许我天荒-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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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隐隐抽痛在心间泛开,再提老爹,没了当初的彻骨之痛,但要做到放下还很难。小叔叔说得对,确实是要回去一趟的,不光是要去看看老爹,小叔叔也得回去见一下,该有个交代。而陆向左那边,也是该回去跟父母告别一下再走的,是我思虑不周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后,又嘱咐:“别坐车回来,去临近的城市坐飞机,虽然辗转麻烦了点,但不用坐太久的车。还有。。。。。。算了,回来再跟你说吧。”
第二天我跟陆向左说了下,他并没反对,反而让陆昊帮忙订下午的机票。我将早已收拾好的行李从柜子里拿出来,去找了房东太太,将两所房子都退还给了她,领回了多交的房租。走出门,强忍住才没转身回顾,告诉自己从这刻起,一路向前,不再回望。
因为,我已没有资格。
坐在前往邻市的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致一点点倒退,仿佛是看到这一年半不到的时光在慢慢倒退,再倒退,最后变成了永恒,深埋在记忆深处。这一次,是真的,离他很远了。
到底是飞机快,从吴市到H市坐车要一天的路程,我和陆向左在邻市坐的是下午的班机,加上等候的时间,抵达H市时还只到傍晚。机场门口,小叔叔亲自来接的,他的身旁还站着许阡柔。我微微有些意外,细细打量了番她的神色,不见有任何不郁,才略放了心。
倒是我们走近了,她主动打了招呼:“小敏,回来了啊。”我轻点了下头,那声“小婶婶”梗在喉间,没喊得出来。坐进车内后,就听小叔叔在那安排:“现在晚了,明天早上去大哥那,今晚住我那边。大宅要是有时间,也最好去看看,慧嫂常惦挂你。”
我没有异议,倒是想到一个事,出声要求:“小叔叔,先送阿左吧。”一直沉默的陆向左闻言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凉凉的,但看着我的眼神却是暖暖的。
许阡柔向后飘了一眼,目光在我们相连的手上定了一秒,没有说什么就转回了头。可就这一眼,我顿觉手灼热异常,不自然地抽动了下,却被握得更紧。转眸去看,只见陆向左面无表情凝目看向我,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车子缓缓停下,已是停在了陆宅门前。陆向左捏了捏我掌心才松开,转首对我柔声道:“晚些打你电话。”又转向前面的小叔叔说:“苏小叔,谢谢您送到这里,回见。”他这称呼还是小时候随了我喊的,因为中间不加个小字,喊得很别扭,而小叔叔的年龄还做不了他伯。
小叔叔连头都没回,只轻哼了声,算作应答。他对陆向左,始终做不到释怀。待车子再次滑动时,我从车窗向后看,见陆向左一直凝立在门前目送着。直到车子拐过弯,我才回转过头,恰好撞上许阡柔的目光。她轻笑了下后道:“小敏,你跟子杰。。。。。。”话未说完,就被小叔叔一声夹着浅怒的低喝打断:“阡柔!”
她的笑容僵在唇角,转为讽刺,目光转向小叔叔那,“怎么?提都不能提吗?你心疼你的侄女,我就不能心疼我弟弟吗?子杰将所有的工作都转去吴市是为了谁?他整日郁郁寡欢又是为了谁?最后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你根本就不懂中间的事!”
“我是不懂,那你说啊,说出来我不就懂了?到如今,你还要遮瞒我事情吗?暮年,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爱我是真还是假,但凡你有一点爱我,就能体谅我心疼子杰的心情,也会在他们离婚时出面阻止,可是你没有,你除了听到汇报的电话后抽着烟默不作声,什么都没做!”
我听到此处,再是忍不住,轻喊:“好了,不要再吵了。小叔叔,小婶婶,我真的不希望你们为了我的事一吵再吵。今天我还是住大宅吧,回去看看慧嫂。”这样的氛围,让我的头很疼,若今晚住小叔叔那,这情形定还是要持续。
不怪许阡柔,从初见面时她对我的态度,应是对妈妈那件事释怀了,可是她无法释怀我那么对子杰。正如她所说的,子杰是她亲弟弟,她不可能不为其抱屈,不可能不去怨怪我。所以还是避开了,那样也就不会影响她和小叔叔的感情了。
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谁都不再说话,逼仄的气氛环绕,有些压抑的透不过气。好在大宅也不远,只开了十分钟就到了,车子停下时,小叔叔回眸看向我:“小敏,不如还是跟我回去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谈的。”
“不要了,你跟小婶婶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跟我说也一样。”我推开车门下车,站在车前向他们挥手,看到车窗内许阡柔看向我复杂的眼神,有内疚、有抱歉,也有责备。
小叔叔深看了我一眼,终于妥协,将车缓缓开走了。我轻叹了一声,回身去敲门,很快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不由唇角微弯,门一打开就喊:“慧姨!”门后满布皱纹的脸先是惊了下,后喜出望外问:“小敏?你回来了?”我笑着点点头,依恋地说:“慧姨,我好想你。”
这个温慈的女人,自有记忆以来,她就在大宅了,从此再没离开过,就是老爹去了,她也守着这个空落的宅院。几曾我甚至觉得,她是爱着老爹的,所以将青春都留在了苏家大宅里,直至此刻满是沧桑。可这也只是我认为,从未有见她和老爹之间有过任何暧昧,也从来都谨守本份地唤老爹为老爷。
老爹身故那次,我沉浸悲伤看不到外界,此时细看,才发觉她老了好多,两鬓的斑白尤为明显,额头上的纹路像河川。不由上前将人搂住,慧嫂在耳旁笑骂:“想我还这么久都不回来?你这丫头真是狠心,一走就是一年半,听苏先生说上回老爷。。。。。。忌日你偷偷跑回来了,居然也能过门而不回家的。”
我任她数落,环着她的腰往里面走,进到厅内,熟悉的布置原封未动。每一处都有着回忆的痕迹,只是神台的案几上,多放了一张黑白照,与妈妈的照片并排着。案前的香,徐徐袅袅地飘在空中,这个香火是一年四季从不灭的。
定目了好几秒,转首时见慧嫂随着我的目光在看,眼中似藏了水影,又转瞬即逝。
后来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慧嫂忙碌,想要帮忙被她给推拒了,还埋汰了一番:“你个小丫头片子,你那点厨艺还不都是我教的?等着吧,难得回来一趟,哪还要你做。”
她一边翻炒着菜一边问着我这期间的情况,我挑了些轻松的事跟她说,气氛倒也融洽。
晚饭过后,小叔叔就赶了过来,许阡柔并没有陪同,看他神色,确实是有事要跟我谈。两人进了楼上的老爹书房,落座之后,就听小叔叔问:“小敏,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没想小叔叔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一时有些怔愣,讪讪不知该如何回。
小叔叔眸光流转了下,随手从身旁的茶几上拿了个什么,在手心里翻转着,我仔细看才发觉是老爹的古铜烟斗。那是有次小叔叔不知从哪出差回来,带给老爹的,但因为老爹有心血管病,是禁烟的,所以烟斗买回来了就成了个小玩意。以前老爹也常常就这么拿在手中转着摸着,没想小叔叔竟然也有这习惯。
他见我的视线定在他手上,沉了声问:“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买这个烟斗给大哥吗?”
我摇摇头,思路有些跟不上,前后两个问题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小叔叔向来深沉,处事说话都是如此,我要是真跟上他思路了,那可就翻越几个阶层了。
55。烟斗的比喻()
小叔叔把烟斗拿得近些,眼神迷离地似在回忆,好一会才道:
“大哥的心血管病那时就查出来了,医生严令他不能碰烟酒,但我在柔城看到这个烟斗时,还是立即想到了他,毫不犹豫就买了回来。至今还记得当时大哥拿过烟斗时的神色,似隐忍似欢悦,爱不释手之极,却又想把它存放起来,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吸上一口。可最终他只是养成了在手上把玩的习惯,到底是没用来吸。”
我越加困惑了,小叔叔讲这个故事意指什么?想了好一会仍是一头雾水,不由苦笑着说:“小叔叔,你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吧,这弯子绕的,我脑袋转不过弯来。”
他失笑出声,眼中满满宠溺,“小敏,你老说你脑袋瓜不灵,其实你比谁都聪明,其中的意思你怎会想不通?只是你有意避开罢了。这个烟斗就好比许子杰,而你就是当年的大哥,明明对他喜欢到爱不释手,可是却做了大哥曾想做的事——将他存放。为什么不学大哥,把他放在掌心,慢慢介怀掉那些无法隐忍的事?”
绕了半天,总算明白小叔叔的意思了,真的不得不佩服,他说话的境界就是高,一般人还真挺难懂的。我默了下后道:“小叔叔,我以为。。。。。。你是理解我的。”以为他那么久的沉默,是赞成我决定的,否则他若干预,我和子杰没法断的那么干脆。
但他却说:“理解,你所有的行为我都理解。无非就是不想许子杰知道你身体这件事后难过嘛,可是你想躲着他偷偷去死这个行为根本不可能成立,也别指望他会慢慢将你遗忘。我和他姐姐是夫妻,你若有一天出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你觉得那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情形?只要我和阡柔一天是夫妻,这剪不断的亲戚关系就还在,他永远都不可能遗忘掉你。所以,小敏,”有意顿在这里后,又加重了语气问:“你不觉得自己对他很残忍吗?还有,你真的舍得吗?”
心化成殇!小叔叔当真懂如何攻破我心防,又知道如何击溃我!他将我一直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忧,全部毫不留情地剖白出来,仿若生生剖开了我心口,一片血淋淋。这里头的层层关系,我如何能想不到?正如小叔叔所言,我与子杰解除了婚姻关系,但牵系永远都不可能斩断,有根无形的线会永远连在我们中间。
我几度深呼吸,脑中组织着各种词汇,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太强大,拿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他强大如敌军的司令。攻克他比攻克一座山还要难!但凡我不能用更强有力的举证反驳回去的话,那么最终结果我会兵败如山倒,动摇了坚持这么久的信念。
可想来想去,都没成言,因为我已被逼到绝地,除了……“小叔叔,我的口才没你好,也不会绕了弯说话,我所有的念想在你面前也无所遁形,可是,能不能求你这一次,成全我这唯一的心愿。”
是了,我对小叔叔毫无任何办法,除了利用他对我二十多年的无条件溺爱。直直的,示弱的,乞怜的,凝望着他,最终我从他脸上看到了我想要的表情——妥协。
他轻叹出声,摇着头似喃语似遗憾:“阡柔,抱歉。”
心间波动,原来,小叔叔是带着许阡柔的意愿来劝我的,这足以证明他们已经到了某种情深的境地,我为这个认知而感到高兴。终于小叔叔能够脱离我这个枷锁,真真正正的与所爱之人交心,从两种感情角度出发,他是我的小叔叔,许阡柔是子杰的姐姐,我由心地祝福。
疏忽之间,小叔叔一改之前忧色匆匆,换了另外一副沉肃之色。我在心中紧了紧,明白之前的他,是许阡柔的丈夫,现在的他,才是我苏敏的叔叔,他是要真正与我展开今晚的交流了,可能接下来说的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好了,小敏,如果你真的决定好了,那就不要再悔改。听着,上一次我就和你提过美国那个医学博士的事,这期间我与他联络上了,他对你的个案很有兴趣,表达了想要亲自为你检查的意愿。正好乘着这次你陪陆向左出国治疗的机会,你也尝试就诊吧。但我事先给你打个醒,你的案例特殊,没有绝对的成功,也没有绝对的失败。这也是我和大哥迟迟没有送你去国外医治的原因。”
沉着冷静,果断理性,这才是我的小叔叔苏暮年。
其实他在唤我回乡那刻,就已经定下了这些决案,甚至可能更早的时候他就在为我计划了,刚才的劝解,是尽一个丈夫的责任。如果从他自身角度而言,偏向于现在提出的这个方案。只要不是逼我与子杰怎样,其它事我都能接受。
不管有没有希望,怎么也是一次机会。反正我本没抱太大希望,就算那医学博士对我束手无策,也不会太过失望。于是我果断点头应下,小叔叔长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又感慨道:“小敏,你是真的长大了,懂得体念别人,懂得权衡轻重,也懂得审时度势抓住有利的情感来达到目的,小叔叔很欣慰,但更心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可以回到从前的天真无忧,那才是你的本性,这个样子的你,让我很揪心。”
我顿时整张脸都刷红了,原来刚才我利用的小计谋,对小叔叔来说,同样无所遁形,他根本就明白我是在利用他对我的情感来求他,如果他想要拒绝,完全有那理性在。可是他最终选择的还是成全我的任性,无条件支持我的决定。
待小叔叔离开后,屋内一片静谧,安静到细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我仰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熟悉的镂空设计的天花板,手上学着他也转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烟斗,转着转着就转出了眼泪。小叔叔,你的比喻其实不恰当,如果子杰是烟斗,我是老爹的话,那么即使我在这刻没有放弃烟斗,也终有一天会像老爹那样,不得不放下,难道还能带着它一起走吗?
我不能。
只要一想到这,我就认定自己的抉择是正确的。再残忍的割舍,都得舍!
夜里睡得很不好,但这次没有再梦见子杰,而是时有人声在耳边讲话,可是在说什么,我又听不清,削尖了耳朵都听不清,我很急,那些人背着我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到后来的影像就有些惊惧了,我躺在一张手术台上,眼前是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手中亮着明晃晃的手术刀,唇角的笑容是阴森的。
噩梦惊醒,满身都是冷汗,回想脑中残存的影像,知道那不过是听了小叔叔的建议后产生的心理反应。也足以说明,我其实根本意义上排斥去美国就医的,不是我讳疾忌医,而是我这个病,基本无治。
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