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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远大前程-第74章

小说: 远大前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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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毕蒂,你打扮得多漂亮啊!”

    “是啊,亲爱的匹普!”

    “乔,你也打扮得多漂亮啊!”

    “是啊,匹普我的老伙伴,老朋友!”

    我直瞅着他们俩,一会儿望望这个,一会儿望望那个。

    毕蒂忽然欢天喜地地嚷了起来:“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啊,我嫁给乔啦!”

    他们带我走进了厨房,我就在当年的那张松板桌前坐了下来。毕蒂捧起我的手来吻着,乔抚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乔说:“亲爱的,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别吓着了他。”毕蒂说:“哎呀,亲爱的乔,你看我一高兴,就都忘啦。”他们俩见了我都乐不可支,见了我都得意非凡;我这一去使他们万分感动;尤其使他们欢喜的是,我无意之中竟赶上了他们的大喜日子,这就使他们的大喜日子分外圆满了!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这破灭了的最后一个希望,幸而始终没有向乔透露过。他在我病中侍候我的那一阵,我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乔在我那儿只要再多待一小时,就准会知道我这件心事,那时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我说:“亲爱的毕蒂,你得到了一个举世难寻的好丈夫;你要是看见他守在床边侍候我的那番光景,那你就会——不,你已经这样爱他了,还能怎么个爱法呀?”

    毕蒂说:“是啊,就是这话。”

    我又说:“亲爱的乔,你也得到了一个举世难寻的好妻子,她决不会短你半分你应得的幸福。亲爱的乔,你真是个善良高尚的人啊!”

    乔望着我,嘴唇哆嗦,悄悄拿衣袖擦着眼睛。

    “乔和毕蒂呀,你们俩今天已经上教堂去过'1',从此你们就和全人类相亲相爱了,请接受我这点微薄的谢意,让我感谢你们对我的种种照应,只是我对你们却完全忘恩负义!我最多耽搁一小时就要走,马上就到国外去,你们这次为我花了钱,我这才没有进债务监狱,因此我要去加紧干活,挣出这笔钱来还你们;一天不还,我就一天安不下心来。亲爱的乔和毕蒂,我这样说,你们可别以为我还了你们的钱就还得了你们的情;我哪怕加一千倍还你们的钱,还是不能报答你们的情分于万一!”

    他们俩听我这样说,心都软了,求我别再说下去了。

    “可是我还要说下去。亲爱的乔,我希望你们生几个孩子疼爱疼爱;到了冬天晚上,有个小子坐在这火炉边上,那时候你也许就会想起另外有过一个小子,当初也在这火炉边上坐过。乔,你可千万别告诉他说我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呀;毕蒂,你也千万别向他数说我的不仁不义呀;你们只消告诉他,说我尊敬你们两位,因为你们俩都十分真诚、善良,你们对他说我说过,他长大了应当比我高尚得多,因为他是你们的孩子。”

    乔用衣袖掩着脸说:“匹普,我不会跟他说那种话的。毕蒂也不会。谁都不会。”

    “那可好极了;不过,尽管我知道你们两位心地仁慈,早就原谅了我,可我还是要恳求你们俩,千万要对我亲口讲一声,说你们原谅我!千万要让我亲耳听一听,让我把你们的话音一起带到异国,这样我才能相信,今后你们还是信得过我的,还是看得起我的!”

    乔说:“哎哟,匹普我的老伙伴,老朋友,如果当真有什么事情谈得上要我原谅你,上帝在上,我一定原谅你!”

    毕蒂也说:“阿门!上帝知道,我也原谅你!”

    “那么,亲爱的乔和毕蒂,现在让我上楼去看看我住过的那间小屋吧,让我一个人在那里待一会儿,等我陪你们吃过了饭、喝过了酒,就请你们把我送到村口的指路牌下,我们就要分手了!”

    我把东西都变卖了,尽我所能偿还了一部分债款(余数蒙债主给了充裕的宽限,得于将来一次还清),然后就去投奔赫伯尔特。不到一个月,我就离开了英国;不到两个月,我就当上了克拉瑞柯公司的办事员;不到四个月,我就第一次独力担当起了公司的重任。原来在磨池浜那边,比尔巴雷的咆哮已经停止了,那间客厅天花板上的横梁也不再给震得发抖了,赫伯尔特回国去和克拉辣结婚了,于是便由我代他独力担当起这东方分公司的重任,直到他带着克拉辣双双归来,我才交卸这个重任。

    过了好多年,我才在这家公司里入了股;可是我和赫伯尔特夫妇在一起,日子过得很快活;我省吃俭用,料理清楚了债务;我还经常与乔和毕蒂通信。等我在这家公司里坐上了第三把交椅,克拉瑞柯才向赫伯尔特透露了我的秘密;据他说,赫伯尔特入股的秘密早就使他心中十分不安,因此他非得说穿不可。他说穿以后,赫伯尔特既惊异又激动;但是,我和这个好朋友的友谊,却并不因为我把这件事瞒了他这么久而有所逊色。我得声明,我们的公司决不是什么大公司,我们也决没有大赚其钱。其实我们的生意做得并不大,只是信誉颇佳,将本求利,还干得不错。这多半得力于赫伯尔特的兢兢业业,勤勉有加,因此我常常纳罕,我以前怎么竟会认为他才干不足呢?后来有一天,我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才干不足的根本不是他,恐怕倒是我呢。

    注释:

    '1'指结婚。

第60章() 
我十一年没有看见乔和毕蒂;不过身在东方,幻想之中还是常常会出现他们的音容。十一年之后,十二月里的一个晚上,大概在天黑后一两个钟头,我的手又轻轻按在老家厨房的门闩鼻上了——我按得极轻,谁都听不见一丝声响;探头朝里一望,谁都没看见我。乔还坐在火炉旁边那个老地方抽他的烟斗,虽然头发稍稍有些花白,可依旧像往日一样健旺强壮;他大腿遮着的一个角落里,还摆着我那张小脚凳,坐在脚凳上望着炉火的那个孩子,俨然就是第二个我!

    我另外拿了一张脚凳在孩子身边坐下(不过我可没有去揉乱他的头发),乔见了很高兴,说道:“亲爱的老朋友,我们为了纪念你,管他也叫匹普。我们巴不得他长得像你,现在看来真有几分像啦。”

    我看着也有点像;第二天早上,我带了小匹普出去散步,谈了好多好多话,彼此谈得融洽极了。后来我又带他到教堂公墓里去,拖他坐在一块墓碑上,他高高地坐在那里,指给我看哪一块石碑刻的是“本教区已故居民斐理普匹瑞普暨夫人乔治安娜之墓”。

    吃过晚饭,毕蒂怀里抱着熟睡的小女儿,我和她聊起天来。我对她说:“毕蒂,过一天,你把小匹普过继给我吧;不能过继给我,至少也得让我给带带。”

    毕蒂温和地说:“不行,不行,你应当结婚。”

    “赫伯尔特和克拉辣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看我是不会结婚的了,毕蒂。我跟他们在一起住惯了,不见得还会结婚了。我已经成了个老光棍啦。”

    毕蒂低下头来望着她的娃娃,举起娃娃的小手放到嘴边吻了吻,然后又把她刚刚抚弄过娃娃的那张温良的母性的手,放在我手掌心里。毕蒂的这个动作,毕蒂的结婚戒指在我手掌心里轻轻一按,表达的意思就胜过了千言万语。

    毕蒂说:“亲爱的匹普,你现在当真不再为她烦恼了吗?”

    “哎,没有的事,怎么还会烦恼呢,毕蒂。”

    “对老朋友要说真心话啊,你真的把她忘了吗?”

    “亲爱的毕蒂,凡是在我生活中占据过主要地位的事物,我什么也忘不了;即使不是占据主要地位,只要在我生活中有过一席之地的,我也不大会忘记。可是毕蒂,我从前不是说过那是一场可怜的春梦吗,这可怜的春梦早已风流云散了,风流云散了。”

    尽管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想当夜独自个儿去凭吊一下那座庄屋的旧址——以寄对她的怀念。对,一点不错。正是对艾丝黛拉的怀念。

    我早就听说,她过着极其不幸的生活,受尽了丈夫的虐待。谁都知道她的丈夫不是个东西,集骄傲、贪婪、残暴、卑鄙于一身,因此艾丝黛拉和他分居了。我还听说,她丈夫由于不知体恤坐骑,有一次出了事,死于非命。艾丝黛拉从此获得了解脱,算起来这是约莫两年前的事了;据我看,她恐怕多半已经改嫁。

    乔家里的晚饭吃得特别早,因此饭后有的是充裕的时间,我尽可以不慌不忙地和毕蒂聊完了天,然后赶在天黑以前到庄屋旧址去一趟。可是一路逛去,望望旧日的风物,想想旧日的情景,到得目的地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哪里还有什么庄屋,哪里还有什么酒坊,哪里还有一所房子,只剩下旧日花园的围墙。空荡荡的地上围着简陋的栅栏,向栅栏里边一望,只见旧日的藤蔓已经重新扎下了根,在一堆堆冷落的碎砖破瓦上长成绿油油的一片。栅门半掩,我推门而入。

    这天下午起了一阵银白色的寒雾,蒙住了一切,这会子月亮还没有拨开雾霭,高临太空。可是星星已隔着夜雾在那里(目夾)眼,月亮也姗姗起步,因此夜色倒也不黑。我还辨认得出这座故宅的一房一舍本来坐落在哪里,大门本来坐落在哪里,酒坊本来坐落在哪里,那些啤酒桶本来又放在哪里。凭吊过一番之后,顺着花园里那条荒芜的小径抬眼望去,忽然看见小径上有个孤零零的人影。

    我就向前走去,瞧那人影的动静,似乎已经看见了我。那人本来是向我而来的,这会子却站住不动了。我走近一些,看出是个妇人的身影。再走近一些,看出她刚转身要走,忽然又收住了脚步,站在那里等我过去。就在这时候,她似乎大吃了一惊,颤巍巍地犹豫了一阵,便喊出了我的名字来,我也叫了起来:

    “艾丝黛拉!”

    “我完全变了样了,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

    她那明艳的秀色固然已经一去不返,可是那描不尽的端庄,说不尽的风韵,依旧不减当年。这份端庄,这份风韵,我以前也见过;可是这一对当年顾盼无人的眸子今天透出的一脉凄凉而柔和的光彩,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这一只当年毫无感情的手今天握在手里给我的友谊的温暖,那是我从未领略过的。

    我们在近旁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我说:“艾丝黛拉,真没想到,分别了这么多年,今天居然还会在我们这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重逢。你常常到这儿来吗?”

    “后来就没有来过。”

    “我也没来过。”

    月亮升起了,我想起了马格韦契那望着白色天花板的平静的目光倏然而灭的情景。月亮升起了,我想起了他临终前听到我那几句话时按按我手的情景。

    我们相对无言,后来还是艾丝黛拉打破了沉默:

    “我一直想要回来看看,可总是来不了。这个老家,多可怜啊,多可怜啊!”

    初升的月亮的几缕光辉射进了银白色的雾霭,这月光也照到了她眼里掉下的泪珠。她不知道我已经看见了她的眼泪,还拼命想要忍住,于是就改用平静的口气对我说:

    “你一路走过来,看到这个地方落得这般光景,大概觉得有点吃惊吧?”

    “是啊,艾丝黛拉。”

    “这块地皮还是归我所有。留在我手里的,如今也只剩下这宗产业了。别的都陆陆续续变卖光了,这块地皮我始终没有卖掉。这些年来一直一筹莫展,独有在这个问题上我总算咬了咬牙顶过来了。”

    “这儿要重新盖房子了吗?”

    “终究要盖啦。因此我特地赶在这儿大兴土木之前,来和这个地方告别一番。”说到这里,她的口气里充满了关怀,使我这个漂泊异国的人感到了温暖,她问我:“你还住在国外吧?”

    “还住在国外。”

    “一定过得不错吧?”

    “辛辛苦苦,才能图个温饱,所以——对,是过得不错!”

    艾丝黛拉说:“我常常想起你呢。”

    “是吗?”

    “近一阵来尤其想念。想当初我不知珍惜,明明是无价之宝却轻易抛弃了。有一个很长的时期我过得很痛苦,对这些旧事根本想也不想。后来我的情况起了变化,想想这些旧事也不算非分了,从此,我就把这些旧事珍藏在我的心中。”

    我回答道:“我的心里却一直有你的一席之地。”

    于是我们又相对无言,后来还是艾丝黛拉先开口:

    “我真没想到,今天来和这个地方告别,竟会同时也向你告别。这个意外,倒使我很高兴。”

    “艾丝黛拉,你为再次和我分手而高兴吗?对我来说,分手总是件痛苦的事。想起我们上一次的分手,我就一直觉得悲痛。”

    艾丝黛拉十分诚恳地说:“可你上次不是对我说了吗:‘愿上帝保佑你!愿上帝宽恕你!’你既然上一次能够对我这样说,现在一定也能够毫不犹豫地对我这样说——因为痛苦给我的教训比什么教训都深刻,现在痛苦已经教会我理解了你当初的心情。我已经受尽挫折,心灰意冷,不过我看比从前总要好一些吧。希望你还像从前一样体谅我,宽待我;跟我说一声‘我们言归于好’吧。”

    她从长凳上站起来了,我连忙起来,伸手去扶。我说:“我们言归于好。”

    “即便分手,我们的友情永远不变。”

    我握住她的手,和她一同走出这一片废墟。当年我第一次离开铁匠铺子,正是晨雾消散的时候;如今我走出这个地方,夜雾也渐渐消散了。夜雾散处,月华皎洁,静穆寥廓,再也看不见憧憧幽影,似乎预示着,我们再也不会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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