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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远大前程-第62章

小说: 远大前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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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她一天一天长大,眼看竟是个美人胎子,于是我对待她便愈来愈不像话;夸她赞她呀,给她戴上珠宝呀,这样那样地教导她呀,还成天拿我自己这副模样儿做她的前车之鉴,使我给她的教育更加有根有据,言之成理——我就这样偷走了她的心,在她的心窝里塞上了一块冰。”

    我情不自禁地说:“那还不如让她保存着那颗天然的心,哪怕是伤了,碎了,也要比这样强。”

    郝薇香小姐听了这话,痴痴呆呆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又嚷起来了,她怎么做出这种事来!

    她还解释说:“可惜你不知道我整个的身世,否则你对我也会比较了解一些,对我也会多少有些同情。”

    我把口气尽量放得温和体贴,回答她说:“郝薇香小姐,我敢说我是了解您的身世的,而且是一离开家乡就了解的。我对您的身世非常同情;您的身世以及您因此而受到的影响,我想我都是了解的。凭着我们素来的交情,是不是可以允许我问您一个有关艾丝黛拉的问题?我不问现在的事,我问的是她刚来这儿时的情形。”

    这时候她坐在地上,两条胳膊扶住了破椅子,脑袋斜靠在胳膊上。听见我问她这话,她就直勾勾地盯着我,说道:“你问吧。”

    “艾丝黛拉究竟是谁的女儿?”

    她摇摇头。

    “您不知道吗?”

    她又摇摇头。

    “是贾格斯先生亲自带来的,还是派人送来的?”

    “亲自带来的。”

    “请您把经过情形告诉我,好不好?”

    她小心在意地低声说道:“我关在这几间屋子里以后,过了好久(我也不知道有多久,这儿的钟走不走你是知道的),有一次我对贾格斯先生说,我想要领个小女孩儿来抚养抚养,疼爱疼爱,不让她再像我这般苦命。在我还没有和人世隔绝以前,我就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大名;我第一次和他见面,是请他来替我打烊'2'的。他当下就答应替我物色这样一个孤儿。一天晚上,他就把孩子抱来了,来的时候孩子还睡着呢。我便管她叫艾丝黛拉。”

    “请问她当时有多大?”

    “不过两三岁。她对于自己的身世,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是我收养了她。”

    于是我深信贾格斯先生的那个管家妇准是艾丝黛拉的母亲无疑——我用不到证据就可以肯定。我想,其中的联系,谁都会一下子就看出来的。

    说到这里,再待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替赫伯尔特求情,已经如愿以偿;有关艾丝黛拉的情况,郝薇香小姐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了我;为了安慰她,我能说的都说了,能做的都做了。于是我就告别了,临别时讲些什么也不必细说,总之我就告别了。

    下了楼梯,来到清新的空气里,已经是暮霭四合的时分。我对刚才开门让我进来的那个妇人说,暂时不必劳驾她开门送客,我还要逛一逛再走。因为我不知怎么有了一种预感,觉得今后再也不会上这儿来了,在这薄暮冥冥之中作一次最后的凭吊,也许正合适吧。

    我顺着那一大片乱七八糟的酒桶,向荒芜的花园走去。这些酒桶,当年我曾经踩在脚下走过,嗣后经过多少年雨水的浸渍,大半已经朽烂不堪;还朝天竖着的那些,桶顶上有的成了小沼地,有的成了小池塘。我绕着花园走了一圈,经过了当年赫伯尔特和我斗拳的那个角落,经过了艾丝黛拉和我一块儿走过的小径。到处都是那么萧索,那么荒寂,那么凄凉!

    我出来时改从酒坊里走,来到花园顶头的酒坊小门跟前,拔开了生锈的门闩,直穿而过,从另一头的门里出来。这扇门可不容易开,因为木头受了潮,都膨胀了,翘曲了,合叶也都脱榫了,门槛上还长起了一大簇菌子。出门前我不由得回头望了一下。就在这无心的一望之间,眼前竟又那么清清楚楚地浮现出童年时代的一幕幻觉'3'——我似乎又看见郝薇香小姐吊在大梁下。我看得惊心动魄,站在那屋梁下浑身直打哆嗦,虽然我马上就发觉这原来是幻想,可我已经奔到屋梁下来了。

    此时此地,令人神伤,这一幕幻觉虽是转瞬即逝,也引起我莫大的恐怖,因此我走出那扇木门时,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畏惧。当年艾丝黛拉使我伤透了心之后,我就是在这扇门后使劲扯自己的头发的。来到前院,我一时倒犹豫起来;究竟是马上叫那个管大门钥匙的女人开门放我出去呢,还是应当先上楼去看看郝薇香小姐一个人在那里是否安然无恙?结果还是采取了第二个办法,上楼去了。

    我朝她所在的屋子里张望了一下,看见她还是紧挨着壁炉,坐在破椅子里,正好背对着我。我刚把脑袋缩回来,准备悄悄地走开,忽然看见从壁炉里窜起一道亮晃晃的火舌。也就在这一瞬间,我看见她尖叫一声向我跟前奔来,一团熊熊大火裹住了她的全身,火焰向她头上直窜,少说也窜得有她两个人那么高。

    我当时身上穿着一件双层披肩的大衣,胳膊弯里还挽着一件厚大衣。那时我就连忙把大衣脱下,直扑到她跟前,一把把她掀翻在地上,把两件大衣统统蒙在她身上,又把大台布也拉下来蒙在她身上——台布一拉,台子上那一大堆陈年破烂和窝藏在那儿的种种丑类怪物,都一股脑儿给拉了下来;于是我们两个都倒在地上,像两个有你没我的死对头一般扭在一起苦苦相搏,我愈是把她蒙罩得严,她便愈是死命叫嚷,愈是要挣脱;这些经过情况,我都是事后才弄明白的,当时我简直是木然一无所感,一无所思,也一无所知。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等到知道,发觉我们已经躺在那张大桌子跟前的地板上,刚才还穿在她身上的那件黯然无光的新娘礼服,已经化作一块块带火的火绒,在烟雾缭绕中满室飞舞。

    这时我往四下里一看,只见受惊的甲虫、蜘蛛,都在地板上四窜逃命,仆役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一进门就大声惊呼。我依然用尽平生的力气把她使劲按在地上,像按住一个囚犯不让逃走似的。我看当时我只怕连自己按着什么人,为什么要扭住她,都未必知道,也未必知道她身上着了火,也未必知道火已熄灭,后来看见那一团团飞舞的火绒没有了火星,化作一阵黑雨落在我们四周,这才清醒过来。

    她已经失去知觉,我吓得不敢把她动一动,甚至连摸也不敢摸一下。我只知按住她不放,后来喊了人来急救,我才松手,仿佛我有个无稽的想法(我也许是有这个想法吧),只当我一松手,火就会再烧起来,把她烧死。外科医生带了助手来了,我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看自己一双手都烧伤了,吓了一跳,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呢。

    医生检查过以后,说她烧伤很重,不过烧伤本身倒还不致无救,危险的是神经性休克。根据医生的指示,把她的卧具都搬到这间屋子里来,让她睡在大桌子上,因为这张桌子正巧可以当做手术台,为她敷扎伤口。一个钟头以后我再去看她,她躺的地方果然就是当初我亲眼看见她用拐杖比划过、亲耳听见她说过总有一天她要安息于此的那个地方。

    据他们告诉我,她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烧得精光,可是往日那种新娘打扮的可怕神气,却依稀犹在,因为他们用洁白的药棉给她一直包扎到喉头,外面还宽宽松松地盖上了一条白被单,她躺在那里,情景虽已不同于前,却还似影若幻的,恍惚保留着原先的神态。

    我问了仆人,才知道艾丝黛拉正在巴黎,我便请求医生赶快写信通知她,赶下一班驿车寄出,医生答应照办。郝薇香小姐的亲属由我负责通知,我打算只通知马修朴凯特一个人,再由他去斟酌要不要转告其他亲属。这件事我是第二天一回到伦敦就请赫伯尔特去办的。

    再说头天晚上,郝薇香小姐曾经一度神志清醒,谈起了这次事故,只不过精神兴奋得有些反常。到了半夜,开始说胡话了,后来又渐渐转而用低沉而庄严的声音,无休无止地反复说这么三句话:“我怎么做出这种事来!”“她刚刚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本来的意思是想搭救她,免得她也遭受我这样的苦难。”“拿我的铅笔在我的名字下面写上‘我原谅她’几个字吧!”这三句话说来说去,前后次序从不颠倒,只是有时会在哪一句里面漏掉个把字,可也不会用别的字补进去,就任其跳掉一个字,马上又说下一个字了。

    我留在那里帮不了什么忙,又放心不下自己家里那件迫不及待的焦心事儿,尽管眼看着郝薇香小姐胡话连篇,可是并不能因此就不想到我自己的心事,所以我当夜决定明天天一亮就赶回去:先步行里把路,出了镇再搭早班马车。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钟光景,我在她床边俯下身来,把我的嘴唇在她的嘴唇上碰了一下。虽然碰着了她的嘴唇,她却并没有因而住口,这时候她正好在说:“拿我的铅笔在我的名字下面写上‘我原谅她’几个字吧!”

    注释:

    '1'古时有用薄薄的象牙片或木片作便笺用的。

    '2'“打烊”,指料理酒坊善后事宜及遣散园工等等。

    '3'参见第八章末。

第51章() 
我的双手当夜换过两三次绷带,第二天早晨又换了一次。左臂臂弯以下烧伤很重,上面一直伤到肩膀,那一段伤势稍轻,可是整条胳膊痛得厉害;不过,当时这边火势愈来愈猛,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还算是幸事。右手伤势没有这么重,五个手指依旧能够动弹。右手当然也扎上了绷带,虽说不方便,却比左手左臂要好得多。左手左臂吊着悬带,大衣只能当做披风,松松地披在肩上,在脖子里打个结。我的头发也着了火,幸而脑袋和脸蛋都没有遭殃。

    赫伯尔特到汉麦尔斯密士去看过他父亲,便回到我们的住处,整天在家里服侍我。他真是个绝顶体贴的护士,一到规定时间就给我解下绷带,放在准备好的清凉药水里浸过,然后重新替我扎好,那种耐心和温柔使我不能不深深感激。

    开头我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眼前总会看到冲天的火光,耳里总会听到人声杂沓喧哗,鼻子里总会闻到一股刺鼻的焦臭——要想摆脱这些印象实在千难万难,简直可以说是不可能。只消打上一分钟瞌睡,我马上就会被郝薇香小姐的呼天抢地声惊醒,马上就会梦见她头上窜起丈把高的火焰,没命地向我奔来,一下子吓醒。这种精神折磨比我的肉体痛苦不知还要难熬难挨多少倍;赫伯尔特一看见这光景,就想尽办法来分散我的注意。

    我们两个人谁都不提那条小船,可是心里都惦记着。那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双方对这个话题都避而不提,却又不约而同地有个想法,要尽快使我的双手能恢复活动,不能等上几个星期,最好几个小时就能复原。

    不消说,一看见赫伯尔特,我第一件事就是问他河上人家是否平安无事?他信心十足、满怀愉快地回答说一切平安,于是我们就搁下不提。后来到天快黑时,赫伯尔特替我换绷带,才无意中又提起这件事来。当时靠室外的天光已看不清楚,他是凑着炉火的光亮替我换的。

    “汉德尔,昨儿晚上我陪着蒲骆威斯足足坐了两个小时。”

    “那克拉辣到哪儿去了?”

    赫伯尔特说:“那个小妮子呀!为了侍候那位凶煞,一晚上忙得团团转;只要她不在跟前,老头儿就要把楼板捣得咚咚咚直响。我看他没有多久好活了。他一会儿朗姆酒加胡椒,一会儿胡椒加朗姆酒,这样下去,我看他捣楼板也快要捣不成了。”

    “那你们就只好结婚咯,赫伯尔特?”

    “不结婚的话,叫我拿这小妮子怎么办呢?——你把胳膊搁在沙发背上,老兄;我就坐在这儿,慢慢儿替你揭去纱布,等我揭好了管保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不是在说蒲骆威斯吗,你知道不知道,他的性子已经好多啦?”

    “我不和你说过吗,我上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已经变得温和多了。”

    “对,你说过。他确实是这样。昨儿晚上他很健谈,又跟我讲了一些自己的身世。你可还记得,上次他说到有一个女人闹得他很头痛,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给我碰痛了吗?”

    原来这时他见我猛然一惊,其实我这一惊倒不是因为给他碰痛了,而是因为听到了他这几句话。

    “赫伯尔特,这件事我倒忘了,不过现在经你一提,我又记起来了。”

    “那好!他昨儿晚上又谈起他自己这一段经历,真是一段昏天黑地骇人听闻的经历。要不要我说给你听?这会子给你讲,你会不会心烦?”

    “你千万得给我讲讲。一个字也不要漏掉。”

    赫伯尔特凑到我跟前,仔细瞧了瞧我,似乎我这样迫不及待的回答,叫他无法理解似的。他摸摸我的头,问道:“你没有热昏了头吧?”

    我说:“极其冷静。亲爱的赫伯尔特,蒲骆威斯和你说了些什么,赶快告诉我吧。”

    赫伯尔特说:“看来——哦!这条绷带扯得妙极了,现在来给你换一条清凉的,可怜的好朋友,刚扎上去凉得你有些受不了,是不是?不过你马上就会觉得舒服的——看来那个女人是个年轻女人,一个爱吃醋的女人,一个爱报复的女人;汉德尔,她报复起来真是狠毒透顶啊。”

    “怎样狠毒透顶?”

    “谋杀人哪。——这条绷带贴在嫩肉上嫌冷吗?”

    “倒没什么。她是怎样谋杀人的?谋杀了谁?”

    赫伯尔特说:“唉,其实这件事也许并不能构成这样可怕的罪名,不过她是以这个罪名出庭受审的。贾格斯先生为她辩护,这次辩护就此出了名,蒲骆威斯因此第一次听到了他的大名。受害者是个力气比她大的女人,她们两个发生了一场殴斗——是在一个牲口棚里斗起来的。究竟谁先动手,手段是光明正大,还是不光明正大,都很可怀疑;不过,结局却是无可怀疑的,因为受害的那一个,发现是给掐死的。”

    “这个女人判了罪吗?”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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