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锁梧桐-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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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他终于知道，那可能是父亲的欺骗，云舒就站在他的面前，几乎是翻版的自己。他必定是自己与婉兰的儿子无疑，婉兰没有打掉那个孩子，也就是说，当年她很可能没有变节，嫁给叶君贤是被迫。
上官无欢的胸口涌起一股热流，他快步上前，想要紧拥住云舒，但是云舒却推开了他。
上官无欢只以为云舒二十年未与自己相见，此时有些隔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却不料他悲愤莫名道：“你跟我娘的事我多少听闻了一些，但养恩大于生恩，这二十年来抚我育我的除了我娘，就是督军。他现在一病不起，我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弃他于不顾，更不可能与你相认。所以，你若是体恤我娘的不易，就请远离我们，永远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上官无欢惊得连连后退，是了，叶君贤抢走了婉兰，但婉兰之子却是在督军府内出生的，也是从忆事起就唤叶君贤为父亲，他又怎么可能抛弃眼前的荣华富贵而认自己这样一个草寇为爹。一念至此，他胸口的悲痛排山倒海而来，二十年来的信念支持此时颓然倒塌。婉兰之子不肯认自己，那么婉兰大抵过的很好，也不会跟自己走的了。他苦心励志二十年，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他心念数转，几乎站立不稳，沈飞看得急切，下了马来，几步跃到云舒面前，喝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云舒朝他望了一眼，道：“叶云舒。”
沈飞气得跳脚，指着他鼻尖骂道：“臭小子，你不姓叶，你是姓上官的，你亲生父亲就在你眼睛，你怎的好赖不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娘是被叶君贤抢去的，当时她肚里已经有了你，你看看你和你爹的样貌如此相像，难道还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云舒黯然无语，只是把目光展向远方，那清澈的双眸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千千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他们所述为何事，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云舒为何郁郁寡欢，难展笑颜。原来他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的苦痛。
她不禁紧握住云舒的手，心痛得无以复加：“云舒，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一些。”
第134章 血战赤心（三）（）
沉默了良久，云舒才张开五指，与千千的手指紧紧交汇，他拥她入怀，叹息道：“我大哥一直用这件事逼我放弃你，我为了母亲的名誉和性命，不得不妥协于他，我心里本来盘算的是，将我娘送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后，再与你同生共死。千千，我知道你并非真心愿意嫁给我大哥，就如同我被迫写下那封绝交信一样，是吗？”
千千凄然笑道：“这辈子我早已与你生死相许，我又怎会不知你的用意。你虽然写下了那封绝情书，却是把自己的用意明明白白的隐含在内了，我与你心灵相通，怎会看不出来。我假意答应哲宇的求亲，就是计划今夜我们出逃。”
云舒拥得她更紧了，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本来我们现在就能逃出榕城去，奈何我娘还在督军府。身为人子，我怎能眼看着她受苦受难。”
上官无欢闻言一凛，近前道：“云舒，你放心，你只管和千千离开，我一定救你娘出来。”
云舒身子一震，垂下了头，沉默了许久，他突然面色一沉，目光变得利如刀刃：“你若真的关心我娘，当年也不会弃她而去，如今事隔二十年，你复又来说这种话，你想怎样，难道你要带着这些人血洗叶家？”
上官无欢一怔，随即仰天狂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对你那个禽兽不如的养父这般情深，你可知当年他用了何种手段才抢走了你娘，当年的我，无权无势，怎么可能跟尚书大人抗衡。我忍辱偷生二十年，也不过是为了寻求机会再与你们相聚，你如此怨怼于我，实在令我心寒。”
骄阳渐落，西透天边，空中闪耀着一片炫目的彩光。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跃上了马背，对着沈飞说道：“你派人先护送云舒和千千到我们的秘密联络点，我现在就带人去叶君贤的老窝，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救婉兰出来。”
沈飞皱眉道：“舅舅不可冲动，眼下督军府内还有重兵把手，实在不是出手的好时机，我们须得从长计议才行。”
云舒在一旁也惊道：“我只想救我娘出来，并不想生灵涂炭，我要跟你们一同去。”
千千立刻接口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也要随你一同去。”
沈飞扶额道：“拜托你俩给我们省点心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们去了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们，就别给我们添乱了。”
云舒坚持道：“不，我一定要去，麻烦这位”
沈飞扬眉道：“我叫沈飞。是你爹的外甥。”
云舒只得道：“麻烦沈大哥护送千千去安全之处，等我接了我娘出来，再与她会和。”
沈飞沉吟道：“那好吧。”
他一声令下，也不顾千千是否愿意，就硬生生将她带离了现场。
没有了后顾之忧，云舒也翻身上了一匹马，对上官无欢恳切道：“不管你心里积压着多少仇恨煎熬，望你心怀仁慈之心，不要在叶府大开杀戒。”
上官无欢面色如冰般铁青，一言不发。
沈飞忍不住道：“你这小子也忒没有良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爹这二十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一心想着叶家的人，你有没有为你亲生父亲考虑过”
上官无欢一抬手，截断了沈飞的絮絮之语，他环视着天边渐渐黯淡的残霞，沉声道：“只要叶君贤肯放你娘走，我或许可以改变心意，不管如何，我最终的目的是要和你们母子重聚，旁的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话语中满含怆痛之情，缓缓接口道：“但如果叶君贤冥顽不灵，不肯放你娘的话，我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与他斡旋到底。纵然血溅当场，也在所不惜。”他霍然直视云舒，大声道：“你可怜你那养父，难道就不可怜你的亲生母亲？我敢断言，这二十年来，她一定过得郁郁寡欢，生不如死。”
云舒说不出话来，上官无欢所说的，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漫天残阳，映衬得他两人面容变成了可怕的血红色。
只听云舒轻叹一声道：“走吧！”
他策马向着督军府奔去，“血域”的大汉们鱼贯跟在他身后，踏着满地残雪，映着如残血般的夕阳，马蹄纷沓，直朝督军府奔去。
长街，风冷清清，四下无人，只有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激荡着他们的心弦
哲宇听到千千被马匪掳劫的消息，惊怒攻心，早上他收到有人要炸毁码头的消息，因此不得不前去处理，不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一脚把前来报告的李春踢出几米远，拔枪就要集合军队出发救人。
玥汐却在他背后冷言讥讽道：“只怕这出戏是千千与云舒合演的。”
哲宇回身，一掌掴在她脸上。血顺着玥汐的嘴角溢出，她用丝巾抹去，脸上仍是扬起残忍的笑意：“就算你打死我我也要说，你难道没有发现云舒也不在府内吗，八成他们二人已经私奔了。”
哲宇冲过去，一把掐住她的下颌，恨声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说？”
玥汐痛得血泪交流，哑声道：“我不知道，可是凭我对千千的了解，她绝对不是一个容易就范的人。何况她向来聪明绝顶，你有张良计，她便有过墙梯，所以我劝你倒不如把八姨太和他情人的事抖露出来算了，这样你便是督军的唯一继承人。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你总要有所取舍。”
哲宇只觉心头一阵寒冷，他缓缓松开了手，像是对玥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我现在放弃，我绝不甘心，江山和美人，我两样都要！”
话音刚落，他已如旋风一般冲了出去。
玥汐望着他的背影，脸上泛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她知道哲宇一点会带大队人马与马匪决一死战，要不了多久，督军府就会只剩下些老弱妇孺，要盗取九玲珑白玉宝塔的胜算就更大了。玥汐未料事情竟然朝着对自己越来越有利的方向而行，这实在是上天的眷顾！
第135章 血战赤心（四）（）
黑暗不知不觉骤临。
云舒与“血域”的余众在离督军府不远处伫足而立，在他们的对面，是哲宇和他的百人军队。
上官无婚介孑然策马上前，面对着一脸肃然的哲宇。他面上看来就仿佛是此时幽静的夜色，湖上的冷月，萧索而沉静。云舒垂下头，他知道哲宇一直都在凝视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窥探着他心底的秘密。
李春哆嗦着走了过来，他的面色，是胆怯而无奈的，他轻唤了一声：“二少爷！你难道真的要与大少爷兵戎相见吗？”云舒黯然一叹，道：“这自然非我所愿，如果大哥能交出我娘，我定然会劝服沈帮主离去。”
李春犯难地回首，朝哲宇投去求助的目光。
哲宇冷声道：“千千在哪里？要我交出你娘不难，你用千千来换。”
云舒道：“恕难从命！”
他身后的人七言八语道：“和他罗嗦什么，打就是了。”
上官无欢一扬手，那些嘈杂之音顿时湮灭了。他扬起马鞭，对着哲宇厉声道：“你跟你那个强抢民女的爹还真是如出一辙，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最后一次问你，你交不交出婉兰？”
哲宇盯着他许久，突然暴发出一声狂笑：“原来你就是罗婉兰的姘夫，真是恬不知耻。”
上官无欢全血的血液立刻涌上了面颊，沈飞上前道：“有本事手上见真章，耍嘴皮子有什么用。”
哲宇的笑意更深了：“我当是谁，原来是‘血域’的余孽。你爹都死在我的手上，何况是你。”
沈飞闻言就要冲上去，被云舒拦住，他低语道：“我大哥自十五岁起就随督军南征北战，绝不是草莽匹夫，他现在是故意用言语激怒你们，只怕是有埋伏。”
上官无欢点头道：“说的是，我们切莫中计。”他一扬首，对哲宇高声道：“既然我们避免不了一场恶战，索性就到野外去，免得让榕城无辜百姓受累。”
哲宇冷声回道：“你们当我是三岁顽童么，到野外去，我焉知你们有没有埋伏。”
上官无欢道：“那你就在此处慢慢耗着吧，反正你这辈子也别想再看到千千。”
哲宇双眉倒竖，拊掌道：“把人给我带过来。”
立刻便有两名兵士押着八夫人走到了军队之前。云舒见母亲被五花大绑，霎时痛入心扉，立刻跃下马背，就要朝八夫人冲去。上官无欢一把便攥住了他，沉声道：“你这样不冷静，如何能救你娘出来。”
哲宇亦下了马，走到八夫人身前，以马鞭指着领队的上官无欢，说道：“八姨娘，你方才在后面都听到了吧，这便是你忆了二十年的老情人，你不与他叙叙旧吗？”
八夫人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正待去寻找上官无欢的目光，他的目光却早已投注在她的身上。一双因风霜而微微凹陷的双目，满含着期待与渴望！二十年未见，两个人都已生华发，容貌也苍老了，但是他们的心，一如二十年前一般，从未改变。
八夫人的内心除了久别重逢的感慨与期许，更多的是怅惘与悲痛。
见他们二人无语凝噎，哲宇向云舒轻笑道：“把千千交给我，你父母便可以团聚了。你不会因为自己的儿女私情，致你娘于不顾吧？”
就在此时，一声振聋发聩的响声差点把众人的耳膜刺破，轰隆之声，直上夜霄，久久不绝！人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四侧的上空，突地飞来几枚带火的硫瓶！无数引火之物，亦随着这声巨响朝他们蜂拥而来！
虽然众人俱都心惊色变，但哲宇因见不到千千心有不甘，而上官无欢等人则因八夫人未脱险境亦自苦恼，为首的二人不发命令，无一人敢移动身形。
云舒大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不会伤害无辜的吗？”
沈飞朝他瞪了一眼，怒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根本不是我们做的，要问就要问你那好大哥去！”
话声未了，四面又有无数根火箭，挟着凌厉的风声，破空而下，立刻点燃了方才那些引火之物“轰”的一声，火势熊熊大作，再加上那些流弹，这里立时变成了一片火海。无论是哲宇的军队亦或是上官无欢的人马，皆被那些火箭流弹袭中，熊熊烈火，在他们向丰燃烧起来，霎时，惨叫声不绝不于耳火势蔓延极快，受伤之人也愈来愈多。上官无欢趁乱之际，飞身上前，直取哲宇的咽喉。二人便在火箭中打斗起来离他们不远处，有人举起箭弩，对准云舒而射，千均一发之际，有一抹纤瘦的身影，挡在了云舒面前，那支箭便贯穿了她整个胸口，她立时倒下。
心惊之余，云舒在火光冲天之中看清，那为自己挡箭的人，竟是方若翾。他惊呼一声，立时扶起了她的上身，沉痛而难以置信地哑声道：“你为什么这么傻？”
方若翾尚来不及回答，只听不远处有个凄绝的声音喝道：“沈飞，上官无欢，你们杀了我爹，我‘铁骑盟’今日就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血域”的人一直在盯梢着督军府，同样的，“铁骑盟”的人一样在暗中注意着“血域”。呼喝声中，箭如流星一般飞射而下。上官无欢眼见形势不妙，与哲宇同时收手，二人一边躲箭，一边撤退自己的部下。
云舒来不及多想，抱起方若翾躲到了一间茶寮内。方若翾胸口中间，已经气若游丝，她用仅存的力气紧握住云舒的手，期盼地问道：“我知道你对我而言，永远都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但是现在我快死了，在我临死前，你能不能告诉我，假如我不是督军的妾侍，你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云舒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看着方若翾身上的血和她的生命都在不断的流逝，他的心亦如被箭射中一般，痛入骨髓。他动容地紧拥着方若翾，喃喃道：“会，我一定会的。如果有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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