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妖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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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通’一声,落棋跪在地下,水纹流石的大块路板,渗骨的寒凉。
“落棋多嘴,请主上重责,”落棋说话时已是面目苍白,拼命咬着嘴唇,抑制住身体抖动。
堂耀今日心情显然不错,语气不算十分冰冷:“你在我身边万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教你,罚你十日不得言语一字,退下吧。”
听到惩罚只是如此,落棋方才松了口气,俯仰天地叩首三拜,这才跪着退出门外。
进到夏初雪房中,堂耀见她正在对镜发呆,走上前去,扶上夏初雪肩膀:“想什么呢?”
“静日潺潺,着实无聊,”长叹了一口气,夏初雪抒发感慨。
“其实有很多事情可做,一点都不会无聊。”
没有回头,夏初雪只在镜中看着堂耀,一副警惕的眼神:“我看还是算了吧。”
跳起眉梢,堂耀笑得不怀好意:“夏初雪,你在想什么呢?我可是很纯洁的。”
眨了眨眼睛,夏初雪问道:“是不是在你们神仙的词语当中,‘纯洁’有很多深意?”
“有没有谁说过你很有趣?可别忘了,你现在也是神仙。”
不情愿的点点头,夏初雪似乎有些遗憾:“是啊。”
23最大麻烦()
“做神仙不好么?世人似乎都很喜欢求仙问道,据说特别喜欢炼丹。”
“那些方士炼丹,都是用些硝石、水银、黑铅一类的东西,单独拿出一样,就会害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那些东西炼出的丹药要是能够长生不老,幽冥司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堂耀眼眸中一抹笑意闪过:“你倒是看得明白。”
“是啊,想成仙的人成不了,如我这般不想成仙,偏偏长生不老,听过人世苦短么?几十年活得都那么辛苦,要是活成个千年王八万年龟,我可怎么是好啊?”
“万年是龟,十万年的话,会成了什么?”堂耀很少在人世走动,对于夏初雪说出的有些话,实在是觉得有趣新鲜。
“这个倒是真没听过,大概是鳖吧,”夏初雪两排贝齿咬住食指关节,似在思考。
“怎么都是甲壳一类的动物?”
“不知道啊,大概这种动物爬得慢,也就死得慢吧。”
乐出声来,堂耀难得的如此开怀:“你前世是说书的吧。”
“咦?真的么?”听说自己前世,夏初雪倒是有些兴趣。
“这个我倒是真没查过,”摇了摇头,堂耀也实在不知。
“那你胆子还真是大,我前世要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呢?说不定会突然性情大变,恢复前世记忆,涂炭生灵。”
堂耀笑得肩膀微微抖动:“人世间传说的幽冥司,是不是都特别神奇?”
“是啊,”夏初雪诚实的点了点头。
堂耀从小性子霜寒如冰,极少与谁说笑,难得夏初雪出现,能令他开怀一笑:“等零夜身体好些,就让他查查,说不定你前世真是与众不同。”
“零夜?”这个名字,夏初雪倒是首次听说,稍稍有些好奇。
“是司书殿司书,管辖幽冥司所有文书和魂魄生平过往。”
“他也是神?”
“幽冥司中所有殿王皆是仙体,不过基本都是鬼仙,但你略微不同。”
“为什么?”
“你未入幽冥即已成仙,虽然同为鬼仙,但魂体无混浊之气,元神精纯。”
“有好处么?”
堂耀考虑了一下,回得确切:“好处比较多。”
“这么说也有坏处?”
“如果上斩仙台,死得比普通鬼仙要快。”
“呃……这样啊。”
“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堂耀双目恳切,语气赤诚。
“好……”
想起后花园前几日被观棋夷平,堂耀觉得夏初雪正好有事可做:“如果你觉得无聊,不如陪观棋种种花草,不过也很辛苦。”
提起花草,夏初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还欠恒君一副画呢,他要的牡丹图。”
“牡丹图?他那里的画还少?”
想起暗格中的那副画卷,夏初雪瞬间失神,不过立即说道:“恒君说是要送给天后。”
“姨母?他是为了姨母寿辰?”
“恒君没说,原来天后寿辰在即,你要送点什么?”
“还没有想,不如你也帮我画上一副,我也送画。”
点头许诺,夏初雪总结:“你们叔侄……还真是……”
堂耀笑笑,不以为然:“姨母什么都有,其实我觉得,每年都要想寿礼存放在哪儿,于她才是最大麻烦。”
羡慕()
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传来三声轻轻叩门之声,观棋声音清朗:“主上,恒君来见。”
不见知客的落棋,夏初雪有些讶异:“落棋呢?”
“我着他去办些事情,”不等夏初雪再说,堂耀将她从座椅上拉起:“和我一起去见六叔。”
“你自己去见就好,我就不去了,”想起墨训嘴上最是刻薄,夏初雪有心不见。
“这可不行,”堂耀似是认真又似说笑:“上次就是六叔来见,结果你跑得不见踪影,这次说什么你也得在我身边,不看着你,指不定你又跑到哪里。”
“这次我是真的无处可去,”夏初雪还待挣扎,堂耀却是不再给她机会,携着她同去会客厅见客。
雪兰殿规格与寻常人世房屋极不相同,没有几进几出的亭台高阁,不知是否因为占地广大,屋舍建筑只是求远,而非毗邻。
从主屋经过东厢暖房,穿屋过廊,又经过了几处花圃,终于到了离着门首不算过远的会客厅。
听得豁拉一声清响,一把纸扇徐徐展开。
折扇缀着珐琅彩绘花果纹珠扇坠,扇边镶以金星玻璃,又用玳瑁为框,富贵扎眼。
这顶顶沉重的扇子眼前一放,不懂的眼热羡慕,懂行的则是只道俗气。
普普通通的一把黑纸扇,不过是用柿漆厚厚的涂了几层,夏来消暑冬用纳凉,这折扇的主人倒好,把扇子整得乱七八糟,不堪入目。
夏初雪远目眺望,看了会儿扇子,想起个词儿——暴殄天物。
月白色长衫亮白清新,但穿着长衫的墨训却是毫无正形,吊儿郎当的盘坐在椅子上面。
“茶呢,怎么上得这么慢?都别客气,找地方坐吧,”坐呼右喝,墨训好一个反客为主。
堂耀也不和他计较这些,和夏初雪相挨坐下。
“六叔找我有事?”
“不给我茶喝,我不告诉你,”这声音如风动碎玉,清越滑脆,只是内容太过无赖。
大概这种情况堂耀已是见怪不怪,竟然真是不问,只令观棋上茶。
平时皆由落棋前来知客,观棋只在殿内打理一应殿务,做起事来,就不免有些怠慢。
三杯茶端上时候,听墨训的意思,他即将死于口渴。
皓手握杯,轻掀茶盖,乳白色茶汤盈盈,嫩碧色的茶叶根根垂立,清香澄澈。
墨训喝得焦急,也不待观棋续杯,喝得兴致畅怀。
“终于喝饱了,”拍了拍肚子,墨训心满意足,全不顾及仅存的一丝形象。
听说堂耀有三位叔叔,两位姑姑,虽然连着堂耀在内,夏初雪只见过三仙,管窥蠡测,这天帝一脉,都是绝顶的貌相胚子。
若说三仙中容貌秉质,当属堂耀为冠,但墨训与天帝,实在难分伯仲,只是墨训性子太过脱略逸兴,少了些丰神俊朗。
喝足之后,墨训开始没事找事:“堂耀,我还是觉得,去年你采的雪山盈碧要更好些。”
“终南山容若峰离六叔仙府更近,从天界落下即是,六叔想要最好的,只需待茶枝方一吐蕊去采,必能得到。”
“这可不成,茶枝吐蕊时候,正是子时三刻,那个时候我一向正在睡觉,不能因茶废寝,”说这话时,墨训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脸色是一等一的一本正经。
25意思意思()
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夏初雪差点呛到,咳个不停,满脸涨得通红。
堂耀连忙单手抚上夏初雪脊背,慢慢的为她顺气,语气中满是关怀:“好些了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咳咳咳的三声咳嗽,墨训好似也被茶水呛到一般,见半天没谁理他,越过桌子扯了扯堂耀衣袖:“怎么不帮我顺顺气?太厚此薄彼了。”
这下夏初雪的一张面皮,彻底一红到底,欲要滴血样子,忙把堂耀的手拍开:“我没事。”
墨训脸皮,果然铜墙铁壁,多恶心的话说过,仍旧是面如清风,色不变化,绝对的淡定自若,气定神闲。
脸皮能炼到这般地步,绝非凡人所及,听堂耀说墨训不司何职,是个绝对的散仙,只因仙位较高,才封了个恒君的仙号,如此想来,墨训散漫的这么多年中,大概是一直都在修炼脸皮,使之足够的顽强坚实。
总算顺遂心愿,喝够雪山盈碧,墨训缓缓道来:“这次我来,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取画,一件是取夏初雪,”
“娶夏初雪?!”
难得见堂耀如此震惊,墨训看得有趣,于是决定非常无良的逗他玩玩:“是啊,而且还是天后准了的,你有意见?”
“姨母准了的?这怎么可能?”听墨训并未解释,堂耀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当然可能了,我说了,也不知道寿诞的时候给她送些什么,就借花献佛的让夏初雪帮我画幅牡丹给她,聊以当成寿礼,你姨母一高兴,就答应了,不信你去问她,”墨训脸上一派老神定定,看不出虚实。
没头没尾的一席话,听得夏初雪十分迷蒙:“牡丹我还没画呢,你怎么就急着去和天后说了,我要是画不好可怎么办?”
“关键不是这个,”堂耀见夏初雪全然没有拒绝墨训的意思,心中焦急,脸色的神色也急迫焦躁。
哈哈几声大笑,墨训以手拍桌:“情生智障啊,情生智障,真是逗死我了,”说着用衣袖抹着眼角的几滴笑泪,朗声说道:“我说的‘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天后是想邀夏初雪去她寿宴上玩玩,哪里就是你想的那种事情。”
老成持重的堂耀经过这番心焦起落,有些茫然:“什么?”
“我就是逗你玩的,看看你的反应,果然有趣得紧,有趣得紧啊。”
抿着薄唇,堂耀长长舒气,转而脸色由白泛青,微有怒意:“六叔,那个素三彩佛手耳瓶,我找不到了。”
正中红心,这话如暖日中的一矢寒箭,飕飕的射向墨训,把他洞穿个措手不及。
“不要啊,我错了,好侄儿,你不能这么小心眼啊,”墨训见堂耀薄怒微起,竟然拿他前两天看中的耳瓶威胁于他,危机感勃然而生。
“不信你问观棋,”堂耀负手不理,把烫手的山芋推给观棋。
这下墨训更是头疼,问观棋,那不就等于问石头。
没有谁能够说清,墨训如老鼠般在幽冥司随意乱串始于何时,既然身为幽冥司主人的堂耀不管不问,那也就都不必置喙。
26教训()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的,墨训不是送几株兰花就是送几株兰花,正经事是难得的有上一两件,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百年不遇。
一向潇洒翩翩的墨训,性情是一等一的好,也不见被谁厌烦,可是堂耀的那些名茶珍玩,倒是被他顺走了不少。
遇到这样顺手牵宝的六叔,堂耀也不说什么,任由他拿,倒是雪兰殿中的侍应观棋,逐项的记录下来,据说已经攒成了一本册子,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话不多说的观棋,性格自如其名,观棋不语,但最是擅长洞彻心思,一双眼睛似能穿射内心,必须是一种如芒在背。
每次墨训去讹堂耀的诸多器玩珍奇,就怕的就是阴魂不散的观棋。
现在堂耀让墨训问观棋要素三彩佛手耳瓶,那绝对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情。
果然没等墨训问他,观棋便立时答道:“真的找不到了,不信恒君亲自去翻。”
观棋藏着的东西,就算他墨训真是老鼠,那也必然是翻找不到,也就没必要白费力气。
脑海中回忆了一下那耳瓶的黄绿紫三种釉色,明净优雅,色泽空灵,实在是素三彩中的上上之品,只是一时口快,便是错失了那般珍宝,墨训脸色乌黑发紫,顷刻间变成了只苦瓜。
那边堂耀也不管他,任凭墨训哭丧着一张脸,悠悠品茗,自得其乐,心中大是畅怀。
自苦了一会儿,墨训看向夏初雪:“耳瓶没了,你给我画的牡丹,要画得好看一些,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夏初雪苦笑:“我在这里根本没有一应画具,要怎么画才好?”
“这个好办,”话到此处,墨训是一脸的得意之色,从脚下拽过来一个好大的包袱,接着又跑了出去,过了不一会儿,拖过来一个两丈长的大画板:“怎么样?”
打开包袱,里面是些颜料画笔碟子之类,林林种种准备了好些,真可谓是无所不包。
“那天你说你已经将花园里的牡丹记下,我也就没给你带着线图,没有问题吧?”墨训问这话时,正往大画板上铺着宣纸,乐呵呵的忙进忙出,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沉重打击。
走到门外,夏初雪看向画板,丈许的大画板上铺着质地上乘的酒金熟宣,手感光滑。
看着熟宣尺寸,夏初雪笑道:“这宣纸也不算大,恒君何必带来这么大的画板?不沉么?”
“不沉不沉,我想啊,要是我一时兴致遄飞,又想让你帮我画些别的,那就可以把宣纸的铺在画板上了,这样才最是方便。”
沉重的点了点头,夏初雪挺无力,听这口气,难道要画很多幅?
夏初雪尚未抗议,堂耀首先不乐意:“六叔,你这意思,是要画多少?”
“反正夏初雪也闲着无事么,”墨训正从包袱里往外拿颜料,回头一看,堂耀神色不善,眉尖斜上挑起,连忙改口:“我是开玩笑的,一幅就好,一幅就好。”
波光粼粼的碧水池边,轻烟缭绕。
精雕细琢()
堂耀的面庞如白玉雕琢,精致的有些摄魂夺魄,实在有些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