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误倾城-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灯一灭,耳畔不知有几只蚊子在嗡响,抢着往自己耳朵钻。黑暗给了这些见不得光的小东西们嚣张的勇气。叶瑟忆起儿时细作集训所的场景,为训练她们的听力和手感,姑姑将她们关进小黑屋,然后送成百上千只活蚊子进屋。一群小姑娘在黑屋子里拍拍打打,不把蚊子杀得一只不剩,便不能出来。即便灭了所有蚊子,丫头们还要按手上的血迹评出胜负,灭蚊最少的便不准吃饭。后来,她同姐妹们因一次意外横尸荒野,师父从死人堆里将她救出,她便惧怕关于那座高墙内的一切回忆。同师父师娘居于闲野,日子过得清悠,每每她都以为自己已忘了那段痛苦回忆。可如今,这密不透风的宫殿,突然而至的黑暗和分外嚣张的蚊鸣,让她一脚踩空,落入记忆悬崖,一去不返。
“我怕”,她反复重复,手依然在无序摸索,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滴答在弘历手上。他不知她的过往,自不明就里。只是她无意的抚摸和滴答更撩得他心慌。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恨不得立即成心中所想。
但他再次听到她微弱的声音“我怕黑,皇上,快点灯”。弘历想起前几夜熄灯而眠,也未见她怕,今夜怎突瑟缩至此。她此刻毫无反抗之力,定然任他摆布。可他心中不忍,握紧双拳强压心中欲火,轻揽她安慰道:“云锦别怕,朕这就去寻灯”,他一边轻揽她,轻轻摩挲她肩头慰她别怕,一边步步维艰在黑暗中找火石。她既已失忆,对男女之事当又回归懵懂,自己定要给她美好回忆,而不是趁人之危。灯亮一瞬,他低头见她脸色惨白,汗水淋漓,虽不明就里,还是心疼地拥她入怀,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让世间一丝风都吹不到她,“莫怕,灯亮了,朕也在。”
这一次,她并没有逃走,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
站了不知多久,他轻轻将她扶至床寝,细心将每个被角掖好,然后嘱玉怜,“今后永和宫夜里长灯不灭,直至天明。”
叶瑟心中突然一股暖意,模糊忆起方才黑暗中,他怀里传来的温暖和踏实,突然心头一塌,不知哪种连日高筑的情绪塌掉了。
可她不能这么快妥协,这么轻易进入别人的命运,将自己活成真正的云锦。于是,她侧过身,背对弘历,假装睡了。
若上床同眠,岂不是趁人之危,皇上思虑再三,还是嘱了她几句,便出去了。
养心殿是不能回了,若回,太后又该追究了。皇上索性一头扎进御花园,在石台前坐下赏月。却无心赏月。
御花园夜间只有几位侍卫当值,皇上将他们全唤来。他们却始终长跪,不敢抬头。这时,吴全忠也追进了御花园。皇上吩咐吴总管,“去取几坛美酒,朕同诸位同饮。”
吴全忠犹豫一瞬还是去了。一盏茶时间,携两坛美酒回了。
皇上召唤侍卫饮酒,可个个垂头,不敢落座。其中一位二等侍卫,皇上识得,便招呼他“阿诚,你来。”
对方谨声回:“万岁爷的垂爱,奴才感恩涕零。只是,奴才还要当值,不敢饮酒,坏了规矩。”
其他侍卫见头儿且这么回话,便纷纷以当值为由,婉拒了皇上的美意。
最后一位侍卫抬头时,皇上认出他。正是上次背了自己半宿的李清晏。李清晏笑言:“既有诸位当值,在下便放心了。那奴才就陪皇上少饮几盅。”
够胆量,有个性,弘历满意地盯着徐徐上前的李清晏。方才那几位的客套话,平日听来倒无妨,但在这样的月夜下,一切虚张的嘴脸都被放大,弘历心生一计,整蛊各位,“既然几位如此忠于职守,那今夜便护卫朕同李侍卫饮酒吧。”众侍卫心有不悦,却不敢形于色,只好称是。
弘历欣慰,这年轻人敢坐下来同他饮一杯酒,且能尝出酒味。之前,他赐宴卿相之位的官员,他们也诚惶诚恐,自觉封闭所有味觉,不敢去咂摸御酒的味道。而清晏敢大胆同他分享酒的味道。清晏是一个简单的人,只相信直觉与感情。甚至相信和当今圣上也能生成一种感情。
皇上喜欢他的天真,喜欢天真的人,想起永和宫里那抹天真的笑意。她不笑的时候,眼睛瞪得特别亮,像一片亮了的星空。
弘历提醒自己不再想她,回到与清晏的对酌中,“不知李侍卫可有婚约?”
“有的,青梅竹马。”清晏满脸骄傲。
“那李侍卫可同她负过气?”弘历复问。
“不曾”,清晏答,“生活已经不易,我哪能再给她添堵,所以奴才若怒了,便气自己,也不去气她。”
“李侍卫还真是铁汉柔情呢。”弘历笑言。
“哎,奴才就是一根筋,做啥事都一样。皇上,您看世上这么多女人,她们各有各的好,可奴才面对旁人,就像瞎了一样。哎,压根看不到。”
“那姑娘可真是幸福,遇上你。”弘历感叹。
“才不是,皇上,奴才才幸福”,清晏忙解释,“那是皇上不知她有多好,她一个人的好便抵了百个千个女人的好。”
“天下竟有如此好的女子?”
“在奴才眼里,是有的。”清晏答这句时,眼里仿佛有星光。
弘历心中一片清凉,有如月光。自己坐拥佳丽三千,却不如清晏这一方心意相通,美好心情。“好”,弘历再举杯,“待你成婚之日,一定告诉朕,朕为你备份厚礼。”
“那可使不得”,清晏憨道:“皇上在心底祝福我们,已算人间至福了。”
“以后,朕当你是朋友。下次再想饮酒,唤你还来么?
“随唤随到”,清晏也豪饮而尽。
第33章 替身不替爱()
天气愈发燥热,树上蝉聒嚷不止。叶瑟并不烦,感怀所有声音,让她显得不那么孤独。
永璜真残忍到这种程度么,不告而别不说,走了这么久,一封信都未来。哪怕他写几个字“甚好勿念”也好,可一字都没有。
永璜到了西安府。这是一个背影比京城还要沧桑的城市。这里没人知晓他的身份,所以他是安全的。可也无人识他,所以更孤独。看着街上行人拘谨的神色,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宫中的生活,何尝不是冷遇连连。忽然想起四月,春风薄薄吹着,他在湖边感叹命运,抱怨自己,叶瑟认真注视他,若无其事地说:“净胡说,我觉得你极好。”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同他说,觉他极好吧。
于是,他一封接一封信地给她写信,措辞热烈,终于不怕被她看到,也不怕皇阿玛看到,因为每一封信都没有地址,也没有收信人。一封封寄不出的信。每离开一个地方,他都找家驿站,拾掇自己几日来的心情写成信,投给驿站。
他写:“梦里,常常去寻桃树林子,一片又一片。林子静静,可都没有你。”
有时,第一封信还未寄出,便开始写第二封:“你这样一个人,来时没预兆,要走也无影无踪。空余怀念。失去了,才知你同谁都不一样,比任何人都要深情和绝情。”
然后看自己写下的字,骂自己浑。明明是自己负了她,为何如今却在怨怼她呢。
还好,她看不到。
皇上再至永和宫,叶瑟心里明明不排斥,却在脸上堆出更多冰霜。因她虽只见过云锦一次,却像同她认识多年似的,睡在夜里,突然意识到是她的床,她会坐起来,忽而有些想念她。
而如今顶替云锦待在这宫中,她只有把云锦切实当作自己的前世。那种凉,不是雪的沁凉,不是玉的冷静,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凉。她想起她在云锦生命尽头为她把脉,自己的指甲陷入那凉里。于是自己也凉了。想到那片凉,她总惊怵地弹开手,指间摩挲,想尽快把自己暖过来。
她想念云锦,可不想成为她。而如今,她唯一能自主的,唯一能将自己同云锦区分开的,便是不爱上那个男人。不像云锦那般爱他,也不让他将自己当做云锦来爱。
叶瑟冷冷同皇上说:“皇上月余已留宿永和宫四次,想来太后不会生疑了。要不,咱们约定,每月留宿永和宫三次,算是交差了。”
弘历心痛于她的决绝,加上交换条件:“朕可以答应你的限期,但你也得答应朕一个限期。”
叶瑟不解。弘历答:“半年。朕给你半年时间,若半年内,永璜不回。你便不许再等他,安心做朕的女人。”
一听永璜,她的心又坠着疼。反正尚有半年,且答应他。半年到了,再想它法。于是点头应了。
叶瑟特派书信回苏府,催促他们速安排云裳入宫,自己欲提前结束任务,及早出宫。
苏茂松夫妇读罢信,长吁短叹,一是云裳未满十四岁,不想过早送她入宫。云锦正是因十三岁入宫,尚不懂人情世故,才致离奇死去,她们不想让云裳重蹈覆辙。况且,以叶瑟的性子,一结束任务,她定带师母浪迹天涯,夫妻俩才刚捡回的女儿,又要再次失去音讯。于是,夫妻俩索性装傻充愣,假装未收到她来信。反正,师娘在他们手中,不怕她违约而逃。
上朝间隙,皇上询讷亲其长女是否婚配,讷亲满脸遗憾地禀:“小女曾走夜路被抢银子,有侠士出手相救,小女为表感激之情,誓死要嫁那人。下官夫妻怎么劝都劝不回。”
“哦”,皇上若有所思,“那可是美事一桩。可知是哪家公子?”
“下官夫妻俩才不愿去查证此事,小女自己苦寻,说是张家公子。”
“哪个张家?”皇上紧问。
“回皇上,张廷璐大人家三子。”
“好”,弘历朗声一笑,“今日时候不早了,择日咱们详谈这桩喜事。”
长春宫。皇上愁道:“讷亲欲同张廷璐结姻亲。”
皇后一想,张廷璐官居三品,不足为惧,“皇上可是担心张廷玉?”
皇上叹一气:“张廷玉惯会利用子女结权势亲家。汉臣中的佼佼者,几乎都与他有姻亲。如今,自家子女不够用了,竟用上侄儿,还结上满族贵胄。”
皇后轻拍皇上手背,“皇上若是不愿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搬来满汉不通婚的旧制。”
“那可使不得”,皇上道,“张廷玉连辅三君,比满臣还尊贵。这句话可伤他自尊呢。”
皇后莞尔一笑,“臣妾明白皇上心结了。自古君王盼将相和。可若和上加和,便没必要了。”
皇上惊叹皇后一语中的。皇后轻偎皇上肩头,“皇上位高责任重,一定有很多不得已的。这得罪人的锅,交给臣妾来背。”
“你如何插手?”皇上问。
“哎,讷亲年纪虽轻,却已为官十八载。只求皇上暂借臣妾几位大内密探,臣妾查他一查。”皇后俏皮一笑。
讷亲乃自己儿时玩伴,这些年颇信任他,弘历一时犹疑要不要查他。但目前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允了她。
五日后,太后唤皇上茶叙。皇上恭问皇额娘为何事。
太后也似不解,“前日,皇后求哀家赐婚。哀家素喜成人之美,便应了。”
“赐谁家?”皇上急切问。
“讷亲同五旗参领珂里叶特家。”
皇上百思不解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张廷玉与讷亲不沆瀣一气,将自己蒙鼓里,怎么都好。
回头,皇上问皇后,乱点的鸳鸯谱有何寓意。
皇后笑答,“不查不知道。珂里叶特?正垣本是讷亲老部下,其三子实是讷亲儿子,寄养老部下家中,一为掩私生子丑闻,加之,不想旁人知晓他儿子众多,不想锋芒毕露。如今,太后这么一牵红线,臣妾不信讷亲会将自己的亲女儿嫁给自己的亲儿子。届时,还不是皇上想让她嫁谁便嫁谁。”
皇上心中豁然开朗。皇后因问:“皇上心中本意,是将讷亲女儿配与谁呢?”
皇上欲说永璜,又怕皇后介怀,于是敷衍过去:“再议吧。”
第34章 天上来妃()
若是寻常赐婚,皇上自不必亲见被赐婚之人。但为永璜选福晋,皇上打起十二分精神。一大早便宣讷亲同女儿入宫。
讷亲在旁待音希梳妆,开心道:“皇上上回说择日好生安排此事,想来今日要为你同张元昼颁旨赐婚。御赐名堂总是好的。”
音希想到能嫁张元昼,心中欣喜,可从未面圣的她有些小鹿乱撞,“阿玛,女儿听闻皇上是您同窗是吗?那他是不是也是个小老头”,言罢咯咯笑。
讷亲忙来掩她嘴,“可不敢乱说。”随即悠悠解释:“万岁爷比你阿玛少四岁,可看起来可比阿玛年轻多了。阿玛这是常年去边关巡视,被风沙抢掠的。你阿玛也并非天生糙芜啊。想当年,尚是宝亲王的皇上最喜微服出宫,我就跟在后面。当时不知情的人,可给我俩起外号‘公子世有双’呢。”
音希笑问:“是不是京城有一半的姑娘,心为二位而碎啊?”
“你怎么知道?”讷亲惊问。
“因为大凡吹牛皮的人,说辞总差不多”,音希继续朗笑。
讷亲故作严肃,“别闹了,阿玛出去等你,再允你半刻钟,速速追来。”
讷亲带音希入西暖阁,音希不敢抬头看皇上。
既不抬头,皇上又不好强瞅,但见其身形有致,皮肤细腻,况且家世颇好,年龄又搭,配永璜真是极好。便嘱宫中姑姑带音希四处转转,熟悉宫中环境。
音希自小生活富裕,府上豪奢难言。可如今入了宫,仍大开眼界。要说皇上书房的古玩、瓷器、字画倒也不见比阿玛所藏名贵多少。可阿玛将那些宝贝束之高阁,来客了才拿出与人展示,平日三令五申不让人动他书房。可皇上书房,这些宝物鳞次栉比,随意摆着,显见并不那般金贵。尤其是和田精选玉石雕的碧玉刻诗大盘,听闻民间总共未有几尊,连阿玛都一尊没有,皇上三间房却各摆一件。那玉灯罩、镶金灯罩自不必说,连柜边床角都镶着宝石。音希心灰意冷,今生是过不上这般生活了。比起皇宫,自家府邸真是井底之蛙,况且婆家还未必比自家堂皇。
皇上同讷亲闲扯琐事,直至音希回了,才商讨正事。
“爱卿,侄女,太后可足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