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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我是一朵飘零的花:东莞打工妹生存实录-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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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这些老人饱经沧桑的脸,我真是非感交集。

    他们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后,孩子们各自成家立业了,便一个个和他们分了家。等他们再也做不动农活了,就将仅有的口粮田平摊到儿子们名下。有的老人,是由儿子们轮流照顾,一般是每个儿子家生活一个月,但要看儿子媳妇的脸色。聪明的老人,并不到儿子家吃饭,只是让儿子们给他们足够的口粮。

    如果只是吃饭,似乎也没什么麻烦。但人老了,总是会有这病那病。病的时候,就只能躺在应酬上,有时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也有躺一个月才好的。在农村,老人生病了大多数都是这样躺好的,当然,也有躺下直接就死了的。儿子们不是不想给老人治病,实在是拿不出什么钱,各人有各人的生活,过得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点钱,也只不过是请村卫生院的医生来吊一瓶葡萄糖。

    儿子们也不容易,都是靠外出打工获取维持最基本生活的金钱,他们用这些钱供孩子读书、买衣、买油、买盐等等。儿子们在城市的夹缝中生存,建筑工、挖煤工、小贩等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农民工”。他们不但要付出血泪和汗水,还要忍受城里人的白眼。更重要的是,他们面临着和所有“农民工”一样的命运:被老板欠薪。

    因为生存的艰难,他们赚的钱甚至不能养家糊口,当然没有多余的钱来赡养老人了。不是他们不孝顺,实在是孝顺不起。起初,老人们还和儿子媳妇闹,吵过,骂过,打过,于事无补,便也只好认命了。

    老人们虽然从儿子手中讨得仅够活命的口粮,却没有维持日常生活的零用钱。柴火是可以到田地、路边捡的,但油盐酱醋却是捡不到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兔子便成了他们零用钱的主要来源。因为养兔子只要挎外小篮子,到田地里薅青草就可以了,即不需要付出他们己经在年轻时透支殆尽的体力,也不需要象养鸡养鸭那样东撵西拦。

    养兔子之余,他们什么都做。比如:农忙后到田地里捡一些别人收割时遗落的稻穗,或到路上扫一些带着稻烂的土;捡酒瓶、纸张或别的垃圾卖给镇上的废品收购站等等。他们就是用这些钱维持日常的开支,但如果不幸生病,也只能硬撑着。儿女们孝顺的,便从牙缝里挤点钱,带老人到村卫生院打个点滴;不孝顺的,便只能躺在房间生挨着,真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他们丧失了劳动能力后,他们的生活来源只能通过以上途径获取。但即便是基本的口粮,也并不是每个老人都能享用到的。这些老人,一部分是儿女实在太穷或不孝顺的,口粮便直接不给或给得少了。

    但无论怎样贫穷,他们都轻易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就算是曾经离开过土地的人,也会在年老的时候想法设法回来,这就是所谓的叶落归根。生是这片土地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们也要做这片土地上的一杯土,生生世世守候在这片土地上。

    从姥姥家出来,我忽然想起了艾青的那首诗我爱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和曹爷爷的这次相见,竟然是永别!

    除夕的晚餐,就是传统的年饭,被赋予了太多太沉重的民俗意义。妈妈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一家围着那张黑乎乎的八仙桌各据一方。虽然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在家过春节,但没有爸爸的年夜饭,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妈妈面色凝重地在空的那一方桌面上放了一套碗碟和筷子,喃喃自语:“前些年过年,一年四口人在一起多热闹。今年你回家了,可你们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和海鸥闷声不语,我怕我的任何话语都会加剧妈妈的伤感

    正在这时,村里忽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在不时响起的劈里叭啦的鞭炮声中,在对联、门联的营造的节日的气氛中,村里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哭声,真是大煞风景,我和妈妈、海鸥当即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

    因为大过年的,妈妈嫌不吉利,让我和海鸥留在家中,自己匆忙走出了家门。我和弟弟望着满桌悉心烹制的佳肴,再没有一丝味口了。

    过了好久好久,妈妈才回来,悲伤地说:“你曹爷爷死了。”

    原来,曹爷爷虽然身体很好,四个儿子都没什么文化,人又老实,四家一家比一家穷。曹爷爷虽然喂养了十几窝兔子,但卖兔子的钱,今天这个孙儿来要一些交学费,明天那个孙女来要一些看病,给来给去,老两口反倒没落下什么钱,全都为孙子、孙女忙活了。

    就连大年三十,家里连肉都没称,只剩下几颗白菜了。曹奶奶做饭,让在灶下烧火的曹爷爷帮她剥白菜。谁知刚拿起白菜,他忽然就一头载倒在灶前。曹奶奶试着他的鼻息还在,便慌忙踮着小脚去村卫生院喊医生。

    医生判断是脑溢血,并建议叫救护车马上送去医院。但四个儿子相继到来后,却为由谁出200元的救护车费和进医院后医药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大打出手。

    四个儿子还没理论出该谁出多少医药费时,曹爷爷便停止了呼吸。四个儿子这才停止打架,放声大哭。

    可怜己经去世的曹爷爷的身上只盖了一件曹奶奶的衣服,身边还胡乱放着那棵剥了一半的白菜。灶里的火己经熄灭了,但灰烬还还微微冒着热气。

第141章() 
听妈妈讲完,我气愤地说:“那四个儿子,真不孝顺!”

    妈妈叹了一口气:“谁不想孝顺?没钱,你让他们拿什么孝顺?”

    我立刻怔住了,和海鸥面面相觑。

    因为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这个时候办丧事非常晦气,也会连带亲朋好友和邻里村人过不好年,所以只好秘不发丧。曹爷爷被暂时停放在他在村外搭的小屋里,直到大年初二,大儿子才把他迎进自家的正屋内。

    这还没完,几个儿子又为丧事的支出、火葬费和骨灰盒的钱由谁出争吵起来。按我们那儿的风俗,如果操办丧事,每个前来吊唁的人都要给一块孝布,同宗同族的儿孙后代,刚要披麻戴孝。虽说置办丧事酒席可以从中赚回一点钱,但这点钱还不够扯孝布的。争来争去,最终儿子们达成一致:那就是丧事从简,不摆酒席,不拉去火葬,偷偷埋掉。

    按规定,不去火葬是政策不允许的,如果被上级主管部门得知,挖地三尺也要把死者的遗体刨出来,再送去火葬场实行火化。火葬费再加上买骨灰盒的钱,一般需要两三千元,回来同样需要置办棺材、重新入殓,埋入坟墓中。

    为了省去火葬费和买骨灰盒的钱,象很多人家一样,四个儿子凑了一千块钱,偷偷塞给了村委会相关人员。然后,又凑了几块木头,请人做了一口薄皮棺材,曹爷爷这才入土为安。

    据说,国家严令要求实行火葬,是为了不占用耕地、不浪费木材。而现在却变成:上级主管部门严令要求火葬,却允许家属置办棺木并修建坟墓;只要偷偷塞给村委会相关人员一定数量的现金,便可以不实行火葬。

    这真让人迷茫,国家的火葬政策,到底是为了赚那两、三千元火葬费,还是为了让某些相关人员以权谋私?

    曹爷爷丧事办得非常简朴,初三那天,亲戚朋友随便祭拜了一下,便于当天夜里匆匆下葬了。曹爷爷的死,不过把曹奶奶更加孤单地撇在人世,让那些和他生前一起养兔子的老人们唏嘘一番,便也很快被人淡忘了。正如陶渊明在挽歌中说的那样:“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己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曹爷爷永远地去了。四个儿子中,有两个为了安葬费用,把家里喂的猪也卖了,还卖了几百斤的稻谷,等到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也里粮食也没有了,真不知道他们以后怎么生活?

    除了曹家,所有的人很快又投入到节日欢乐的气氛中。人们走亲串友,几乎每家都开了牌局、麻将桌,刚过年,小孩都有了压岁钱。一时间村里赌风鼎盛,大有越演越趋之势。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为了避开大规模的民工返城潮,很多人在初二甚至初一就坐在了火车上。

    村里的人渐渐又少起来,我的心也更加焦急起来,我在等刘军接我到他家。初二,我很着急;初三,我妈也急了;初四,我简直感到绝望了。按我们这儿的规矩,过年男方家来接得越早,越说明男方家的诚意。就算刘军有事不来接,也应该提前说明原因啊。

    所以初五刚一起床,我妈就坐不住了。正要去找做媒的大婶,大婶却乐哈哈地走进我们家:“海燕,借你自行车用用。”

    大婶家只有一辆很旧自行车,还是大叔在世的时候买的,早就旧得不成样子了。所以他们家每次有两人同时用车,总会来我家借。同样,我若和海鸥同时用车,也会去他家借。

    我妈把对刘家的怨气都撒到大婶的身上了,平时两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冷着脸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声。

    我勉强笑笑:“是不是要走亲戚?”

    大婶看了看我妈的脸色,隐忍地笑着:“不是,刚才村委会派人把去年的救济款送来了,五十块呢,还有两件旧衣服。想到集上买点棉花给你妹妹做件小棉袄呢,她现在穿的小棉袄还是我结婚时的棉袄改的。”

    我妈阴阳怪气地说:“你脸面可真够大的,除了他王奶奶家,那50元救济款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拿得到的呢。”

    大婶脸一下红了,扭扭怩怩道:“是他旺才大伯、他大伯看我们家太穷了。”

    旺才全名叫邱旺才,是我们槐花坪的村长。我妈抢白道:“奇怪了,村里比你家穷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呢,他怎么就只看到你家穷了呢?”

    关于大婶和邱旺才的风言风语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并且和邱旺才有风言风语的妇女也不止大婶一个,其中还包括好几个丈夫长年在外的。但邱旺才老婆管不了丈夫,大婶又是个还算年轻的寡妇,尽管村里人全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拿到桌面去说。

    我妈现在把这事拿到桌面上了,大婶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大嫂,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大过年的还想要和谁吵架不成?”

    我妈冷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说:“你别说,我还真想和谁打一架呢?刘军那个臭小子,这都初五了,还不来接我们海燕,是不是这门亲事就这样散了?”

    大婶这才明白我妈的怒气所在,自知理亏,便随声附和道:“这臭小子,等一下我去他家问问。”说完便讪讪地推着自行车走了。

    当天晚上,大婶回来说:“刘军前几天太忙,明天就会来接海燕。”

    我妈这才转怒为喜,很快和大婶和好如初,两人又象以前一样,避开我说起了私房话,晚上我妈还让我端了一碗鸡肉送给大婶。

    果然,初六一早,刘军就骑自行车过来接我。

    我非常不满,妈妈却安慰我:“早晚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来接你了嘛,只要你去了他家,就算半个脚跨进他家门槛了,还怕什么?”

    刘军家并不远,我们一前一后骑着车,很快就到了。他们村和我们村一样,几乎都是高大的平房和楼房,在这些平房和楼房间,间或零星地点缀着几幢低矮的泥坯房。而刘军家,正是这几幢泥坯房中的一座。

    如果说,我之前还对刘军接纳我有些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看到这些泥坯房,我反而安了心。如此穷的人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好找对象。刘军就算长得还行,就算是个大学生,但没有工作,和普通的农村男孩实在没有区别。

    刘军象是看出我的心思,自嘲地说:“你也许想象不到,这几户还住泥坯房的人家,都是培养过大学生的,也就是所谓的书香门弟。切,书香门第!”

    我象表白什么似的,急急地说:“穷怕什么?我们都还年轻,都有一双手,你又读过大学,只要努力,我就不相信过不上好日子。”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刘军的爷爷奶奶看上去非常疼爱刘军,一口一个“军儿”、“军儿”地叫着,对我却不冷不热的。刘军爸却冷着一张脸,看到我进门,头一扭,拿着铁锹就走开了。刘军妈一看就是个极精明的人,衣服虽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从我一进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嘘寒问暖的。

第142章() 
不一会儿,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中年妇女和小女孩,都是刘军的同族女性亲属,是刘军叫来陪我的。年长的女性进来时,还笑眯眯把红包塞给刘军妈。我知道,那些是给我的“见面礼”,刘军妈应该在我离开她家时,连同她自己的红包一起塞给我。

    快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刘家大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彭方!”

    听到这个名字,刘家人的神色立刻都变得很不自在起来。我意识到什么,装作不在意地问:“彭方是谁?”

    刘军小堂妹脱口而出:“是军哥的。。”

    我注意到,小堂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她妈白了一眼,她妈赶紧接口说:“是刘军同学,在村小学当老师,还教过你堂妹呢。”

    我还想再问什么,刘军妈及时端来零食,招呼我吃,神情也很不自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警惕地注视着院内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多一会儿,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刘军神情慌张地走了出去。

    我预感到什么,心中不由一冷,趁刘家人不注意,也跟了出去。我躲在一座草垛后,看到刘军正不耐烦地和彭方解释什么。可惜因为隔得有些远,我什么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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