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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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悲哀地想到,神真得给他们这两代的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而这个不好笑的玩笑却完全搅乱了他们的人生。
“若是来看我母后的,就来磕个头吧!过了今日,便见不着了。”
夜风送来他轻淡的嗓音,很奇特的嗓音,淡得像风一样,这样来也这样走,一不留心就会被忽略掉。
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对,跨前了一步,更细致地打量着这孩子的面容,却只能悲哀地发现这孩子没有了生为一个人会有的情绪。
失去母亲的事实,并没有让他垂泪哭泣,没有让他痛不欲生,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供奉的牌位,看着躺在棺木里的母亲,目光陌生又疏离,就好象死去的那个对他来说是个陌生人。
“你不伤心?”他问。
“我没有权利伤心。”重楼淡淡回答,浅浅地勾着嘴角,是很敷衍的笑,“霁阳还躺在床上,等着我救他,等着我保护他。只是哭,是不能为他做任何事的。”
他沉默。他在十三岁的重楼身上看见了三十岁的灵魂。
而这个却还只是个开始,这个孩子要面对的是更残酷的未来,如他一般。
但他却没办法为他做任何事,即使知晓未来,他依然无法改变历史。
给姨娘上了香,他转身离开凄冷的主殿。
门口站着一个高瘦清俊的少年,他是重楼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重楼的生命也支撑着重楼的天空。
此刻,他移动了脚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有话要和我说?”
“我知道您是东临的储君殿下”习惯沉默的展风讷讷地开了口,因为他知道只有眼前的人能够帮到重楼,“我知道东临例任皇储都有窥视上下五千年的能力。”咬了咬下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做的是对还是错,只是将手伸到洵玉的面前。
洵玉看着面前骨节分明的手,犹豫了。
他不是热情的人,他的能力注定了他只可以冷眼旁观这个世界的运转,多余的感情只会影响他的判断。况且,人死不能复生,理智告诉他,即使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他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牢牢握住展风的。
左手过去,右手未来,闭眼的那刻,排山倒海般袭来的是残忍的过去。
哭泣的孩子两个孩子流着泪的女子放肆的笑声
他看见他的姨娘被人毒杀,看见小小的重楼只能躲在幕纱后无声哭泣,看见华颖自尽后,重楼不甘心地奔跑着的身影。
“你同样利用我除去了皇后。”
他松开了手,梦境结束,他的眼眶湿润。
“陛下已经知晓四少有双赤瞳,已经起疑”展风拱手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恳请殿下带四少回东临。”
“连你也相信他是我父皇的孩子?”
“无论如何,我相信那里才是能让他得到解脱的地方。”
他摇了摇头,说:“你错了。那里也是个让人痛苦的地方。”又拍了拍展风的肩头道:“你要相信姨娘。既然她拥有‘天下第一后’的美称,就定不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
“我不相信的是圣主。”铁血的汉子红了眼眶,“一直宠爱着自己的父亲在母亲的灵前指着自己的眼睛怒斥‘孽子’,我不敢想象四少是如何说服自己继续活下去。”
听着展风的话,他突然想起神的留言。
神说,没有付出相等的代价前,梦见者必须痛苦,连死亡也不被允许。
他开始想,究竟他们的祖先做错了什么,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必须遭受如此重重的痛苦,总也得不到解脱。
守孝的第五日,重楼突然倒下,也让他发现神开了一个多恶劣的玩笑。
重楼的确拥有梦见的能力,只是这能力因为年龄的关系一直沉睡着,直到近日,太过激烈起伏的情绪终于让它觉醒了。但重楼毕竟不是真正的神血继承人,这股浓厚的血对他的身体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
他不但要时时调理身子,不能随意动用自己的能力,甚至他的生命也与他不同,是个未知数,他的健康会因他的成长而渐渐崩溃,也许是二十年,也许是三十年,也许还是与他们一样,即使苟延残喘,也一样会活下去,直到还清代价的一日。
“请您救救他!”展风跪下双膝,恳求道:“我求求您,救救四少!”
“也许这也是他所期望的。”
“不,活着才会有希望,终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可以救赎他的人的!”
他蓦然抬起双眼,看着面前神情肯定的少年。
“会有这样一个人吗?”
“一定会有的。”
只要活着,就会有这样一天,忽然发现这个世上还有值得自己活下去的人事物。
“那么,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上巫山出云阁种植碧荷”
“我愿意去。”一个绿衣少年走到两人面前,夜一样的眼眸有着天朝皇族男儿独有的光彩。
“五殿下”
“我愿意去。”明昼昂起了头,坚定地看着洵玉,曾经怯懦的孩子在一夕间已经长大,“我愿意听四哥的话出宫,条件只有一个,由我去为四哥种植碧荷。”
“不可以!”勉强下床的重楼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紧紧拽住明昼的衣袖,怒道:“我不需要你这么做,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走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得出你的地方!”
“我不要!”小小的少年有着不输的固执,“四哥,我相信展风的话,我相信有一天,大家都会幸福的,我要呆在离你很近的地方,等到那一天,就立刻回来。”
“笨蛋明昼!”重楼扬起一掌挥在明昼秀丽的小脸上,却轻得几乎无力。“什么幸福,我不在乎!母后死了,霁阳能活几日也说不准。你们剩下的人能幸福,是我唯一的愿望,这样不行吗?”
“那我唯一的愿望是你的幸福,也不行吗?”
第154章()
悬月刚进了屋,葵叶便急走上前,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满面地不放心。
“我的好姐姐,悬月很平安地回来了。”悬月拍拍她的手,好声道。
“你哦!”葵叶紧握住她的手,抹去了眼角的湿润,轻斥道:“怎么总不知好好照顾自己?你可知道听到你与紫王爷被掳去了那海国,我有多担心么?”
“知道的,下次定不会了。”
葵叶道:“罢了,你的承诺多是不作数的,下次去哪都定要带上我。”说着,又见两个俏丽的女子进了屋,面上有些诧异,便问:“这两位是谁?”
悬月淡淡一下,重重按了下她暖暖的手,又侧了身,道:“你们两个上来见过葵姑姑,以后便听葵姑姑的差遣。万事之前都必知会葵姑姑,宫里可不比外头,规矩可是多的很,这是第一条,可明白了?”
两个丫头点头称“是”,又向葵叶福了福身,唤了声“葵姑姑”。
葵叶仍是一脸莫名,又听悬月道:“这两位是燕洲洲令调来帮忙的丫头,我见她们手也巧,就带了过来,为你分分忧,可好?”
葵叶眯细了眼,仔细打量着两个垂眼看这地面的丫头,道:“公主一番心意,奴婢自然是欢喜的。”转向荷衣荷裳,又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整理一下,早早休息,明日开始有的忙了。”
荷衣荷裳其道:“谢谢葵姑姑。”便由几个宫婢领着前往自己的屋子。
几步路,荷衣始终垂头不语,连个眼也不敢抬,荷裳看似安分守己,两眼却始终偷偷瞧着悬月两人,直到过了拐角,才甘心作罢。
眼见几人走得远,葵叶递过备好的热茶暖炉,问:“公主真是为了葵叶要了那两个孩子的吗?”
悬月浅啜了口暖茶,道:“果真是葵叶最了解我。如果我猜得不错,荷衣荷裳当是燕洲洲令的千金,送给我也不过是求个成为凤凰的枝头罢了。”
“公主何须给人利用?”葵叶咬牙狠道,“这下头的人当真无法无天了。”
“不,”悬月摆手道:“这不过是相互帮忙而已,我遂了他的愿,也不见得没有拿到好处。荷裳一看便是有野心的人,见了杆子必是往上爬。我原本也是担心着呢,那梁皇后可是最喜欢这样的女子,现在想来,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养虎者也易被虎反噬,暗地里住把力,即便除不了皇后,也能让她元气大伤,碍不了事。”
说这话时,悬月面色依旧和淡,眉间目中却有着几分戾气,瞧着很是骇人,不禁忧上心头,“公主这出门一趟,可是变了许多。”
“人不变是不行的,总不能继续让人欺着。”悬月苦笑着,指覆贴着温热的杯壁,却依旧冰凉,“我有要保护的人,这辈子决不会再让他吃苦伤心。再说,即便是到了今日,我依旧想为霁阳做些什么,即使不是为了他,还有郝崖死去的无辜百姓,还有索兰。有很多事,我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原谅的。”
说着,金瞳瞥见十步外垂纱不自然抖动了下,想也未想,挥出腰间玉笛,绿光闪过,流星已是出鞘,刺入垂纱之后。
“公主!”葵叶惊叫,就见悬月手腕一翻,垂纱尽碎,露出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漆黑的眼幽幽地看着悬月而非抵在脖间的利器。
“九殿下?”葵叶骇得捂住了嘴。
适才她们都在说什么啊,这下可怎个是好?
她又看向悬月,那人却是面无表情,冷漠地看着那个颤抖不已的孩子。
“月姐姐”只是唤了个名,两行清泪便滑下了白玉一般的脸颊。
楚歌悲哀地看着悬月。
为什么,转眼之间,所有人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为什么,幸福总是短暂,总是留不祝
他始终骗着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恨也好,苦也罢,总有一天会成为天际浮云。
“月姐姐,我终是无法代替七哥的是吗?”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代替霁阳。”
楚歌垂下眼,眨去所有的泪,再抬眼,只剩满面的苍白,“月姐姐你杀了我吧。不是求你原谅母后犯下的过错,只是以命抵命,我把这条命还给姐姐。当日郝崖一战,没有姐姐的舍身相救,也不会有今日的楚歌。”
悬月不语,眸色明明浅淡却深沉了起来。葵叶见状,忙拉住她的手臂道:“公主,万万不可以埃梁皇后再错,九殿下是无辜的。自打回宫,他可是日日夜夜守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公主切莫冲动啊!”
悬月拂开她的手,淡道:“我本就无意动他。我不是梁皇后,不会杀无错之人。”收了剑,扔于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你走吧,别再来了。”
楚歌面皮抽动,似在忍受旁人无法理解之痛,半晌,他跪下双膝,重重一拜,又极快起了身,飞奔出殿外。
悬月缓缓抬了眼,看着那孩子的身影消失在翠微宫,面色稍缓,泄露出点点不忍。
“公主这又是何必呢?”葵叶叹了口气,替她拾起地上宝剑。
“我和他母亲迟早要决出个你死我亡,与其等待那一日两难,不如让他现在便开始恨我了吧!”
夜幕深重时,多半宫阁已灭了灯火,一人提着灯笼无声出现在已荒废多年的九成宫里头。
九成宫,是龙帝正二品玉镜娘娘生前的居所。龙帝本不好女色,又是恋旧之人,宫中皇妃离世,也未再昭替补之人,因此这九成宫就空了下来,虽也未谴专人打扫,倒也基本保持了原貌。
这一点,明昼是有些感激龙帝的。
如若今日在这见到的是另一位对镜贴花黄的女子,他怕从此再找不到理由不去恨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淡淡一笑,对夜道:“红梅,可是来了?”
“见过阁主!”话音一落,便有一道红影轻跃落地,抱拳行礼,其相貌绝色,言语飒爽,英气不凡。
“多礼了。”明昼挥手道,“东西可是有带来?”
红梅双手奉上一个锦囊,又道:“老阁主命属下带话,碧荷怕已无效,特附上新制药丸一份,务必一试。”
明昼涩涩一笑,道:“义父辛苦了,替我谢谢他老人家。”
红梅再行礼,转身欲走,又听那人说:“再命其他五使出阁寻找洵玉,告诉他四哥时日已经不多,请他再快些早出解决之道。”
“是!”
风过一阵,明昼捏紧手中锦袋,喃喃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忽听那头传来衣料摩挲之声,立刻警觉,提声喝道:“是谁?”
第155章()
洵玉没有想到,此刻重楼怀中的小娃娃会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痛。
他爱她,深入骨髓,超越生命,因为她,他忘记了自己身为东临皇储肩头所必须担负的沉沉责任,忘记了刻烙在生命上的痛苦。可是,她不属于他,甚至永远不知道,除去天姓尉辰、天姓重楼,还有一个人,耗费了整个生命在呵护她,为她寻求着永恒的幸福。
世间上最不可思议的就是那一见钟情,就在四目相对的第一刻,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纠葛。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孩子猫一样的缩在重楼的怀里,娇嫩的脸蛋摩挲着重楼身上光滑的绸料,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她满意地嘟囔着,终于睁开了眼,好奇地看着夜空的月、重楼的笑,还有他。
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眼瞳,承接了太阳最耀眼的光辉,张显了至尊的光辉。
能拥有这双眼眸的只有择君神女。
碧天纪年宣德三十年间,夜有异相,东临梦见一族占得三则预言,预见三位至尊红颜:天朝择君公主、南夷盛世女皇、北羌兴国帝妃。
毫无疑问,预言中的第一位女子已经诞生了,就在他的面前,短短的手臂圈着重楼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偎在重楼的怀里,面上还有着稚儿的娇憨,清清冷冷的眼里流转的却是超脱了年龄的光芒。
她还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娃娃,她的双眼却给了她不普通的人生。她的一生注定尊贵无比,却也注定坎坷。寻常百姓多羡慕皇家子弟丰腴的生活,又有谁知道在那华丽的外衣下颗颗伤痕累累的心?
他淡淡地笑着,向她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