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江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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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淮翻了个白眼,他终于知道症结所在了,他这位文武全才的四哥其实是个笨牛,又笨又固执,连他都瞧出来了,自个儿却不明白。
“她只是我的家人,唯一一个陪在我身边的家人。”他再次强调,却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你就继续骗你自己吧。”洛淮指指他的袖子,哼哧一声,留下重楼一人,提着他的酒壶晃了出去。
空寂的房里还飘着酒菜的香味,和这空荡荡的屋子一点都不搭。重楼手指沿着光滑的桌沿滑着,在一张圆椅上坐下。风从大开的门中吹入,带来隐隐约约的戏声,重楼愣了一下,从宽袖中掏出一个用锦帕包裹着的长盒,轻轻将长盒打开,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对月牙型的长耳坠。外头的月光洒进了屋里,泻了他一身,手里的长耳坠也在照耀下闪闪发着光。
“她只是家人吗?”本来很确定的信念,现在却动摇了。手心轻轻合上,掩住了那惑人的银光,一如那双金色的眼。
可是,即使不仅是这样又如何?她,不属于他,在她的心底永远存在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是他。
点亮最后一盏灯,房内顿时一片光亮,桌上的一对耳坠闪闪发亮,吸引着她的目光。悬月放下手里的莲花灯,拿起了那对耳坠。小小的月牙腾空晃荡着,做工甚是精细,一看就知道是特地打造的。悬月立刻跑出了房门,直往藏冬殿的方向跑去。然当她站在重楼门口,看着那映在纸窗上的身影时,她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房门倒是先一步打了开来。
“月儿?”披着外衣的重楼有些诧异地看着微喘着的她,随即脸上又漾起那抹温柔的笑容,“你回来了。”
她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手握得有些紧,手心里耳坠的棱角硌得有些生疼。
“很晚了,去睡吧!”
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往回走着。在拐角的地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去,重楼依旧站在那儿,黝黑的眼看向她,那分笑却带上了苦涩。
第29章()
“阿嚏。”突然一个喷嚏打破了舞凤殿的宁静。
上位的萧德妃一愣,随即看向下头正接过宫女奉上的帕子的尉辰,“怎么?受凉了?”
尉辰想到那双盈满了喜悦的眼瞳,不由地笑了起来,那笑爬啊爬地入了眼,让他本就俊媚的脸更加迷人,屋里头的几个宫女都红了脸。
“瞧你,一个喷嚏乐成这样,难道这喷嚏也成好事了?”萧德妃用茶盖刮了刮杯沿笑道。
“坏事也未必就是坏事不是?”
萧德妃一愣,笑骂:“你这孩子,说话越发拐弯抹角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淡笑了下,尉辰站起身,拱手道:“儿臣呆太久了,母妃多些休息吧,儿臣告退了。”
“恩,”萧德妃挥了挥手,在尉辰就要跨出门槛时又唤道:“对了,太子的气数呀差不多了,你自个儿小心些,别被卷了进去。”
尉辰微侧过身,半张脸隐在外头的光亮里,让人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劳母妃挂念了,儿臣明白。”
萧德妃手一抖,茶水洒出,华丽的宫裙顿时湿了一大片。随伺宫女立刻上前换擦拭,换茶水。稳住心神的萧德妃再望向门口,已没有了尉辰的身影。手不自主地捂上心口,感受到掌下那不安的跳动。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可是她却清楚地看到了,那阴鸷的一眼,带着憎恶,带着仇恨,让人不寒而栗
尉辰缓缓走出舞凤殿,脸上的阴郁还没来得及散去,负在身后的手依然紧紧成拳。他闭上眼,不想看,那些脸却依旧在他眼前晃着,他强迫自己不要听,那些对话,那些人声吵杂却一再地挤入他的耳里。心口猛地抽痛着,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二殿下,您没事吧?”小心翼翼带着惶恐的声音让尉辰猛地回过了头,目光如利剑地刺向来人,让那人一惊,双膝立刻跪下,匍匐在地。
尉辰缓缓直起身子,他那狭长的眼因惊讶而瞪的圆圆的,一瞬不瞬地看向那缩在地上的人,目光滑过那灰白的发,停在那代表着最低级别的棕色奴服上。
“惊扰到二殿下,老奴该死!”那瘦得过分的身子颤抖着,让他觉得刺眼。尉辰几乎是立刻伸出了手,却在将要触及那孱弱的肩时顿住了,五指伸了伸又紧缩成拳,慢慢收回袖中。
“起来吧!锦姑不用多礼。”他极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两眼却是紧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锦姑颤巍巍地站起身,却不敢抬头,福了个礼,“殿下没事么?”
“只是心头突然有些不适而已。”她垂着头,他只可以看到她的发顶。她是那样卑微,让尉辰觉得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锦姑又福了福身,“二殿下既然无碍,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尉辰只觉得喉头一紧,却不能吐出任何字句,在那和年纪极不符的衰老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时,他的唇终于动了动。那身影一顿,尉辰向前跨了一大步,她却再次迈开了步子,蹒跚着走远。尉辰垂着头走到她刚才站着的位置,灰色的地面是宛如雨水打过一样的湿。终于,连他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这日的天气是难以形容的好。
接连数日闷在屋里埋头改折子的重楼这天终于拉开了藏冬殿的大门,仰面承接着跳动的光华,舒服地阖上了眼。
“下盘棋吧!”他转头向洛淮邀请道。
和他一起忙活了好几夜,眼皮早已沉得撑不开的洛淮听罢立刻摇了摇手,道:“别找我,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张床睡一觉。”
开玩笑,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和他的四哥下棋。
重楼下棋就如其人,布局初看平波无奇,容易掉以轻心,却不知其中杀机汹涌,转眼间即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即使下次事先警觉小心提防,却依然是防不甚防。
如此的对手太可怕,他不愿成为他的敌人。
“那是可惜了。”重楼扬唇轻笑,负手走下长长楼阶,信手摘下道旁一朵雪色芍药,凑至鼻尖,嗅闻那袭人的香气。
“可惜?”洛淮扯了扯嘴角,他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当然可惜了,”重楼微微拿开手里的芍药,未见动作,却见那芍药花朵一颤,花瓣如雪片一样洒了一地。“可惜了怎么好的花,也可惜了这么好的天气。”
洛淮撇了撇嘴角道:“四哥,说点大白话行不?”翻译天书这等学问太高深,不适合他。
“听不懂?”重楼随手扔了失去了花朵的残枝,指了指前头道:“月儿来了。”
洛淮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见到悬月领着秋叶往他们这儿走来。
“四哥,六哥,”悬月淡淡一笑,道:“事情都忙完了?我准备了点点心,正想给你们送去呢。”
“甭客气了,你六哥我要回去补眠了。跟你四哥兜一块,不是铁打的也得和点进去。”洛淮拍了拍她的肩头,大步离去,头也不回,好似后头放了几条恶犬追赶。
“那可惜了。”悬月接过秋叶手里的食盒,打开递到重楼的面前,“都是我特地让秋叶准备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秋叶,辛苦了。”
重楼的相貌本就生得精致,平日多是冷色,让人不敢靠近,今日笑得这般温柔多情,让服侍他多年倒未曾有过遐思的秋叶禁不住红了颊。
“这是奴婢应该的。”
“秋叶,这点心再送些给老六去吧,他适才跑得快,日后该是又要念叨了。”
秋叶福了福身,领命走远。
重楼笑意顿敛,狭长的眼微微眯细,适才的温暖如春刹那间成了冰天雪地。
“四哥?”
重楼转身,又是春风笑意。他牵起她的手,问:“陪我下盘棋可好?”
悬月“扑哧”一笑,顿时明白洛淮刚才走得如此急迫的原因了,怕是眼前这人又邀人下棋了,软声好语的,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
她棋艺不精,却隐约觉得重楼下棋不差,然这宫里头却甚少有人愿意和他下上一局,多是她陪他对上两局,有输有赢,倒也没觉得有些什么,最多就觉得这人下子挺慢,常常是她不小心打了个盹醒来,他的指间还夹着子未下。
“可好?”见她只是偷笑,他好脾气地再问。
“好。”
“这下棋可是好。天下几分,一看便晓,局势如何,一目了然。既能知道别人的棋子搁在了哪儿,也能知道自己在棋局上的位置。”他走了几步,回头果见她眨着金色的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旁人耳里的天书,他知道她是明白的。
“下两局吧,让我瞧着你进步了多少。”他转身,继续往凉亭走去。
第30章()
重楼步入亭中,展风早已备好棋盘,白子黑子各置一边。
他撩袍落座,执起黑子,未加思考,便落下。抬眼看向悬月,她却依然站在桌旁,垂眼看着他。
他扬唇轻笑:“这棋局可是你自个儿答应的,现下想反悔,我可不答应。”
悬月按住他执子的手,那是一如既往的冰冰凉凉的感觉。
“四哥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凝视着他那双深邃如夜的双眸。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正是这双黝黑却璀璨的眼瞳吸引了她。她想,除却葵叶的重伤,她也会因为这双眼眸心甘情愿地跟他走。现在,当初有着明星一样光泽的眼眸成了一潭死水,兴不起半点波澜。
她一直都知道霁阳死后,很多事都不一样了,每个人都不可能留在原地。她不会阻止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也不愿,因为她知道霁阳这道伤口有多长,有多深。她只是希望他不会将自己困在只有他自己的世界,一个连她也进不去的世界。
他的面色微变,笑容不减,片刻后,他反握住她的手,说:“月儿啊,如果可以,我希望搅和进去的永远都只有我一人而已,你可以永远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无知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凌迟。究竟如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他展臂,宽袖扫过只放定了一颗白子的棋盘。
她深深望了他一眼,执起白子,落下。换来他同样深远的笑。
往来未有几个回合,她便察觉到他下手之中的犀利。他的棋路和平日一样平波无奇,却隐隐暗藏杀机,她虽有所警觉,想要避开,却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不能自由遨游。
于是,她明白了,棋中的重楼是如何的可怕,她几回的胜负都是由他做主而已。
想到这些,她不免沮丧地放下手里的白子。然视线不经意滑过整个棋盘时,她整个人不觉一振,猛地坐起身,抬手想要完成这局棋,却被重楼按祝
“不急,这棋,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慢慢下。棋局本就高深莫测,非一时一日可以明了。”他沉声说道。
“这就是你想要说的吗?”她拧眉道。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理了理衣袍道:“父皇即将南巡,想要做的,不想做的,现在都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她蹙紧了眉,看他在阳光中缓缓转过了身。
“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月儿,小心了。”
几天后,南巡的公文分送到了各宫,龙帝钦点了随行的宫妃是皇后和德妃,皇子是赤王濯雨、黑王尉辰、紫王重楼和蓝王洛淮、八皇子南陵,皇女则是悬月。
悬月接到御令时,心头闪过难以言明的不详之感,似乎真的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背后,有谁推动了一切。
在距离南巡没多久的日子里,各宫的宫人开始忙碌着为自家的主子准备行李,连一向冷清的悬月的屋里头也是忙碌一片,秋叶更是嫌她杵在屋里碍手碍脚,让她喝了杯茶后就把她踢出了紫宸宫。
悬月沿着湖边百无聊赖地走着,不时的有过往的宫人停下匆匆的脚步向她行了个礼后又匆匆地离开。那来来往往的一张张脸,都洋溢着即将出游的欢喜。可是那种浓重的不祥感却紧紧地盘绕在她的心头。
她越发地感觉到,和平,也许只是她的一相情愿罢了。
静谧中,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兀地直逼她而来。悬月警觉,迅速抽出腰间的玉笛,却猛然发现自己竟使不上一丝力。错愕间,一阵深重的力道已重重地袭上她的肩,让毫无防备的她就这样翻落后面的湖里。
尖叫声,是她落水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随后“咕噜咕噜”的水声就代替了所有的声音。一片冰凉包裹住她的全身,也制住了她的呼吸,她想抬手,却发现刚才的无力感已更严重了。泡水的宫装越发重了起来,拖着她直往下沉去,她的意识也开始渐渐远离,只蒙蒙地听到一声呼唤,再无知觉
看着床塌上那张苍白的脸,重楼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在看到她落水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跳就要停止了,他难以想象如果他不是恰好从御书房回来,如果他没有立刻跳下水,现在会是什么情景。
“王爷,翁主只是受了些惊吓,得了风寒。”流飞放下笔,吹了吹纸上还没有干透的墨迹,将处方交给秋叶,秋叶立刻拿着方子跑了出去。
“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们。”重楼冷冷笑了声。
“翁主中的是‘暗飘香’,无色无味,服后半个时辰内四肢即会瘫软,”流飞顿了下,看着重楼晦涩阴暗的脸,再道:“这药,为南宫的明太尉家所特有。”
重楼偏过头,漆黑的眼深邃无边,让看着的人不寒而栗。
“王爷必是有些想法了吧,那么流飞就先告退了。”流飞起身拱手道。
重楼垂下眼睑,掩住眸中复杂的心思。
到底是谁?这药太有特征性,南宫的人还不会笨到这份上。又或许是故意利用他这个想法?还是另有什么人,有什么目的?还有,要杀悬月,为什么挑这个时候用这个一点都不利落的法子?一时间,成堆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翻腾着,他却愣是想不出什么来。
床上的人轻轻低吟了下,手伸向空中,似要抓住些什么似的。重楼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