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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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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福拉尔贝格福拉尔贝格:奥地利西部地区。和阿尔贝格阿尔贝格:奥地利西部蒂罗尔州的一乡村。该地以滑雪着称。他住过几个冬天?住过四个冬天,于是他记起那个卖狐狸的人,当时他们到了布卢登茨布卢登茨:奥地利福拉尔贝格州一区,游览胜地。那回是去买礼物,他记起甘醇的樱桃酒特有的樱桃核味儿,记起在那结了冰的像粉一般的雪地上的快速滑行,你一面唱着“嗨!嗬!罗利说!”一面滑过最后一段坡道,笔直向那险峻的陡坡飞冲而下,接着转了三个弯滑到果园,从果园出来又越过那道沟渠,登上客店后面那条滑溜溜的大路。你敲松缚带,踢下滑雪板,把它们靠在客店外面的木墙上,灯光从窗里照射出来,屋子里,在烟雾缭绕、冒着新酪的酒香的温暖中,人们正在拉着手风琴。

    “在巴黎咱们住在哪儿?”他问女人,女人正坐在他身边一只帆布椅里,现在,在非洲。

    “在克里昂。这你是知道的。”

    “为什么我知道是哪儿?”

    “咱们始终住在那儿。”

    “不,并不是始终住在那儿。”

    “咱们在那儿住过,在圣日耳曼区的亨利四世大楼也住过。你说过你爱那个地方。”

    “爱是一堆粪,”哈里说,“而我就是一只爬在粪堆上咯咯叫的公鸡。”

    “要是你一定得离开人间的话,”她说,“是不是你非得把你没法带走的都砍尽杀绝不可呢?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非得把什么东西都带走不可?你是不是一定要把你的马,你的妻子都杀死,把你的鞍子和你的盔甲都烧掉呢?”

    “对,”他说,“你那些该死的钱就是我的盔甲。就是我的马和我的盔甲。”

    “你别这么说。”

    “好吧。我不说了。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

    “现在这么说,已经有点儿晚啦。”

    “那好吧,我就继续来伤害你。这样有趣多啦。我真正喜欢跟你一起干的唯一的一件事,我现在不能干了。”

    “不,这可不是实话。你喜欢干的事情多得很,而且只要是你喜欢干的,我也都干过。”

    “啊,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别那么夸耀啦,行吗?”

    他望着她,看见她在哭了。

    “你听我说,”他说,“你以为我这么说有趣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想,这是想用毁灭一切来让自己活着。咱们刚开始谈话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我并没有意思要这样开场,可是现在我蠢得像个老傻瓜似的,对你狠心也真狠到了家。亲爱的,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爱你,真的。你知道我爱你。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爱过任何别的女人。”

    他不知不觉地说出了他平时用来谋生糊口的谎话。

    “你对我挺好。”

    “你这个坏娘们,”他说,“你这个有钱的坏娘们。这是诗。现在我满身都是诗。腐烂和诗。腐烂的诗。”

    “别说了。哈里,为什么你现在一定要变得这样恶狠狠的?”

    “任何东西我都不愿留下来,”男人说,“我不愿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留下来。”

    现在已是傍晚,他睡熟了一会。夕阳已隐没在山后。平原上一片阴影,一些小动物正在营地近旁吃食;它们的头很快地一起一落,摆动着尾巴,他看着它们现在正从灌木丛那边跑掉了。那几只大鸟不再在地上等着了。它们都沉重地栖息在一棵树上。它们还有很多。他那个随身伺候的男仆正站在床边。

    “太太打猎去了。”男仆说,“先生要什么吗?”

    “不要什么。”

    她打猎去了,想搞一点兽肉,她知道他喜欢看打猎,有心跑得远远的,这样她就不会惊扰这一小片平原而让他看到她在打猎了。她总是那么体贴周到,他想。只要是她知道的或是读到过的,或是她听人讲过的,她都考虑得很周到。

    这不是她的过错,他来到她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完了。一个女人怎么能知道你说的话,都不是真心实意呢?怎么能知道你说的话,不过是出于习惯,而且只是为了贪图舒服呢?自从他对自己说的话不再当真以后,他靠谎话跟女人相处,比他过去对她们说真心话更成功。

    他撒谎并不都是因为他没有真话可说。他曾经享有过生命,他的生命已经完结,接着他又跟一些不同的人,而且有更多的钱,在从前那些最好的地方,以及另外一些新的地方重新活了下来。

    你不让自己思想,这可真是了不起。你有这样一副好内脏,因此你没有那样垮下来,他们大部分都垮下来了,而你却没有垮掉,你抱定一种态度,既然你再也不能干了,你就毫不关心你经常干的工作了。可是,在你心里,你说你要写这些人;写这些非常有钱的人,你说你实在并不属于他们这一类,而只是他们那个国度里的一个间谍;你说你会离开这个国度,并且写这个国度,而且是第一次由一个熟悉这个国度的人来写它。可是他永远不会写了,因为每天什么都不写,贪图安逸,扮演自己所鄙视的角色,就磨钝了他的才能,松懈了他工作的意志,最后他干脆什么都不干了。他不干工作的时候,那些他现在认识的人都感到惬意得多。非洲是在他一生幸运的时期中感到最幸福的地方,他所以上这儿来,为的是要从头开始。他们这次是以最低限度的舒适来非洲作狩猎旅行的。没有艰苦,但也没有奢华,他曾想这样他就能重新进行训练。这样或许他就能够把他心灵上的脂肪去掉,像一个拳击手,为了消耗体内的脂肪,到山里去干活和训练一样。

    她曾经喜欢这次狩猎旅行来着。她说过她爱这次狩猎旅行。凡是激动人心的事情,能因此变换一下环境,能结识新的人,看到愉快的事物,她都喜爱。他也曾经感到工作的意志力重新恢复的幻觉。现在难道就这样了结不成,而他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他不必变得像一条蛇那样,因为背脊给打断了就啃咬自己。这不是她的过错。如果不是她,也会有别的女人。如果他以谎言为生,他就应该试着以谎言而死。他听到山那边传来一声枪响。

    她的枪打得挺好,这个善良的,这个有钱的娘们,这个他的才能的体贴的守护人和破坏者。废话,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才能。他为什么要嗔怪这个女人,就因为她好好地供养了他?他虽然有才能,但是因为弃而不用,因为出卖了自己,也出卖了自己所信仰的一切,因为酗酒过度而磨钝了敏锐的感觉,因为懒散,因为怠惰,因为势利,因为傲慢和偏见,因为其他种种缘故,他毁灭了自己的才能。这算是什么?一张旧书目录卡?到底什么是他的才能?就算是才能吧,可是他没有充分利用它,而是利用它做交易。他从来不是用他的才能去做些什么,而总是用它来决定他能做些什么。他决意不靠钢笔或铅笔谋生,而靠别的东西谋生。说来也怪,是不是?每当他爱上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为什么这另一个女人总是要比前一个女人更有钱?可是当他不再真心恋爱的时候,当他只是撒谎的时候,就像现在对这个女人那样,她比所有他爱过的女人更有钱,她有的是钱,她有过丈夫,孩子,她找过情人,但是她不满意那些情人,她倾心地爱他,把他当作一位作家,当作一个男子汉,当作一个伴侣,当作一份引为骄傲的财产来爱他——说来也怪,当他根本不爱她,而且对她撒谎的时候,为了报答她为他花费的钱,他所能给予她的,居然比他过去真心恋爱的时候还多。

    咱们干什么,都是注定了的,他想。不管你是干什么过活的,这就是你的才能所在。他的一生都是出卖生命力,不管是以这种形式或者那种形式。而当你并不十分钟情的时候,你越是看重金钱。他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绝不会写这些了,现在也不会写了。不,他不会写了,尽管这是很值得一写的东西。

    现在她走近来了,穿过那片空地向营地走过来了。她穿着马裤,擎着一支*,两个男仆扛着一只野羊跟在她后面走来。她仍然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他想,她的身躯也很动人,她对床第之乐很有才能,也很有领会,她并不美,但是他喜欢她的脸庞,她读过大量的书,她喜欢骑马和打枪,当然,她酒喝得太多。她还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人的时候,丈夫就死了,在一个很短暂的时间里,她把心都放在两个刚长大的孩子身上,孩子却并不需要她,她在他们身边,他们就感到不自在,她还专心致志地养马、读书和喝酒。她喜欢在黄昏吃晚饭前读书,一面阅读一面喝威士忌苏打。到吃晚饭的时候,她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在晚饭桌旁再喝上一瓶甜酒,往往就醉得足够使她昏昏欲睡了。

    这是她没有情人时候的情况。她有了那些情人以后,她就不再喝那么多的酒了,因为她不必喝醉了酒去睡觉了。但是情人使她感到厌烦。她嫁过一个丈夫,他从没有使她厌烦,而这些人却使她感到厌烦透了。

    接着,她的一个孩子在飞机失事中死去了,事件过去以后,她不再需要情人了,酒也不再是麻醉剂了,她必须建立另一种生活。突然间,孤身独处吓得她心惊胆战。但是她要跟一个她所尊敬的人在一起生活。

    事情发生得很简单。她喜欢他写的东西,她一向羡慕他过的那种生活。她认为他正是干了他自己想干的事情。她为了获得他而采取的种种步骤,以及她最后爱上了他的那种方式,都是一个正常过程的组成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她给自己建立起一个新生活,而他则出售他旧生活的残余。

    他出售他旧生活的残余,是为了换取安全,也是为了换取安逸,除此以外,还为了什么呢?他不知道。他要什么,她就会给他买什么。这他是知道的。她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他跟任何人一样,愿意立刻和她同床共枕;特别是她,因为她更有钱,因为她很有风趣,很有欣赏力,而且因为她从不大吵大闹。可是现在她重新建立的这个生活行将结束了,因为两个星期以前,一根荆棘刺破了他的膝盖,而他没有给伤口涂上碘酒,当时他们挨近去,想拍下一群羚羊的照片,这群羚羊站立着,扬起了头窥视着,一面用鼻子嗅着空气,耳朵向两边张开着,只等一声响动就准备奔入丛林。他没有能拍下羚羊的照片,它们已跑掉了。

    现在她到这儿来了。

    他在帆布床上转过头来看她。“你好。”他说。

    “我打了一只野羊。”她告诉他,“它能给你做一碗好汤喝,我还让他们捣一些土豆泥拌奶粉。你这会儿觉得怎么样?”

    “好多啦。”

    “这该有多好!你知道,我就想过你也许会好起来的。我离开的时候,你睡熟了。”

    “我睡了一个好觉。你跑得远吗?”

    “我没有跑远,就在山后面。我一枪打中了这只野羊。”

    “你打得挺出色,你知道。”

    “我爱打枪。我已经爱上非洲了。说真的,要是你平安无事,这可是我玩得最痛快的一次了。你不知道跟你一起是多么有趣。我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了。”

    “我也爱这个地方。”

    “亲爱的,你不知道看到你觉得好多了,那有多么了不起。刚才你难受得那样,我简直受不了。你再不要那样跟我说话了,好吗?你答应我吗?”

    “不啦。”他说,“我记不起我说了些什么了。”

    “你不一定要把我给毁掉,是吗?我不过是个中年妇女,可是我爱你,你要干什么,我都愿意干。我已经给毁了两三次啦。你不会再把我给毁掉吧,是吗?”

    “我倒是想在床上再把你毁几次。”他说。

    “是啊。那可是愉快的毁灭。咱们就是给安排了这样毁灭的。明天飞机就会来啦。”

    “你怎么知道明天会来?”

    “我有把握。飞机一定要来的。仆人已经把木柴都准备好了,还准备了生浓烟的野草。今天我又下去看了一下。那儿足够让飞机着陆,咱们在空地两头准备好两堆浓烟。”

    “你凭什么认为飞机明天会来呢?”

    “我有把握它准定会来。现在它已经耽误了。这样,到了城里他们就会把你的腿治好,然后咱们就可以搞点儿毁灭,而不是那种讨厌的谈话。”

    “咱们喝点酒好吗?太阳落山啦。”

    “你想喝吗?”

    “我想喝一杯。”

    “咱们就一起喝一杯吧。莫洛,去拿两杯威士忌苏打来!”她唤道。

    “你最好穿上防蚊靴。”他告诉她。

    “等我洗过澡再穿”

    他们喝着酒的时候,天渐渐暗下来,在这暮色苍茫没法瞄准打枪的时刻,一只鬣狗穿过那片空地往山那边跑去了。

    “那个杂种每天晚上都跑过那儿,”男人说,“两个星期以来,每晚都是这样。”

    “每天晚上发出那种声音来的就是它。尽管这是一种讨厌的野兽,可我不在乎。”

    他们一起喝着酒,没有痛的感觉,只是因为一直躺着不能翻身而感到不适,两个仆人生起了一堆篝火,光影在帐篷上跳跃,他感到自己对这种愉快的投降生活所怀有的那种默认的心情,现在又油然而生了。她确实对他非常好。今天下午他对她太狠心了,也太不公平了。她是个好女人,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可是就在这当儿,他忽然想起他快要死了。

    这个念头像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击;不是流水或者疾风那样的冲击,而是一股无影无踪的臭气的冲击,令人奇怪的是,那只鬣狗却沿着这股无影无踪的臭气的边缘轻轻地溜过来了。

    “干什么,哈里?”她问他。

    “没有什么。”他说,“你最好挪到那一边去坐。坐到上风那一边去。”

    “莫洛给你换药了没有?”

    “换过了。我刚敷上硼酸膏。”

    “你觉得怎么样?”

    “有点颤抖。”

    “我要进去洗澡了。”她说,“我马上就会出来的。我跟你一起吃晚饭,然后把帆布床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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