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短篇小说大全集-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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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们获得了一个极大的战利品。我们刚才逮住了贾尼多桑比罗。”
“谢天谢地!”吉赛巴喊道,“他上星期还偷了我们一只奶山羊。”
这句话使甘巴听了高兴。
“这个穷鬼!”马第奥说,“他是饿了。”
“这怪物像一只狮子那样顽强抵抗,”副官继续说下去,神气颇有点羞愧,“他打死了我的一个兵还不满足,竟打断了莎尔东伍长的胳膊,但他并没有犯了什么大不了的罪过,不过是一个法兰西人接着他就躲藏起来,简直连魔鬼也没法发现他。要不是我的表侄多福,我永远也就找不到他了。”
“多福!”马第奥喊了起来。
“多福!”吉赛巴重复了一遍。
“是的,贾尼多躲藏在这个干草堆里,可是我的表侄却对我点破了他的狡计。我还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那个伍长叔叔,好叫他给表侄送个好礼物,酬谢他这份功劳。在我给代理检察官的报告中,要把他和你的名字都写进去。”
“该死的东西!”马第奥低声说。
他们已走到了队伍旁边。贾尼多早已躺在担架上准备出发了。当他瞧见了马第奥和甘巴在一起的时候,他冷笑了一声,然后把身子转向屋子的门口,在门槛上啐了一口唾沫说:
“一个叛徒的家!”
只有一个决定要死的人才敢把叛徒二字加在法尔贡内头上。刺刀一扎,用不着第二下,这就是直接对这种侮辱的报复。然而马第奥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前额上,好像一个心头十分沉重的人。
多福瞧见了他爸爸来到,便走进屋子。他立刻端了一大碗牛乳再走出来,低垂双目把它送给贾尼多。
“滚远些!”那个亡命者用霹雳般的声调喊了出来。
他转过身去向着一个士兵。
“伙计,给我一杯水喝。”他说。
士兵把他的水葫芦放到了他的手中,罪犯便喝起来,这个士兵刚才还和他实弹交过手。然后他请求把双手交叉绑在他的胸前,不要背绑起来。他说道:
“我喜欢躺得舒服。”
人们连忙满足他这个要求,接着副官就发出了起身的号令,向马第奥告别。马第奥却一声也没有回答他,他以快速的脚步向平原走去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马第奥还没有开口。孩子用焦虑的眼光,一会儿瞧着他母亲,一会儿又瞧着他父亲,他父亲正靠着步枪,用一种极端愤怒的表情逼视着他。
“你一开头就干了好事!”马第奥终于用一种平静的,但是对于知道他的人听来是可怕的声调说了这一句话。
“爸爸!”孩子喊道,同时他两眼含泪向前走去,好像是要给他爸爸下跪。
可是马第奥对他大声说:
“快滚开!”
孩子站住了,呜咽起来,待在离他爸爸几步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
吉赛巴走近身来,她刚才已瞧见露在多福衬衫外面的那根表链的尖端。
“这只表是谁给你的?”她用严厉的声调问。
“是我的那个副官表叔。”
法尔贡内夺过表来,用力冲着一块石头扔去,就把它打得粉碎。
“孩子他妈,”他说,“这个孩子是我生的吗?”
吉赛巴那棕色的面颊变成了像烧红了的一块砖那样绯红。
“你说的是什么话,马第奥!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同谁说话呀?”
“那么,这个孩子是他的家族中第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多福的哭泣和抽噎更加厉害起来。法尔贡内那灼亮的眼睛老是盯着他。最后,他把*往地下一碰,然后又把它背在自己的肩上,重新向丛林走去,一面叫喊多福跟随他去。孩子服从了。
吉赛巴在马第奥后面追上来,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是你的儿子啊,”她用颤抖的声音对他说,她那双黑眼盯着她丈夫的眼睛,好像她要查看他灵魂深处在想什么似的。
“放开我,”马第奥回答说,“我是他的爸爸。”
吉赛巴拥抱了她的儿子,然后哭着回到她的小屋中去。她跪在一幅圣母像前,竭诚地祈祷。这时法尔贡内在小道上走了大约二百步,才在一处狭小的山谷中停下来。他用他的*试了试地,发现土地很松,很容易挖掘。在他看来,这便是适于执行他计划的地方了。
“多福,到这块大石头旁边来。”
孩子照他的吩咐到了那里,然后跪下。
“念你的祈祷经文吧!”
“爸爸,爸爸,不要杀我啊。”
“念你的祈祷经文!”马第奥用可怕的声音回答。
孩子一面哭泣,一面结结巴巴背诵着天主经和信经。在每一次祈祷之后,父亲便大声回答“亚门!”
“这就是你所知道的全部祈祷经文吗?”
“爸爸,我还知道圣母礼拜经和连祷的经文,那还是我婶妈教给我的。”
“这经文太长了,但没有关系。”
孩子用微弱的声音念完了连祷经文。
“你念完了吗?”
“哎哟!爸爸,开恩吧!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我要恳求我的伍长叔叔宽恕贾尼多!”
他还在说话;可是马第奥已经把他的枪上了子弹,对他瞄准,同时对他说道:
“愿上帝恕你的罪吧!”
孩子绝望地挣扎着,要想站起身来吻他爸爸的膝盖,可是他已经来不及。马第奥开了枪,多福应声倒毙在地上。
马第奥对尸体连一眼都不瞧,就回到他的屋子去找一把铲子,来埋葬他的儿子。他刚走了几步,就碰上了吉赛巴,她听到了枪声,惊慌地跑来。
“你在干什么?”她大叫一声。
“裁判。”
“他在哪儿?”
“在山谷里。我就去埋葬他。他是按基督徒的仪式死了。我将为他做一次弥撒。——派人去告诉我的女婿狄奥多罗皮盎奇,叫他来和我们一块住吧。”
郭麟阁惊蛰译
作品简析
第五章 居斯塔夫·福楼拜()
居斯塔夫福楼拜(1821—1880),法国19世纪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出生在卢昂一个着名的外科医生家庭。他的作品主要反映了1848—1871年间法国的时代风貌,揭露了丑恶鄙俗的资产阶级社会。他的“客观而无动于衷”的创作理论和精雕细刻的艺术风格,在法国文学史上独树一帜。其重要的作品有:包法利夫人、情感教育、萨朗波、圣安东的诱惑等。
一颗简单的心
一
提起欧班太太的女仆全福,主教桥的太太们眼红了半个世纪。
她为了一年一百法郎的工资,下厨房,收抬房间,又缝,又洗,又烫,又会套马,又会喂家禽,又会炼牛油,对主妇忠心到底——而她“她”和下文的“她”,全指欧班太太。却不是一个心性随和的人。
她嫁了一个没有家业的美少年,他在一八〇九年初去世,给她留下两个很小的孩子和一屁股债。她只好卖掉她的不动产;除掉杜克的田庄和皆佛司的田庄没有卖,这两所田庄的进项每年顶多也就是五千法郎。她离开她在圣麦南的房子,住到一所开销比较小的房子。房子是她的祖上的,在菜场后头。
这所房子,上面铺着青石瓦,一边是一条夹道,一边是一条通到河边的小巷。房子里头地面高低不平,走路一不当心,就会摔跤。一间狭窄的过堂隔开厨房和厅房。欧班太太整天待在这里,靠近窗户,坐在一张草编的大靠背椅子上。八张桃花心木椅子,一平排贴着漆成白颜色的板壁。晴雨表底下,有一架旧钢琴,上面放着匣子、硬纸盒子,堆得像金字塔似的。壁炉是黄颜色的大理石,路易十五路易十五(1710—1774),是法国国王。时代的式样,一边一张带靠垫的小软椅,上面蒙着锦绣。当中是一只摆钟,模样活像一座维丝塔庙维丝塔,是古罗马的灶神,女性。庙在这里是圆亭式。因为地板比花园低,整个房间有一点霉湿味道。
一上二楼,就是“太太”的卧室,非常高大,裱糊了一种浅淡颜色花朵的墙纸,挂着麝香公子麝香公子,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反动青年的服装,灰大衣,绿领带,紧裤腿,鞋和手杖包着铅皮,身上带着麝香,拥护王室。装束的“老爷”的画像。这间卧室连着一个较小的卧室,里头有两张不铺垫子的小人床。再过去就是客厅,一直关着,里面搁满了家具,家具全蒙着布。再靠后,有一个过道,通到一间书房;一张大乌木书桌,三面是书橱,书橱的架子上放着一些书和废纸。幸福年月和不存在了的奢华的遗物,什么钢笔啦、水彩风景画啦、欧庄的版画啦欧庄,法国有名的版画世家,其中皆拉尔欧庄(1640—1703)尤其有名。把两块垂直的雕版全给遮住了。三楼有一扇天窗,正对牧场,阳光进来,照亮全福的卧室。
全福怕错过弥撒,天一亮就起床,手脚不停,一直干到天黑。随后晚饭用过,碗碟搁好,大门关上,把劈柴埋在灰烬底下,手里拿着她的念珠,就在灶前睡着了。买东西讲价钱,谁也跟不上她,咬定牙根,就是不添钱。说到干净,亮光光的锅,把别人家的女仆活活气死。她要省俭,吃饭慢悠悠的,拿指头沾起桌子上的面包屑,——一块十二磅重的面包,专为她烤的,够二十天吃。
她一年到头披一条印花布帕子,拿别针在背后别住,戴一顶遮没头发的帽子,穿一双灰袜子,系一条红裙子,袄外面加一条打褶子的长围裙,如同医院的女护士一样。
她的脸是瘦的,她的声音是尖的。她在二十五岁上,人家看成四十岁。她一上五十,就看不出年纪有多大了。她永远不出声,身子挺直,四肢的姿势有板有眼,好像一个木头人,以一种机械的方式动作。
二
她像别人一样,有过她的恋爱故事。
她父亲是一个泥木匠,从脚手架上跌下来摔死了。母亲过后也死了,姐妹们各走各的,一个佃农把她收留下来,小小年纪,就叫她在田野里放牛。她穿着破布烂条直打哆嗦,贴住地面喝池塘里的死水,平白无故就挨打,临了被撵走,冤枉她偷了三十苏二十苏合一法郎。数目很小。她换了一家田庄,管理家禽。东家喜欢她,她的同伴却又妒忌她。
八月有一天晚上(她那时候十八岁),他们带她去参加考勒镇的晚会。提琴手刺耳的响声、树上的灯火、五颜六色的服装、花边、金十字架,还有一道蹦跳的那群人,马上就闹了她一个晕头转向,不知所以。她怯生生地闪在一旁,见一个有钱模样的年轻人,两个胳膊肘搭在一辆小车的辕木上吸着烟斗,走过来邀她跳舞。他请她喝苹果酒,喝咖啡,吃点心,送她一条绸帕子,自以为她猜出他的心思了,献殷勤送她回去。他在荞麦地头,愣头愣脑,把她翻倒了。她一害怕,叫唤起来。他只得走开。
又一天黄昏,一辆装干草的大车,在去宝孟的大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她想赶到前头去,在从车轮旁边蹭过的时候,认出了吆车的就是代奥道尔。
他一副安适的模样,走到她跟前,说一定要宽恕他才好,因为“毛病出在酒喝多了”。
她不晓得怎样回答,直想逃开。
他掉转话头,谈起收成和乡里的名流,因为他父亲已经离开考勒镇,住到艾考田庄,所以他们如今成了邻居。她说了一句:“啊!”他接下去就讲,家里盼他成家,其实他并不急,等到有了对胃口的女人再说。她低下了头。他于是问她,想不想嫁人。她带笑回答:不好寻人开心的。——“没有的话,我对你赌咒!”他拿左胳膊围住她的腰;她就这样由他搂着走路;他们放慢步子。风柔柔的,星星照耀着,老大一车干草在他们前面摇来摇去;四匹马悠着步子,扬起尘土,走着走着,不用吆喝,就朝右转。他又吻了她一回。她在夜色中跑开了。
下一个星期,代奥道尔约她幽会约到了。
他们在院子紧里,一堵墙后,孤零零一棵树底下相会。她不像小姐们那样不懂事——牲口早就教会了她;可是理智和从一而终的天性没有让她失身。她一抵抗,越发煽起了代奥道尔的爱火。他为了得到满足(或者也许不存坏心思)起见,提议娶她。她不就相信他的话。他立下天大的誓。
没有多久,他讲起一件不如意的事来:他父母去年给他买过一个替身法国,特别在拿破仑帝国时代(书中年月),二十岁青年有应征军役的义务。有钱人家可以买一个穷人顶替。可是说不定哪一天,就要他入伍;他想起当兵就害怕。对于全福,这种怯懦成了一种钟情的证据;她加倍爱他。她夜晚偷偷出来,溜到幽会地点,代奥道尔说起话来,不是发愁,就是央求,直磨难她。
最后他讲,他要亲自去州长衙门打听一下消息,下一个星期天,十一点到半夜之间,他带消息来。
到了时候,她跑去会她的情人。
她见到的是他的一位朋友。
他告诉她:她不会再看见他了。代奥道尔为了逃避征役,已经娶了杜克一个很有钱的老寡妇勒胡塞太太。
她听了这话,万分难过,扑在地上,放声大哭,喊叫上帝,一个人在田野里哽咽到大天明。接着她就回到田庄,说她不打算做下去了。到月底,她支了工钱,拿一条帕子包起她的全部小行李,来到主教桥。
她在客店前面,问一个戴寡妇帽子的太太,凑巧她就在找一个烧饭的。年轻女孩子没有什么本事,可是看样子肯学,又样样迁就,欧班太太临了道:
“好吧,我就用你!”
一刻钟后,全福住到她家来了。
这家人家,处处讲究“家风”,对“老爷”的悼念,又是时刻不忘。她起初战战兢兢,直怕做错事!保尔和维尔吉妮,一个七岁大,一个不到四岁,在她看来,像是贵重的东西做的,她像马一样背他们,只是欧班太太不许她随时亲他们,扫她的兴。不过她觉得自己很快活。环境安适,她不再忧愁了。
每逢星期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