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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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深宫,她太了解太平此行的意图,故而不能让她看穿自己对此的态度。如是便不冷不热,把姿容并着回应全部都拿捏忖度的恰到好处。
很明显的,太平怔了一下,比起没有料到婉儿会接她的话茬继续调侃,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婉儿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但她很快便重新调整好了若干的心绪,唇角微展,附和了一个“是”字。
虽然这一遭二人的交集怎么都觉的有些尴尬,但也算是一种无形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吧!太平心曲微舒,念头暗动,转眸偷瞧一瞧立身在彼的婉儿,见她眼角眉梢如是浮了一脉若有若无的沉淀之态。
由眼及心,太平心念一动,展颜微微、思量愈深。
第四十五章 新有酷吏初炼成(1)()
肩头的短披风不小心被滑落在地上,倏然便呈落了一簇簇纷繁的落叶。初秋空寂,院落里沐着微冷清阳的来俊臣便显出浅浅的凉意来。
他运了一抹极快的力道,恍如披云穿雾一般,指尖小弓猛一弹出的须臾,便听泠泠的一声脆响破了这周遭静谧的时空。顷刻间,随着飞射而出的石子洞穿而过,立在前方的一道草靶便应声倒地!
这取缔在金黄、棕褐色之间的暗花袍袂在空中滑出一抹翻转的弧度,俊臣玉身微动、狭长的凤眼豁然显出极致的清凛,那神光又澄澈到有些不真实。物极必反,这使得这双精雕细琢的眼睛看上去反倒感觉蕴含良多、又欲盖弥彰:“该你了……”唇角薄勾,极轻的吐出三个字,他对着眼前无声的靶子这样自顾自的说。
对着死物自言自语,若是旁人在场则定然会觉的这个人很是奇怪,不……不仅仅是奇怪,而是带着一股子昭著不晦的嗜血般的可怕!同时,又偏生是那样的不祥。
那三个字里确实藏着一个可怕的意味,该那个人,他死了!
但俊臣其实看都没看那立在身前几步开外处的靶子,只在石子击中那道靶子的同时,很自然的顺势这么一句。即而整个人便转过了身子,向立在远处候着的小厮招了招手,命那小厮将那靶子上挂着的小木牌子取过来。
淡然从容、优雅的如一只抿毛舔爪的猫,而这么副绝世丰物的好皮囊又使他这人华美的脱似一只睛波凝彩、敏锐捕猎的豹,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稍有松弛、不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正如他永远带着摄人心魄的致命吸引、以及隐然的嗜血与肃杀的气息一样无二!
什么时候开始,蓦然发现,原来来俊臣……居然这样的可怕!
这种可怕其实是可以预见的,自从来俊臣成为武后所赏识的一枚心腹鹰犬之后,便该知道早晚会有这蜕变至此的一天。
但鹰犬也并不是任何人都做的来的!不得不承认,来俊臣这副蛊惑人心的皮囊之下呼应着所相辅相成的,是他与生俱来的那份狡黠素性、那些先天与后天的恶劣因子!这一切的一切,注定了他是极合适这份工作的。
俊臣担着的官职其实是虚名,实质他的任务便是为武后铲除所恶、所厌之人!那么试想,如若总也寻不到什么把柄,那他的存在对于武后便毫无意义,他这只才露羽翼、只待乘风扶摇而上的锦绣鲲鹏便也从此一文不值!
这样的现实直白且残酷,这种想法更使得来俊臣越思越怕。他是个有心气儿的人,且他不会任由自己就此沉沦……他不要,不可以,纵然黄天与这世道已经抛弃了他无数次,他也绝不能够抛弃他自己!
他有着举世难觅的、绝顶丰物的锦绣皮囊,有着自认丝毫不输任何一位天成敏锐、政。治动物的聪明灵光的头脑。如果轻而易举便辜负了这上天赋予的一切,倾尽一生去成就一个中庸的所谓好人,那会遭天谴的……
在这样的情境并着思潮之下,渐渐的,来俊臣开始肆意的构陷大臣,成天竟日琢磨着为哪个危及武后权势、为武后所不喜的朝臣宗亲制造有罪的马迹蛛丝。
他越来越没有原则了,这样的想法令他好笑!但他心里又始终都有着一个动辄不移的大原则,就是效力武后,武后就是他的原则!掌权者的喜恶,就是他的原则!
第四十五章 新有酷吏初炼成(2)()
除去一个人的把柄是什么?把柄是要靠自己去寻找、去启发的,它不会自动就简简单单的送上门儿来,那反倒会丧失许多钻研的乐趣,不是么?
谁对武后的权势构成威胁便去陷害谁,这其实还不够。身为一位体贴之至的能将贤臣,怎么能等苗头生出之后才后知后觉?该在这苗头不曾生就之前便先一步发掘到!
这便需要具备猎犬般敏锐的嗅觉、鹰一般精光的双眼和利爪、以及狼王一般矫健的身手……身为一个好的心腹,身为一个百姓口中简浅易懂的“酷吏”,来俊臣他总能做到随时随地的洞悉到武后欲谁生、欲谁死。
有着这一份不是原则的原则、与练达且精准的目标手段之后,他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承办事务。很简单的,若要一个人死,有什么最为快捷且寻不到错处的法子呢?一条“谋逆”便足以了!
岁月是残酷的,岁月的流逝可以改变一个人,使之就这样在潜移默化间失去了原来的真善、化为了妖魔的囚徒。
但岁月也是最公平的,它其实从来就不曾把一个人改变纹丝,只是以一把鬼斧神工雕琢去掉那个人虚伪的假象、在这渐次的沉淀之中露出他最为真实的本性面貌……
久而久之,来俊臣的胆子越来越大,也再懒得绞尽脑汁、去凭空思量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了!
他便干脆找了若干石头做成靶子,在那每一块儿石头上挂了轻薄的小木牌,一一罗列上那些在他一早规划、不断扩充的范围之内合该除去的官员的名讳。
他发明了一种游戏,用来打发实在无聊的慵慵浮生,又在这颇为消遣的同时为自己寻到了新的目的。这游戏便是将靶子逐一林立,他自不远处站定身子,以小石子击射这些靶子。
那不长眼的石子自他指尖掷出去,做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姿态胡乱的落了地,击中了谁的名字,那便活该那个人倒霉了!那个被击中的人,便是来俊臣下一个开刀斩杀的目标……
权利的热土使人疯狂,而对势力的追逐却犹如鸦片使人不自觉的欲罢不能、逐渐膨胀成魔成鬼!
来俊臣颇为享受这之间刺激的过程,他开始日复一日、饶有兴味的继续着他的游戏。
那粗糙的石子不长眼睛,谁都不会知道下一个被砸中的会是哪个,包括他自己。很自然的,来俊臣的这等玩味般的举动不经意的流传出去,一时之间朝野之上人人自危!
有人欢喜有人忧。
武后自然欢喜,这是她意欲达到的效果,要朝臣对自己俯首帖耳、要一切对她掌控实权不满的人就此收住那无谓的不安分!自此后,她对俊臣的宠爱与倚仗,开始不动声色的日益加深加浓起来……
那些曾经说好了的永远被风吹断了线,执着认定不会改变的人和事,也在风里雨里的一瞬间就已成长如斯了!
斯夫斯夫,想来也不过如此。……
午夜梦回时稀疏的细数起感业寺里那些曾经的日升日落、花绽花残,那些明媚的昭光、那些单纯的青葱岁月、那些隐隐显显良性尚存的恣意轻狂……全部的被那午夜肆虐的寒风一晌便洞穿而过,浮光掠影就此倏然便涣散的万般干净!
正如春华秋实四季兜转不停歇的轮回一样,这个世界注定无常,这个世界没什么是可以永远不变、一直下去的。
从来,都没有。
第四十六章 天降祥瑞迎神皇(1)()
武后抬了抬首,娇美的凤眸浮起软款的光泽,这目光中是难得的和煦,此刻如水一样扫视过眼前这着了布衣草履的普通农人、以及几案之上端正摆放着的、他进献的成果。
这目光虽然是和蔼的,但神情与姿态分明有如检阅百万雄师一般的肃穆且严谨!
武后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欲望不会只停留在一个区区“太后”的位阶上!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兴许也只想做一个好女人,但随着身处情境的不断变幻,时世造就人,那关于权利以及利欲心的膨胀,也在看不见的虚空中成长漫溯、如影随形。
世道将她逼到了这里,逼着她去追权夺势,逼着她……弄权称皇!
是时的武后早已历经了自她掌控实权以来最大的考验,这些年来兜兜转转的,她有意无意的做了许多件大事。她平定了扬州叛乱的外患、熄灭了权臣逼宫的内忧、同时也废除且流徙了李显、软禁了傀儡皇帝李旦……她的政。治道路前方,其实已经是一马平川,其实已经可以看见那金波万丈的、雕镂着古老图腾的象征着独一无二皇权的龙椅与印玺!
凤凰浴火、蜕变图腾成九霄真龙,这条龙、这颗斗数之中主宰正宫的璀璨星宿就要飞升,将没谁能够阻止她履行天命的大阵仗了!
但是……
在武后向着最高权势问鼎的道路之上虽已没有了显见的障碍,可那些流于隐处、秘而不发的李唐宗室的皇族血统,对于这个有心气、有干才的女人达到自己终极大成的目标仍是潜在的威胁!
这些有意无意的威胁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便是多拖一刻,变故都可能会层叠并生!武后眼下所欠缺并急剧渴求的,正是恰到好处的那么一把火!
循着金兽铜炉里丝丝缕缕的幽香迷乱了眼睛,武后颔首,小心翼翼将那几上“成果”托起在掌心里静心赏看,目光细致到恍如一位含春女子对镜画娥眉。
这掌心中托起的成果、这大费周章的进献之物,不过一块儿普普通通的白石头罢了!此时此刻这并不玲珑精致的白石头在日光下粼粼生波,不平整的石面儿摸上去便粗糙的擱疼了指尖。若说单纯看这石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或许……就是它太普通了!
但事物从来不该只单纯的去看表面儿,譬如这块儿不起眼的石头,它内里其实暗暗贮藏着许多玄机!这玄机,其实在于后天那般精心入扣的费力雕琢……
“便是如此?”武后含笑启口,声息夹着一股慵懒。
一旁上官婉儿转了目光示意那百姓。
其人也是机变,登时会心,忙不迭又前几步、对武后颔首作揖:“回天后。”启口时甫一抬目,面上尽是巴结示好之态,“顽石虽劣,但却承载……天意呐!”中途一顿,神色有意做了个沉淀。
“哦?”武后单手支了支太阳穴,挑起纤纤黛眉。
这时那人已抬手打了个姿势,示意武后看那石头背面儿。
武后便在他的引导下将石头翻转过来,慵闲的目光在这瞬息起了一定!
这貌不惊人、似不起眼的石头,果然是藏着一通大玄机的!那人说的没错,这玄机,便是它周身所承载着的浩浩天命……白石头的背面虽也嶙峋粗糙,但却正正刻着八个紫红色的隶书大字: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第四十六章 天降祥瑞迎神皇(2)()
不消再做更多的描述与详加解释了!只这简单的八个字,所传达出的一种奥义、神之旨义便已经是呼之而出!
只殊不知,看似苍天神迹化现、不可思议之大功德!其实乃是置心一处、无事不办呐……
立在一侧的上官婉儿与武后目视一处,一记眼神流转,彼此会意在心。
武后抬手抚了把耳畔被风撩乱的碎发,面上做了一个讶然的神色,又接过宫娥递来的清茶饮了一口,旋即不缓不急的对那农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怎的,便寻得了这么个神迹物件?”眸光一扫,并着微沉的语声,很快带起一股不容忽视的逼仄气势。
婉儿目光一恍,似乎在这当口瞧见了什么。淡淡侧身,抬袖拂了一把近前这金兽香炉的边沿,旋即以指间的薄扇拍落那点点斑驳的香灰,这才重新定身站好。她的眼里是容不下星点儿尘滓的。
跪身在彼的农人忽闻了那高高在上的天后的躬自问话,一张谄媚且微怯的面孔显然变得受宠若惊!他僵硬的身子没能止住的骤然起了一抖,但是很快便又重新按捺如初。
这个被上官婉儿千挑万选出的农人自然机灵的很,纵有惶恐亦或激动引得颤粟,也从不会表现的怎般冗长昭著:“回天后娘娘,小的姓唐、名同泰,雍州人氏。”稳声回复,于此稍停,扫了一眼仍被武*在手里赏看的白石头,片刻后接言继续,“这枚天降祥瑞,是小的从洛水里打捞出来的!”至始至终,他都是持着极尊崇、而偏于神圣的口吻在回复这早在民间威名远播、被神话的仿佛不是人的高伟天后。面上稳重,心间细忖,不敢稍有错乱处。语尽后悄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
婉儿颔首,示意他安心。
而随着这名为“唐同泰”的农人一语出口,登地便已引得满殿皆是哗然!
古来天人感应,河出图、洛出书……时今这洛水之中打捞出的刻了字的石子,此乃古今又一大祥瑞得以应证是也!唯有圣人临凡降世,方才能有如此难以遭逢之情景化现啊!
须臾思量,有识时务的文武之臣当即便对着武后离位跪拜,泪眼纵横、音声若哽,直道此乃上天对于天后治国之褒奖也!
最先只是零零散散的少许,即而便带动了许多朝臣加入了跪拜的行列。情形所致,殿中其余文武亦皆擒笏在胸、离席跪地,一顺儿口呼天后“乾坤合德,皇业高于补天、母德隆于配地”!
这是在肯定了武后这些年来为大唐兢兢业业所建功业的同时,亦将天子与圣母这两种角色在她身上云集于了一体去!
一时动容的阵仗在大殿之内迂回流转,其势头有如一条威猛长龙梭巡不歇!
就着一抹福至心灵的无声动容,不动声色的,高坐金椅的武后粉唇之畔浅绽了一抹徐徐的和风笑意……
正是时,子侄武承嗣忽地恍悟一般阔步出列,对着武后抬手做了个直勾勾的谏言:“天后!”一唤出口,便有若感应到了某种冥冥中的召唤一般,那魁梧的身子似是不能自持的登时便跪落在地、不断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