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门徒-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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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稍微弹了弹；弹开改字时沾上的石屑；拈起一枚棋子；放在“帅”旁
“又被小卒子逼死了；归墟的棋力果然不凡。为师甘拜下风；瞧你改字；心中尚存幼时意趣；何以执迷不悟？”苍老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淡然。
“弟子也是从孩童长大；幼时种种自然心中尚存。不过；就像师父会变老；弟子也会长大；又怎会时时怀着孩童之心？”
“为师写这几个字；不是让你抱着孩童之心；只想让你多一些人味；多一些生趣。你是老夫带大的；老夫不愿意见你如此。”
“师父；你不恨我么？”
石室中忽然沉默……
159 万归墟！（）
死寂过后；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
石室四周儿臂粗的巨大的蜡烛陡然点亮；如兰似麝的香气一阵一阵弥散开来；照得石室中亮如白昼。
烛光颤颤；照出石凳中安静坐着的两道人影。
清矍的老者；须发俱白；长可及地；眉如霜雪；落落垂下；他赤裸着上身；骨架很大；筋肉清健；绝无寻常老者的松弛之态。
令人骇异的是；他的两块肩胛骨、髋骨处各有一条细细的锁链穿过；脖子、双腕、脚踝处也有着铁铐束缚；铁铐上均连着细细锁链；锁链另一端深深嵌入石室壁上不知几许。
那一阵“叮叮当当”声就是老者身子一动；发出的声响。
如果灵鹫老祖在这里；他一定会认出；这就是闭关八年之久；参悟炼虚之境的灵鹫宫老宫主
老者对面坐着的；是个面色温和的中年；面貌清瘦；长相平凡；只是双瞳却呈现着死寂的灰色。
他一身灰袍；安安静静地坐着；手上摩挲着一枚棋子；静静等待着老者的回答。
蜡烛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仿佛被扭曲折射了一般；让他整个身形都有些模糊不定。
他每摩挲一次石质的棋子；就有细细的石屑落下；显然对老者的回答还是有些在意；内心并不似外表那般安静。
“恨？有什么好恨的？老夫一身近七百年的功力；炼神圆满的境界；本以为早已万毒不侵；就算拿毒药当饭吃当水喝也不会有半点异常。所以；那一年即使知道徒儿你想对付我；也没想着防备；只想试试你的手段；没想到啊……
“弟子从未想过欺瞒师父；师父也不必刻意防备。弟子事前已经告诉过师父；那是弟子亲手配的毒药；想请师父试一试。再者；以师父之智；骗与不骗；又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你的聪明之处了；这世上最厉害的骗术；不是说假话；而是说实话。你若说假话；老夫揍你一顿了事；偏偏你说了实话；勾起了老夫的兴致；让老夫心甘情愿地服毒。这以你名字命名的‘归墟毒；果然厉害得很；往日老夫不曾问过；今日想问一问；这毒到底是怎么制的？”
“弟子这一身本事九成来自师父；师父想问；弟子自然不会推脱。归墟毒；名为毒；实为道。”
“道？”
“归墟之道弟子修行北冥神功；发觉这门功法的精髓；并不在吸人内力。世上不少功法都能吸人内力；弟子只要想；也能创出这么一门来。”
“口气不小；那你说说；北冥神功的精髓在什么？”
万归墟拈起两枚棋子；“这是马；这是炮；两者本不相同。”
他两手微微使劲；两枚棋子无声无息间化成齑粉；倏倏而落；混成一片；“现在；它们就混同为一。说明；世间大部分事物；在更高的层次上是统一的。冰能化水；水能化雾；雾又能复聚为水；形态有别；实质为一。”
“所以北冥神功的精髓在于；北冥真气的本质；要比寻常真气高出一个层次；所以北冥神功才能真正吸收他人真气；因为几乎一切的真气在经过一定的变化之后；都会变成北冥真气。”
“这是真气层次上的差别；像萧星炎自创的星大法；；虽然也能吸人内力；但是他对外来内力仍旧局限在消除差异、强行融合的阶段；真气的本质层次并没有提高。弟子敢说；若不是他有炎天部历任部主的内力在身；根本不可能压服得了强行吸来的内力。那些内力定然不定时就会反噬。”
老宫主听得微微入神；忍不住鼓起掌来；浑身的锁链哗啦啦直响；“好徒儿；你对北冥神功的理解已经到了由技入道的地步；分毫不下于我了。不过仅凭此；还不足以对付得了老夫。老夫倒有些期待你的归墟之道了。”
“归墟之道；自北冥神功衍伸而来。”万归墟续道。
老宫主问道：“归墟；万物终归废墟。是这个意思么？”
万归墟摇摇头：“归墟；为海中无底之谷；谓众水汇聚之处。中有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不是万物终归废墟的意思。”
老宫主哈哈一笑：“老夫读书少；學问不高；徒儿你不要拽文；说重点。
“徒儿想；北冥真气之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更高的规则；北冥为海；这更高的规则么；弟子就称之为归墟了。”
“更高的规则？”
“是的；更高的规则；连北冥真气也必须遵守的规则。后来我找到了这样一种规则……”万归墟灰瞳中闪过一点亮光。
就算万心、梅若雪也很难想象万归墟这样的人；也会有情绪的起伏。或许只有在把他从小养大的师父面前；他才会有这种类似雀跃的情绪；甚至才会说这么多的话。
“心儿死后；我在冰窟九层陪了她十日十夜。她的真气；在这十日十夜中；不断地散逸；回归天地；那是我便萌生了这样的念头；无论是什么样的真气；缥缈幻心诀也好；唯我独尊功也罢；甚至是北冥真气；没有人的意志约束；总是本能地消散回归天地。”
“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们会回归天地？”
“师父啊；这世上未知的道理实在太多了；为什么星辰不会坠落；为什么会有日升月落；脚下的九州大地会否就是天上的星辰；而我们则站在一颗巨大的球体上？未知无穷无尽；每一个未知都有着相应的道理；而每一个道理都是三千大道之一；人力时有穷；三千大道；才智再高；也仅能取其一；我取的就是真气复归天地的消亡之道。”
“那几年我没有练功；只是在观察这个世界。人会死去；河海会枯竭；高山会倾塌；那时我一度以为灭亡才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真理。后来我才发现；人死了；肉身腐烂在泥土里；人终究还是在的；河海枯竭；水还是升腾在天地之间；水终究还是在的；高山倾塌；碎石倾覆在大地之上；高山其实也还是在的。”
160 万归墟（二）（）
“世间的一切本就不增不减；即便看着消亡；其实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于天地之间。既然始终不曾灭亡；那天地之间的事物；为什么始终生生不息地变化？这种变化；到底遵循着什么样的规则？”
“我苦思了三年一无所得；直到有一天；我一时兴起；去少林寺；看了一场剃度。”
“哦？少林寺如此了得？竟然一场剃度就能让徒儿你顿悟？”老宫主颇为诧异。
“跟少林寺无甚关系；只是徒儿见着三千青丝随风而散；就在想它们散开的方式为什么是四散；而不是聚拢？”
“这有什么好想的；一盆水泼出去难道还是一盆？”老宫主反问道；随即想到什么；闭口沉思。
“是啊；一盆水泼出去为什么就不是一盆了？一头的青丝为什么就飘得满天都是？签筒里的竹签倒出去为什么往四方散落？这就是规则；这就是道理啊
“这规则；说来简单。这世间一切的有序；总有往无序发展的趋势；这就是我总结出来的道理。或者用混乱度来说则会更好一些；若有一个体系；无外力的于扰；它的混乱度总在不断地增加。”
老宫主笑道：“一切都趋于混乱无序；那不还是归于废墟么；老夫讲得也没有错嘛。”
万归墟也不接话；续道：“人体本是个高度有序的体系；若走向无序；那人便会死亡。人体的真气在意识操控下；也是个有序的体系；若意识消亡；真气也会散向天地。这有序趋于无序的道理；我便称之为归墟之道。”
若是后世的學者能听到万归墟这番话；一定会惊异的发现；他说的规则；正是后世总结出的两大规则；质能守恒定律和熵增规则。
质能守恒定律；即孤立系统中；物质和能量总是固定不变的。
熵增规则即是孤立系统的熵只增不减。（熵；描述体系混乱度的标志。）
“那毒；归墟毒；就是我依此道理调制而出；让师父的真气趋于无序的趋势最大化；师父全力束缚真气；自然毫无还手之力。此毒内功越高；毒性越烈；师父的内力举世无双；那这毒么；自然也变成举世无双的绝毒。要是半点内功都没有；这毒就跟寻常的白水没多大区别。”
老宫主听罢；抚掌而叹：“老一辈都赞你如何天资高绝；如何勤奋刻苦；向道之心如何坚定；老夫现在才发现；徒儿你最大的优点；不是别的；而是想前人之未想；发前人之未发。别人都是學武；唯有你才是修道。老夫泼了一辈子的水；却都没有发现这里面还蕴含着这样的道理；被你囚禁在石室；还有什么好怨好恨的？”
“不过啊归墟；即便如此；我这一身的功力仍不能传给你。”
“师父；弟子也有一问想问您；您的寿数早该在两年前就到了；这两年全靠着精深的功力延迟着死亡的到来。按理在十年之前就应该行归元之礼；将这一身功力传与我了；我等了两年；多次试探；您依然没有传功于我的意思；弟子想知道；弟子哪里让您不满意了？”
“你哪里都很让我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但是徒儿啊；我找的是传人；你自己看看你除了长得像人；还有几分人气？传人传人；起码得是人啊。
“求仙问道；难道是为了变成人么？”万归墟淡淡反问。
“老夫也不知道这一问该如何答；不过老夫修道一生；修到后来；反而越来越舍不得这花花尘世。多么美好的世界啊；有人情冷暖；有爱恨情仇；有纷纷扰扰；它本该按着自己的秩序运行下去。”
“而你；老夫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属于这红尘俗世。你一旦出世；老夫也不知道会给这世间带来什么后果。现在有龙昊、苍天、星炎他们几个；就算你翌日真正神功大成；他们联手还是能压制得了你。但若是我将这一身功力尽数传给你；其余八部部主联手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说我敢冒这个风险么？”老宫主一改轻松之色；声音变得有些沉重。
老宫主叹了一口气；续道：“要是心儿她未死；老夫可能还会选你当传人。毕竟这世上；你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个半人；能约束住你的也只有这一个半人。心儿算一个；老夫算半个。眼下心儿死了；老夫也行将就木；往后还有谁真正能在你肆无忌惮之时；扼住你这条蛟龙？”
“岳飞岳少保以‘莫须有；之罪；为高宗所害。今日不曾想；师父也以未犯之罪罪我；徒儿无话可说。”万归墟淡淡道；“虽无显迹；意欲为之；好大的罪名。殊不知人人皆有原罪；照师父的说法；岂不刚生下来就得溺死？”
“呵呵；老夫以未犯之罪罪怪与你；又因为舍不得下手废了你；被你先废了；也算是罪有因得吧不过；老夫还是要说；若有你这等能力；又视人命如草芥的；师父自然也会亲手诛除。你若是如星炎一般的枭雄心性我都能接受；偏偏你啊；你把人命当过命么？不管是人命；还是别的什么；在你眼中都如浮云。譬如囚禁为师；你心中该是毫无悔意吧？欺师灭祖在你眼中从来不算什么；更何况别的？”
“师父意思如此果决；弟子才不得不将您囚禁于此；万一您觉得寿数将近；将一身神功托于旁人而不是弟子；那岂不是糟践了钧天一脉历任祖师苦修的内力？这世上；配得上这些内力的也只有我了。”万归墟声音不觉提高了一些
“你倒是自视甚高；不过你也知道；北冥神功以大御小；我就是让你吸；你敢吸么？至于归元之礼么；想也不用想；老夫宁可带着这身真气回归地府；也绝不会同意的。”老宫主说罢一摆手。
“呵呵；师父；待我归墟功法全部创出；您这一身真气终究还是我的。”万归墟温和笑道。
“老夫等着呢；呵呵；以老夫的身体还能撑个两年；你的归墟功法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自创了吧？十几年都未曾成功；想着两年之内完成？”
161 心魔大誓（）
“师傅不妨和弟子打个赌；赌弟子两年之内能不能创出归墟道典。”
“道典？气魄倒是大得很；什么内容？”
“一套内功心法；一门身法；一门掌法还有一门剑法。两年为期；至于评判的标准；内功不下北冥神功；身法不弱凌波微步；掌法不低天山六阳掌；剑法不输六脉神剑。若是不成；弟子此生不出灵鹫宫。”
“徒儿你胸有成竹了？那老夫还跟你赌个屁啊”
“师父一定会赌的。”
万归墟二指拈起棋盘上的“卒”字；“啪”得一声；敲在“帅”上；那枚“帅”突然凭空消失；只有一枚“卒”字；稳稳得落在米字格内。
“嗯；你倒是把老夫吃的死死的；若是老夫输了呢；又该如何？”
“师父什么也不必做；只要这两年内不自尽即可。”
“哈哈；赌了不过这彩头对你而言太不公平；老夫这辈子最后一次赌约可丢不起这人。这样吧；你若是输了；此生出不了灵鹫宫；那老夫给你行了这归元之礼便是。你若是赢了；归元之礼免谈；想要；你就得凭那什么归墟道典硬抢了。你看这样如何；行的话；就发下心魔大誓。”
“师父倒是好打算；徒儿输了；此生再不得出宫；那时师父把毕生功力再传给我；既不用担心弟子像师父想的那样为祸世间；又对得起灵鹫宫列祖列宗的传承内力；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既然师父话已出口；徒儿自然无有不应
“无有不应么？”老宫主似笑非笑道；“老夫要你解开困锁肉身的‘玄铁精金锁；；再取出封印丹田的‘大衍封神针；；你可敢应？”
“乱命自然不可乱应。再说玄铁精金锁；弟子也解不开。玄铁精金锁造出来就没想过再打开；是以根本就没有钥匙。而且它与‘屠龙刀；所用金属成分极为相似；不过；配方却是在屠龙刀配方的基础上试验过上千次；才最终选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