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清歌岁月长-第9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夜,两个人隔着一扇门,心事重重,彻夜无眠。
第414章 海德堡的平静时光()
第二天一早,清歌就收拾好了行李,搬去了那套带花园的小楼里。
这栋房子有些年头了,总共有三层,分隔成了七个房间。她住的是顶层一间小小的阁楼。
这间阁楼本来是房东用来堆放杂物的,尽管现在收拾干净了,但还是有一股霉味儿挥之不去。幸好,这里房租便宜,再加上打工换宿,清歌每月只需要付180欧。
至于打工换宿,无非是每天早上帮其他租客做做早饭,每天晚上打扫公共区域,然后定期打扫花园,修建花木。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重活。
在海德堡的生活,比想象中的更闲适。这座小城风光秀丽,街道干净整洁,穿梭在大街小巷的行人,除了学生就是游客,每个人都怡然自得。
开学后,她渐渐忙碌起来。在学院的师生见面会上,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导师——莱恩教授,就是当初视频面试时,坐在最中间那位考官。
她也特别留意了那位问她“后不后悔”的女老师——詹妮特伦,这个名字,她至少听说过两次。
想当初,她差点成了这位女老师的学生。只可惜,造化弄人,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她搬走后,展睿来找她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也许是害怕尴尬,他们总是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过,他每周末都会来找她,有时是相伴出游,有时在一起做饭,有时在图书馆看书。
他很克制,没有再做出任何超越朋友关系的举动,也闭口不提合租或交往的事,这让她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转眼就到了圣诞节。这次,展睿邀请她参加一个由中国留学生组织的圣诞晚会。
她欣然同意。晚会那天,她久违地画上淡妆,穿上了浅色长裙和高跟鞋,看上去格外明艳动人。
在门外等候的展睿,看到她这身装扮,心脏仿佛漏跳一拍,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晚会上,她低调地站在角落,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留学生们的表演。身旁的展睿遇到了几个朋友,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他的一位朋友注意到了默默喝酒的清歌,开始和她搭讪。在问过了她的家乡、母校、专业后,这个男生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巧了!上次去慕尼黑,我认识了一个女生,也是苏南大学德语专业的!”
“是吗?她叫什么?”她的兴趣被提起来了,好奇地问。
男生皱着眉头,艰难地回想了半天:“好像叫什么、什么刘雪薇,你认识吗?”
“刘雪薇?没印象”她摇了摇头,“她是哪一届的啊?”
“比你高一届,去年来的德国,不过她不是海德堡大学的,好像是在慕尼黑什么什么大学来着?”
比她高一届?那应该是她的学姐吧,她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咦?不对啊!她休学了一年,比她高一届,那应该是她的同班同学啊!可是,她不记得什么刘雪薇啊难道是这个男生记错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就把这件事忘了。
第415章 午夜的越洋电话()
留学生的晚会有些无聊,这些平日里埋头苦笑的学霸们,一到这种场合,总是放不开。
千篇一律的歌舞表演让清歌感觉乏味,也许是室内暖气开得太足,她的胸口憋闷得难受。
快到十点时,她终于憋不住了,对展睿说:“抱歉,我想回去了。”
展睿立刻起身,拿起挂在椅背的西装外套,说:“有点无聊吧?我跟你一起走。”
走出大门,她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这是她来到这座小城后,遇到的第一场雪。
深夜,长街四下无人,空旷寂静。他们在街头悠闲地漫步,任由雪花在发梢飘落。
展睿脱下了刚穿上的外套,体贴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谢谢。”她笑得温婉动人,“我发现,你来欧洲后,变得像个绅士了。”
他笔直地站立着,把手背在身后,模仿着英国老牌绅士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女士。”
她笑着推了他一把,刚想揶揄几句,却被他顺势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箍得很紧,用尽全力,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是害怕伤害到她。
也许是这场雪太温柔,这一次,她没有再挣脱。
就这样吧。她的心里一阵柔软。
此刻,她孤独又疲惫。她不再奢求遥不可及的星星,不再眷恋甜蜜的往昔,只想要一个可以依偎的怀抱。
他看着她,目光深情而温柔。
“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她低着头,脑海中已经构思好了回答,可是那一声“好”,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她在等什么?等待命运的旨意吗?还是等待她的心彻底坚硬?
坚硬到可以毫不犹豫地抛下过往,奔向新的怀抱?
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的额发上。突然,一阵响亮的铃声打破了雪夜的寂静。
是她的手机铃声。
她十分自然地掏出手机,刚想接听,突然,她的目光僵住了,直直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她不安地抬起头,望着展睿,问:“家里现在几点?”
展睿看了一下手表,说:“现在不到十点,中国比这里快六个小时,应该是凌晨四点吧。怎么了?谁打来的电话?”
清歌神色忧虑地给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舅舅”。
“这么晚了,他找我有什么事?”她自言自语,“这是我出国后,他第一次联系我这么晚了”
“接啊!”展睿有些着急,“说不定有急事找你!”
手机铃声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让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舅舅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啊?”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她疑心是不是越洋电话信号不好,或者,这根本就是舅舅误拨了她的号码也许他喝醉了?
“喂?听得到吗?”她又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还是一片死寂。
搞什么嘛!她皱着眉头,刚想挂断电话,突然,听到了一声低哑的啜泣。
“清歌”
第416章 梦到下雪,是大凶之兆()
这的确是舅舅的声音。可是,听上去很低沉、嘶哑,跟平时完全不同。
她的心重重一沉,一种不详的预感如阴影般占据了她的脑海。
“清歌,你听我说你妈妈,可能不行了你快回来吧”
舅舅的声音断断续续,颤抖得厉害,她几乎听不清楚。
可是,这句“不行了”一出,就像一声惊雷,在她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你说什么?舅舅,你别吓唬我!”她紧紧地攥着手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你别吓我!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在四下无人的长街,她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刺破了寂静的黑夜。
接下来的一切,像一场无休无止的梦魇。
买机票、收拾行李、坐上飞机这些都是在展睿的帮助下完成的。她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一片混沌,心里空空荡荡。
圣诞节期间,机票紧缺,价位奇高。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
她神情恍惚地靠着舷窗,望着漆黑的夜空,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
耳畔,传来了空姐亲切的声音:“小姐,飞机要起飞了,麻烦您关闭手机。”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声音冰冷:“我不关。”
“小姐——”空姐的笑容僵住了,语气明显强硬了许多。
身旁的展睿急忙向空姐道歉,然后柔声对清歌说:“我知道你着急。可是,你在飞机上也接收不到任何信息,还是关机吧。下了飞机再联系他们。”
清歌的脸色冷若冰霜,依旧一动不动。
展睿无奈,只好从她手中取出手机,当着空姐的面关机,然后又连声道歉。
飞机上的十二个小时,对她来说,就像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她全程未说一句话,未吃一口饭,未进一滴水。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蜷缩在座椅间,昏昏沉沉地睡去。
梦里,天空灰暗阴郁,地上白雪茫茫,杳无人迹。一道白光闪过,她猛地惊醒过来,看到窗外那绵延起伏的云海,跟梦中的雪景一模一样。
她从小就听奶奶说过,梦到下雪,是大凶之兆。
终于看到机场的跑道了。飞机匀速滑行降落时,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手机。
输入开机密码时,她的手抖得按不准数字,一连输错几次,最后手机自动关机了。
她急得差点哭出来。重新开机后,她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指,终于,手机顺利开机了。
她一边反复拨打着舅舅的手机,一边由展睿牵引着走出机舱,穿过长长的廊桥,向出口处走去。
终于,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她焦急地喊着:“喂,舅舅——”
“清歌”电话那头,舅舅的哭声那么悲怆。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停止了。
“她已经走了”
她的世界轰然倒塌。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无助地抱膝蹲在地上,哭得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孤儿。
第417章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有人说,父母是两座大山,挡在你和死亡之间。父母不在了,你就看到了死亡。
清歌不是没有感受过死亡的恐惧。多年以前,安德在法国遭遇恐怖袭击,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嗅到死亡的气息。
可是,这次不一样。
死亡,就这样真切、近距离、毫不遮掩地摆在她面前。
就摆在医院最冰冷的地方——太平间。
妈妈就躺在那张窄窄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块白布。她的容颜依旧平静安详,可是身体却干瘦得不成人形。
清歌甚至怀疑,这里躺的根本就不是她的妈妈。
妈妈哪有这么瘦?她是舞蹈老师,身材匀称,即便这两年她消瘦了许多,可是怎么会干瘪成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该有的体型
舅舅带着哭腔的话语时断时续:
“清歌,你妈妈一直瞒着,不让我们告诉你她检查出来时,已经是结肠癌晚期了后来癌细胞扩散到了其他器官”
“在你出国后,她才肯接受化疗,两个疗程之后一切都晚了”
“昨天,她突然发生脏器衰竭,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我们才给你打电话。”
“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你妈妈她、她担心你承受不了她想自己挺过去可是”
是谁说的,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她的人生,从今以后,只有一条孤零零的路。
路的尽头,叫做死亡。
舅舅、舅妈、表哥、爷爷、奶奶,还有爸爸都聚集在医院。他们每个人都在哭。有的在无声地流泪,有的在隐忍地啜泣,有的在放声大哭。
唯独她没有哭。
大概她的心已经坚硬如石了,她的血已经凝固不止了,或许,她所有的情感都死了。
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荒诞、离奇、不真实。
她怎么能哭呢?她若哭了,不就等于承认妈妈真的死了吗?不,她不能哭!她不能向这个荒诞可笑的世界认输。
从医院接走妈妈的遗体,在家里摆上灵堂,挂上妈妈的遗照——这一切,展睿不敢也不能插手,都是她自己完成的。
七天后,殡仪馆的员工开着一辆黑色的车,来到了她家楼下。
四个小伙子一起发力,把棺材扛在肩上,缓慢而小心地抬到楼下。
一个小伙子不经意地嘀咕了一句:“真轻啊”
那一瞬间,清歌崩溃大哭。
真轻啊
出国前,妈妈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慈爱的微笑定格在她的脸上;回来后,妈妈就成了一具干瘪的躯体,很轻、很轻
因为,她的灵魂,已经飞走了。
从殡仪馆出来,妈妈化成了手心的一抷土,轻得没有重量,就像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飘向了天空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到人间走一回。
回到家中,她把小小的灵盒摆在灵堂中央,坐在沙发上,失神地望着墙上的遗像。
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她突然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糯米糖藕了。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大厨,可是,她只有一个妈妈。
第418章 无休无止的梦魇()
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展睿没有回家。为了陪伴清歌,防止她出什么意外,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她家里。
在听到噩耗时,清歌几乎崩溃。可是,当他们赶到医院,见到遗体时,清歌却冷静得可怕。
在遗体火化的那天,她终于嚎啕大哭,把积压在心底的痛苦和自责发泄出来了。
在那之后,她又变得异常沉默,死气沉沉,就像是灵魂被抽空,只剩下一具僵硬的躯壳。
回到家里,她瘫倒在床上,没日没夜地昏睡。展睿每天出门买饭,然后把她叫醒。
可是,她始终没有什么胃口,每天只吃一顿饭,醒了就喝几口水,然后继续沉睡。
看到她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他心痛不已。他更宁愿她大哭大喊、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歇斯底里。
把痛苦发泄出来,总比这样醉生梦死、郁郁寡欢要好。
一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劝她:“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哭出来吧!你可以在我面前哭,没关系!你也可以骂我、打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她目光空洞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放弃,继续说:“那我们去外面散散心吧。去公园走走,或者去爬爬山要不,去更远的地方?我们去看海,怎么样?”
她神情恍惚,嗫嗫地说:“对不起,我觉得好累,只想睡觉。”
“好吧,你好好休息。”他无奈,只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