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火-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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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赫尔低声对费利佩说:“我得住在这,你怎么办?”
费利佩的衬衣依然干净挺阔,他在安赫尔身侧,像名高大神祇守护在侧,俊美非常。
他扫一眼院内景象:“那就一起住。”
“国王,你也看清楚了,这里条件很不好,”安赫尔和他走在后面,“你回市区住酒店吧,或者就近飞去卡萨布兰卡……”
“没什么问题,就在这儿和你一起。”费利佩摸摸他的头。
安赫尔十分凌乱,心想你太天真了。
他知道,费利佩真正是从小的矜贵教养,即便生父对他不亲近,却不影响他养尊处优长大。
这么一个贵公子,根本没住过简陋居所,安赫尔都不敢想象让他住在这里,会是什么情形。
中年人是这里唯一的负责人,带他们参观了前后院,但再往后的牲畜棚、谷仓就没带他们去了。
“这是去年才成立的收养机构,不属于政府组织,只是收留了一些战区儿童,又陆陆续续收留本地孤儿。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负责,经费不足以雇佣更多人。”中年人说道,“基金会能回应我们的求助,我们很感激。”
安赫尔侧过头看了一眼费利佩,心想,慈善基金会是这个人投资成立的,该谢的是他。
他微笑道:“分内之事。这次来,我们将收集资料,反馈给基金会。”
“今天回城区有些晚了,就像先前说的,不如就住在这里。”中年人提议。
安赫尔点头:“是这么计划的。”
中年人带他们去准备好的住处,嘱咐几句,然后离开。
屋子里只剩安赫尔和费利佩两个人。
摩洛哥民居平房建筑比较高,方形窗户开在墙上高处,透入些许光。
屋内仅有床和桌椅,摆设简单,有种家徒四壁的感觉。
“所以……”安赫尔转身,不无担心地端详费利佩,“这么简陋,你真的要住下?”
费利佩环顾四周,点点头,将箱子和手提包放在桌上,表示已经决定了。
他回头,见安赫尔已经在干活。
费利佩饶有兴趣地看着,安赫尔收拾床铺,将负责人送来的干净被单铺好,揭开水壶检查一下,去灌干净清水回来,一切井井有条。
“从现在起,换我照顾你,”安赫尔收拾好,拉着他出门,“你负责站在那里散发魅力就行了。
费利佩轻轻笑了一下,垂眸望着被他握住的手腕,随他出了门。
这间收养机构原本在市区,后来经费不足,不得不一再搬迁,直到这里。
院子很大,新栽种的树苗和花圃透出新绿,空地上,小孩们追逐玩闹,年纪稍长的孩子会帮负责人分担杂务。
但细看就会发现,有些孩子在战区落下了身体残缺,小到炸断的手指,大到截肢、毁容,以及被化学武器损伤视力。
那位中年负责人走过来,对他们笑笑:“孩子们脱离了战争地域,被接过来。起初政府还在关注,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了。没有经费,很难维持下去。更要紧的是,一部分孩子还没获得移民身份。”
“很快就会解决的,”安赫尔说,“我们尽快向慈善基金会提交报告。”
中年负责人想起什么:“先前说过,会有一位女士?”
安赫尔:“是珍妮弗,她早上临时有事走了,过几天来会合。”
今天天气好,晚餐已经准备妥当,收养机构的孩子们就在院内吃晚饭。
院子里摆一张半旧的长木桌,搬来高矮大小不一的凳子,晚饭是粗麦抓饭、烤饼、浓汤,所有人围坐一桌,哄哄闹闹。
孩子们对安赫尔和费利佩十分好奇,都偷偷打量他们。
“你从法国来吗?”一个孩子问。
安赫尔笑着摇摇头:“不,从巴西。”
“你真漂亮。”另一个孩子小声说。
安赫尔友好地打招呼,照顾旁边小孩,很快就和孩子们打成一片。而费利佩不怎么说话,只偶尔与负责人聊几句,冷冽气质也让小孩们不敢冒犯。
饭后,天色已暗,到休息的时候,两人回到房间。
安赫尔看看时间,对费利佩勾勾手指:“来。”
他们走到这排最末一个房间,是水房,里面有淋浴。
浴房空荡荡的,此刻没别人,一点声音都会回荡半天。
这浴房很大,没有隔间,进来就一览无遗。墙边安装了几个淋浴水管,灯光昏暗,确实也很简陋。
“在这里洗澡可以吗?我问过负责人,这个时间没人会来了。”安赫尔说。他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费利佩能不能适应。
“没关系。”费利佩左右看看,表示无妨。
然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安赫尔:“呃,你先洗,我在门口等你。”
“浴室这么大,一起。”费利佩说。
安赫尔迟疑了一下,于是走到对面的淋浴水管下,面朝墙壁,背对着费利佩,开始脱衣服。
身后也传来轻微窸窣声,费利佩解开衬衣扣的样子几乎随之浮现。
安赫尔不敢回头看,脱完衣服拧开淋浴水管开关,由于没有蓬头,水柱直接冲在身上。渐渐的,热雾弥散开来。
他转身去拿洗发水,就看见对面费利佩的背影笼罩在水雾中,宽肩窄腰、背部肌肉劲瘦,随动作浮现出分明线条。
看见他的身体,先前那些旖旎画面不由自主涌入脑海,安赫尔耳尖迅速发红,拼命把他们在浴室镜子前做|爱的画面压下去。一想到费利佩拿枪威逼自己,安赫尔就气得冒烟,再一想后来被他折腾得不由自主缠上去配合他,更气得头晕。
就在这时,费利佩转过身,安赫尔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一瞬,抓起洗发水瓶子,飞速回头面对着墙,洗澡洗得心不在焉。
背后的流水声渐渐停了,费利佩先洗完,走了出去。安赫尔听着他脚步离开,心里这才静下来。
快洗完时,安赫尔听到外边有人走近,焦虑了一下,他到底也不太习惯公共浴室,如果有陌生人进来会很尴尬。
但脚步声在门外停下了,隐约传来费利佩说话的声音,简短几句,对方就离开了。
安赫尔快速洗完,扭头看见不远处的浴袍,想必是费利佩走之前放在那的,于是裹上浴袍走了出去。
“……还在等我?”
安赫尔走出门,走廊下,一直守在门口的费利佩穿着浴袍,漫不经心地正在抽烟,月光将他高挑身影勾勒出一道银边。
费利佩抬眸看了他一眼,吸一口烟,明灭火光一亮即逝,映出他眼尾微挑的弧度。
他熄掉烟,似乎轻轻笑了一下:“不是一直在等你么?”
安赫尔一时接不上话,费利佩转身先走,他就默默跟在后边回去。
这里供水和电压都不太稳定,条件有限,他们被安排住在一起,关了灯,房中漆黑寂静。
床不窄,但也不算宽敞,安赫尔背对费利佩侧躺着,知道他不会再随便碰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只是这样近的距离,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床铺并不柔软,安赫尔听得出费利佩还没睡着,于是问:“我还要住几天,你明天先回去,好不好?”
“安赫尔,”他说,“你总是心软,对不对?”
安赫尔反驳道:“我是怕你和豌豆公主一样,在这床上睡几天,身上硌得青青紫紫!”
“我不介意。”费利佩说。
安赫尔气结,只好由他去了,闭上眼睛睡觉。
夜里,噩梦做到一半,安赫尔半梦半醒地挣扎出来,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把手贴在费利佩胸膛上,确认他有力的心跳,才又慢慢睡去。
一个轻柔的亲吻落在安赫尔额头,他被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一夜再无梦魇。
清晨醒来,费利佩已经不在床上了,推开门,正对上门外几个笑嘻嘻的小孩子,安赫尔向他们说“早上好”,小孩子们也纷纷喊道“早上好”。
“请问,看到我的朋友了吗?”安赫尔问。
小孩子指了指前院方向。
换过衣服,安赫尔到前院,看见费利佩站在长桌前,正在打电话,同时在桌上的文件纸页上记录什么。
安赫尔没去打扰,一转身,远处太阳悬在云上,清风穿过碧田,风中裹挟着盖里斯河的湍流、姆贡山的花香,清冽拂面迎来。
“带你的朋友去城里看看?巴扎很热闹。”收养中心的负责人走到身边,对安赫尔说。
安赫尔摇头:“不,还是办完事情再……”
负责人笑着摇摇头:“要珍惜美好的清晨,不要着急,先去逛逛吧。”
安赫尔想想,点头笑道:“谢谢您。”
他和费利佩开车去往城区,进了城,街上到处是摩托车和汽车,曲折的砖石路,路边有穿白袍、蓄着胡子的人牵一只羊走过。
越靠近大巴扎,道路越拥挤,车身宽大的越野车几乎寸步难行。
费利佩把车泊在一条巷口,与安赫尔步行穿过两条街,进入大巴扎市集。
人声鼎沸,一条弯曲长巷伏在缓坡上,从头到尾都是摊贩店铺,一眼望去,人头攒动,巷侧建筑墙壁悬挂的布匹与旗幡垂在半空。
安赫尔惊叹道:“人好多!如果走散了,就在那一头会和吧。”
费利佩的指尖在他手心点了点:“不会走散。”
他们随涌动人潮进入大巴扎集市,巷子两侧,菜蔬水果摆在大而扁的编筐中,陶罐、布料、日用品也都在门窗大敞的临街店铺里贩卖。
费利佩很高,皮肤苍白,眼眸墨黑,这相貌已是极为惹眼,加上冷酷的神情,小贩们对上他,叫卖声都停顿一下,转向别人才继续呼喝。
“哈哈,太挤了,”安赫尔在这热闹中直笑,抬头看费利佩,“你会生气吗?是不是不喜欢这种地方?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来玩。”
费利佩当然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伸手护着安赫尔穿过人群,却说:“这里很好。”
“那你要来一碗这个吗?”安赫尔指巷子一侧的摊位,是卖蜗牛汤的,一走近就有独特的腥味扑鼻而来。
“不。”费利佩无情拒绝了。
安赫尔:“这又是什么?骆驼肉香肠?骆驼做错了什么?费利佩……”
费利佩把他拉走:“想都别想。”
安赫尔大笑,拽着他到下一家茶摊,要两杯绿茶,多放了两片薄荷叶和糖。
嘈杂拥挤的人潮,安赫尔却从头到尾没走丢过,总处于费利佩视野中,只要一回头找费利佩,就会被牵住一会儿手,然后再放开,让他安心地玩。
巷子前方几家卖画的,摊主都是柏柏尔人,太阳照在粉墙上,分割艳丽斑驳的条纹遮阳棚,以及棚檐下张挂的几排画。
“如果我在这里,守一个小摊卖我的画,”安赫尔说,“然后你路过……不,你不会来这里,然后咱们一辈子也不认识。”
“会来的,会来买下你所有的画,以及你本人。”费利佩揽着他,避开一辆艰难穿过巷子的小货车。
“怎么买走我本人?”安赫尔倒是好奇了。
费利佩没回答,只是笑了一下。
电话响起,是基金会一起派来的那位珍妮弗:“安赫尔,到摩洛哥了吗?”
“是的,就在收养中心这边。”安赫尔说。
珍妮弗热情地说:“我明天就到,从法国带了礼物给你。对了,你朋友也在吗?”
安赫尔:“是,他……顺路陪我。”
挂掉电话,他们买了很多礼物给小孩子们,离开大巴扎,费利佩突然停了一下,回头看一圈。
“怎么?”安赫尔问。
“可能有人跟着。”费利佩淡淡道,带他往泊车的地方走。
安赫尔倏然警惕:“我们……”
费利佩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有我在。”
驱车返回镇子里的收养中心,安赫尔把礼物分发给孩子们,满院的欢呼和笑声。中年负责人对安赫尔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安赫尔却摇摇头,指指费利佩。
收养中心目前只有那一位工作人员,孩子们一日三餐都由他负责,时间一到,要准备午饭了,安赫尔跟去厨房,打算帮忙。
这里只有一架气灶,另有一只大铁桶改装的土制炉子,要烧木柴,因此做饭是很累的。
安赫尔非常佩服这位负责人,他就像一个超级大家庭里唯一的父亲一样。
安赫尔为他打下手,人多,所以饭菜分量非常大,单是洗菜就洗得安赫尔头昏脑胀。
“要帮忙么?”费利佩跟了过来。
安赫尔站在院中水池边,守着一大盆浸泡在水里的菜叶和番茄,动摇了一下:“说真的?”
“我听你的。”费利佩解开袖扣,一边挽起衬衣袖一边走过来。
自从来到摩洛哥,大魔王就处于罕见的温顺状态,安赫尔突然来了兴致,真的支使他干起活来。
“番茄洗干净哦,否则不让吃午饭。”安赫尔擦擦手,走到一旁,跳起来坐在桌上,当起了监工。
费利佩听了淡淡一笑,挽起袖子开始清洗番茄和蔬菜。
安赫尔啧啧称奇,怀疑费利佩虽然养尊处优,但还是很有调|教余地的。
“是不是在让你做什么都行?”
费利佩抬眸看他:“所以,想让我做什么?”
安赫尔反倒一时语塞了,于是说:“我再斟酌一下。”
他坐在旁边,拿起收养中心的一沓资料开始翻看整理,按下圆珠笔做记录。
中午阳光灿烂,热闹而暖洋洋的一顿午餐之后,安赫尔给孩子们上了一堂声乐课,简单排了一小段歌剧。这里没有纽约林肯中心的豪华剧院,只有斑驳老旧的泥瓦房,可孩子们的快乐总是很单纯。
安赫尔和中年负责人谈了一会儿,继续写完剩下的报告,梳理一遍,发送给慈善基金会,终于舒了口气。
他扭头,对刚打完电话的费利佩说:“是不是很奇怪?这明明是你的基金会,你就在这里,我却还得写报告做反馈。”
费利佩一手拿着手机,发了条消息,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