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女子银行-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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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铭抬着脏手往额头上一揩,弄得自己格外地狼狈。他默然点了点头,走到门口时,方站住问道:“对了,你替咱们谢过人家了吗?”
“不用那么客套。”宋玉芳说着,对着父亲微微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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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四日,参众两院几乎是以破纪录的效率,火速通过了三读,恢复执行民二旧则例。
一时间,舆论哗然,尤其是作为全国金融中心的上海,市面上所有数得上号的大报社都在同声谴责国会无耻。
中行的股东会、董事会,以及各地负责人,纷纷站出来施压。
徐世昌眼看一边的学潮尚未平复,这边的银行业,几乎也要以一种罢工的姿态向他施压。迫于无奈,他连夜电令财政部出面调停,并要求审慎处理。
翌日清早,中行几乎出动了总处所有高层,奔赴财政部,参与谈判。
而对手安福系深知讲理讲法讲专业,自己是必败无疑,唯有各个穿上军服,抄上各自的家伙,以武力到场施压。
走在安福系最前边的,是前任内务总长,时任众议院议长的王人军。今天,他最重要的一重身份是安福俱乐部的总裁。
“呦,这么大阵仗呀。”王人军轻蔑地白眼一笑,不情不愿地向着冯光华伸手,敷衍地握了一握。
“彼此彼此。”冯光华冷笑着回应。
第132章 剑拔弩张()
王人军抬手往胸口一拍,有意显摆自己的一等文虎章、一等大绶嘉禾章、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这代表了国家认可他为一等一的功臣。
张庆元怒地掉转头,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静等财长的出现。
王人军走到孙阜堂跟前,假惺惺地故意问他,怎样添了这许多的白发。
孙阜堂则对他夹枪带棒地训了一顿:“人都要老的,为非作歹是一世,行善积德也是一世。老是不怕老,就怕坏,坏到骨子里的人,晚年岂止是老,简直是老不死的。不如做个好人,老了至少还得一句‘德高望重’,不是嘛?”
“你!”王人军举着拳头差点就要挥下去。
“诸位——财长的意思是,人多意见就多,不如两边各派一名代表,也许还更容易谈出好结果来。各位都是贵人,不是政治中心,就是金融中心,有事的话,不如”财长秘书室的门恰巧打开,负责安排会议的秘书,见此情景,不由呆愣了一晌子。
两帮人马心照不宣地各退一步,形成一种无声的对峙。
财政部是此次事件的中间调解方,双方都愿意给这个面子。两边分别推举出副总裁张庆元,以及刚刚任命为西北筹边使的徐树铮。
其余人等一概被安排在了会议室,等待调停结果。
王人军站在一边,等着孙阜堂上前,与之并行:“孙老,我个人对您真是崇拜至极,可惜呀,我投去的帖子,您从来也不接。不过没关系,您要肯赏脸,随时来找我,安福胡同永远欢迎您。”
孙阜堂不愿与之为伍,便加快了步伐:“实在抱歉,两年前你就说了这话,我当时不感兴趣,现在依然不感兴趣,至死都不感兴趣。”
王人军则跟在后头,露出狡黠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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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办公桌前做最后准备的龚心湛,闭眸回忆着五分钟前,从总统府打来的一通电话:“现在舆论对于此事,反响很激烈,请慎之又慎。”
慎,何以为慎?换句话说,是军心重要,还是人心重要。
“总理,两边代表都到了。”秘书敲了敲门,有意提到了“总理”的头衔,顺便望了一眼行军出生的徐树铮,借此提醒他,里边坐的是代总理。无论安福系成员在国会上如何逞威风,对于内阁总理不能不拿出一点尊重来。
龚心湛闻言,并没有立刻请人进来,而是先仰天一叹。这不是摆架子,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个调停重任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他实在不知要以何种办法,压住安福系的气焰。这是一场荒唐至极的争斗,既然没有从道理出发,那么龚心湛所擅长的经济知识,完全是无用的。
等到秘书再次叩了一下门,龚心湛才疲惫地说了一声:“进来吧。”
门一开,徐树铮只是象征性地对主人打了一个招呼。他内心里认定,身为老同事的龚心湛,不可能对张庆元毫无偏袒。因此,一落座,便拍了拍随身的配枪。
龚心湛冲着自己的秘书望了一眼,秘书悄悄地摇了一摇头,显得很无奈。按规定自然不可能将配枪带进来,可是这帮人只肯自己做自己的主。
“庆元,你先说说你们的方案吧。”龚心湛勉强笑了一下。
“果然,有话先让老熟人说。”徐树铮不阴不阳地说道,解了军装上两颗扣子,显出不耐烦听的样子。
张庆元毫不示弱,根本没有准备退让的方案:“我们还是老方案,请徐将军一方面,撤回恢复旧则例的议案。”
龚心湛闻言,眼前顿时一花,痛苦地低下头,抬手搔了搔头皮。除了感到为难,他也完全理解中行的做法。很简单的道理,做生意便是如此,如果期望最终的结果不至于自己太吃亏,必然要把开口价抬得高一点。否则开口退一步,调解退一步,对方就自然地占了两步的便宜。
徐树铮冷笑道:“我也是老方案。如果张总裁执意认为不可行,我倒想追加一条。清退中行所有商股,董事会职权由财政部收回。”
龚心湛暗叹,还是安福系更狠,摆明了要往心口上剜一刀肉下来。
“你!”张庆元拍着桌子,气得脸色发白,一句话说不上来。
“徐老弟,徐大将军,小徐!”龚心湛一连换了三个称呼,违心陪着笑脸道,“大总统说了,希望小徐能给老徐一份薄面,不要弄得央行也罢起工来。当此内忧外患之时,咱们还是大局为重啊!”
既然是徐世昌的意思,徐树铮不得不计算一下利弊。此时的舆论对于皖系是绝对的大不利,加上一个老狐狸徐世昌。无论他心里怎么想的,也不管他存了什么算计,眼下不便与之彻底闹僵。因为赶他下去容易,再捧一个能让各方点头,还手无寸铁的总统,简直是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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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后,张庆元先一步走出财长办公室。
中行一行人立即跟出来,期待地望着他的神情,看是一种怎样的结果。
张庆元见安福系的人也紧紧跟了出来,不便表露过多的情绪。一直到走出财政部,才向冯光华汇报道:“请董监会出面拟一份公文,呈送国务总理,要求维持民六新则例。”
孙阜堂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急切,上前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么我们让步的是”
张庆元神情复杂,半边脸微微翘了一下唇角,另外半张脸,依旧绷得贴紧:“增加股本至三千万,且持有人必须是安福俱乐部的成员。”
“缓刑”孙阜堂拄着手杖兀自回到车里,虽缓了一口气,却也不能说完全地渡过了这一劫。
回到银行,刚步下汽车的孙阜堂,又遇上了一拨来意不善之人:“孙老请留步,我们是财政部特派调查员,有人举报你的秘书利用职务之便,违规发放贷款。现在请您协助调查。”
“什么意思?”孙阜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时候王人军此前那番气焰嚣张的话在他脑海之中重演了一遍。他不相信,这完全是一场巧合。
何舜清自从踏入中行起,几乎与孙阜堂是同吃同行,他有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情,第一个洞悉的必然是孙阜堂。只有今天这一天,因为准备与安福系的谈判,所以许多到财政部的高层都选择让副手暂代其职。谁也没想到,就半天的工夫,安福系会同时安排两出戏。
“这也正是我们想问的。”临时成立的调查组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坚持要请孙阜堂重新回到财政部,接受相关调查。
“孙老”急得大哭了一场的傅咏兮从银行内冲了出来,被调查组的人拦在了大门口,“他们连小玉也带走了,说是为一家南洋橡胶厂提供了高额贷款,又只收取三分之一的利钱。”
“什么厂,谁的厂?”孙阜堂知道自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的,那么他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多搜集一些信息,才好想到脱身之策。
傅咏兮亦是明白这些的,她只是故作激动,利用自己情绪化的假象,把本不该透露的细节,告诉给孙阜堂:“法人叫何纪清!”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悉,但孙阜堂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看起来不是什么高明的圈套,污蔑何舜清为一个同辈的远亲,冒这么大的风险违规放贷。这甚至不需要费时费力地寻找什么证据,把族谱拿出来对一对,就足够说明其中有疑点。
对方使这招数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作为一种震慑,也是一场小小的报复,让孙阜堂和他的亲外甥吃几天苦头,尝试一下被囚禁的滋味,也就会放人。相信何舜清能猜到这一层,并且保持足够的冷静。就是拉一个无辜的女子落水,实在不上台面。不知道宋玉芳能不能度过这一关。
想到此,孙阜堂忽然迫切地想跟调查组走:“好,我跟你们去,并且我保证,绝对尊重财政部的调查结果。”
对方真正的目标是孙阜堂,其次是何舜清,宋玉芳完全是无辜受牵累。在这种情况下,孙阜堂早一点服软,就能让宋玉芳少吃一点苦头。横竖真相会大白的,不如就好好配合,也好早一点了结这场闹剧。
可是,傅咏兮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上去,她以为孙阜堂这是怀疑起何舜清来了,所以话里话外处处是让步,便高声嚷起来:“为什么不便说,哪有那么蹊跷的?一定是陷害,一定是!”
“女士,请您不要再阻拦我们的调查。宋小姐的章盖在贷款单上,这是无法抵赖的事实!”
孙阜堂看傅咏兮哭得那么可怜,于心不忍,一扭头忙躲进了车里。
围观了此事的冯光华,并不表现出慌乱,只是他不放心把孙阜堂交给这个面生的调查组,便上前调停道:“好了好了,不要挡在大门口。不过,孙老年事已高,你们要单独带走他,恐怕也不行。让我的秘书跟去,孙老若有什么不舒服,我们还能及时知道。这个要求不过分吧?我保证我的秘书不会参与任何问题,只负责照顾孙老的身体。”
第133章 遭遇陷害()
这个理由和承诺,很难让人拒绝,调查组的人没有明确表态说不,但他们的车子也没有立刻开走,显然是在等冯光华的秘书一起走。
傅咏兮还想追上去理论却被佟寅生一把拉住:“我知道你的感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
终于轮到何舜清倒霉了,佟寅生管起这桩事来,倒是一点不嫌烦,甚至还有些许的得色。
这种表情被一向胆大妄为的傅咏兮所洞察,她忽然开始怀疑,这会不会是蓄谋已久的圈套。因为她知道何舜清一直在做一件很隐秘的事情,调查倒卖抵押物的内部黑手。而又那么刚好的,宋玉芳也是知道一点问题。会不会只要调查出偷运抵押物的内鬼,就能牵出这场构陷的幕后主使人?
“我要举报,我也要举报!”傅咏兮灵光一现,拔腿往升降机的方向跑去,拦在冯光华、张庆元的面前,嚷得整个分行人尽皆知,“我举报何舜清、宋玉芳,私卖抵押物资、中饱私囊!我举报,我举报何舜清!何舜清私卖抵押物资、中饱私囊,请总裁、副总裁速速严查!何舜清身为署理总裁室第一秘书,又是孙阜堂的嫡亲外甥,背后一定还会牵出一串贪腐案,请立即彻查整个贷款部门,清点库房,以免证据被毁。”
听见傅咏兮举报宋玉芳,全行的人都围了上来,让冯光华和张庆元不表态也不行了。
这就是傅咏兮的目的,她不知道何舜清的调查走到哪一步了,她也无法说出谁有这方面的嫌疑,只好把罪名干脆地推给何舜清。那么,银行内部的调查科一旦接手此事,必然会第一时间搜查何舜清的办公室。无论他搜集到了多少证据,至少可以证明给人看,他过的这个独木桥,很有可能会招来祸事。
上一秒还在幸灾乐祸的佟寅生,旋即来了一个大转弯,悄悄地退步到了人群之外,满脸挂着冷汗,如果不是背靠着立柱,几乎是无法站直身体的。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沈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正面撞见有些失态的佟寅生。
两个人俱是脸色煞白,但心境完全不同。沈兰对于银行无愧于心,她至多只是深感蚍蜉无法撼大树,对于一些问题选择视而不见。可佟寅生远不止如此,傅咏兮发的这个疯,可能会断送他的未来。
然而这也不意味着沈兰是绝对安全的,她深知这些为利益而抱团的人,无需等到铡刀落下,稍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各想法子来保命。这很有可能成为她人生的转折点,她的清誉、她的骄傲,或许会成为乱刀之下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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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政部调查科,调查组长江大海,把手往宋玉芳跟前一砸,咬牙问道:“说吧,你一个姑娘家难道还等着上刑吗?”
宋玉芳已经盯了他的胸牌看过多次了,她实在想不明白,既然是这个专案的组长,为什么不去啃大骨头,反而来逼问自己呢?还是说因为涉及太广,孙阜堂跟何舜清会由财政高官亲自审理呢?
“我对此一无所知。”宋玉芳已经答了很多遍了,加上心有困惑,表现得有些不在焉,“从职务上看,我仍是中行的练习生,三年练习期还有几个月才满。即便是到了三年,我也对自己的正式职务毫不知情。一个普普通通的练习生,哪里来那么大放贷权利呢?”
江大海冷笑着将她的军:“你们银行又不是没有那样的先例。”
宋玉芳无奈地冷笑了一下:“袁平那次,背后有陆军部的势力,我背后有什么?”
江大海又一次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提醒她:“未来的何太太,请你不要小看我们调查组的能力。”
宋玉芳缓了一口气,思忖一会儿,极力地保持着自己清晰的逻辑:“好,换个角度想,放贷不是件小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