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女子银行-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妈”宋玉芳才说了一句话,泪珠就刷刷地滚落下来。
王婶看宋太太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得病的,就劝她先回屋休息去。
不多久的工夫,宋子铭过去问太太,感觉怎样了。毫无意外,这一通关心,换来的不过是一顿大吵。
宋津方贴着墙,闪进他姐姐的屋子,揉着一双泪眼,问道:“姐姐,别人家也这样吗?老师说,家人应该是天底下顶相爱的人。”然后,伸手向父母的房间指了指。
宋玉芳把弟弟抱在腿上,替他擦干了泪水,安慰道:“不要觉得我们不如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宋津方摇着头,声音有些哑:“可你们总这样,我好害怕妈妈对爸爸很凶,姐姐也凶爸爸,然后爸爸又去凶妈妈,你们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呢?”
宋玉芳努力把这些一切说得平淡,又容易接受:“过去我们只有一边可以站,现在可以选边站了。不单是我,不单是我们家,经历这一切的人都很痛苦。但我们透过这种争吵,最终想要的是,等你们这些孩子长大了,可以少一些痛苦。不要怪姐姐,也不要怪爸爸妈妈,我们生在这样的时代,必须要承受得更多。姐姐只希望,你将来无需再经历这种煎熬。”
宋津方似懂非懂地摇了一下头,道:“我不会的,我会听老师的话,如果我不同意谁,我就举手,慢慢说好好说”
这样的回答使得宋玉芳破涕为笑,她点着宋津方的小肉鼻,道:“小小年纪,不要这么铁齿。人如果不读书知理,就容易盲目自负。可人要读书知理了,又保不齐会自视甚高。这两种人都容易有高贵感,自以为是的态度,最不是好东西。可是凡人好像很难走出这个困境。”
宋津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子,又追问:“爸爸也不行吗,姐姐也不行吗?”
宋玉芳无奈地长叹一声:“要是可以,我们又吵什么呢?”
###
这样一闹,宋玉芳就不想在家待着,以避免总跟父亲争执。又为了避开亲戚中的那班说客,最后她选择避到顾华家里去。
对此,宋太太是同意的,她和顾华的太太是很聊得来的,顾华又最能劝动宋玉芳,安徽会馆离家也近,想看女儿随时都能去。
是日,顾太太将书房腾了出来,拉着宋玉芳的手,笑道:“安心在这儿住下吧,你叫我一声师母,那我就跟你亲娘是一样的。有什么委屈,尽可向我说道说道,别闷在心里。”
顾华提着小箱子进来,冷笑道:“你呀,仔细吹破了牛皮,小玉的烦恼放在你眼里根本就不成问题。跟你谈,只怕越谈越伤心。”
顾太太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跟丈夫争执,勉强笑了笑,然后又指着顾华,对宋玉芳说道:“那还有你顾老师呢,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跟他总谈得拢吧。”
宋玉芳笑着微微颔首,轻声道:“谢谢师母,也谢谢老师。”
跟过来串门的宋津方跟这边的孩子玩成一片,打闹声一阵一阵地送到屋里来。
顾太太想到两个儿子都换上了新衣裳,生怕才穿没两天就成了破衣服,赶紧走出去喊住他们。
宋玉芳向着顾华一笑,道:“人要是一直长不大该多好呀。津方在家里哭得肠子都快断了,这会儿见了大毛二毛,却又好了。”
顾华回以微笑,并没有就此发表什么看法。转过身,从左边书架上的第二层格子里,取了几本书出来:“我这里有一套不错的杂志,创刊才不多久。你要是觉得闷了,或是情绪实在糟糕,就拿来读一读。这里的作者和编辑,都是与你差不多年纪的新人物,想必他们的文字,能纾解你内心的痛苦。”
宋玉芳接过来,念了一声“新青年”,然后喟然一叹:“顾老师,我有时候常想,您怎么不是我父亲呢?”
顾华摇摇头,苦笑道:“这世上最不费力的事情就是羡慕。你看,我比你父亲小几岁,我的人生信仰还未完全确立的时候,赶上了新思潮的萌发,而你父亲却在观念成熟期完全地接受了旧道德,这是遗憾但不是错,尤其不能算是个人的错。你可以与他争辩,却不能厌恶他、恨他。当你遇到挫折时,你终究才会发现,血缘是这个世间,唯一不问理由的支持。”
“是吗?”宋玉芳回答的时候,眼神很空洞,表情也是漫不经心的,似乎很不在意这种观点。
看来,无论多懂事的人,总要再经历一些,才能拥有真正地平和。顾华如是想着,心情不由复杂起来:“再过几年,难说我的孩子也会向旁人去问,怎么我的父亲不是你呢。学到老是一种近乎理想的品质,多数人在老去的时候都是倦怠的。终有一天,时代的浪潮会抛弃我,也包括你。年轻人,切不要不可一世。”
宋玉芳冷笑着耸了耸眉毛:“然而我有时却想,我父亲对待家人,若能改掉不可一世的态度,兴许我们之间就没有那么多剑拔弩张了。”
顾华微叹一声,不再就此发表议论,转而倒了两杯水过来,无奈摇摇头:“这还真是如人饮水啊!”
宋玉芳会心一笑,和他碰了碰杯。
###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宋子铭的学校开学,宋玉芳才搬回家里去住。
重新回到工作状态的宋玉芳,完全没有时间去向她的朋友们倾诉旧式家庭的荒唐。总裁许连山上报财政部,请求成立股东代表会的事情,犹如平地一声雷,银行上下为之沸腾。
要知道,股东会早已成立了一个,并且一直在商议修订银行则例。
这个新的股东代表会,可以理解为危机四伏的许连山,为保总裁之位,使出的阴招。他要通过财政部的路子,把反对他的一干人等都排除在银行决策层之外。更为致命的是,为了把中行死死攥在手心里,财政部选择站在了许连山这一边。
结局并不意外,孙阜堂等人直接从失望坠入了绝望。经济市场尚未稳定,内部的权利斗争却已进入了白热化。
这天,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指名要找沈兰。进了办公室,冲着她当头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臭婊子,死贱人!这是什么?”妇人举着一张转款单,唾沫星子直往沈兰脸上飞。
沈兰被打得头皮发麻,眼前一直有飞虫盘旋,使她看不清那上头的字。
贵妇人冲她脸上啐了一口,道:“我儿子从小最听我的话,是那狐狸精道行深,把我儿子的魂魄都摄去了。可是,他不懂事儿,你们也不懂事儿吗?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来办业务,你们就不知道报警吗?”
沈兰定了定神,这才大概猜到,是自己过手的一笔转款业务,牵涉了一对青年男女的私奔问题。这类事情,她不是第一次碰见了,可一来就抬手打人的,眼前这位太太还真是头一个。
“这位”沈兰眯着眼,吃力地辨认了一下落款处的名字,然后才道,“钱太太,我们银行办事也是有章程的。您是母亲,大概永远会把自己的孩子当成小孩。但是一位二十岁的成年男性来到我这里,无论是从手续上,还是外形上,我都不能限制他的经济自由。”
“呦,信洋人那套呀。”钱太太脸上放出一个阴鸷的笑容,“那么,客人是上帝,这是不是洋人的规矩?我都是上帝了,你还敢顶嘴?”
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宋玉芳和傅咏兮正在顶楼喝咖啡。
何舜清紧贴着桌子,露出一脸笑意,问道:“我听说二位女士,最近结识了几位要员的太太?”
这种笑容似乎话里有话,宋玉芳望了望傅咏兮,谨慎道:“正常工作关系而已。社会上对我们的妇女储蓄越来越持正面评价,要员的内眷又大多热心公益,开了年之后的确时常联系我们。但是,只谈如何推广妇女储蓄意识,别的交情是没有的。”
第80章 事态紧急()
“别紧张,我没有恶意。”何舜清后仰着身子向椅背上靠着,表现出轻松的样子,调侃道:“我想请你们给我引见一下,方便吗?不过这件事,你们要说不方便,我就只好‘仗势欺人’了。”
傅咏兮放下咖啡杯,冷笑道:“以何秘书的社会关系,似乎不需要绕我们的路子呀。”
何舜清自嘲地一笑,挑了挑眉,解释道:“正常渠道已经不会对我开放了,所以我得另想办法。加上密斯傅的家庭”
从措辞来看,不难猜测是受了许连山另组股东会的影响。
傅咏兮点点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我父亲只是教育议员,志不在经济。不过,总统夫人倒是很喜欢听我谈妇女事业的”
宋玉芳听她大有同意帮忙的意思,低头了看着腕表,说道:“夫人她很忙的,设若真的要去我们原先约好了一个半小时后要碰面的,意在讨论妇幼基金会的问题。”
“那就走吧。”快人快语的傅咏兮先一步站了起来。
宋玉芳看看何舜清,只见他脸色为难地朝桌上的一堆文件望着。
傅咏兮看他们两个都慢吞吞的,便催道:“不管你的办公桌上有多少公务,都没有夫人的行程那样密集。”
为这句话,何舜清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起身披上外套。
下了楼,三人瞧见沈兰那间特殊业务办公室门口,围满了行员。
“这是怎么了?”何舜清拨开人群,进门只见沈兰被人冷秋月搀着,散着一头乱发,脸上沾着茶叶片,制服前胸有一片水渍,实在狼狈至极。
宋傅二人也挤了进来,发现办公室的陈设都被挪动了,像有打斗的痕迹。
袖子高高卷起的钟凯,喘着粗气向她们低声解释着:“泼妇闹事,而且还是个挺金贵的泼妇。”
因为还有其他工作,宋傅二人只能对这里发生的冲突略表关心,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
入夜时分,何舜清才谈完事情回到行里。
傅咏兮惦记沈兰的事情,一下车就冲进去打听消息,然后又忙着赶去沈兰的办公室里问道:“沈兰姐,凭什么要你道歉呀,你没答应吧?”
沈兰撇撇嘴,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是没答应,但是佟主任替我道歉去了。所以我出不出面已经不重要了,左右都是服了软。”
“他那腰就那么好弯呐!”傅咏兮抱着胳膊,气鼓鼓地往椅子上坐了。
“那位太太脖子上的狐狸皮大约要抵他两个月的薪水了,能不弯一弯嘛。”沈兰讥笑了一声,继而又困惑起来,“要说起来,人家也是本事,登门道歉听着是憋屈吧,可佟主任不单得到了谅解,还带回来一笔基金生意。”
晚一步进屋的宋玉芳将门带上,与傅咏兮并排坐下,猜测道:“我看那位太太一点儿也不傻,她心底分明是知道这件事不怪你的。但是,我认为她所思量的是,这种当众羞辱的手段一旦奏效,就能逼得惊慌失措的你,记起一些有关于这单业务的蛛丝马迹,那不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嘛!”说完,轻拍了一下办公桌。
沈兰这才恍然起来:“经过你这一说,我倒是明白了那笔基金是怎么谈成的了。佟主任只要肯追着收款户头的银行多打几通电话,再编一个更加紧迫的说辞,那么那对恋人何时何地取了款子,不就暴露无遗了吗?”
傅咏兮接言道:“我们也只好议论议论罢了。毕竟谁也没有真的接触过那位女士,拆白的可能不能够完全刨除。所以,不管佟主任是不是拿这个线索做了交易,事态未来的发展是很难断定的。”
“瞧见了没?”宋玉芳坏笑着搭住傅咏兮的肩膀,向着沈兰眨了两下言,“我们的密斯傅,真是一夜长大呀!”
沈兰会意地飞了一个眼神过去,点头笑道:“是变成熟了。”
傅咏兮白着眼,一手插在腰上,不屑道:“亏得是你们说出口的,换了旁人我是不答应的。什么长大,什么成熟,都被一群世故透顶的老者给熏臭了。我之所以能理性地看待这件事情,是因为我已想到了,关于业务员要遵从何种操守,法律也好、行规也罢,概念都是模糊的。其实应当有那样的条文,我们的职责范围,仅有义务核准客户的身份和行为能力,至于别的嘛我们不是他的师长,不曾教导过他要怎样识人,因此他有否受骗,我们本就不该承担责任。就好比他此去,若真如才子佳人那般圆满,我们也不能去讨他的喜酒喝。那么同理,他不如意了,自然不能说是我们的罪过。其二就是,我们不是警察,担负不起除暴安良的职责,如果警察能给出密斯特钱被骗的证据,我们自当配合,但如果没有,又岂该是我们负责证实客户的女朋友的品格呢?”
最后一句话,傅咏兮的断句和重音认真得像一位汉文老师。
宋玉芳听罢便是一笑,晃着手指指向傅咏兮,又对沈兰问道:“听听,这钢口比王熙凤怎样?”
沈兰挑了一下眉,淡淡地说:“差远了。”
虽然宋玉芳那样问,纯属调笑,但是沈兰的回答,让傅咏兮不服气地噘了一下嘴。
不等她反驳,沈兰又露出笑容,一字一顿地道:“是王熙凤比她差远了。”
“这还差不多。”傅咏兮扭着身子,得意地一笑。
“呦,笑得这样高兴,这是在开小会呢?”话音刚落,冷秋月推门而入。
傅咏兮转过脸,趴在椅背上问她:“你怎么也来串门了,不跟万华哥出去玩儿呀?”
提到崔万华,冷秋月虽然不再跟人发急了,却依旧红着脸,表示很难为情,低声答道:“说是要加班。”
傅咏兮冷哼道:“新鲜,我们银行上下,有准点下班的人吗?”
沈兰对着宋玉芳无言地笑笑,宋玉芳便拍了傅咏兮的背一下。
冷秋月又答道:“加到八点自然就算不加,可他那个加班,是要通宵的。”
宋玉芳敛了笑意,扭过脸问她:“年都过完了,还那么忙呀。”
冷秋月皱着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很清楚:“好像还挺秘密的,是总处直接抽了几个人上去。”
###
同一时间,在总处的一间小会议室里,桌上叠着一堆账册明细。
孙阜堂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