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女子银行-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经这样一闹,教室里的人都哄笑了起来。冷秋月一时羞,一时恼,一时又觉受辱,“哇”地一声把心里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宋玉芳正欲上前理论,听见她哭了,就把话给咽了下去,掏出帕子来赶紧回头去劝。
这时,自然又是傅咏兮抢上去,帮着出头道:“刘同学,你们学校难道不教手工课的吗?缝纫课考验的就是手工技巧,难道不该学?!”
挨着冷秋月坐在位子上的沈兰先是不说话,到了这一句时,也拍案而起:“我看他们学校缺的是品德课。”
随着这一句话,局势又逆转了过来。看热闹的人里头,有几个便附和着沈兰说道:“密斯特刘,这就是你不对了。这样对一位女同学,既不厚道也不绅士。”
刘泰不甘心闹得自己一个人没趣,明知理亏却硬要摆出一副算账的派头来,将手重重拍在了沈兰跟前:“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就你有品德?”
沈兰到底是女师大出来的,在校时就专门参加游行,对付守旧派。官老爷她都不怕,岂会怕一个大放厥词的黄毛小儿。因就将身一挺,将眉一挑,回击道:“你要是敢把自己的混账话,回去说给你们校长听,我就敢当着你校长的面重复一百遍!”
傅咏兮听得痛快,不住地叫好鼓掌。
可她的得意,愈发激怒了刘泰。
局面僵成这样,冷秋月也顾不上哭了,推着宋玉芳的手,拿眼问她怎样是好。
宋玉芳也急得没法子,心里只管想着,过一会儿教员就该来了,要是两边各打一板或者干脆偏心势众的男生,沈兰可就要吃亏了。因此,赶紧走到中间拦着,劝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别闹出事端,那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兰把话听到了心里,咬着牙暂时忍下了一口气。
傅咏兮因为自己背着“前科”,害怕自己的冲动会殃及旁人,也不敢多言,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只是她抱惯了不平,却忍不惯委屈,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谁稀得搭理这种发臭的化石。”
正是这一句不服气的抱怨,把事情推到了无可退让的一步。
刘泰抬起手臂,怒指了一下傅咏兮跟沈兰,然后又卷起了袖子,骂骂咧咧地嚷道:“我说你们几个小娘们”
沈兰见情势不对,把惹祸的傅咏兮往身后一拦:“你干什么,要打架吗?”
“打架?”刘泰不可置信地伸手掏了掏耳朵,满眼都是戏谑,“你们女人是要平等要疯了吧。瞧这细胳膊细腿的,居然也敢说打架。”说时,望着四周的人一笑。
他又摸着下颌,打量起四个女生来。其中两个打扮不俗,似乎家里有些来头。至于另外两个嘛,除了冷秋月红着眼趴在桌子后头发抖,也只有宋玉芳看起来好欺负些。
实际上,刘泰也不想闹大事端,毕竟自己理亏在先。可是,他也不甘于以自己的失败来结束这场风波,总要占上一点便宜,才好顺着梯子下来。
这样一想,刘泰便转过身,伸手往宋玉芳脸颊上一摸,色眯眯地一笑:“不过要是去床上打一架,说不定就”
一句话没完,右边耳朵就嗡嗡作响起来,那半边脸也火辣辣的,好像被架在火上烤着似的。
再看看宋玉芳,早变了一张脸,再不是凡事都和和气气的样子。一双怒目圆睁着,活像是要吃人。
###
教室里正闹得人仰马翻,却没有一个管事的出来制止。
原来,第一次的考核成绩是需要分行验收的。佟寅生作为这次培训的负责人,正在办公室里翻阅考卷。
总处也很重视新人的素质,就派了何舜清过来监督。
两个人是死对头的事,绝对称不上是秘密。因此,训练班的教员们怕出事,都战战兢兢地陪在了办公室。未免两个人一言不合吵起来,还把门给关上了,省得叫人看笑话。
何舜清先就问道:“女学生的程度怎样?”
无论是女职员还是何舜清,佟寅生都存着偏见。挑了挑眉,语气轻蔑地表达着自己的不看好:“女学生读书自然是很会下笨功夫的,擅长考试也不稀奇。就怕到时候,上手不利索。银行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别的不说,就是坐柜台的体力,想也不是女流之辈能承担的。”
何舜清眸光一暗,意识到屋子里紧张的气氛是不适宜谈正事的,便也不想过于在言辞上分出胜负,只是笑了笑:“能把书念好的都是聪明人,只要方法得当,上了手自然也不会跟不上。”
佟寅生看完了考卷,直接就拍在了桌上,冷哼着挑衅道:“我就不明白了,非要请些花瓶来做什么?”
何舜清依旧试图讲着道理:“理论上说,女子比男子更加心思缜密,最适合我们这一行了。”
“跟你们这些喝过洋墨水的人,真是没法说。”佟寅生说罢,没耐烦地摆了一摆手。
招女职员虽然是何舜清极力提议北京分行去办的,可一旦议定了,接下来的许多事都是总处的人不便多插手的。此来也只是作为临时监督而已,何舜清只好咽了一肚子反驳的话不提。
佟寅生见他今日气焰不旺,觉得自己很在下属跟前长面子。背过身去,小声却得意地哼哼着:“这倒罢了,反正我看那起女学生,长得还挺水灵的。只要往柜台前一站,那些大客户看着喜欢就好。况且,一个月给六块钱的津贴,也是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说到开支一层,还故意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
显然,他说的是反话,只为了给何舜清一个难堪。
可是,何舜清的注意力却摆在了另一个问题上,不由地将眉一攒,疑惑道:“练习生的津贴不是八块吗?”
佟寅生笑得更加大声了:“那是男的,女的怎么好比。”
“怎么能”
还等不到神色冷峻的何舜清反驳,就有人匆匆忙忙跑着过来敲门:“佟主任,佟主任,练习生打起来了!”
“什么?”
众人齐声惊呼,早有几个人冲出办公室,赶去教室里维持秩序。
而佟寅生作为负责人,总不露面已经是违规了,更何况一群有相当素养的毕业生交到他手里才满一个月,别的成绩没有,倒先打起架来,他总归脱不开干系。因此再也傲慢不起来了,只好两手叉了腰,把头埋着,闷闷地望着地面不说话。
何舜清斜了一记白眼,叹着气道:“去把惹事的几个叫过来问问。还没到岗先学了这样的流气,以后是不是还要拆银行的房顶啊?!”
佟寅生理亏,也只好听着他耀武扬威地训斥。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负责教务工作的李组长带着宋玉芳四人还有刘泰,进来回话:“何秘书,就是他们几个闹的事。”
一听“何秘书”三个字,宋玉芳心头便是一跳。
古话说英雄都怕见老街坊,更何况是甩了人家一巴掌的宋玉芳呢?虽然把话说开了,错不在她,但被教员带到办公室来对质,总是叫人脸红的。
第20章 尴尬重逢()
何舜清看见蓝布上衣和黑裙子的打扮,早觉得眼熟了。尽管宋玉芳恨不得把脸贴在地上,但是那个身形还是瞒不住人的,毕竟曾经那么亲密地并肩站过
想到这里,何舜清也觉得思绪远了,很有些不相干。咳嗽了一声,装作谁也不认识的样子,问李组长究竟怎么回事。
李组长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齐。最后,为了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他决定挑个软柿子出来背锅,顺便替其他人开脱:“其实,那一巴掌是宋玉芳扇的,密斯傅和密斯沈都是同窗情深。那么,这位冷秋月同学是因为这次的成绩不好,所以有些伤心,倒也情有可原。”
不多久前,宋玉芳还像个深明大义的英雄那般,做过何舜清的临时助手。一个多月没见,摇身一变成了一名“问题学生”。这样的落差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窘迫至极,更何况李组长的话分明有偏颇。
原本这话可以摊开来说个明白,可是事有不巧,恰好是何舜清在过问。因为这个,宋玉芳便犹豫了。她不知道要以何种口吻开腔自辩,语气上一个拿捏不好,会不会显得自己是在以过去的交情为标榜,逼着何舜清站在自己这一头呢?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更不想被误会成那样的人。
再加上旁边站着佟寅生,那又是另一段不大好的渊源。她甚至没底气抬头,怕被认出来之后,事情更加地复杂。
一时间,难以言说的各种情绪一齐涌上了心头,宋玉芳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何舜清背着手,转过半边身子,先望了望冷秋月,然后才沉声道:“这件事不能以情有可原含混过去吧。我听你的意思,冷同学分明是受欺负的那一个。”
李组长陪着一脸笑,点头哈腰地答道:“是是是,不过刘少爷没什么歹意。就只是一秃噜嘴,什么话都往外说”
“说话的时候先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何舜清板着脸一捶桌,吓得众人皆是一哆嗦,“你是老师,尽可对他们直呼其名。若是以平等论,就都称呼同学。”
李组长更是吓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是刘同学。年轻轻,难免就”说时,干笑了两声。
何舜清听罢,不屑地冷哼道:“你是说另外几个人年纪都比他大,所以你才只计较别人的错处?”
李组长把背压得更弯了,从口袋里抽出一方白帕子来,揩了揩额头的冷汗:“何秘书,要不您”
一句话刚到嘴边,就听见佟寅生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李组长,监督人和负责人是两个不同的身份,自然也承担着不同的工作。
李组长暗暗吁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口条不顺,才没让最得罪人的话说出口。接着,脚下一转往前走了一步,请示道:“佟主任,您看这事儿闹得”
可是,这个示好来得似乎有些晚了。
佟寅生白了一眼,将手插进裤袋里,慢慢地想去。这次招考只能算是半公开,实际上以推荐为主。虽然推荐名单未见得各个都是家世显赫,但是衣着就是一张无字名片。他打量了这五个人,不由地点着头认同李组长的做法:“有争执是难免的,打人就不对了。”
听罢,宋玉芳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她意识到,自己大概要为此事负最大的责任了。
而他们这种不经商量的默契,使得何舜清一下子无言了。冷笑了一声,又咽了咽口水,才追问到关键问题上:“是谁先动的手?”说罢,冷峻的目光完全地射在了刘泰一个人身上。
方才还充大佬的刘泰,到了领导面前又不敢多言语了,守着沉默只管装傻。
李组长嘻嘻地笑着,道:“这不是明摆着嘛,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动手了。”然后,就把手指对准了暗地垂泪的宋玉芳。
听到这里,傅咏兮再也忍不住了,扯着大嗓门质问:“轻薄算不算动手?”
沈兰和冷秋月自然也就点着头表示同意,刘泰则是恶狠狠地斜了三人一眼。
倒是被人扣了个大黑锅的宋玉芳什么也不说,只管哭。傅咏兮又不是第一天认得她,以为她平常虽然寡言,但绝不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媳妇,今天这副委屈样还挺出乎意料的。
“你哑巴了吗,干什么不说话?”傅咏兮压低了声音,扯着宋玉芳的袖子,想让她上去解释两句,可她却毫不领情。因为害怕宋玉芳会无辜受处分,又气她关键时刻无故地掉链子,傅咏兮急得满头是汗,冲着在场唯一看得入眼的何舜清高声解释道,“这个刘泰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言语轻浮、举止孟浪。你们站在密斯宋的立场上想一想,被人无端地骚扰了,难道还能忍着?他连一句话都受不住,密斯宋却要白白受他欺侮,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回嘴最厉害的人明明是我,怎么就跟我无关了?”
沈兰便顺着傅咏兮的目光,朝李组长瞅了一眼,往前站了一站:“拍桌挑衅的是我,出于同窗情深站出来的不是我和密斯傅,而是密斯宋。她因为替我们着想,拦在中间不让打。可是这个叫刘泰的欺人太甚,非但不领情,还做出下流的举止,那一巴掌完全是活该!”
“你们”李组长因她二人不领情,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何舜清面无表情地背着手,走到刘泰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下去:“你究竟有没有轻薄人?”
冷秋月见刘泰打死不说半个字,一副等着谁来救他场的样子,赶紧向何舜清提议:“老师,我们绝没有说谎。要不您现在就去教室对质,晚了,他们就该串通一气改说辞了。”
这样坦荡的表白,已经把事情的对错展现得很清晰了,由不得谁再做任何的狡辩。
“李组长留下,其他的教员去教室,把练习生带到单独的办公室,一个一个地问清楚。”何舜清扭过脸,忽然地问佟寅生道,“佟主任,您有妹妹也有女儿,您的妹妹甚至跟这些女学生差不多一般大。要是这只手落在您妹妹身上,令妹会如何反应,您又如何反应?”说罢,毫不留情地大力举起刘泰的右手。
刘泰则是挣了好几下,才勉强收回手的。
佟寅生哼地冷笑了一声,心里便有了计较。走过去,拍着刘泰的肩膀道:“叫刘泰是吧?你给女同学道个歉,再写份检查。品行方面扣十分。”
刘泰自然是不服气的,可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自知家人都在奉天,远水救不了近火,犯不着嘴硬下去,也就不情不愿地认了错。
这一板子打了,按照佟寅生的性子,自然就要指着宋玉芳,去打另一板子:“还有你”
何舜清赶紧抢在前头说道:“你受委屈了,先回宿舍休息吧。”
宋玉芳有些意外,抬起一双泪眼向着何舜清看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他的侧脸上,使他脸上短短细细的绒毛,都似染着金箔一般地耀眼。他的目光既温柔又坚定,眼中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安慰地向着宋玉芳偷偷地一点头。
无论是出于旧交情,还是就此事的前因后果来说,帮她解围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