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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斩灵曲-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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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淡然,目不斜视,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一丝也不曾察觉。不管周遭人如何议论,他只是闭目养神,懒得搭理。

    公子珥望向他,看着那副天赐的好皮囊,既为他惋惜,又替自己欣喜。

    待到燧皇出现时,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那老者高高在上,用目光扫视大殿,发现了许多久违的老面孔,心中疑惑,暗道恐有大事发生。

    人多了,嘴杂了,朝会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反正燧皇集权,他要搞一言堂,群臣也只能顺着他的思路走,不敢有太大偏差。

    公子琰全程听得专注,果然有备无患,当场就被燧皇点名。

    燧皇点名公子琰,不少走神之人立马收了心,仔细聆听。

    只听为君者问道:“老六此番西去,应是受了不少苦吧?”

    “为君为国尽忠,儿臣不苦。”他答得不轻不重,对其中艰辛波折,简直就是只字未提。

    标准答案。

    燧皇心中称赞,面上点头道:“上朝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应当好好休养。”

    一句话,不知要说给多少人听。反正此言一出,不少人当即低下头去,不敢与殿上之人对视——毛发越是虚白者,脑袋垂得越厉害。

    燧皇无非是在警告那些老家伙们,要摆架子就一直摆,要称病就一直称,不要有事没事冒出来一下,煽风点火,惹是生非。

    公子琰配合他老子,正欲答些不痛不痒的悔过之词,不想事情就来了。

    殿外有人喧嚷,殿内有人诧异道:“奇怪,宫里向来把守森严,什么人能有本事闯到此处来?”

    燧皇皱眉,一张脸上皱纹斑驳,苍老可怖。

    他厉声问道:“何人造次?”

    领头的守卫站在殿外,铿锵答曰:“燧皇息怒,不过是个愣头小子,已经被我等拿下。”

    燧皇沉默,守卫便当得令,扬手一挥,就领着手下将擅闯者带走。

    殿外响起一连串齐整的脚步声,声音随着人群的远去,愈变愈小。

    殿内之人纷纷转身,却看不到擅闯者的模样,只看到一群带甲武士训练有素,推搡着一个背影,渐行渐远。

    那背影男人身形,顶着一头棕发,不知什么来历。

    公子珥早早便随着朝臣们转过身去,满脸的不甘心呼之欲出,幸好众人忙着看戏,谁也没心思顾及他。

    他心中气闷,只差愤愤跺脚——自己好不容易打点好殿里殿外,上上下下,还拉了这么大一群人来围观公子琰出丑,如今他公子珥将戏台子搭好了,观众也请足了,偏偏唱戏的温雅不争气,就差几步路闯不进来。

    公子珥瞥向一旁的公子琰,一看他也在转身围观之列,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这才觉得落差不算太大,好歹有个心理安慰。

    再一定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公子琰哪里是看戏?他分明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出众,跟随大家一起转了个身,换了个角度闭目养神。

    公子琰将时机挑得十二分讨巧,混在人群之中转身,刚好不早,也不晚。

    触景生情,公子珥突然联想起这人在刑天狱中那副“你打就打呗、老子不怕疼、疼也无所谓、横竖关你屁事”的模样,一腔怒火蹭蹭蹭直往上窜,恨不得跳上去扇他几个巴掌。

    岂料他怒火中烧之时,居然还有人火上浇油。

    在公子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同样转身围观的人。那人已将须发修剪得干净得体,一改此前邋遢模样,连同着一贯的寡言少语,似乎也改了。

    那人并未凑近公子琰,反而朗声说道:“公子啊,那个擅闯大殿的人,看上去与你的先锋温雅有几分相似。”

    声音之大,只怕连群臣背后的燧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公子珥闻言,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如此招惹是非的话,怎会出自纯爷们子车腾之口?

    他反复擦拭了几下眼睛,发现那人没了颓然,又是少年时的神采英拔,可不就是当时与公子瑱合称“日奂双璧”的子车将军。

    他不是一向和公子琰交好么?

    他不是曾经力荐公子琰,声称只做公子琰的副将,否则情愿在皇陵孤独终老么?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能躲的躲,能避嫌的避嫌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着急忙慌地往公子琰身上泼脏水?

    公子珥思虑再三,得出了如下结论:此人子车腾,可能只是单纯的,虎。

    作为公子琰的表哥,子车腾的这句“有几分相似”,无疑给自家表弟挖了个天大的坑。

    公子琰站在后排,作势伸脖垫脚,观望了半晌,这才慢悠悠地吐了一句:“是么?”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绝对不小。

    这表兄弟俩一问一答,成功转移了众人的部分注意力。许多人开始抱以观望的态度,等着看这两人该如何收场。

    大殿之外,脚步声越来越微弱,直到殿内诸人都快听不到的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厉声呵斥道:“等等。”

    喊话的,是燧皇。

    群臣闻声,虽意犹未尽,却又不得不统统将身子扭转回来——有的动作迅捷,有的不失体统,还有一种人,永远混在人群里,不紧不慢,不突兀,比如公子琰。

    从殿外闹嚷,到此时此刻,殿内诸人的一举一动,燧皇全然看在眼里。

    他阴沉着脸,鹰一样地环顾四周,将殿内的气压压到不能再低,这才沉声说道:“这人没事、没本事,都不会闯到这里来。将人带进来罢。”

    公子珥闻言,脸上突然闪现中一种劫后余生的宽慰。胜利在望之际,他偷偷瞄了一眼公子琰,看见那人仍是无波无澜,静如止水。

    擅闯者先是被人绑着,再是被人一脚踹进了大殿。

    他踉跄了两步,终于趔趔趄趄地在群臣中站住,狼狈之际,还不忘朝着公子珥使个眼色,示意他计谋得逞,即将大功告成。

    公子珥受了那目光,赶忙回避,生怕被人察觉。

    那人发色棕黑,眸色棕黑,眼眶深陷,鼻梁高挺,皮肤白皙,侧脸如刀刻般精致,乍一看,像极了异邦之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擅闯大殿() 
燧皇游历甚广,一眼便瞧出蹊跷,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是妙音人?”

    “回禀燧皇,末将温雅,确为妙音皇族后裔。”

    温雅见了燧皇,嘴上如实做答,动作却没跟上,未行君臣之礼。

    他既自称末将,不管是谁的兵,那都是燧皇的人。

    燧皇不悦,黑着脸接着问道:“你在何人麾下?”

    “末将投在六皇子门下,至今已有十五载。”

    “噢?”燧皇转向公子琰,继续问道,“你还有这等本事呢,老六?”

    他目光凛冽,直直盯着公子琰,直把公子琰身边的人都盯得心里打颤。

    公子珥见状,心中窃喜。

    而公子琰只是垂着眼,神色不分明。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回个只言片语。

    又等半晌,公子琰还是如一滩死水,连个涟漪都没泛起来。

    他好像陷入了沉思,任谁也无法将其打断。

    燧皇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群臣顶着高压,都以为燧皇会震怒之时,公子琰突然悠悠开口,缓缓说道:“温雅跟随儿臣,如今已有十五年零七个月。儿臣如若征战,温雅确实为儿臣军中先锋。”

    敢情之前那长久的沉默,他都用来数日子了。

    公子珥看不懂他这素来乖张的弟弟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心中默默念了句:都疯了。

    燧皇转头问温雅:“你既为老六的先锋,有事找他便是,闯到这大殿上来,成何体统?”

    “末将有冤,公子主持不了公道。”温雅态度倔强,一句话将无能的大帽子,毫不客气地扣在了公子琰的脑袋上。

    朝会时分,大殿之内,群臣围观,此人冒死闯入,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还真就喊冤喊到燧皇这里来了——真不嫌事大。

    燧皇皱眉,众目睽睽之下,却如何也抹不开面子,只好问道:“你有什么冤屈?”

    “温雅人微言轻,父皇莫要听信闲言碎语,污了圣耳。”

    任谁也没料到,这时站出来阻挠温雅陈冤的,居然是从来见事就躲三丈远的公子琰。

    他的语速缓慢,一番本应焦急的陈词,偏让他说得听不出情绪。

    燧皇冷冷注视着他,他只眉眼含笑,淡然与之对望,哪有半分慌乱。

    公子珥猜测,他六弟应当已经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有所察觉,这才先发制人,抢在温雅开口前阻止他。

    但温雅既已进了大殿,一切为时已晚。

    对于公子琰的异常举动,公子珥只暗暗评价了一个字——蠢。

    这种时候,就算温雅要咬的人公子琰,他也应少说话为妙。言多必失这个道理,他似乎领悟得还不够透彻。

    燧皇不接话,面色阴沉得厉害,众人战战兢兢,皆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免功亏一篑,公子珥决定亲力亲为,推波助澜道:“既然问心无愧,六弟跟着听听也无妨。”

    公子琰微笑颔首,似还稍稍后退了些许,不再争辩。

    燧皇一转矛头,指向公子珥道:“老四,你好像对这些比较清楚嘛。”

    “父皇有所不知,温雅投靠六弟之前,曾为儿臣门客,与儿臣交情匪浅。儿臣熟识此人禀性,深知他定然有莫大的冤情,否则绝不会冒死闯到朝会来信口开河。”

    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公子珥与温雅、与公子琰之间的那点破事,燧皇不聋不瞎,又岂会一无所知。

    打温雅一进门,自报家门之后,燧皇就明了了,这人打着喊冤的旗号,就是来挑事的。

    皇宫守卫森严,温雅如果没有些内应,断然闯不到这里来。

    不管温雅来意如何,想要扳倒谁,燧皇都觉得不应在大庭广众之下论理。

    毕竟,是非翻到谁头上,到头来都是燧皇脸上不好看。

    按照公子琰的话说,闲言碎语,还是不要听的好。

    燧皇此前不说话,只是在等人和稀泥,应和公子琰的论调,他也好借坡下驴,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今,公子珥不仅不帮忙搭台子,反而以门客之说替温雅开脱,燧皇竟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在朝堂上处理他们小儿女家家的闺房事,说起来也是尴尬滑稽。

    只听燧皇开口道:“那你便说说看,究竟是何等大的冤屈,非要跑到此处来论理。”

    公子琰闻言,许是无力再力挽狂澜,许是怕越乱越出错,干脆两眼一闭,兀自放空去了。

    公子珥听罢,长舒一口气,眼神在温雅与公子琰之间游移,情绪在胜券在握与幸灾乐祸之间随意切换,只差最后的手舞足蹈,振臂高呼。

    他今日等的,无非就是这句话。

    温雅也一样。

    温雅得令,如蒙大赦,当即双膝及地,恳切痛陈道:“末将原为妙音皇族后裔。故国灭亡后,四皇子将末将与族人囚禁,以妙音皇族残存的两百余人性命相要挟,逼末将交出药引陈梦。”

    大概是在公子琰身边待久了,温雅不仅消磨了过去的异邦口音,就连说话的腔调,也开始向公子琰的风格——徐徐缓缓,引人入胜。

    这不,朝臣就算不关心妙音国的兴衰史,也对新鲜事物起了兴趣。

    朝堂之上,有人轻声问询道:“陈梦?”

    那人好像知道陈梦的由来,又好像不知道。他这番附和,成功地为温雅的一席陈词画上了重点。

    不少人与他有着同样的疑问——陈梦是什么?到底有何用途?

    公子珥本在一旁沾沾自喜,等着听温雅将公子琰的罪证娓娓道来,这会儿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除了开场与起初设计的大同小异,温雅此刻所述,竟与二人昨夜温存时商讨的对策,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听到“陈梦”二字时,公子珥蓦地瞪大双眼。

    他好像比其他任何人都更清楚陈梦的来龙去脉,他不敢接话,只心虚地抬头望了一眼燧皇,发现燧皇也正死死盯着他,当即颔首,回避那鹰一般的目光。

    畏畏缩缩之际,偏偏那公子琰晃晃悠悠地斜了斜身子,好整以暇地柔声叹了句:“让四哥不要听,四哥非要听。诶,不听话,怎么就不听话。”

    公子珥刚想叫骂,那人又端端立了回去,站得比任何人都要端正挺拔。

    他心中懊悔,只恨当日在刑天狱,没忍心下得去狠手。若是当日自己再用力一些,几鞭子将那人抽死,此时当是另一番光景,又岂会轮到那公子琰在此猖獗。

    只见公子琰侧耳倾听,态度那叫一个一丝不苟。

    温雅就着朝臣的问题答疑解惑道:“陈梦为妙音国内一味极难得的药引,无色无味,遇酒即化,本是安眠的良方,无甚害处。”

    群臣开始嘈杂,更有年纪长者,见多识广,对陈梦略有耳闻。

    一老者一本正经地做回忆状,皱了皱眉,哑着嗓子问道:“你说的陈梦,可是传说中能与妙音皇族之血相融的陈梦?”

    那老者,可不就是公子珥费劲唇舌请来的老资历病号之一?

    仔细算起来,这人还是燧皇的叔叔辈,为官时是非分明,刚正不阿,在朝中说话极有分量,连燧皇都得让他三分。

    温雅虽不认识这人,但见他须发皆白,一开口群臣都不住点头,便知道他应是来历不简单,于是恭敬答道:“正是。”

    公子珥心知不妙,本想开口,谁料他那飘飘忽忽的六弟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他的耳畔,轻声提点他道:“四哥莫急,父皇都不怕脏耳朵,咱们这些做儿臣的,最好也一并感同身受。”

    说罢,公子琰还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消消火气,不要冲动。

    公子珥怎能不气?他想拍掉那人的爪子,抬手却抓了个空。再一扭头,却见公子琰身姿笔挺,竟似不曾动弹。

    动作之飘忽迅捷,令公子珥自叹弗如。

    他尚来不及去应对公子琰的嬉笑嘲弄,就听温雅接着说道:“陈梦融入妙音皇族之血,遇酒即化,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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