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飞当归-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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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鸢儿现在来说,是不是有点迟了?”他看了眼两人的距离,自己也往后退了退,靠在了床头。
“这不是鸢儿要看看我的伤是真是假吗?”他笑得一脸轻松,仿佛方才艰难爬下床的人,不是他。
“玩笑话而已,公子何必当真。”梓鸢虚扶了他一把,“公子还是先回床上休息吧。”
妫珩不置可否,却还是顺从地弯腰坐回了床上。
“鸢儿想要问什么?”他正了颜色,自下而上瞧着她。
他是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却偏要来问她的。
“席姝姑娘让我来问你,为何她之前要偷偷进我的房间。”
“她还让我长点心眼,提防着点。”
“公子是怎么看的?”
梓鸢时刻不忘盯着妫珩,他一蹙眉一扬唇,一抬手一扶额,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鸢儿又是怎么看的?”他的一双桃花眼波澜不惊,似乎一举一动都只因身上的伤而起。
“梓鸢能怎么看?梓鸢什么都不晓得。”梓鸢笑了,忍不住流露些怒气。
这人滴水不漏,她又能奈他何?
“莫要绕圈子了,公子。”她的笑里有些无奈,“梓鸢猜不透,也不愿继续猜了。”
妫珩端过床头的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似乎是在故意吊人胃口。若不是确定他是受了伤,不好让他伤上加伤,梓鸢这时都不知道要怎么个不客气法了。
“虽然我很想说让鸢儿去找岭垣,但是被人这么踢来踢去,鸢儿是要气坏了吧。”妫珩放下手中的瓷杯,笑容戏谑,“好吧,那就我来说好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并不比你清楚多少。虽然岭垣是我的幕僚,但并不是什么事情我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的只是,岭垣那里有席姝要的东西。”
妫珩看起来一脸坦诚,不像说谎的样子。
“那她到我房内是去找岭垣的东西?”木桌在指节的敲击下发出“笃笃”的声音,从着心跳的节奏,不紧不慢。
“是。只是没想竟连累了鸢儿了。”妫珩一动,扯到了伤口,血色又重了几分。
他拧眉,无奈地看向梓鸢:“鸢儿可否帮我去唤岭垣过来?”
“晚些时候我们再来细说如何?”
梓鸢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好。”
岭垣现在的房间也在正房,梓鸢走两步便到了。
她敲了敲门,脚步声立刻响起,不多时,门被拉开,岭垣就背着布包站在门口。
见是梓鸢,他眼里有些惊讶,但立刻便平静下来。
“小姐,”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可是公子伤口裂开了?”
梓鸢点了点头,心下暗踌。
明知不该随意信任他人,她依然难以对眼前的男子起疑心。大概是医者身上都有些能安抚迷惑他人的地方。
单刀直入吧。
“公子可方便跟我说说席姝姑娘的事吗?”
“那个昨日闯我房间的女子?”岭垣眉眼一凛,“岭垣不认识她。”
岭垣回答得斩钉截铁。
“但是,她却是追着我来的。”
温和的语调中寒意渗人,梓鸢疑惑更甚。
见梓鸢看着他,岭垣有些抱歉:“之前小姐受到的那三番四次的惊吓,其实都应该记到岭垣的头上。还请小姐原谅。”
说罢,他站定,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
梓鸢急急把他拉起来:“无须道歉,毕竟公子你也不知。”
这些日子的确是受了许多的惊吓,但是这些人的目标终究不是她,这些亦不是岭垣事先就能预料到的,梓鸢不想多作计较。
想来岭垣也是不可能告诉她缘由的,梓鸢一思量,问道:“可有打算如何处置席姝姑娘?”
“自然是要交到官府的。”
“那不怕她”就不怕席姝说出些什么,让歹人惦记上他?毕竟席姝不就是冲着他的什么东西来的?
“这个小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让她不敢说话。”男子的笑容和煦温暖,依旧有着医者的从容平和,可是这话背后的意思,却让梓鸢心底的寒意如炊烟升腾而起。
已到了妫珩的房外,梓鸢停下来,朝岭垣笑着说:“岭垣公子去吧。梓鸢就先回房了。”
“小姐交代了之后还与我一同过来,想必是还有事情要与公子商量,不如先进来等等?”岭垣身上的寒意已收敛,恍若方才都是梓鸢的错觉。
“不用了,梓鸢晚些时候再过来便好。”随即,梓鸢便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妫珩还没告诉她为什么席姝会让她提防着他。只是这一趟来回,够他前前后后想清楚几个回答了。
也不知他的答案几分真几分假。
都不是善茬。
这岭垣的事情,便且信着吧。
第43章 离与留()
离开京城以来,几番波折。
昏迷两日、遭人刁难、疲累晕倒、西厢被烧、刺客挟持这些事情,都不是梓鸢之前能预料到的。可是这些时日,却统统上赶着让她给碰上了。
有所畏惧便是有所收获。猜疑和筹谋是她在这船上做的最多的事情。即使疲累,即使并没有发挥实际的作用,她也一点都不后悔。
几日以前,她还在想着宁愿不曾离开府中,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回顾经历的每一件事情,她不仅庆幸自己安然无恙,也感恩自己能够遇到这样的机会。
这样一个成长的机会。
人不可能,也不应该一辈子活在他人的羽翼下,就像妫珩所质问的,父兄不在身边,她该如何自保?即便父兄就在身边、家族就在身后,她又能眼睁睁看着多少人在她面前为了保护她而牺牲?
总得靠自己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是为了身上背负的人命,她都不能安于现状,坐以待毙。
江鸥在水上翻飞,惊起了一片片水花。梓鸢倚着栏杆,纵然还有些忧心,但心底一片明朗。
不管妫珩是否真的不怀好意,终归不会到这个时候才来伤她性命。性命无忧,那便能够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而席姝的话到底什么意思?这些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已经不重要了。
后天就是下船的时候了。该忘的,都忘了吧。
“听说接下来会经过一段峡谷,然后便是通州了。”珉玉走上前来,和她一道靠在栏杆边上。
“妹妹打算如何去寻你的姨父姨母?”
“自然是去官府寻人问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梓鸢心里便涌动着几股暖流,“终于啊”
珉玉会心,握了握她的手:“妹妹可有想好什么时候回京城?”
梓鸢摇了摇头:“这还要待抵达通州,和姨父姨母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天青青,是个好天气。虽说妫珩被伤,梓鸢也半分好心情未减。
不过是个过客,那些亲近暧昧,那些似真似假,都不应再影响她的选择和心情。
尤其是在他表明了“并非有意冒犯”之后。
“小姐,公子请您过去一道用膳。”正想着,丛画走了过来。
梓鸢想了想,朝珉玉颌首,向楼上走去。估计妫珩是要和她继续之前未结束的话题吧。
“鸢儿坐吧。”进了房,妫珩坐在椅中,一席毛毯团在腰际,看起来甚是暖和。他朝她一笑,眼底有些疲累。
看到几案上的卷宗,梓鸢心下了然。只是不明白妫珩明明已经被贬通州了,怎么就还有那么多事务要处理呢?
似是看透了她在疑惑什么,妫珩伸手垒了垒那些卷宗:“这里大多是族里的事务。族里的事情可不像朝廷上的那么容易卸下。”
梓鸢点了点头:“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梓鸢的?”
“没有事情就不能和鸢儿一道用膳了?”妫珩一扬眉。
梓鸢心头涌上一股气,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和谁说话都这么轻佻暧昧。
不过思及再过多一日便要告别,梓鸢也不欲计较,只得压下不悦,轻描淡写道:“公子贵人事忙,要真用得上梓鸢,梓鸢自当尽力。”
妫珩笑着斟了两杯茶:“后日便到了通州,珩只是想问问鸢儿有什么打算而已。”
“可有什么是需要珩帮忙的?”
梓鸢抬眼看他。眼前的男子似乎总会避重就轻,戏弄后的道歉、席姝的那些话,她不提,他就能当作是她并不需要、是她不想知晓。
她不细究,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忘掉。
她暗暗叹了口气:“梓鸢自己能应付过来的,谢谢公子了。”
妫珩不置可否,一口饮尽杯中的茶,也不再多言。
两人相对无言地用完了膳。
离开前,梓鸢忽然又想起了煊禾和苏青。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处理两位姑娘?”梓鸢站在门口,问屋内正摊开卷宗的妫珩。
他抬眼看她,梨涡在阴影中如幽深的水潭:“放了?这不是鸢儿的安排?”
梓鸢颌首,犹豫了片刻,终是问道:“请问梓鸢可否请苏青姑娘做侍女?”
妫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些问题,鸢儿又为何要问我呢?难道不是应该问问苏青姑娘吗?”
“虽是在珩的船上,珩可管不了这么多个姑娘。”
许是妫珩高高在上了许久,在梓鸢眼里又是想如何处置这船上的人便如何处置。当这个想法在梓鸢脑海中浮现时,她下意识就向妫珩询问。
仔细想想,的确和妫珩无关。
梓鸢脸一红,看着椅上的男子,沉默许久,才正正行了个礼:“那梓鸢先告辞了。”
若是剩下的这些日子能够不再见到妫珩,梓鸢的确会松一口气的。
得知两个姑娘还在东厢,梓鸢向东厢走去。
还未走近,便又见红琛。
见到梓鸢走来,她僵着脸在原地候她。
“姑娘在这是干嘛?”不管是在席姝口中,还是在煊禾嘴里,红琛都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替死鬼,即便真有歹心,也不曾真的行过歹事。
“我希望梓鸢姑娘你可以现在就放了煊禾。”红琛的怒火显而易见,梓鸢有几分好奇:红琛和煊禾到底是什么交情?怎么红琛要为了煊禾三番四次求情。
这倒是让梓鸢对煊禾多了几分羡慕,毕竟梓鸢自己是被红琛敌视着的。
心里这般想着,脑中忽然闪过煊禾说的话,梓鸢惊悟,一颗心摆得飞快。
红琛和煊禾,是一起逃跑,又一起被抓回去的,那红琛
“这不是梓鸢能决定的,”梓鸢笑着,带着几分真诚。
“不是你能决定?”红琛冷哼一声,“方才那丛画可是说了,‘梓鸢姑娘说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
红琛模仿得阴阳怪气,梓鸢却只注意到了话里的意思。
还真是没想到妫珩的命令传达得如此直接。
不过既然这两人迟早是要放的梓鸢叹了口气,取下腰间的钥匙:“那便请姑娘去寻丛画姑娘过来吧。两位姑娘的手铐脚铐都不是梓鸢可以开的。”
听到“手铐脚铐”,红琛瞪大了眼睛,可随即,她便转身向正房跑去。
梓鸢看她提着裙角跑远,拿过钥匙开了门。
见是她,门内的人一点都不意外。她看向煊禾。一路上吃尽苦头的女子垂着头,面无表情,似是对谁人出入都没了兴趣。
梓鸢叹了口气,想到待会她就能从红琛口中得到关于席姝的好消息,便也不再多嘴了。
她在苏青面前蹲了下来:“我记得你是京城人?”
苏青也打量着她,笑得有些玩味:“姑娘是有什么好差事要介绍吗?”
梓鸢笑了:“你可愿做我侍女,和我一道回京城?”
随着话音落下,她看见苏青和门口的红琛一脸错愕。
第44章 离离原上草()
“你以为你是谁啊!”未待苏青有所回应,红琛先质问了起来,“怎么随便就让一个姑娘给你当侍女?你配得上吗?”
梓鸢也不理会,就笑着看着苏青,一双凤眼里藏着打量,也埋着犹豫。
苏青回视她,惊讶的神色已尽皆收敛,眉眼的英气在观察中展了几分。
“这位苏青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哪知道这人府中是什么情况?只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卖了!”红琛一脸愤懑不平,苦口婆心。
却听苏青一声尘埃落定的“好”。
红琛还欲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喉咙中。
苏青扭头朝红琛安抚地一笑,眉眼温和:“我愿意相信梓鸢姑娘。”
她挪了挪身子,以便丛画帮她把镣铐解去。
梓鸢一直在一旁看着。见此,她释然一笑,揉了揉眉心,掩去眼底的犹豫,把手伸向摆脱了束缚的苏青:“谢谢。”
笑容中有由衷的欣喜,有信任。
苏青抓住她伸来的手,借力起了身。许是坐得久了,她脚下一软,在梓鸢的搀扶下,才靠着墙站直了身子。
一边的红琛咬牙看着,几次张口欲言,反反复复中,终是不再多置一词,转身向正在解锁的煊禾走去。
待煊禾也解了锁,梓鸢拉着苏青向门外走去,临走前,她回头看去。
那帮贼人被捆在另一边。在屏风的遮挡下只朦朦胧胧罩了一层纱衣般的阳光,恍若要在一片暖黄中无声无息地散作微尘。
不知为何,梓鸢心一冷,寒意窜流。
她又细细看了几眼,直到被红琛催促着离开了,才转身向外继续走去。
不多时,便把这些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一天多的时间里,船上众人都在整理着各种东西。梓鸢也想不分明,明明各位姑娘被救上来时身无分文,除了一身衣裳外拿不出他物,怎么短短十数天就多了那么多物什呢?
听到梓鸢的郁闷,刚好来喝茶的珉玉忍不住取笑:“妹妹自己不也一样吗?”
便是梓鸢自己也是如此,不经意间就能整理出好些其他姑娘亲手做了送来的小玩意,还有几张记了些诗词和想法的纸,恰好装满了包袱。
“要真嫌麻烦,就把这簪花还给珉玉吧。”说着,就要伸手从梓鸢的包袱中取来。
梓鸢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