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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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燕北却因麹义的迟疑想到另外一些,还以为是麹义不愿将看家本事告诉别人,摆手道:“若有难言之隐也无妨,麯校尉,我命你年后与高校尉一同主持为期两月练兵事宜,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麹义也听出燕北想到别的事情,不过他也不想多说,只好拱手道:“诺!”
事实上,此次练兵在燕北脑海中也不过是由麹义、高览主持,所有校官甚至连同他自己,都要算在其中,参与操练兵马……一个都别想闲着!
一番兵事议定,燕北心里也轻松许多,便见面色如常的鲜卑大人素利拱手祝酒,旋即问道:“不知道燕将军来年入汉,要与那一支兵马作战,难道幽州又生乱了吗?”
毡帐中篝火烧出噼啪的响声,屠仆骨脚边趴着的凶悍猎犬颇为无聊地吐着舌头,帐帘时不时被风吹起带着厚重的响声。可没有说话。
沮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高览不动声色,麹义摆了一下盘着的腿,王当高高昂着下巴,深色不善。
“幽州乱了吗?”燕北环顾众人,皮笑肉不笑,放下烤的流油的羊腿,咀嚼两口这才抿着嘴唇啐出一口碎骨,咬牙说道:“当然是他娘的大乱!”
燕北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侧目,他们都以为燕北会随便说上两句圆过这场尴尬……无论是不是叛军,谁都不希望为敌的外族心中对强盛的宗主国混乱有一丝一毫的知情。
但是燕北,偏偏没有这样做。
“冀州中山的张太守跟着渔阳张举举旗叛乱,发十余万乌桓骑南下寇边……他们一番掠夺,将幽冀二州祸祸的无可耕之田,收获颇丰啊!”燕北说完后脸上带着嘲弄的神色看着素利,直看得素利心里发毛,这才敛去笑意问道:“你羡慕么,乌桓人抢到的东西够他们用上至少六年!”
若说素利听说这事儿心里没有一丝意动是假的,就连身旁的屠仆骨都皱了皱酒糟鼻子,这样天大的好事为何不是我们鲜卑人的?但是旋即,便想到身旁盯着自己的汉朝将军手里可有两万兵马!
“大可不必!”燕北笑了,指着素利缓缓说道:“你大可不必羡慕乌桓人,十几万人出了属国跟着张太守作乱,去年冬天逃回去不到两万,一路被杀得溃不成军,从蓟县到辽东,随处可见抛下载着财物的大车,只想抱着脑袋回家都做不到。”
素利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十几万人被杀到两万……他无法想像那样血流成河的情景,这只在熹平年间三万汉军入鲜卑,会战檀石槐大人时才有过!
“难道……那些乌桓人就是将军杀的?”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燕北部有用不尽的兽皮、为什么他们有那么多的青铜弧刀,汉人是绝不会用这样简陋兵器的,是乌桓人,一定是乌桓人!
素利这样想着,便见燕北对着他笑,并缓缓摇头。
“是公孙瓒,你知道幽州的公孙瓒吗?”燕北才不在乎素利此时此刻脑海中在想什么,他只想要震慑他对汉人的感觉,摊手说道:“在我们辽东,他被人称作白马将军,他骑着白马领三千余人,追赶十几万乌桓人,像猎狗撵兔子一样把他们杀死。”
公孙瓒!
对鲜卑人,尤其是东部的鲜卑人,哪里会有人不知道辽东长史公孙瓒!
“人们说他常骑白马在边塞游曳,他擅使双头矛,声若黄钟,姿貌豪俊!”素利带着神往与憧憬的表情希翼道:“三千战十万,我若能有他一般本领,也不必再受弥加等人的气!”
实际上素利并非是羡慕公孙瓒的能力,说这话也仅仅是权宜之计。他察觉到因为方才他问了一句幽州是否乱了,在座众人看他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善。
人嘛,可以有野心可以有盼望,但终究还需要些敬畏之心。
燕北脸上笑容明亮,好似从未离去一般,恍惚间让素利觉得方才满面寒霜盯着自己的鹰目仅仅是幻觉一般,接着便见他用尖刀划拉着肉块说道:“燕某虚长一岁,便妄称阁下一声贤弟……莫说一部落千百兵马,就是整个东鲜卑,能组织起十万精壮之士?抛入汉朝,那也就像巨马河投进去颗石子,半年一年,便会被吞噬个丝毫不剩。”
塞外不比汉地,多种多样的生活用具都跟不上,燕北颌下的胡须已长出半寸,浓密的胡茬衬托着气势更为威武,就在素利还震惊于十余万乌桓人被公孙瓒追亡逐北时,燕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除了率军祸害我们汉地,你脑袋里还能想到些别的大事吗?”
“将军这话是怎么说,素利可从未领兵进过汉朝!”素利知道,燕北这一行人对他们鲜卑有仇恨,实际上他们鲜卑人又何尝对汉朝没仇恨呢?别的不说,熹平年间汉军大肆北上,虽然最终被檀石槐大人领东、中、西三鲜卑部合兵十万击败,但汉军也一样使得鲜卑元气大伤,草原上一个部落一个部落泯灭在战火中,“素利甚至从未想过要前往汉土……那是老辈人的事了,那时候大鲜卑在檀石槐大人的号令之下以武立国,我们都服他。您再看看现在,远的不说,乐水以南十几个小部落都是年年相互攻伐,说不准什么时候弥加他们就要拿我开刀,唉!”
檀石槐是个英雄,数不尽的部落勇士都相信他的文韬武略,用了一生的时间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最终在弹汗山建立鲜卑王庭,是不折不扣的草原雄主。
提起檀石槐,就连燕北这样的汉儿在眉目之间依稀都有几分神往,那是个以武立国平定一切的男儿英豪,尽管他是个外族帝王,却也值得燕北钦佩。
“檀石槐大人在年少时,也不过是似你这般的小部落首领吧?说起来,你或许还强过他呢。”燕北笑了笑,对素利问道:“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做些大事!
五年前燕北的兄长这样对他说过,二郎,随为兄去做些大事。兄弟二人跨马扬刀系上黄巾一路西奔,那一年他们帮着大贤良师做下滔天的大事。
三年前燕北在燕氏邬对他贩马倒盐的兄弟这样说,我带你们做些大事。巨马河刺陶谦、甄氏邬杀潘兴、万众兵马陷邯郸,至今日,两万大军过鲜卑。
现在,他看着异族人素利,问他,你想没想过做些大事?
素利问,“将军说的是什么大事?”
作为亲卫的陈仲在燕北身后取下挂着的羊皮地图卷,在燕北面前铺开,燕北满是厚茧的手掌抚摸在地图上,仿佛能触碰到那些标注着名字的山川河流与大漠草原。
“你们的英雄檀石槐曾在塞外立下七十余座城郭,但那些城池都随着他的死去而消弭,像小儿在沙丘上堆出的游戏,你想没想过,在塞外建立一座以你的名号命名的城邑,素利城?”
素利的呼吸随着燕北低沉的嗓音而变得粗重……一座,以我的名号建立的城邑?
他仿佛看到月明星稀之下,数以万计的鲜卑勇士骑着最健硕的骏马高呼他的名字;遥远乐水源头建立起新的东鲜卑王庭,当那一日来临时,各方部落首领携着牛羊礼物打出豹尾幡来向祝贺。
那必将是一座屹立在草原上的不坠坚城,素利城!
第78章 神明垂首()
除夕夜,燃爆竹;烧鬼除恶,以祭先祖。
木枝垒高台,有巫者戴木鬼首,舞于篝火旁;召军中年少者着武服执兵仗列阵击恶鬼;明月高悬,八营火把林立,军乐四起,其间有善歌者高唱,鼓锣之音喧嚣于耳。
燕北登高台,祭五方天帝,敬地一、天一、太一神。
非为天下太平,不需风调雨顺,只求兵马强盛,战胜强敌!
火盆里烧着竹片劈啪作响,数座大营烟雾缭绕,晚风里吹出的气息带着寒冷却令人神清气爽。在塞外呼啸的风声里,他们听见中平六年踏步走来的声音。
做完了应有的祭祀,全军开火造饭,陈佐达成了燕北的需求,全军人人皆可在今日食上一餐馕饼,虽不精致但多少带着家乡的味道。
士卒们眼里含着泪啃食馕饼,便听到营中不知何时响起汉地才有的丝竹之音,余音袅袅间让他们仿佛看见家乡的父老与姊妹,热泪便再都抑制不住。从军一载,让他们离家越来越远。
有些人本来是汉军,却跟了贼首。有些人本为贼首,却投了汉军。一年里他们的命运随着幽冀二州的局势几经变幻,如今心里一松,吃着家乡的馕饼听着家乡的曲乐,哪个还能心如止水?
在这时,燕北派人向各部告知休息一日,便开始练兵以备大战的消息……兵马营号,奔袭之苦;骤然间这些从军的汉子哭得更厉害了。
姜晋没什么可哭的,这了无牵挂的蓟县汉子撕扯着馕饼仿佛公孙瓒的皮肉在他口中咀嚼一般,蘸着幼时常吃的大酱只让他觉得满是嫌弃。他不是不懂那些士卒为什么要哭,其实他也想哭,只是他不知道哭什么。
是哭幼年好友乡间恶少年皆死于非命?还是哭阿父病逝妻儿改嫁?还是颠沛流离二十余载,没过上几天好日子?
能让他哭的事情太多了,慢慢地就让他忘记所有哭的理由。
“哭你娘个蛋,没出息地玩意儿!”
话虽是这么骂,可他也没真的制止身旁年轻几岁的士卒哭下去,反倒是他这么一骂,那小卒子反倒哭得更起劲儿,嚎了起来。
抬脚踹在亲兵的屁股上,姜晋一脸嫌弃地丢下馕饼起身走了出去,整个营地都在一片哀声当中,耳边不绝的哭号让他心里烦得厉害。
他知道,这些人是害怕,到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知道要想回归汉地还有一场硬碰硬的大仗要打……他们都害怕自己回不了家。
姜晋觉得自己必须得出去走走,大概是冷风灌入鼻子里,让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姜晋这样想着。
真是见了鬼!
我也怕啊,我也怕。
……
两万大军中铁石心肠的人不止姜晋一个,当他迈着吊儿郎当的大步子走进燕北的中军帐时,撩开帐帘便闻着刺鼻的酒香,燕北一个人坐在正中抱着盛满塞外劣酒的坛子喝得痛快,口中还哼哼着辽东土话的小曲儿。
见燕北没搭理他,姜晋踢开咕噜过来的空坛子,一屁股坐到燕北旁边,拍开樽盖仰头灌了两口这才翘着脚问道:“将军你倒是悠哉,外边营地里鬼哭狼嚎的,一个个怂包哭得跟孙子一样!”
“哭就哭呗,整天刀口舔血的帮咱杀人,怎么地,到现在清静一天还不让人哭了?”燕北倒是以为平常,摆摆手端着酒瓮跟姜晋撞了一下,咕咚咕咚饮下两口,这才擦着嘴边牢骚道:“谁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死就死,有啥可怕!”姜晋一听燕北这话便来了精神,昂首问道:“怎么,别人不知道能活几天,将军你也不知道?”
“哈哈哈!”燕北大笑,抬眼看姜晋道:“自然不知……记不记得前年在甄氏邬,率兵入城那次?”
姜晋脑袋里对那次有点印象,摸着颌间一把胡子问道:“如何?”
“当日里甄氏邬有个冀州相士刘良,他说燕某长着一张或大富大贵或死于非命的脸,呵呵。”燕北仰头灌下一口酒,有些醉眼惺忪抬手指着自己说道:“他说燕某在今年将有一大劫难,过去了便是大富大贵,过不去……明年就可以去坟上祭祀我啦!”
姜晋皱皱眉,追随燕北五年,他可从未见过燕北如此模样,他感到燕北心里很乱,“二郎,姜某记得你最不信命,也不敬鬼神的……怎怎怎么今日,反倒信了那冀州相士的鬼话?”
燕北愣了,抬头却只看到毡帐中间透着黑洞洞的天空,良久才叹气说道:“燕某当然不信命,只是到这个时候,再过两个月便要南下与公孙伯圭一战……这是燕某一生中第一次感到心里没底。”
所谓的命,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燕北从不信这些,只是今日祭祀五方天神,心里没来由地一突突,想起当日在甄氏邬里冀州相士刘良的那句话,让他心里发毛。
这时候,姜晋突然放下酒坛,倾着身子探头到燕北旁边,皱着一张糙脸上的眉头神经兮兮地问道:“二郎,是不是今天你祭祀的时候,太一神跟你……说啥了?”
太一神跟我说啥了?太一神认得我么,犯得上跟我讲讲?
“他老人家有空听我说话已经不错了,还能再给我说点啥?”
“不是!”姜晋一听更是来劲,坐直了身子探首问道:“太一神听你说话了?那你跟我说说,你都跟太一神求的啥?”
燕北没好气地看了姜晋一眼,这家伙对神灵最为虔诚,怀里揣的旧黄巾到现在都没丢,此时说起这事更为来劲,一定要燕北告诉他到底他跟太一神求的啥。
“我能求什么,求天下太平风调雨顺?那是皇帝做的事!”燕北瞥了一眼姜晋,缓缓说道:“我求两万兵马都能回家,我求今天入汉地大破公孙瓒!”
“大破公孙瓒,提气!”姜晋一拍大腿,抚掌说道:“这就是了!太一神都听到了,咱今年要大破公孙瓒!管他多大的威名,还不也是一个胳膊俩脑袋,咱杀……”
“一个胳膊,俩脑袋?”燕北开口笑道:“那他娘不是公孙瓒,是刚烧的恶鬼!”
“对对对,一个脑袋俩胳膊,咱也没怕过谁,杀就是了!老子就不信一刀下去他还能活着!”姜晋一脸怒容,仿佛公孙瓒就在眼前一般,认真问道:“那太一神给你啥回应了不?”
燕北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公孙瓒今天晚上会不会也向五方神灵祈祷,请神灵保佑他杀死张举,剪除叛乱?”
是啊,如果公孙瓒也向神灵祈祷,那太一神会不会很难做?姜晋这样问着,瞪圆了一双眼睛看着燕北,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咱也比他虔诚,神灵肯定会帮咱的,帮咱大破公孙瓒,你刚才都说了!”
燕北缓缓地摇了摇头,“神灵既然是神灵,他们谁都不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