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路-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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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川问:“带镜子了么?”
蒋逊说:“没。”
贺川说:“你给我上药。”
蒋逊说:“先擦脸,洗洗伤口。”
他们昨天还买了毛巾,贺川拧了把,洗了洗脸,蒋逊蘸着药水给他涂。
他脸上淤青不多,左边下巴有一道,右眼角也有一道,旧伤加新伤,看起来有点唬人。
涂完了脸,蒋逊问:“身上呢?”
贺川把衣服脱了。
他胳膊和后背不知被砸了几下,全是触目惊心的棍痕,蒋逊蘸着药水没动,贺川拍了下她的脸:“发什么愣!”
蒋逊说:“等会儿。”她拧了毛巾递给贺川,“身上先擦擦,还有泥。”
贺川摸了两下,后背不方便,他把毛巾扔给蒋逊,转了个身。
蒋逊顿了会儿,重新拧了遍毛巾,替他擦背。
他的背又宽又厚,坚硬,皮肤黑,上面还能清晰的看见数道棍痕,蒋逊数了数,明显的有四道。
她擦了会儿,干净了,蘸了药水往他背上涂。她手指凉,他热,一下一下的,像是冰天雪地里摸上了一个热水袋,鸡皮疙瘩都烫起来了。
擦完了背,贺川转回来,说:“你自己洗洗。”
“嗯。”
蒋逊拧了毛巾擦脸,擦完脸擦脖子,房间里没有灯,头顶的月亮和星星充当了照明,边上还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光线往上。
贺川说:“你身上有泥,擦擦。”
蒋逊脱了衣服,只剩下一只文胸,她重新拧了把毛巾,把脖子上胸口上的泥一点一点擦干净。
贺川看了会儿,用另一桶水继续擦起了腿,擦着擦着往边上看,那女人也已经脱了裤子在擦,一裤子的泥巴,穿了这一路并不好受,都湿到了腿上。
她腿细长匀称,又白,身体在黑暗中像夜明珠发亮。
贺川泡了会儿脚,水已经凉透了,他问:“你水热不热?”
蒋逊说:“凉了。”
他们说话声音都很轻,不想吵醒阿加一家。
贺川问:“手怎么了?”
蒋逊摊开手看了看,手上多了几道口子,应该是拿着火棍的时候划到的,碰水也没觉得疼。
她看向贺川:“你这都能看见?”
贺川轻笑:“你身上我哪儿看不见?”
蒋逊笑了下,终于擦完了,也跟贺川一样坐到木板上洗起了脚。
两桶水并排放着,水中已经可见污泥,她一边搓脚,一边拿出喷瓶往脸上喷。
贺川说:“这还在呢?”
蒋逊说:“啊,一直放包里,没浸到水。”
贺川说:“给我点儿。”
蒋逊说:“不行,你脸上有药。”
“喷手上。”
蒋逊往他手上喷了一下,贺川握住她的手,把水拍到她手上,芦荟水渗进了划痕里,清清凉凉的。拍完了,他握住她的手没放。
蒋逊从头到尾都没动,轻轻晃着脚,水“哗哗”的响。
洗完了,两人躺到了木板上,蒋逊睡里面,贺川睡外面。
木板小的可怜,两人睡刚刚好,没一点多余的尺寸。贺川把手机电筒关了,头顶是星星和月亮。
两人只有一床小薄被,被子还算干净,没什么味道,木板很硬,没垫东西。
蒋逊说:“车上有睡袋?”
贺川说:“有,在后备箱。”
“应该拿进来的。”
“睡得不舒服?”
“睡睡袋会比这舒服。”
贺川把她抱了过来,让她趴自己身上:“这样呢?”
蒋逊说:“还行。”
贺川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挺狠。”
蒋逊听懂了,说:“看对什么人。”
贺川笑了笑,问:“没伤到哪儿?”
“没。”
“没撞到?”
“没。”蒋逊贴着他的脖子,“你不是帮我挡住了么。”
过了会儿,贺川说:“亏你想到弄火。”
蒋逊说:“畜生不是都怕火么。”
贺川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手,说:“不是让你走么?”
“嗯。”
“是不是女人?”
蒋逊说:“你不知道?”
她躺在他身上,肌肤相贴,只穿了文胸和内裤,他也只有一件。
贺川垂眼看她,光线暗,但能清楚看见她的眼正望着他,她皮肤滑得像玉,傲挺的胸正压着他。
她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有着诱人的身体,比任何女人都要女人。但她开赛车、打人、挥舞火棍,喊他闪边儿,像个流氓。
贺川低下头,吻住她,星光下缱绻缠绵的一吻,只是吻,温柔小心的,不带情|欲,像是野兽受伤后同伴给的安慰,细心的舔舐对方的伤口。
头顶星光璀璨,两人轻轻交缠,谁也没有先走。
“我过去,你马上开车走,记住!”
“不是让你走么?”
“嗯。”
第41章()
蒋逊今天累极了,很快就有了睡意,她闭着眼,呼吸很轻,睡觉的老实样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贺川没见过她睡觉的样子,那天晚上同床,他心思在别处,根本没有看她的脸。此刻从上往下看,她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睡相格外宁静乖巧。
“看什么?”
疲倦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贺川问:“没睡着?”
“困。”
“那睡。”
“嗯。”
她没睁眼,手还搭在他肩膀上,贺川搂了搂她,摸上她光|裸的肩头。
她似乎睡着了,贺川轻声问:“睡了?”
“你不困么?”
她声音带着睡意。
贺川说:“还行。”
蒋逊突然从他胸口起来,背过身躺到边上:“这样能睡着了么?”
“嗯。”贺川闭上眼,他也困了。
过了会儿,他胸口钻来个小暖炉,贺川眼没睁,顺手搂住她,她又钻进来了一些,贺川问:“冷?”
蒋逊说:“嗯。”
贺川又睡了会儿,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蒋逊问:“去哪儿?”
“拿擦尔瓦。”之前放车上了,没带进来。
蒋逊翻了个身,仰躺着睡,说:“别去了,他们家都睡着了,别吵醒人家。”
贺川想了想,又躺回了床,搂过蒋逊掖了掖被子,蒋逊枕在他胳膊上,闭着眼睛说:“睡吧。”
“嗯。”
这回两人真的睡了,屋顶漏风,木板又冷又硬,照旧睡得沉沉的,一觉醒来,星星点点的阳光像碎金一样,已经从屋顶的缝隙中漏了进来。
阿加一家早就已经起床了,隔着门板,能清楚听见几个孩子的嬉笑声,说的是方言,房里两人都听不懂,过了会儿,阿加的妻子吉史似乎呵斥了一句,几个孩子声音都放轻了。
贺川往边上看了眼,这女人已经醒了,长发散了他一臂,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他问:“还睡?”
蒋逊打量他半晌,笑了笑:“你脸真好看。”
贺川没上当:“绿色的?”
“啊,一块一块的。”草药干了,伤痕上都是淡绿色的印记。
贺川笑着:“看够了就起来。”
“哦。”蒋逊坐了起来,被子滑到了她腰上,她只穿一件文胸,寒气一冲,冻得她起了层鸡皮疙瘩。
贺川把搁在床板下的衣服都扔给她,两人很快穿戴完,开了门走出去。
几个孩子正在吃萝卜,萝卜个头不小,扁圆扁圆的,她们吃得一嘴的萝卜汁,见到两个生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愣愣得没反应。
蒋逊朝她们笑了笑,吉史坐在地上炒菜,小声说了句:“你们起床啦,很快就能吃饭了!”
吉史生得黑黑瘦瘦的,五官一般,穿着彝族百褶裙,性子看起来格外温顺。
蒋逊笑道:“这样麻烦你们怎么好意思,已经打扰了你们一晚,我们马上就走了。”
吉史连忙说:“不麻烦的,我炒了坨坨肉,你们吃完饭再走吧,从这里去镇上路很远。”
地上三块石头围成一个三角形,中间架着一口铁锅,底下的火噼啪烧着,锅里满满的全是热气腾腾的猪肉。
这家人显然拿出了家里最值钱的食物来招待客人了,分量还不少,贺川说:“那我们先吃了饭再走,太麻烦你们了。”
吉史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刷牙洗脸要去外面,贺川和蒋逊拿上牙刷毛巾,借了杯子出了门。
阿加正在院子里干活,看见他们出来,笑道:“你们起床啦?”
“啊,还没跟你道谢,昨晚真是谢谢你。”贺川说。
“小事情,不用谢。”
“你是木工?”
他正在用砍刀砍木头,脚边全是木头屑,边上还有一个成型的模具,看款式像只盆子。
阿加说:“我坐木碗木盆。”
蒋逊问:“是餐具么?”
“是啊,就是餐具。”
“能卖钱?”
“能卖的,一个能卖好几十块,贵一点的好几百。”
“那很赚啊。”蒋逊问,“还要给它上色吗?”
“要上的,上好漆了就能卖。”
一个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手上捧着一只大盆子,大小款式跟地上模具一个样,盆子已经上了漆,黑红黄三种颜色,典型的少数名族风格,精致漂亮。
小女孩皮肤很黑,头发枯黄,粉红色的外套灰扑扑的,她闪着大眼睛说:“就是这个样子的,等下给你们盛坨坨肉。”
里面的吉史喊了声方言,小女孩又连忙跑了回去。
蒋逊笑了笑,对阿加说:“你的孩子真可爱。”
阿加不好意思地说:“都很调皮,一点都不像女孩子。”
聊完了,贺川和蒋逊接了水,蹲在地上刷牙。他们还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刷牙姿势,漱口水吐到地上,水花会带着泥土飞溅起来。
屋里的孩子们顽皮地打打闹闹,菜香味飘了出来,阿加在给木碗削镟,时不时地笑着冲屋子里喊一句话,里面的孩子们大声回应。
刷完牙,两人轮流接水拍脸,几个孩子站在门口挤来挤去地喊:“吃饭啦——”
蒋逊回头冲她们笑笑,这回她们没呆愣,也冲她回了个天真的笑容。
他们吃饭的方式对蒋逊和贺川来说很新奇。家里没有桌子,没有小碗,一大盆坨坨肉,一大碗萝卜酸菜汤,还有一盆青椒炒笋丝,全都摆在地上,边上盛了两盆饭,一人分一双筷子,吃肉用手抓,喝汤用捎舀,吃饭用筷子,大家都在一个盆里。
蒋逊和贺川都没说什么,入乡随俗,照着他们的样子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吉史给蒋逊抓了一块特别肥特别大的肉,笑着说:“你吃!”
蒋逊用手拿了过来,阿加说:“我们这里的坨坨肉,越肥越好吃,肥而不腻,你们来旅游,一定要尝一尝!”
蒋逊几口就把肥肉吞了,说:“很好吃。”
贺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蒋逊舀了一勺汤解解油腻,喝了一口,她说:“你们这里的萝卜味道不一样,很糯很甜!”
阿加笑道:“这个叫圆根,我孩子都很喜欢吃,我们地里面有很多,想吃的时候就去挖一根。你们没有吃过吧,等下带点到路上吃!”
蒋逊没客气:“那正好尝尝,谢谢啊!”
几个孩子吃得满嘴饭粒满嘴的油,吉史让她们慢点吃,阿加给吉史拿了一块又肥又大的肉。
吉史一筷子肉都没动,她专拣汤和青椒笋丝吃。吉史推了一下,阿加硬要她吃,她没办法,只好拿了吃,吃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
蒋逊问了句:“阿加大哥,你们结婚多久啦?”
阿加说:“八年了,我三个孩子,一个七岁,两个五岁。”
蒋逊看了看两个小个子的女孩,这才发现她们长得特别像,“是双胞胎啊?”
阿加骄傲地说:“是啊,双胞胎,我们村子里,就我们家有双胞胎!”
吉史给贺川也拿了块肉,让他吃,贺川谢了声,直接扔嘴里。吉史也好奇:“你们结婚了吗?”
蒋逊看了眼贺川,贺川也正好看向她。两人都笑了笑,贺川说:“没呢。”
“你们还在谈恋爱啊?谈多久啦?”
贺川问蒋逊:“我们谈多久了?”
蒋逊说:“记不清啦。”
吉史笑道:“那你们一定谈很久啦,怎么还没有结婚呢?结婚多好啊,家里有小孩,日子就算苦一点,也会很开心的。”
蒋逊笑着:“是啊。”
吃了饭,两人也没有急着走。贺川给阿崇打了一个电话问派出所那边的情况,蒋逊问阿加村子里有没有修车的店。
阿加说:“没有,要修车的话要去镇上。”
“我们要巴泽乡,中途会经过修车店吗?”
阿加想了想:“应该没有,你们去巴泽乡,怎么会开到这里来啊?巴泽乡在那头啊。”
蒋逊说:“昨晚迷路了。”
阿加说:“哦对,你们昨天说过。巴泽乡我知道,离这里很远啊,去那边的路不通车,要走过去的。”
蒋逊顺便问了问去巴泽乡的详细路线,问完了,她开始检查车子。
发动机响了起来,贺川打完电话,走到越野车边上,问:“你还会修车?”
蒋逊说:“小毛病能修。”
阿加在边上看见了,说:“你会修车啊?”
蒋逊说:“会一点。”
阿加说:“我们村子里没有修车店,但是我朋友是学徒,这个礼拜去县城了,他家里有很多工具,你要是能修,我可以把工具借来。”
蒋逊欣喜:“那又得麻烦你一次了。”
阿加憨笑:“没什么的。”
工具很快借来了,蒋逊一下子溜进了越野车底下,只露出了一双腿,喊:“贺川!”
贺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动作太快了,“啊。”
“你给我递工具!”
贺川蹲下来,给她打起了下手。
她整个人钻在车底下,看不见脸,只能听见声音,那几个孩子好奇地蹲在周围看,蒋逊还能陪她们说话。
有个孩子说:“修车不是男孩子做的吗?为什么是姐姐修车,哥哥?”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