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都市-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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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气横秋的口气。元岁用力地清了清嗓子,眼尾翘得已经快飞起来了:“那个,小兄弟,我刚刚听人说,你的名字”她提前深吸一口气以免自己笑到破音,“真的叫‘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万一’?这真的不是代号之类的吧?”
将书暂时平放在膝盖上,少年绷着脸回答到:“你之后告诉柳霞,要是她以后再把我的名字当做笑话讲给别人听,我就让头儿罚她每天最热的时候去门口站岗,反正她不是视力好么。”
嚯,听这严肃正经的口气,眼前这个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少年还真算是这一带有点地位的人?元岁先是憋不住笑了一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家里那个不太着调的家伙的脸,眼底又有些感慨。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直接切入正题吧。”少年身上那股似乎是浑然天成的冷淡风范让元岁觉得很有意思,“你上次怎么会一个人披头散发倒在林子里?冷不丁还怪吓人的。你过去在船上是做什么的?”
居然没有一开口就问名字或者是籍贯这种本质上其实没什么信息量的问题。元岁心里一动,稍微谨慎起来,搬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理由:“我马上就要从学校里毕业了,这次本来是跟着导师去那个岛上搜集论文的材料的,结果”
“你蒙我呢?”少年冷淡的表情一垮,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那种时候,还带实习生去岛上?”
“你别急着下定论啊,我还没说我是什么专业的呢。”元岁瞬间举起双手,眼睛也不眨的圆谎到,“我是军校的应届毕业生,登岛是我的实习任务,结果我们船上和一伙不认识的人不小心打了个照面,彼此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停,停。”少年不是很有耐心,脸色发黑地问,“你是军校的人?”
“是。”决心半真半假先糊弄过去的元岁点点头,立刻满脸委屈巴巴地补上一句,“你应该知道吧,船上进军校不是看我们到底自不自愿”
“我知道。”少年再次打断,顿了一下,忽然放平了语气,“算了,不管你从前是做什么的,现在也没什么所谓了。”
这个小朋友有点意思。虽然还有点沉不住气,做事也稍微浮躁了一点,但是绝对是个好苗子。元岁没急着回话,顺便在心里给少年打了个勾。
“看到了么,那个正在教训捞虾的那群小孩子的阿姨。”少年抬起手臂,示意元岁回头,“她以前好像也是那艘船上的军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彻底和船上失联了。二十年了,她再也没得到任何和自家船有关的消息。”偏着脑袋想了想,少年淡然地补充到,“这样看来,我想以后也不会有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步履()
表情微妙地一挑眉,元岁决定原话奉还:“你蒙我呢?”
她自认潇洒地迅速转身,面向远方因为笼罩着薄雾而显得色彩清淡的群山,掷地有声地发问:“行吧,就算我突发失忆,暂时忽略了你们明明不久前才出过一趟远门这回事儿,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耍吧?喏,看看那个山顶上那堆亮闪闪的东西,再瞧瞧你背后这个砖石结构的古老建筑,请你告诉我,难道你们是凭自己手里的铁锤子敲出光能发电板的吗?”
开什么玩笑呢。元岁瘪着嘴打量着眼前这片像模像样的田园风光。就算是自认为掌握最前沿的科学技术的船队,也无法真正脱离外界达到自给自足。在人口和资源都相当分散的现在,有实力大规模制造电子产品的也就少数几十个地方。如果不依靠贸易从外边运进来,这样偏远的地方,怕是连个收音机都不一定能自己造出来。
少年毕竟只是少年,无论是嘴皮还是脸皮都比不上她。没给他任何犹豫不决的机会,元岁已经轻而易举地拍板定论:“行了行了,说白了,你们就是还是对外来人有所提防,不让他们随便出去呗?说穿了也很正常嘛,但别给我来那些虚的。什么‘二十年也联系不上’,你们镇上又不是没通电。”
“你既然脑子不笨,就别故意把话题往这些方面引。否则,不是理所当然的只能得到糊弄人的答复吗?”少年人重整旗鼓,严肃十足的回嘴。
“所以说,你的逻辑真的很奇怪诶。”元岁立刻压下心中涌起的火气,开始镇定地反问,“你刚刚不也说了吗?现在所有的船都没了,以后我怕是真的再没有回船的机会了,我朝谁打你们的小报告?再说,我们之前不但无冤无仇,你们也算有恩于我,我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会恩将仇报,随时等着搞小动作的人吗?”
“我看你挺像的。”少年毫不留情,“不然的话,你就不应该打听这么多。”
“别吧,除了戳穿了你骗人的话,我多问什么了?”毕竟睡了那么久,元岁这会儿特别精神,记忆力也不错,“更何况,小朋友,换位思考知道吗?你也要试着设身处地考虑一下我的情况嘛。你早上起来,眼睛一睁,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地方,周围全是不认识的人,你不得先稍微试探试探,看看这里到底是传闻中的桃花源,还是什么贩卖人口的神秘组织啊?”
“你在扯些什么——”
“停,停一下,你先别做出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更别乘机打岔。我就先问你一句。我要是存了心想之后对你们不利,刚刚就该千方百计的隐藏自己和军队有关的事实才对,怎么会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暴露了?”元岁懒洋洋地插着腰,“所以说,我原本是有感恩报答的诚意的,你就把那些小心思都省省吧,我俩就不能正儿八经地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尽管表现的仿佛胸有成竹,元岁此时心中其实很是没底。不过回答的越多错的越多,掌握问话的主动权是一切诡辩和探听情报的精髓,这种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总是通用的。
但是,至少这位万一小朋友有一句话完全没有掺假,那就是她现在如果得不到这群人的帮助,想要联络上不知道失散到哪个天涯海角的亲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反过来思考,就算这群人真的肯尽心尽力地帮她,也未必能够成事,所以她倒也并不怕得罪这么个目测自以为少年老成的小家伙。
凌夙诚对外那种以捉摸不透的面部表情和说一不二的实力控制局面的本事她肯定学不来,不过如何装腔作势元岁还是自认学的不错的。
“你信不信任我们,一点也不重要。你现在就算真的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不代表你以后不会。”少年居然也没有上套,“抱歉,在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上,我只能慎重。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况看,你这种身份特殊的人还是暂时先安安心心地在我们这里待着吧。”
“这就扯上生死攸关了,你这到底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我呢?”很少体验到在胡扯逻辑上棋逢对手的感觉,元岁的嘴角微微抽搐,“你们难道会把每个偶然从外面接收的人都好心地白养起来?那我倒是乐得清闲。”
“当然不是,但是我们这里的信任是很难获得的。”注意到对方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少年立刻会意,“别的人暂且不论至少真正知道内情的人都会防着你,这是必然的。”
“所以你们既然并不打算轻易放我出去,那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拣我回来的能用就列入梁山好汉,存疑就留下帮你们种地?”元岁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尝试面对这个不好的消息。
少年难得犹豫了一下,仿佛也被她问住了,只不太肯定地回答到:“救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你看着也不太像是”
“更新一下你对船上军队的概念,我们也是有文职人员的。”
“好吧,文职人员。”少年点头,“反正现在外面的情况也还乱的很,你睡也睡了这么久,也不差再耽搁一阵子了。总之你先随便找点事情做着吧,我们会看着的。”
谈判基本宣告破裂。看来这伙来历不明的人中的一部分倒也真不好糊弄。元岁苦着脸揉了揉正在造反的胃,思绪翻涌地走下坡道,却又突然停住。
“怎么了?”少年在她身后出声,“我劝你安分一点,别动什么歪脑筋,我们这儿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平静地注视着天边层层叠叠的白云,元岁忽然原地做了个伸展运动。
“你们当然不好欺负啦。”轻轻擦了一把额头边的汗水,元岁笑容灿烂地回头,“因为我们是同类嘛。”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重新翻开了书。
“看在你们对我确实是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我提醒你两件事情。”元岁冲着他比了个“二”的手势,“第一件,如果你们也是一部分人知道你口中的内情,而另一部分人都以没心没肺的状态活着,我得告诫你小心一点了。别忘了,船内可是刚刚才吃过类似的教训呢。”
少年翻书的动作一僵。
“而第二件事”元岁故意放慢了语速,“就算是曾经深受信赖的同伴,之前从没做过对你们不利的事情,之后也不见得能够一直坚持下去。人就是那种会因为一丁点的不满足而背地里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动物。”
一切都脱离掌控的感觉终究还是令她有点烦躁,元岁没收住地一跺脚,但与少年对视时保持的笑脸依旧不变:“保重啊,万一小朋友。”
转回上半身,继续不疾不徐地奔向分别时柳霞指向的会合地点,她在心里数了五步,少年还没有经历变声期的清脆声音果然再次响起。
“如果你这周没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的话,周末我会带你见一见我们头儿不是被你说服了什么,循例,他也是至少要见一面新人的。”少年翻书的声音特别的响,“另外——”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我们和你想的不一样。”
第两百章辽远()
蹲坐在周围唯一一块儿还算平整的石头上,童思源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就着身侧的废墟上将要熄灭的火苗慢慢点燃。
面前是正在熊熊燃烧的城市。火光甚至映红了天空的一角。他默默注视着一条巨大的铁轨倾斜着砸向地面,将饱经沧桑的“偏安”两个字彻底掩没在断壁残垣之下。
火苗在每一个人深色的眼睛里不安的跃动着,好在童思源的沉默没有保持的太久。
“行了,时间足够了。能救出来的早就救出来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办法。这里现在太显眼了,我们得尽快离开。”他冲着距离最近的青年人打了个眼色,“老齐,麻烦你再辛苦一趟,去把毕安逮回来吧。”
被点到名的精瘦青年一颔首,也不多说什么,以手势招呼周围的几个同伴,面不改色地带头钻进了火海里。
灼热的空气中满是黑色的絮状物随风漂浮。童思源看着那个有段日子不见的弟弟被两个人架着硬抗出来,面上最后一点急切和冲动在看清自己的瞬间黯淡下去,就像是被人当头淋了一整盆冷水似的。
目光在对方糊满血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会儿,童思源将烟蒂随意的一抛,平淡地问到:“不太想看见我吧?”
两旁的人同时松手,童毕安落地时稍微打了个趔趄,但很快就站稳了。他用脏兮兮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沾满尘土的脸,感受到奇怪的湿润触感时又是一顿,随后用力地用手背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事到如今,我再马后炮地提醒你本应该注意些什么,不但没什么意义,还只会让你觉得我在说风凉话。”童思源起身站直,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总之你还清醒着,这很好。先跟着老齐去包扎一下,然后去核对一遍我们抢救出来的一点点物资以及辨认一下尸体。天亮之前,我们必须从这里撤离。”
“你们一共救出来了多少活人?”见面以来,童毕安终于颤声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太多。”童思源回答的实事求是,“不过好消息是,那个姓顾的姑娘包含在其中。她没出什么大问题。”
愤怒和自责在童毕安年轻的脸上飞快地交替。他咬了咬牙,冷冷地说到:“怎么样,看见我这儿现在这幅光景,你会不会为自己几年前的准确判断而洋洋自得?”
“原来你还记着我和你说过的话么。”和情绪外露的弟弟相反,童思源很少由衷地表达喜怒哀乐,绝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如果想要在外自立门户,你首先就得把容易轻信于人的毛病改掉’,我觉得我当年说的还挺客气的。”
“你说的话总是还算中听,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童毕安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也根本不认为我有自立门户的本事,对么?你一直都在等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坦然迎接着对方骇人目光的洗礼,童思源耸了耸肩:“别把我想的这么糟糕。你从不让我插手这附近的事,我就算想提点一下你也找不到机会。我又不是心理变态,看到相同处境的同类死了还欢天喜地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够一直把这一片安稳经营下去的。”
低头沉默了三秒钟,童毕安用力拽了一把头发以迫使自己暂时冷静下来:“那个该死一百次的叛徒呢?”
“他本来想在放完火后从这儿溜走,恰好被我们截住了。我想着现在手里资源紧缺,也没那么多善心分给俘虏,就先替你清理门户了。”童思源抬手指了个方向,“你要是还不解气的话,临走之前可以再给那儿扔个雷,全尸都不给他留一个。”
嘴里冒出一串儿脏话,童毕安踹飞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子,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到:“你们怎么会恰好来这儿?”
“就这几天,所有船上都陆陆续续的变天了。我担心以后情势不好,打算先把分散的兄弟们都先集中起来,商量一下之后怎么接着讨生活。”
“集中?你打算往哪儿集中?”童毕安嘴里阴阳怪气儿地哼了一声,“你的疑心病那么重,常用来歇脚的镇子,可是连我都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怎么,你现在突然想扛起凝聚新人类有生力量的大旗了?”
“这么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