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泉涌大烧锅传奇-第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来到北门外,向“聚和永”东家张连启说起此事,张连启就问了为什么。小马也是年轻,不懂人世险恶。也是见上午“润泉涌”东家张树亭对知事那么不客气,也是正生张树亭的气。见张连启问起,也就连同上午知事在润泉涌烧锅与张树亭谈话,一五一十说了。不但把这件事说了,也把王知事自润泉涌烧锅回来,一直闷闷不乐一事也说了。不但说了此事,牢骚中,也把中午吃饭时,厨子老赵与他顶撞一事也说了。
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待小马向张连启说完正事,又发过一通牢骚,见时候不早了,便准备上马回县公署,但他刚要起身,又见张连启一把摁住他的肩头。
张连启:
“马科长,你看,都半下午了,这顿饺子,老赵不包,我们可以来包,包完之后,我们一起再给知事送去,如何?”
若搁平日,小马也不敢替王琴堂擅做主张。自王琴堂来安肃任知事,他跟了王琴堂各处跑,虽然年轻,但他也看出来了,这绝对是一个办事果断而自律的好官。白天出门在外,晚上早晚都要回县公署吃饭,自必不说,若是正谈事情,恰好遇到饭口上,主人家自是要盛情款待,但王琴堂却总要求主家越简单越好,可边吃边谈。否则定会当场拒绝,宁可到外面找个小饭铺,吃罢饭回来再谈。
但这日又与平日不同,这日是立冬,按安肃当地习惯,是一定要吃饺子的。关键还是,小马与厨子老赵也治上了气,当然也不完全是与厨子老赵治气,也是见王琴堂吃罢中午,一个人闷闷不乐回到办公室,也是为给知事开开心。见自己要回县公署,又被张连启急忙一把摁住,要去为知事张罗饺子,一时间,也没有反对。
见小马没有反对,张连启又说:
“同时我们再弄两个小菜,我再弄上一坛陈年老酒,趁着晚上功夫长,我们也可好好喝上几盅!”
又说:
“你先坐着喝茶,我这就找人准备去!”
还是长话短说,见张连启抱了酒坛,弄了食盒来,王琴堂虽然皱了眉,还看了小马好几眼,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王琴堂没说什么,还是因为听了上午张树亭的一番话他突然感到对烧酒还是知之甚少,也是想着找谁来聊一聊,见张连启来,又是北烧锅的主人,便也临时决定,与张连启再深入地聊一聊这安肃烧酒。
说话间,酒菜就摆到了王琴堂的办公室。果然简单,一坛酒,三个大盘。三个大盘又分别是饺子,大菜和一盘大蒜闷驴肉。所谓大菜,也即猪肉、白菜和粉条混炖。
琴堂一见,脸上也一下有了笑容。见王琴堂并没怪罪,小马和张连启提着的心,也一下放到了肚里。气氛也瞬间活跃了起来。
王琴堂本不能喝酒,但这日因为与张连启聊得很开心,或者说,王琴堂问什么,张连启答什么,不仅答了王琴堂想问的,就是王琴堂没有问起的一些烧酒细节,张连启也同样给王琴堂叙说了一番。
当然,待说起上午张树亭说过的那番话,张连启当然不会站到张树亭一边说话。张连启告诉王琴堂,老窖池能够烧出好酒不假,但老窖池不都是从新窖池开始的?王琴堂不听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又不由一拍手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呀,可我就想不通,润泉涌烧锅掌柜为何一听要增加窖池,竟反应如此强烈呢?!”
张连启又是摇头一笑道:
“他爹死的还不到一年,他一个娃娃家,掌管烧锅才几天,能懂个啥?!”
说完,又看一眼因为喝酒,脸上泛出红晕的王琴堂道:
“还不是仗着自家烧锅年头长,酒卖得好,不把知事放在眼里吗!”
说完,见王琴堂不语,又道:
“也不光他,他爹张根茂活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副样子,从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说完,还想说什么,王琴堂却一挥手道:
“咱们还是就事说事,不能背后议论人长短。”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在此时王琴堂心里,却对张树亭有了很不好的印象。
说话间,酒已过三巡,菜也过了三味。因为酒是好酒,再加上张连启的劝说,不知不觉间,王琴堂已有五盅酒下肚,小马也喝下了八盅,张连启更是十三盅酒下肚。不过,再喝下十三盅,对于张连启来说,也不会醉。但看王琴堂酒已上脸,小马也有些醉眼乜斜,便也扮出一副醉态的样子道:
“知事,你不爱喝,你可要多吃呀!”
说罢,又先指一下那盘饺子道:
“你再多吃些饺子!”
不坐下来喝这顿酒,王琴堂对张连启的印象并不深刻,待一起坐下来,尤其在谈了许多烧酒细节之后,王琴堂突然对张连启好感起来。这时见张连启如此说,便也拿起筷子,将一颗饺子放入嘴中,饺子皮薄,馅剁得又细腻。王琴堂已尝出,绝对是按立冬包饺子的老习俗,用夏季倭瓜拌了羊肉做成的馅包成,不但口感好,味鲜又不膻气。
见王琴堂吃罢,点头,张连启便又笑笑道:
“今天菜虽不多,但两样菜也算得上安肃菜中的上品。”
说着,先指了指那盘大菜道:
“这盘大菜虽也是混炖,但白菜用的却是鸡爪河边正宗的黄芽菜,粉条又是谢房村谢家的白皮红瓤地瓜粉条,而猪肉用的又是两年成猪的肋板肉。”
张连启所说这些,王琴堂当然早已听说过,种植于安肃境温泉水鸡爪河边的黄芽菜,也就是大白菜,因百炖不烂,于清乾隆三年就被封“贡菜”,每年霜降一过,就有大车小辆源源不断将贡菜运往京城。谢房村谢家的白皮红瓤地瓜粉更是筋道有嚼头儿。深受当地人喜欢。两年成猪的肋板肉更是一个字:“香”了。
王琴堂对吃一向不大讲究。张连启不这样说,王琴堂还真没注意,待听张连启说起,再看那盘大菜,菜叶完整,若是白天看,也肯定会看出,青是青绿是绿,不但吃上去好吃,看上去也一定好看。
紧接着,又见张连启一指那盘大蒜闷驴肉:
“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说得也是人间稀罕之物,但这盘大蒜闷驴肉又与平常所说大蒜闷驴肉不同,又是大补之物。如果王知事喜欢,我可经堂找人做好,给王知事送来。”
说完,又冲王琴堂笑。
王琴堂既然对吃不大讲究,对张连启所说大蒜闷驴肉是大补之物,当然也不大明白。不过,经张连启这一说,再吃起来,无论是大菜,还是大蒜闷驴肉,确实口感更加不错起来。也就多吃了一些,由着小马与张连启喝酒。
待吃喝罢,最后看看天色不早,也就散了。因为张连启的伙计将食盒挑来,将菜食放下,当下又挑上空食盒回去了。剩下三个盘子,临散时,王琴堂让小马将三个盘子洗刷干净张连启带走。这时张连启更是佯装大醉,趔趄着步子,且说几个盘子,又值不了几个钱,就留在王知事这儿吧。
小马也觉三个盘子,值不了几个钱,见一个让拿,一个不拿,便说,王知事若赚碍事,明天一早我送厨房算了。张连启一听,又急忙歪斜着身子拍小马肩膀道:
“记住,马……马科长,哪儿……都不能送,如果王知事赚……碍事,我一定会亲自来……取的,……放……心!”
说罢又说:
“……一定……记住,就先放知事这儿存着,哪儿也……不能送!”
小马便知道张连启真喝多了,便说:
“哪儿都不会送,就在知事这儿存着!”
说完,也就手将三个盘子放到了王琴堂的桌上,然后送张连启一起出去了。王琴堂一见,又是笑笑。
一夜无话。待第二早起,王琴堂起来洗漱,就突然望见桌上的那三个盘子,看过,就不由大吃了一惊。就见这三个盘子,单从外观看,就与众不同。昨天晚上,由于光线暗,没有注意,这时突然看清楚了,就一眼认出,这绝非三个普通的盘子,待拿起仔细端详,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第十五章 意外之外()
再说王琴堂,待第二天早起,这才突然发现,昨天张连启留下的三个盘子有些异样。或者说,若在别人眼里,或许也看不出这盘子与众不同,也就是两个普通盘子。但王琴堂毕竟学识渊博涉猎广泛,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不同来。待看出,也同时大吃了一惊。
就见其中两个,大小形状尺寸颜色皆相同,均是高沿儿青花大瓷盘。只是盘底花纹,一个是祥云图案,一个是田园风光,应该算作一对。待拿起仔细端详,果然,盘底还有“乾隆三年”字样,即便放在民国元年,这个战乱时代,价值也是不菲。这两个盘子,王琴堂也清楚记得,昨天一个用来装盛大菜,一个用来装盛大蒜闷驴肉。
再看另外一个,虽与前两个盘子完全不同,是厚底红釉盘子,也是昨晚盛装饺子的那个盘子。待拿起,王琴堂心里更是一惊。就见这个盘子质地虽属一般,但看盘底图案,又是一枝梅花和几棵青竹,梅花暗香浮动,青竹清俗雅脱,竹旁,又录小诗一首。看罢,又顿觉丝丝春风吹来,有拂面之感。
要知道,王琴堂独喜梅花,且最喜画的也是梅花,画出的梅花形象逼真,迎风摇曳,呼之欲出。但王琴堂看到盘中这枝梅花,又比自己的画作,更胜几筹。再看一旁小诗,更吃一惊:
一生从未画梅花,不识孤山处士家。今日画梅兼画竹,岁寒心事满烟霞。
再看落款,也非旁人,正是自己最崇拜的前朝进士郑板桥。不用说,这枝梅花,也正是郑板桥所画。
王琴堂看罢,内心又是一阵激动。都知道,郑板桥素以画竹闻名,几乎从不画梅,而这幅题有郑板桥亲笔诗的画上,有梅又有竹,实属罕见。如是原作真迹,更是难求。王琴堂注视这盘中梅花良久,不免有些爱不释手。
但王琴堂毕竟就是王琴堂,在看罢三个不同一般的盘子之后,除了心存惊奇,更仿佛当头挨过一棒,不由想到,轻易间,就给自己送出这样一份大礼,又不知这张连启心中,到底怀有何种目的。这样想过,王琴堂更是一沉,自己来安肃时间不长,就连小马都不知自己喜好,张连启又如何知晓自己独喜梅花的呢?
不这样想,或者说,没有这回事,张连启给王琴堂留下的印象还不错,如果有可能,说不定王琴堂也会像当初提拔小马为实业科副科长那样,力排众议,会任张连启为本届安肃县商会会长。但出了这件事,王琴堂又不禁谨慎起来。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话间,王琴堂已洗漱完毕,先到厨房吃了饭,待回到办会室,见小马也到了。王琴堂本想让小马将三个盘子立即送还张连启,但转念一想,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王琴堂清楚,对于张连启这种人,你不立即送还他,他还不会有别的反应,你一旦立即送往,他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不如以静观动,看看他到底有何企图,再做打算不迟。
于是,招呼小马一声,准备利用上午时间,到梁庄大户老梁家走一趟。老梁家要办米面加工厂,要从王庄引水到梁庄做动力。几天前老梁就来过公署,求王知事到王庄做些协调工作。
可他们刚要出门,就听大门外锣鼓喧天人声喧哗,由远及近而来。紧接着,就有人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人要见王知事。王琴堂一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急忙牵上毛驴就往外走。
待来到大门外,就见门外停有一长溜马车,再看每辆马车上又都满满装有一车轧好的棉花瓤料。再看第一辆马车前又是锣鼓队,锣鼓队前站有四位老者,这四位老者,王琴堂倒都认识,分别是史进财、汪麟生、刘殿荣、史金忠。
刚来安肃那天,在公署门口与当地几位老者闲扯,就知道他们皆是安肃城内数得上的富户主人,不但在安肃城街上都开有大小不同的买卖。还共同出资在城西开有一家“德和”轧棉厂。只是这轧棉厂,王琴堂随后就去看过,机子都是“土制”轧花机,不但产量低,生产出的瓤料也不好,只能就地销售。于是,就动员他们最好去购买“洋机器”,生产出的瓤料不但质量好,也可销往外地。
后来,就听说四人果然就听了他的话,从天津购来了数十台“洋机”。但由于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没顾上去看他们的“洋机”性能如何。可一看今天装得满满的一车车又细又白的瓤料,不用说,一定是用新购进的“洋机”生产的。
再看他们手中,又共同捧有一块长匾,又见长匾上写有“王知事体察民情,为民谋福功德无量”字样,王琴堂的脸就不由下沉。
王琴堂:
“你们这是干什么?”
就见为首的王进财上前一步,冲王琴堂一拱手道:
“王知事为民造福,小民理当前来感谢!”
说罢,一转身,又一指一长溜马车道:
“前一程子,正因为听了王知事的话,我们才从天津购来‘洋机’,生产出这么多上好的瓤料。”
说着,又向王琴堂伸出两根手指:
“说来,这已是我们生产出的第二批瓤料,走往外地了。我们四个一商量,特制成匾额一块,敲锣打鼓送来,以表对王知事的感激之情!”
王琴堂一听,急忙摇手道: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王琴堂理当如此,并没有什么可感激的!你们这么做,只会令王琴堂惶恐不安!”
说完又说:
“您们还是听我一言,快快收起匾额马车早早上路吧。我们也要赶往梁庄有些事情要办。”
说罢,再不管王进财他们,招呼小马一声,一人骑驴一个骑马径自出城而去。
再说县公署一干公人,听到锣鼓声,也皆出门来看。这时一见,不由恍然大悟,知道这位新知事,每天到处跑,原来并没有瞎跑。
说来,县公署一班公人皆清楚,自民国以来,大到国家,倡导“实业兴国”,小到县份,又主张“实业兴县”。这一主张,民国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