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首辅-第5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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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住英国张伦的几名江西军闻言咧开嘴大笑起来,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英国公张伦又惊又气,堂堂国公爷,几时受过此等羞辱,厉声喝道:“放肆,马上放开本国公,否则仔细你们的脑袋!”
余林生不屑地道:“张伦,老子看你是还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吧,该小心脑袋的是你,绑了,押去交给大帅发落!”
几名江西立即取来绳子把张伦王花大绑,后者惊疑不同地问道:“大帅?徐晋!”
余林生得意地道:“没错!”
张伦瞬间石化了,吃吃地道:“徐晋此刻在京城?”
“大帅前天就到京城了,很意外是吧?噢,忘了告诉你,郭勋和汤绍宗也被擒了,估计陆炳也是,你们几个可以在死牢里聊聊各自的遭遇。”余林生嘿笑一声,命人把张伦压了下去……
…………
京城的北面,德胜门外,鞑靼大汗博迪的十二万大军驻扎在此,营帐连绵数里地。
寒夜里格外的寂静,远处的喊杀声和枪炮声隐约可闻,德胜门的城头上,有守军来回巡逻,严密地监视着鞑靼军营的动静。
然而,令镇守德胜门的明军感到奇怪的是,南边的俺答部大军正猛烈地攻打宣武门,而这边鞑靼大汗的军队竟然毫无动静,也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此刻,鞑靼大汗的中军大帐内还亮着灯火,而博迪大汗如同一具僵尸般躺在厚厚的地毯上,一名衣着古怪的老者正在给他把脉,包括军师巴图鲁在内的将领,一个个面色凝重地围在四周。
原来就在前天傍晚,博迪大汗突然病倒了,一开始是口不能言,紧接着是双手无力,等到了今天晚上,干脆连双脚都僵硬不能动弹了,找了军中所有大夫医治均无效果,亦找不出病因。
这时给博迪大汗把脉的正是一名老萨满,在族人德高望重,极受人尊敬。
老萨满神神道道地捣搞了阵子,最后才睁开昏花的老眼沉声道:“老奴刚才请示过昆仑山神,大汗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了。”
也不知这位老萨满是真的问了山神,还是凭经验蒙的,竟然被他说中了,博迪大汗确实中了毒,中了赵全下的的慢性毒。
听闻大汗竟是中了毒,四周的将领均骇然失色,巴图鲁连忙问:“萨满可有解毒之法?”
老萨满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声音道::“难,你们最好是找出下毒之人,要来解药。”
巴图鲁目光一闪,脱口道:“俺答,毒是俺答下的,前几天大汗刚和他接触过!”
阿勒泰勃然大怒道:“肯定是他,这家伙今晚擅自发兵攻城,根本不把大汗放在眼内,岂有此理,我现在就去找他要解药救治大汗。”
巴图鲁摇头道:“俺答肯定不会承认,如果毒真是他下的,更加不可能把解药交出来!”
“俺答要是敢不交解药,我便杀了他!”阿勒泰怒气冲冲地道。
“俺答麾下有七八万大军,又岂是好杀的?”
“我们有十二万大军,难道还怕他不成!”阿勒泰大声道。
巴图鲁沉声道:“明人在天津聚集了二十多万大军,正在往京城开来,这个时候,我们若跟俺答开战,最后只会便宜了明军。”
阿勒泰顿时语塞,愤愤然地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俺答?”
老萨满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隐晦的精光,淡道:“老奴有办法替大汗解毒,不过得先回嚓哈尔汗帐。”
此言一出,包括僵卧在地毯上的博迪大汗都露出了喜色,他虽然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清醒道。
巴图鲁将信将疑地看了老萨满眼,跪在博迪大汗旁边低声请示道:“大汗,撤军,你同意吗?”
博迪大汗吃力地点了点头,没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只要留得命在,以后还大把机会找俺答算账。
巴图鲁暗叹了口气,自己早就让大汗先下手除掉俺答的,可惜大汗优柔寡断,现在……唉,还是俺答这条狼崽子狠啊!
“大汗同意撤军!”巴图鲁扫了一眼老萨满淡道,后者则一副沧桑的表情。
撤军的命令下鞑,博迪大汗麾下的十二万骑兵连夜拔营起寨,护送着博迪大汗急急退往古北口。
德胜门城头上的明军一开始还以为鞑子要发动进攻呢,立即紧张地戒备,结果见到鞑子竟然起营往北撤退,不由傻了眼,连忙飞报给上头。
第939章 请君入瓮(中)()
皇城的西南角,即靠近太液池一侧的城头上,有一座角楼,连上城墙楼高超二十五米,视野极佳,可远眺宣武门,内城西边和南边的街道与建筑,均一览无余。
如今这座角楼成了徐晋的临时指、挥部,楼内灯火通明,楼外防卫森严,除了两百名荷枪实弹的神机机营悍卒把守外,金彪和司马辕两人还率着千余锦衣卫驻守在城楼下面。
角楼内,烛光照得亮如白昼,炉火熊熊。杨一清、费宏和徐晋三人围席而坐,信使像走马灯般进进出出,向三人禀报城中各处的实时情况。
“报,神机营已扫灭偷袭宣武门的内贼,擒获贼首郭勋和汤绍宗!”
“报,叛贼英国公张伦被江西军擒获!”
“报,俺答部还在猛攻宣武门!”
“报,德胜门无战事,鞑靼博迪大汗按兵不动!”
“报,户部尚书秦金、都御史金献民、大理寺少卿张璁、户部左侍郎严嵩、翰林侍读学士夏言、兵科给事中徐阶等人,聚集左安门问询皇上安危。”
徐晋不由有些意外,张璁和严嵩竟然也来了?
杨一清瞥了徐晋一眼,捋着胡子道:“张秉用此人虽然排斥异己,结党营私,但由此可见,对皇上还是一片忠心的。”
徐晋点了点头,据明史上记载,张璁此人确实没太多污点,虽然有投机取巧,擅权弄政,排斥异己之举,但确实也干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倒是严嵩这货是个不折不扣的奸臣,今晚竟然冒险跑到右安门问安皇上,委实让人出乎意料!
当然,出乎意料归出乎意料,徐晋还是命人把严嵩的名字也记录在名单上,事后,这份名单将逞给皇上过目。
正所谓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在“城破”这种危难时刻还记得跑来问询皇上安危的,自然都是忠臣,反之则是独善其身之辈,甚至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可以预见,今日出现在这份“忠臣”名单上的大臣都会获得皇上的好感,受重用也是迟早的事,当然,像张璁这些与郭勋等反贼关系密切的例外,被追责问罪是必然的。
“徐子谦,如今城中内鬼已经被肃清,你的第二步请君入瓮是否要实施?”杨一清打了个呵欠问道。
话说徐晋今晚的计划分两步,第一步叫一网打尽,主要是用来对付陆炳和郭勋这些内鬼,顺便分辨大臣的忠奸;第二步叫请君入瓮,就是在收拾了内鬼之后将计就计,把部份鞑子骗进内城歼灭之。
但是,如果说第一步计划有风险,那第二步的风险更是放大了n倍,稍有差池便会弄巧反拙,甚至是万劫不复。毕竟城外的鞑子大军加起来接近二十万,而城内的守军才四五万,加上衙役民壮等也就十来万。
所以,即使一向处事果决的徐晋也有些犹豫了,反问道:“杨阁老和费师以为呢?”
杨一清捋须微笑道:“如今城中的内奸已经肃清,内患尽除,最稳当的做法自然是固守待援,等王守仁率大军抵达,再与鞑子一决雌雄,但是呢,老夫知道子谦你擅长兵行险着,如今确实也是歼灭俺答的一个绝佳机会。所以老夫也不想左右徐大将军的意志,一切但凭徐大总督决定好了。”
徐晋不禁无语,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压力倒是都推到我一个人的肩上了,敢情你老小子就耍个嘴皮,太不厚道了!
费宏皱眉道:“子谦,王阳明很快就率大军抵达了,实在没必要贪功冒进,你虽有常胜之名,但俗语有说得好,上得山多终遇虎,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徐晋心中一暖,还是费师靠谱,也罢,那便稳妥点儿!
正当徐晋准备下令取消第二步请君入瓮的计划时,一名信使匆匆走进来禀报道:“报,鞑靼大汗起营拔寨撤往古北口方向。”
“什么?”徐晋、杨一清和费宏都愕住了,博迪大汗这是什么sao操作?这个时候脚底下抹油?
徐晋一双剑眉深深地皱了起来,今晚俺答部攻打宣武门,打得火热,而德胜门外的鞑靼大汗部十二万大军一直按兵不动,这已经让他疑惑不解了,现在博迪大汗干脆拔营撤军,实在令人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啊!
杨一清目光一闪道:“俺答日渐坐大,鞑靼大汗对其十分忌惮,二者貌合神离,会不会俺答今晚联合内奸攻城,根本没有知会博迪大汗?”
徐晋点了点头道:“从一开始博迪大汗按兵不动来看,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博迪大汗突然撤军,这就让人搞不懂了!”
“会不会是鞑靼内部有变故,博迪大汗不得不撤军?”费宏犹疑道。
三人讨论了一会均不得要领,徐晋干脆懒得去分析了,命探子出城继续打探,看博迪大汗是真撤军还假撤军。
结果显示,博迪大汗显然是真的撤军了,因为城外所有辎重物品全部运走,没有任何东西留下,可见博迪大汗撤军撤得很果决,而且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博迪大汗实在没必要玩假撤退,这招对城中守军也没有作用。
于是乎,徐晋、杨一清、费宏三人得出了结论,博迪大汗真的撤了,至于为什么撤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如此一来,徐晋便蠢蠢欲动了,杨一清这头老狐狸也是摩拳擦掌,因为博迪大汗这十二万大军一退,城中守军的压力大减,城北的威胁解除,可供调防的兵力就多很多了!
杨一清微笑道:“徐大总督,如何?现在内患清除,后患也去了,你准备的瓮,还用不用来捉鳖?俺答可是一只大鳖!”
徐晋哈哈一笑道:“自然要捉的,天予不取,天理难容啊!”
杨一清捋须大笑,费宏亦不禁莞尔,但还是提醒道:“子谦万勿大意,鞑子骑兵的战力不容小视。”
徐晋点了点头,取出怀表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过了凌晨,宣武门方向喊杀声依旧一浪接一浪。
徐晋啪的一声合上怀表,沉声道:“传令下去,按原计划行事,令各宫卫严守宫门,不得有误。调德胜门显武营、西直门伸威营协防安富坊大街,调朝阳门振威营、东直门效勇营协防小时坊大街……”
徐晋的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一只张开的口袋也围绕着宣武门逐渐成形,就等着俺答的麾下的骑兵入袋了……
第940章 请君入瓮(下)()
眼下已经是十月初七子时末了,但是慈宁宫内还灯火通明,蒋太后和两位公主都没睡,心情忐忑地等候着外面的消息传来。
由于受丈夫兴王朱的影响,蒋太后早年信道,但近几年开始改信佛了,此时正双目微闭,手托一串念珠,嘴里念念有词,估计是在祈祷佛祖保佑大明。
永福公主坐在蒋太后右手侧,明眸皓齿,气质优雅端庄,娴静似皎花照水,不过轻轻蹙起的淡娥媚还是出卖了她此刻内心的焦灼不安。
旁边的永淳公主则是连连打呵欠,打得眼泪汪汪的,差点没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这时,老太监胡大海一脸喜气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太后,有消息了!”
蒋太后停止了念经,睁开眼睛瞥了一眼胡大海,顿时心中大定,这老货一脸的喜气,应该是好消息了,淡道:“怎样了?”
胡大海答道:“英国公张伦、灵璧后汤绍宗、郭勋和陆炳果真造反了,不过现在均已被抓捕,城中内患尽除,皇上已派了人过来报平安。”
永福公主和永淳公主欣喜地对视一眼,蒋太后拍着胸口,面带怒愠色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啊。这帮乱臣贼子,我老朱家平时待他们并不薄,危难时刻竟然吃里扒外,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真该天诛地灭,千刀万剐。幸好晋哥儿机警,否则我大明江山危矣!!”
胡大海深以为然地道:“当初老奴在江西上饶县初见徐晋,便觉这小书生不凡,如今果成我大明之柱石栋梁。”
蒋太后此刻心情轻松,笑骂道:“你这老货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不过嘛,晋哥儿确是儿之福瑞啊,当年要不是他救了儿,儿哪有福气坐上皇位,这几年晋哥儿更是为大明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胡大海连忙道:“太后言过了,徐晋能遇到皇上亦是他的福气,说来王爷倒是眼光独倒,当年便盯嘱世子多与徐晋交往,还赠了徐晋一幅手迹,如今想来,那也是王爷在冥冥中保佑皇上,保佑大明江山啊!”
胡大海这番话纯粹是一本正经的扯犊子,但在相信鬼神的古人看来,却让人深以为然,因为没有兴王那幅《雨荷鸣蛙图》的话,徐晋恐怕已经被问斩了,假如徐晋被斩了,还有人能力挽狂澜,化解大明这场危机吗?
“阿弥托佛,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这都是因果啊!”永福公主双手合拾轻声道。
永淳公主噗嗤地笑道:“永福姐姐几时也开始信佛了?不过徐晋不是说过万物皆有理,什么佛呀道呀的都是唯心主义。”
永福公主脸上微热,蒋太后白了永淳公主一眼,斥道:“不可对佛祖和道尊不敬!”
永淳公主吐了吐舌,双手合拾道:“阿弥托佛,无量天尊,永淳少不更事,有怪莫怪!”
永福公主差点便失笑出声,蒋太后无奈地白了女儿一眼寺。
…………
宣武门外的鞑子仍然在猛攻,城内的“打斗声”亦在此起颇伏。俺答骑在马背上,此刻的心情就跟胯下的马一样,烦燥地打着响鼻,赵全骑马伴在俺答旁边,眼神狐疑不定。
俺答和赵全都以为在内应的配合下,轻易就能攻破宣武门,结果打了近个时辰,付出了大量的伤亡,依旧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