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第2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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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就听师父又在嗤声:“一把年纪了还玩这招……”
恼羞成怒,我破口大骂:“臭老头!钱输光了你光着屁股回去吧!”
“老东西!”
“白胡子老怪!”
“你们太过分了!”
“死狐狸!”
“卿萝你这个死老太婆!”
……
期间听到婇婇对玉弓轻声道:“可别出去,小姐一定是想让仙人去扶的,我们扶了她会生气的。装不知道,快睡吧……”
我气恼的趴在地上,憋屈的叫骂了半日,没人理我。
伸手勾拨着身前绢丝靴子上的刺绣暗纹,有气无力道:“臭老头,我不管了,反正你今天不来扶我,我就赖在这儿了。你要舍得我受罪,你就……”
话音一顿,我一凛。哪来的靴子?
惊慌抬头,身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男子,桌上烛光幽幽,他一身玄衣,轮廓鲜明的俊容在夜风之下略显清雅风致,只是眼底饱含的戏谑叫人很不舒服。
风声肃肃。宋积俯身下来,我往后躲去。急喊:“师父!有坏蛋!”
房中师父不耐烦的叫嚷:“吵死了!”
宋积勾唇一笑,擒住我的手。我慌忙抱住石桌:“你放开我!师父!快救我啊!狐狸!花戏雪!”
师父气道:“别理她!烦死了!又输钱了!”
宋积低低笑着,强行掰开我的手指,我手脚并用的和他扭打,却不过徒劳。
烛台打落,靴子挣脱,院中一切我移的动的东西都朝他打去,一片狼藉和乱响。
可这些动静在他们那儿却是我在无理取闹,烛司一句感叹:“卿萝啊,这演技怎么跟你比……”
卿萝“咦”了声:“我们怎么傻了,给个清心阵不就完了?”
我真的是被气哭了,喉咙都扯哑了,宋积始终不语,像是在看一场笑话。
扭打半日,他没了耐心,从怀中摸出一瓶顼酒。我自然知道他想做什么,慌忙推他,松开抱着石桌的手臂要跑,却还是慢了一步,整截胳膊都被他砍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我被他扔在了一个灯火鲜亮的锦绣闺房,房中还有一人,被锁在五行困阵里的沈云蓁。
“初九!”
我愤怒的看向宋积,他在翠色流光纱幕前坐下,抬手执盏,气定神闲的望着我,慢条斯理道:“放心,我不会再逼你同我合作了。”
“我已安排好一切,以你和沈家姑娘为饵,明日你就能亲眼看到姑茂行惨死了。不过,沈姑娘的命我留着还有用,所以你……”悠悠品了口,他微微一笑:“月牙,你活不长久了,临死前为父母报下仇总是好的,至于万珠界的血债,我会替你讨回的。”
我看着他:“你也想要凌霄珠和龙目?”
他不置可否,朝案上纸墨一抬下巴:“我不忍见你死不瞑目,看在同根同宗的份上,你可以去书信几封给你留恋之人,你死后我会送去给他们的。”
屋外降下大雨,疾风肃杀,房中窗扇四合,灯火却不安分的飘摇乱晃,那是我震颤的心神。
先前本不悲伤,只是委屈和哀怨那四个混蛋,如今他话题一转,竟是要我交代遗言了。
我想过会死,可不曾想过这一日会提前来的那么快,一时间,我脑中所有的疑问顾虑尽数空白,只怔怔的望着案上宣纸笔墨,良久,缓步走了过去。
在椅上坐下。我执笔落墨,笔端却迟疑良久。
这时隐约听到宋积说会送我魂入阴司,来世给我一份宁谧安定的富贵人家生活,我不由嗤笑,抬起眼睛:“别恶心我了。我不需要。”
他浓眉微微挑起,我垂下头,淡淡道:“若是我还有尸骨,你送去给我夫君,要他把我葬在春鸣山后,我要陪着十八。”
他没说话。良久,得到一声冷笑。
第一封信是给师尊的,对他只有尊敬和爱戴,这封信也最是好写。
落款提笔,我放到一旁晾墨。沈云蓁忽的问道:“初九,寻乡灯是什么?”
我一顿,抬起头,她盘腿坐在地上,静望着地上织锦软毯,眸光有些迷离,语声清泠如荷叶滴露于塘:“顾茂行不愿把我魂飞魄散,这家伙也说留着我有用。他们所想,就是要将我炼成寻乡灯,是么?”
窗外雨势变大。秋雷压下,闷声轰隆,震于九天。
她粉雕玉琢的精致脸庞在阵法里,像是沧海**里的深远楚山,朦胧不真切。
宋积立在窗前,隔着窗纱望着窗外雨幕。替我回答:“不错。”
他兴致似乎很好,双眉疏朗。神情恬然道:“寻乡灯,说是寻乡。其实是寻血亲。”
我继续给师公写信,边听他静静道:“七百年前,大黎同胡族边境之战,战火烧了十年,死伤无数,白骨从半水城临河一直积到武衡射星城,横尸遍野,长达万里。”
“边声连角,狼烟四起,必有百万亡魂冥葬沙场,这其中有位天资聪颖,精通奇门遁甲之术的小兵。他们全村成年男子皆被征战,一日不幸中计,全军在一处深山密林里迷了路。山中多瘴气毒烟,他们日渐不消,临死之际,许多人怀念故土山水,不甘客死异乡,此兵闻哭声而悲恸,便借天时星序自创一法,聚敛孤魂后,他化身为灯,带着同乡魂归故里。”
“此灯以血肉为引,以魂魄为索,寻的实则是他独守家里的年迈之母。因此故,一位通阵懂术之士将此法钻研掌握后,便名其为寻乡灯。”
宋积的声音不轻不重,不徐不缓。
窗外大雨愈发滂沱,我看一眼沈云蓁,她坐在那里没有说话,双眸若有所思的凝于原处。
良久,她轻叹:“大义者令人钦佩,闻此典故,我忽觉魂飞魄散也没什么可怕。”
我一顿,她看向宋积:“左右我都是要魂飞魄散的,便也不怕早晚,你将初九放了吧,如若不然,我现在便魂飞魄散。”
宋积回头看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我忍不住道:“云蓁……”
杏眸朝我望来,淡如秋水临池:“初九,你应该了解我爷爷的脾性了吧?”
我愣了愣:“难道你身上……”
她弯唇浅笑:“我不懂你们那些阵法要术,我只知道爷爷在我身上下了结印,我可以随时催动咒语。”
她撑地站了起来,伸手轻贴在阵壁上:“初九,一些话我不得不对你说。”
我生出一丝恐惧,忙道:“云蓁你别乱来!”
“如若不是你,我沈云蓁根本无法活到今日,早在八岁那年便有可能被我爷爷灰飞烟灭掉……”她双眉微拢,哀伤轻叹,“可我爷爷脾性多疑,他不信那些高人,这其中包括了你的师尊师公……为了将你一步一步引入局中,让你将一切扑朔迷离看得通彻清楚,他将我留了下来,我也不过爷爷手里的一颗棋子……”她一笑,“初九,你已经去过我爷爷的墓室了对么,你发上沾了祁香。”
我一愣,她转向宋积:“那么如今,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乍起,木门被一股强大的灵气击飞,如此清灵如月,干净无暇,我心中一喜,杨修夷!
拔腿奔去,却生生停在路上,一个高大颀长的黄影风驰电掣般掠了进来,冲向沈云蓁所在的阵法。
长发披散,宽衣大袖,因速度太快,墨发于风中张狂飞扬。
五行困阵说破便破,沈云蓁被擒,我急急冲去,顾茂行斜眸望来一眼,我还未看清他的眼神,身子便朝后狠摔了出去,撞在了檀香木椅上,喉中涌上一股腥甜,被我强行咽了回去。
一阵冷风灌入,窗扇撞击在墙上,暴雨打湿地毯,宋积真是逃得比兔子还快。
几个褐衣男子压着一个黑衣男子跑了进来:“门主。”
顾茂行将沈云蓁扔了过去,淡淡道:“宋积跑了。”
黑衣男子发颤:“门,门主,我已经将他的计划都告诉你了,那,那我……”
顾茂行一笑,清举身姿回过身来,清逸又透着股邪气:“你有功。”
男子大喜:“谢门……”
话未说完,便被顾茂行淡淡打断:“如此,赏你个全尸吧。”
男子一顿,顾茂行已不理他了,抬眸朝我看了过来。
我扶着椅把,心念百转。
我同他唯一一次正面交手是在左显的梦里,那时他还不认识我。但今时今日,我不知道他对我了解多少了。最大的愿望是千万不要知道我姓月,就当我是沈钟鸣的棋子,把我一掌拍为灰烬,让我带着化劫的秘密永远死去,归于尘埃。
他举步走来,像打量猎物的猛兽,我微微后退,双目紧盯着他。
风不停的灌入,雨水似要将闺房淘洗一番。
他骤然一笑,熠熠生辉:“田掌柜?”
我心下一沉。
他伸手捏住我的脸颊,将我嘴巴强行掰开,俯身下来嗅了嗅,吐息喷在我脸上:“或者说,月家族长?”(未完待续)
363 初心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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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刷地,似千军万马席卷奔过,大地掀起冲天雨雾,尘嚣遮眼。
狂风呼啸,马队出了京兆北旸门,朝砚山方向疾驰踏去。
我被两个女人押着,双手双脚紧缚,毫无挣扎余地。
沈云蓁在另一辆马车上,顾茂行与她一起,我听着窗外暴疾雨声,心中做着最坏的打算。
雨路难行,隔日才到砚山山脚,他们没有进山,在山脚深林里的一个雅致竹屋前停下。
我被两个女人拽下马车,和沈云蓁一起被推了进去,竹门里有地下暗道,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见到一个幽暗空旷的长殿,横宽百丈,高十丈有余,四面皆着盛大的壁画。
壁画以青金石,云母粉,沉曲香为颜料,色彩明朗。画的是一幅祭祀场景,阵仗排列和魂幡数量我见所未见,看画上构造只觉得大气磅礴,势壮雄劲。
下方各有一尊四方青铜炉鼎,鼎上插着香烛,星火幽幽。
长殿正中有两个大小一致的四方地室,一个烧着熊熊橙天光,一个冒着森冷寒烟。
顾茂行拾阶走上大殿正上方的石台,在色泽金浑的宝座上坐下,宝座旁的地上有东西微微一动,而后站了起来,竟是两个女人!都不知道在那匍匐跪了多久。
她们生得娇媚可人,柔若无骨的起身后便歪进了顾茂行的怀里。
顾茂行伸手揉着她们的胸脯,一串吟笑言言后。他温柔的扯开其中一个的衣襟,俯首啃噬。
喜好女色的人我不是没有见过。原清拾就是一个。可是像顾茂行这样不顾及有旁人在场的,我能想到的只有史书上记载的那个昏君。五百年前的卞金之主,“鸿儒之难”的罪魁祸首,宣盛帝。
沈云蓁朝我看来,我给她一个绝决眼神,实在逃不出去,只能一起死了,她看懂了,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高台上发生骤变。那被顾茂行啃噬胸脯的女人痛苦的闷哼一声,而后软软倒下,白嫩晶润的胸口空洞一片,血水漫延,衣衫浸染。
顾茂行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心脏,她瘫软在地后不停抽搐,唇角却挂着满足的笑靥。
我头皮发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是幸福的死去。
一个手下恭敬上前。用一个白玉托盘接过顾茂行手里的心脏,转身走下石阶,朝我们逶迤而来。
我刹那瞪大眼睛,心绪如浮云飞电。怒道:“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想干什么!”
手臂一紧,被两个女人强行扯着往后拉去。我奋力挣扎,大骂:“住手!顾茂行你这个心理变态!你这个死鼻涕虫!放开我!”
一个耳光“啪”的打来。我脑袋空鸣嗡嗡,沈云蓁大叫:“初九!”
“你们会不得好死的!别碰我!去死!”
挣扎无济于事。粗重的绳索绑在了我的手上,另一端连着巨大齿轮,齿轮转动,我被缓缓吊起,双腿悬空离地。
白玉托盘放在了沈云蓁跟前,她被人强摁着跪倒在地,顾茂行搂着另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淡淡道:“吃。”
沈云蓁愤恨的抬起眼睛,咬牙:“你做梦!”
顾茂行唇角勾起冷漠笑意,轻轻懒懒的眸光朝我望来,又一个女人缓步上前,扬起鞭子便朝我狠狠抽来,我忙闭上眼睛。
沈云蓁惊叫:“初九!”
我却一顿,傻乎乎的睁开眼睛,傻乎乎的朝打我的女人看去,结果发现她正恨铁不成钢的冲我使眼色。
我忙回神,大叫:“好痛!不行了!呜呜……怎么那么痛。”
这个女人顿时面瘫。
我弱弱咬住唇瓣:“……”
顾茂行看向沈云蓁,语声淡漠,兀自庸闲:“你吃是不吃?”
“不要吃!”我忙喊,“云蓁,你不能吃!戾气凭借执念欲。望才滋生,非你主动吃下的人心于戾气毫无一丝用处,与猪羊鸡牛之肉无异,就算他们强行喂你你也不要怕,你千万不要主动去碰!”
她朝我望来,我续道:“你放心,我田初九什么没经历过,这鞭子连给我挠痒都不够资格!”
我说的大义凛然,却也是实在话,莫说挠痒,我几乎没有一点感觉。
我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办到的,我衣衫分明被她划开了,身上却没有一点一滴的痛。至于上面的血,这个我知道,鞭子看似干净,但上面做过文章。
又一鞭挥来,我配合性的叫痛,很想用眼神询问她是谁,却不敢,方才那番呆傻和眼神互动没被旁人发现已是幸运至极,如今再来就是找死。
一鞭接着一鞭,我装模作样,无痛呻。吟,生生把自己恶心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沈云蓁,她被我吓怕了,可我没办法,我要表现出一丁点的不痛苦,这个女人就会暴露,被我害惨。
我几次三番朝这女人看去,比起我的拙劣演技,她真是炉火纯青,每次朝我挥鞭时的神情都好狠,挥在我身上的鞭子却真是连豆腐都打不坏。
朝我看来时的样子冷若冰霜,跟刚才冲我挤眉弄眼的模样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