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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浮世谣-第201章

小说: 浮世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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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与我们隔着一座山峰。加上天光昏暗,未必看得见我的神情,可我心虚的紧。觉得这样做便能壮壮胆子,踏实一些。

    唐采衣被汤瑛揪着,行言子和玄衣女子立在她们两侧,两人皆是宽大的广袖衣袍,感觉随时要被海风刮走。要是真能被刮走就好了。

    师父恨声道:“砚徵!你枉了我师父待你的两百载情谊!”

    行言子冷笑:“这情谊我要来何用?春桃,你今日当真要拦我?!”

    我一头栽倒在地。

    师父:“……”

    卿萝将我扶起。我看向师父,手颤:“春。春桃……你的本名?”

    他皱眉:“是春涛!”

    我赶紧道:“还没小玉好听,所以以后不要生杨修夷的气了。我们跟他和好吧。”

    他头疼的看我,头疼的没有说话。

    卿萝厉喝道:“将唐采衣放下!我们可以留你们一条生路!”

    汤瑛冷冷的朝她看去:“你究竟是何人?”

    “看不过去的闲人!”

    说着又捏了我一下,我冷声道:“放了唐采衣!你们现在离开我不会有丝毫拦阻!我田初九说到做到!”

    话刚说完,一道玄光猛的击来,虽然不一定躲得开,可总要躲一躲,却被卿萝一把往前推去,顿时前胸至后背一阵沁寒。

    师父大怒:“你干什么!”

    就要上来扶我,却被卿萝拉住,淡淡道:“稳住。”

    随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躲不掉反而显得狼狈,失了气魄,反正初九死不了,挨这么一道怕什么?”

    我欲哭无泪,强力撑着身子,大约体内的血快要流干了,没有喷溅出多少。

    看清对面,是玄衣女子干的,我正想怒骂,她却先冷笑出声:“你田初九说到做到?你不嫌这话臭了些么?再说,你觉得我们当真怕了你们?就算你身子古怪,杀不了你,可是拼尽全力的话,你那可笑的师父和这死老太婆你护得住谁?”

    她话音刚落,卿萝低声道:“骂回去!快!老头子,我们伺机而动!”

    我忍着打颤的牙齿提高音量怒道:“你这浑身塞满臭蛆虫的丑妇!活该你要被劈了脑子遭虫子吃光,连自己的身子都没有,你可怜的要死!我今天拼尽全力也要将你……”

    “田初九!”

    她勃然大怒,飞快朝我冲了过来,掐住我的脖子便撞向了山崖。

    我不知道卿萝原来说的伺机而动是怎么个打算,但我一句话就将这玄衣女子激怒定是他们没有料到的,加上师父和卿萝已经修为大损。于是我被她愤然一击,直直带走,他们连拦都来不及。

    砸落崖底时听到师父的声音辽远而焦急的大喊我的名字,但行言子和汤瑛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果然,不出多久上面便传来了打斗的动静。

    我被摔得内腑全乱,骨头摧折,因为身子孱弱,重光不息咒恢复极慢。

    她同样七荤八素,摔得不轻,身上黑烟蒸腾,袅袅缭绕,破开的伤口缓缓痊愈,结回那层惨白的肌肤。

    缓过劲后她凶狠的扑上来,我侧身躲开,却被她先一步抓住了头发往后撞在石壁上,她狠压着我,怒声道:“我为什么没有身子了!我为什么要劈了脑子让虫子吃光我!你竟还沾沾自喜以此羞辱我!田初九!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死命推开她,她一个耳光将我打的嗡鸣作响,随后揪起我的头发将我的脸昂起,笑道:“怎么,不是很威风么!现在就这么点本事了?”

    我满心都在师父身上,可是她将我的双手压制在胸前无法动弹,腿也被她死死压着,我怒道:“你若是要带我走你尽管带!可如果我师父死了,你们得到的只会是我的尸体!你快去叫他们住手!”

    她讥笑:“你不认识我了?”

    “我需要认识你么!”

    “真的不认识我了么?”她弯唇笑得灿烂却又凄楚,“鬼魄死前什么样,死后便什么样,我为什么没有肉身了?你猜?”

    我愤愤挣扎,懒得去管,只当她是个疯子,可她接下去说的话却让我顿时怔在了原地,连挣扎都不再。

    她悲戚咬牙道:“那是因为我爱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将我灰飞烟灭了!”

    她加重手中力道,我听到自己头皮绷紧的声音,她眼泪横流,痛声冷笑道:“田初九,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我本欲往极寒北地,可是我肉身湮灭,即便去了他们也不会要我!我只能啃食人肉心脏去当一个卑龊的鬼魄了,却还是个结不出魄体的鬼魄!我如今苟残于世只得生生忍着毒虫啮咬之痛!你说你不认识我,可我却天天都在想你。猜猜过去那四年我是怎么过的?我比谁都伤心啊,你死了我找谁去?可是你又出现了,活生生的,我终于可以一刀一刀剐了你了!”

    我脑袋发懵,愣愣的望着她,浑身发颤,却不是因为寒冷。

    “原来是你……”

    她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是我,田初九,你知道你最可恨的是什么么!就是你虚伪!你分明口口声声说不要少爷,可是,你要跟他成亲了?田初九,你当初那模样就像个贞洁烈妇,现在呢?你假模假样的,装不下去了?”

    “你投靠了原清拾那些人?”

    “投靠?当然不是。”她冰冷的笑道,眉眼晶狠,“是利用,他们想要留着你,我却不想,你当真以为我认不出你?我煞费苦心将你们引来而不杀你,就是要将你带到那座岛上去。我要当众将你剥得一干二净,把你片片凌迟,教你也尝尝我受的那些苦!”

    说着又将我头皮抓紧:“你知道我吃了多少人心么?可我最想尝的却是你的,你长得这么丑,可你的血却那么甜,还有你的心脏,也一定很美味吧?”

    我因绷痛而将脑袋往后仰的更深,心中却有无限惧意。

    此情此景,与五年前安生湖畔那一幕多像?

    她的话,她的笑,与那个几乎害得我万劫不复的女人多像?

    我想极力平静,可声音忍不住带起了一丝颤抖:“所以,夜奴她们也是你安排的?”

    “不错,可被你逃过了,虽然最后你又落在了我的手里,可比起让少爷眼睁睁看着你伏诛,多少还是有些遗憾啊。”她阴阴一笑,“你知道我原来是怎么计划的么?”

    我闭上眼睛:“我不想听。”(未完待续)

304 万世曲魉(一)() 
我闭上眼睛:“我不想听。”

    这个女人的手段是我平生所见最狠辣的一个,二一添作五后院的血洗,鸿儒石台上噬骨般的屈辱全是她的策划,如今这环环相扣的天罗地网,如若不是认定她死了,我也会往她身上猜去的,可我真的不知道她还在这个世上,还将我们一步一步引入了这绝死之地。

    脸上又挨了记她的手掌,长长的利爪嵌入我皮肤,将我整个脑袋抓起来,痛的我真的不想再活。

    “田初九,你听过莫闲么?”

    我咬着唇瓣,不愿同她说话。

    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浑身都在轻轻发颤。师父还在上面,生死未卜,我体力透支,血快流干,可倘若师父真的出了意外,我……

    我颓然睁开眼睛,眼泪无声滥流,滑过她嵌入我脸颊里的手指,激起更强烈的刺痛。

    她弯眉轻拧,双眸迷离的望着我:“你要试试莫闲么?”

    我不晓得莫闲是什么,听上去大约是个人名或者兽名,也许是个可怕阴毒的角色,类似于折磨人的侩子手。又大约是个可怕的刑具,比如戴在头上,重的能将人压得脑浆迸裂。

    此时此景,我差不多已经绝望了,平素垂死之际,哪怕徒劳无功我也要挣扎一下,可如今面对这个女人,我却挣扎不了。

    我怕她,比起君琦,她的心性,她的手段教我真正的胆寒。

    以往那些分明害怕却还能口是心非的镇定我再也装不出了,我甚至在想如果我主动求饶答应任由她摆布,能否求她上去救一救我师父。虽然明知道她答应的可能性不大。可我真的无计可施了。

    眼泪像要流干了似的在脸上狂涌,我哽咽着就要开口作低时,她忽的将我狠摔到一旁,身子仍压在我身上,单手从袖中摸出一个青瓷小瓶。精细光洁的瓶上描绘着一幅熟悉的图。秋江远山,一渡扁舟,两岸青山相对,大雁齐飞,是幼时师公带我们游玩归来后杨修夷画的《尘江秋游》。

    注意到我一凝的目光,她戚笑:“你觉得眼熟么?”

    素长手指轻抚瓶身。她淡淡道:“这幅画是我最喜欢的,我看过一眼后便日日临摹,你看,我将它绘在了这个小瓶上,我亲手上的釉。也是我亲手烧的瓷。”

    她将瓶塞揭开,一股清香溢出,她闭眼轻嗅,斜眸朝我看来:“这是酒,很醉人的酒,叫莫闲。”

    我下意识咬住唇瓣,虽然没听过这种酒,但心想无非是登时将人肠穿肚烂。浑身腐蚀的毒酒,倒也是个爽快的死法。不过她说过要将我当众刀刀凌迟的,我又觉得她不可能让我这么痛快。

    就在这时。上空传来剧烈震颤,一股极强的气韵差点震破我的神思。

    我心下大骇,狠挣了两下,惊声大喊:“师父!!”

    刚喊完脑袋便“啪”的一下被清婵扇到了一边,她抓起我的头发,双眸发狠的望着我:“我一直觉得杀了一个人。不如毁去一个人,你懂么?”

    又是一声巨响。我一颗心快揪碎,猛的推她:“你放开我!”

    不知哪来的气力。我真将她推开了,黑暗中不知该怎么回到上面,茫然慌乱的往前跑,在枯败朽老的石壁上乱摸,却被她揪住头皮往后拖去。

    我手肘一翻,朝后狠狠撞去,她侧头避开,我想回身踹她,她出招更迅疾,手肘抵住我肩膀,一个凌厉的耳光将我反手甩向了墙。

    方才被她戳的血窟窿还在缓缓愈合,顿时又惹了沙子。

    我气力散尽,攀着石墙,悄然抓住一块石头。

    她逼身再近,我极快回身将石头砸去,她伸臂挡掉,顺势又抓住了我的头发,脑袋被她强力往后一扬,一瓶温暖清和的水泼在了我的脸上。

    水声急潺,浸透我的衣裳,没有想象中的腐骨蚀心之痛,相反,与我冰寒的肌肤相触竟有奇异的舒适之感,稍稍缓解了我脸上的剧痛。

    旋即,我的脖颈被她狠狠一击,我双眸一紧,而后天昏地暗。

    料想再醒来该是身处一个诡谲阴森之地了,四周火把幽幽,要么没人,要么有也是做着冷漠表情看我惨状的家伙们。然后我又被她握着个刑具好好折磨一番,折磨爽了,她才会开开心心的送我去死。

    但我不想让她如愿,如若真的忍不下去了,我可以想个办法让自己死的痛快些。但想到师父便放心不下,想到杨修夷,更是一阵强烈的不舍和不忍。

    不过我又想错了。

    我是被唐采衣唤醒的。

    仍是在崖底,一簇微弱的火光幽幽燃着,可怜的像是随时要灭掉。

    师父和卿萝躺在我旁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的可怕,呼吸尚在,却伤得极重。

    我微微皱眉,脸上传来剧痛,我伸手一抚,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痛,还倒插着许多木刺。

    “别碰!”

    唐采衣忙拦我,神情可怕,焦虑道:“初九,你发生了什么?你的伤口怎不会痊愈了?”

    我割开手背,血色渗出,伤口渐渐愈合,我抬眸:“我的脸怎么了……”

    这才看到,她手边放着一把匕首,看模样似刚被火烤过,还有干净的帕子和一叶不知她从哪弄来的清水。

    她语声轻颤道:“你的伤口里好多木刺,一定要挑掉,不然会腐烂进去的。”

    我睁大眼睛,还想再摸,却着实没有勇气,前后想想,似乎懂了些什么,眼眶红了下,想哭,却不敢。

    “采衣,我是不是在做梦?”

    她顿了顿,摇头:“不是,我本来不想叫醒你的,可是你似乎做噩梦了,我怕将你伤得更重……”

    眼泪啪嗒一下滚过伤口,灼痛剧烈,我轻声道:“我有段时间经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许我真的是在做梦……不管是不是梦,你帮我挑掉吧。”

    “会很痛,你忍着。”

    我爬到师父身边躺下,捏着师父的手,闭上眼睛:“采衣,你跟我说说话,说说你们在上面发生了什么,说说我们现在安不安全……”

    锋利的匕首轻轻刺入我的血肉,剧烈难捱的痛楚让我泪如泉涌。

    她比我更不清楚情况,她说她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在元宝山的孤岛上,她为我挡下了那一簇光矢,而后再醒来便在这崖底了。

    冰凉透骨的刀刃轻戳轻挑着我失去皮肤的血肉,她力道尽量柔和,不停轻声问我痛不痛,我哽咽道:“我说我在庆幸你信不信呢……”

    “什么?”

    “我想过最坏的打算是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可是我现在还能捏着他的手,我没有被她带走。”

    她微微一顿:“她是谁?”

    我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难怪清婵口口声声说要一刀一刀剐了我,有这种酒在,她确实可以破开我的重光不息咒了。

    凭着脸上的疼痛,我约莫可以估算出被毁掉的面积和分布,把我敲昏后她一定把我整张脸皮都给撕下来了,也许还不解恨,于是她把枯朽的木头拍在我脸上,留下了这无数根细小木刺。

    这女人,我最爱用来骂人的那四个字“丧心病狂”用在她身上都嫌轻了些。

    我对她做过最坏的事无非就是看她不顺眼,但也没有刻意针对过她,她呢?

    心中痛恨,却真真的是在庆幸。

    也许清婵觉得这样就是毁了我,要我无脸见人,我承认我很痛心,但她是不是忘了这世上还有一样叫做人皮面具的东西?

    眼泪从两颊滑到耳根,我攥紧了师父的手。

    在唐采衣拔掉我最后一根木刺的时候,卿萝睁开了眼睛,虚弱的撑起身子,一向懒淡随意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生了丝难过。

    唐采衣将木刺包好,低声问她:“你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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