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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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如泣如诉，控制着我们的心跳，且越来越快。好些江湖侠客已经面色发紫的跌倒在地，一些修为不好的妖怪也未能幸免，口吐白沫，浑身痉挛。我捂着胸口蹲下，痛如绞割，这却仅仅只是个开始。
千世妖兽出来的时候，连九头蛇妖都吓了一跳。
赤火焰脚，绿发长毛，头上只有两根尖锐的犄角，眼鼻血口长在腹上，那嘴巴之大，獠牙之尖，一口气吞十个成年壮汉都不在话下。
全场掀起惊骇，有人大呼：“魔界妖物怎能跑到人界来！”
我忙看向杨修夷，他趁九头蛇妖呆愣的功夫回身落在地上，一番苦战后，他汗水如雨，迎着纷扬雪花抬头，乌黑深邃的眸子望着那只妖兽，分明疲累，神情却坚毅沉定。一丝退缩都无。
师父和那群道友哈哈大笑：“终于不用欺负这些小怪物了，这只就交给我们了！”
却璩眸色亮如明月，勾唇讥笑，玉笛音色一转，千世妖兽咆哮着扑向拂云广场。
“轰！”的一声闷响。石块飞溅，大地迸裂，又是“轰！”的一声，紧跟着第三声，第四声……
它在挖地！
拆了拂云广场，刨了宿沉长廊！
所有人面如土灰。杨修夷大喝：“杀了那个女人！”
他的那群手下当即跃起，师父他们则追去拂云广场，各类玄术光矢落在千世妖兽身上，打得它皮开肉绽，鲜血喷溅。它却不为所动，埋头刨地，一拳，两拳，三拳……
风雪漫天，寒风凛冽，大地在颤抖，九天在悲悯。东方天际渐渐泛白，露出金光。
我回头看向杨修夷，他又被九头蛇妖缠上了。却无心恋战，所有的心绪都留在拂云广场上。
我贪恋的看着他，最后深吸一口气，裹紧自己朝却璩走去，胳膊一紧，被萧睿拽了回去：“六妹！你干什么！”
我压下百杂情绪：“我出去了就没事了。我可以要挟那个女人离开，他们很在乎我的这条命。”
“你疯了！我们也很在乎啊！”
我抹掉眼泪。抬头道：“胡天明呢，找到了吗？”
“大哥不准你出去！跟我来！”
我抓着冰冷的石头。寸步不移，他回头瞪我，我微微一笑：“大哥，其实我很早就不想活了……”
“我活着的力量就是复仇，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可以报仇，我可以报仇，那是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一旦告诉自己我报不了仇了，我就活不下去了。但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凭我的本事，我是报不了仇的……”
抬眸看向却璩，我轻声道：“大哥，你不会明白我活着有多累多痛苦的，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也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我死掉了，你放开我。”
“六妹……”
“哈哈哈，真是不容易啊，你这短命鬼总算看开了，本来就没几天好活的嘛，早该有这样的觉悟啊。”
一个稚嫩的女音忽的大笑，随之一条火焰烛龙从吟渊之谷凌空腾起，在众人的惊呼雷动中盘桓在了拂云大殿的石像上，变作了一个不过**来岁的小女娃。
烛司端坐在石像头顶，仍是平日的坐姿，很是神气。
人群已沸然炸开：“龙！”“这是祥瑞之兆啊！真的是龙！”……连却璩也停下了嘴中笛音。
众人对她的膜拜崇敬烛司却很不屑，抬眸在人群里乱扫着，直接嚷道：“月牙儿！给本神出来！你藏在了哪里！”
却璩眉梢一挑，旋即也是乱扫。
我嘟囔：“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吧，那你得排队了，排你前面那个要我命的人好像比你厉害。”
“看看你这出息，我找你算账干什么！快说，你在哪个角落啊。”
不是算账？那我放心了，我轻声道：“我在你心里。”
“真恶心！”她毫不客气的啐了口，继续道，“把你的赤血玉借本神缓缓，我忍那九个脑袋的家伙好久了！”
我摸出赤血玉，悄声道：“可是我不想露面，赤血玉怎么……”
她却忽的大叫道：“哎呀呀！瞧我看到了谁，那个不是你一直想做春梦的家伙么？！”
我一头栽在了地上。
萧睿忙扶起我，我颤着手脚爬起，她又叫道：“好样的！月牙儿，我终于看到你了！”
我还没站稳，又一头栽了下去。
“大哥，这次我真的不活了……”
在我的寻死觅活下，烛司总算是给我留了点面子，没有大张旗鼓的跑来找我。我让萧睿拿着赤血玉跑远一些，我再隔空移物上去让她接着。对话过程中，我一直不敢去看杨修夷，不敢去看师父。
拿到赤血玉的烛司化作龙身，行云流水的在上空转了一圈，直接便冲九头蛇妖冲去，忽的嚷了一句：“千世妖兽皮糙肉厚，你们这么打它也就出点小血，浪费时间！”
师父身旁的鹿松老头恭敬做辑道：“还请上神赐教！”
“用最硬的东西戳它呗！它头上那两根角看到了没？用妖血化一化，不然不好拔。”
众人大喜，纷纷拜谢，烛司一个横尾冲九头蛇妖扫去，忽的叫道：“喂喂！美男，你去哪？”
杨修夷回头看她，语声冰冷：“你需要我帮忙？”
“我这营养不良的身子哪能打啊，你当然得帮我了。”
杨修夷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抱歉，我这受伤不轻的身子不想帮你，另请高明吧。”
九头蛇妖直起嗷叫，烛司干净利落的一个闪避，怒声道：“月牙儿！这男人不好，你别要他了！”
我一顿，杨修夷也一顿，回头怒瞪她：“她在哪。”
烛司纵过云端，龙身明明杳杳，忽的一个俯冲，从九个脑袋里面挑衅般的绕了一圈：“她说她在我心里。”
却璩尖叫出声：“你把她吃了？！”
烛司：“……”
师父在那边叫道：“我就说了，我徒儿不会在这的！这自言自语的神经……咳，神龙！”
烛司：“……”
最后仍是烛司一人对付九头蛇妖，杨修夷转身冲向了却璩，却璩很狡猾，白鸟专在千世妖兽腹前，也就是嘴巴前盘桓。
场面混乱，但至少不糟，我由衷的说道：“烛司，谢谢你。”
她边冲向一个蛇头边道：“这只九头蛇妖比我活的还长，最少一千岁了，可惜不知犯了什么罪。”
“犯罪？”
“哦，你刚才说什么？谢谢我？”
……我发现我跟她的思维总是有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差距。
不待我说话，她直接道：“嗯，它们长了九个脑袋，却没一个脑袋可以说话，就知道在那边瞎叫。其实我觉得它们不太像妖，更像是头脑简单的动物，不会思考，只会记仇和捕猎，但是这么扭曲的身体和这么强的煞气，它不是妖是什么？”
我懂了，我说：“你是想说它们受了诅咒。”
“对！就是这个意思！”顿了顿，她又道，“我想你有必要去问问你的情郎他是怎么跟九头蛇妖结下的梁子。”
我想也不想：“不去。”
“不去？它们这受的可是上古之巫，你不是很关心么？”
“那也不去。”
“哦，那随你。”
艰苦的奋战后，她终于撕破了一个蛇头，付出的代价是两片龙鳞，她痛的发出长啸，直接把那颗蛇头扔进了嘴里。
萧睿看着恶心，我也看着恶心，没人看着不恶心。
她却嚼了两下，津津有味的说道：“味道还行，再来点甜辣酱就好了。”（未完待续）
239 人间凄惶（）
战斗越发激烈，大约已是正午了，天地却暗沉无光，劲烈的寒风吹得师父他们衣袍翻飞。
九头蛇妖嘶声力吼，飞溅的血水在雪地上烧出巨大的黑窟窿，不幸被溅到的人和小妖登时血肉腐蚀，白骨弯卷，化为一滩血水。
烛司渐渐讨不到便宜了，甚至一次被九头蛇妖咬住了身子，撞向了山壁。
千世妖兽那边亦不容乐观，杨修夷和师父他们将宿沉廊出来的妖怪们用炼妖印抽髓吸血，幽冥紫光将血水聚成硕大的血珠，被他们齐力化在了千世妖兽头上。但盛大的腥风血雨之后，他们对妖兽依然束手无策，没人可以接近它去拔掉犄角，煞气委实太重。
不过场面没有因此陷入僵局，因为那团妖血，专注挖掘一万年的千世妖兽终于彻底暴怒，再不受却璩的玉笛所控。迎着百道清啸玉光，它轰然击碎了拂云尊者的雕像，巨大的石块在空中迸裂，打乱了他们们的攻击，它狂吼着扑了过去。
西风长啸，血花怒放，天上地下，惨叫响绝。如仙境般被世人称为璇霄丹台的拂云宗门，此刻尘烟翻滚，废墟残垣，再不复往日神圣。
萧睿牵着我和那群什么忙都帮不上了的江湖侠客们四处逃难，无数剑光在空中交织铮鸣，谱一首生杀屠戮的残酷乐章，本该无垠苍茫的雪地落满了尸首，血水成江。
有人在仓惶逃命，有人在负隅顽抗，我失了灵魂，所有的神思尽数牵在师父和杨修夷身上。师父快要撑不下去了。杨修夷也筋疲力尽，我却不能过去，翠娘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倘若原清拾和蓝衣女子就在暗处等我，我的出现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覆灭。
唯一寄愿是宿沉廊下的封印快些完成。让拂云尊者和其余长老高人们尽快脱身帮忙，但这寄愿终究变为了一场幻灭。
浩瀚宙宇，万古长流，四海八荒从不缺新鲜的奇闻故事，像田初九在宣城以血猴屠城这类故事放在当下是惊心动魄，跌落岁月长河却不过一粒尘埃。但有一些故事是注定要被刻骨铭记和成为传说的。比如眼前这幕人间凄惶。这个传说的主人公不叫田初九，她叫月牙儿。没有歌颂，也没有唾弃谩骂，世人用雪野孤灯来形容我的神秘。除了我，在这传说里还有无数人被附上形容。比如拂云尊者和其余高人，他们被形容为陨落的星辰。九头蛇妖和烛司打得难分难解，千世妖兽牵住了所有的当世高手，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整座拂云广场轰然倾塌，宿沉长廊土崩瓦解。妖气一霎弥漫长空，残云风卷，汹涌翻滚。所有人们可以想象的妖魔鬼怪尽数出笼，杀向人间。拂云尊者用自己六百年的修为燃了一场红莲业火，他的肉身如他的雕像那般湮灭成劫灰。将整座青林县付为滔天一炬……
我最悲伤和痛悔的事情却不是这个，而是在此之前，在宿沉廊坍塌的前一刻。
大地的震晃将无数人撞飞出去，这其中我和萧睿看到了胡天明，萧睿猛扑过去，在四裂的吟渊之谷崖边拉住了他。
炙热的地火呼啸着从谷底蹿起。胡天明唇角乌紫，七窍流血。往日漂亮明亮的眼睛此刻通红的看着萧睿：“大哥！”
我拉住他的另一只手，和萧睿将他往上扯。但因地势险陡，根本无处借力。
胡天明哭了出来：“大哥，六妹，你们放开我吧。”
萧睿咬牙：“别说话！”
“大哥，刚才我不是故意羞辱你的，我才发现那个女的是坏人，我怕你也被她害了，我才骂你走的。”
“我没有生你气，我是担心六妹才跑开的。”
“她一直打我，要我出来哄骗六妹，但是我没有。”
萧睿双目通红：“你是好样的，乖，别说话了，抓紧大哥的手。”
无数石块滚落，赤红的岩浆飞溅而起，谷底充斥着滚烫的热气和刺耳的惨叫。
胡天明瑟瑟发抖，颤着声道：“大哥，对不起，我一直很任性，老让你操心，你回去后跟我爹说一声，我下辈子还当他儿子。”
萧睿吸了吸鼻子，哭道：“那你爹得哭死了，他这辈子已经被你害的这么惨了，还下辈子。”
我的手快要抓不住他，汗水湿润了我的指缝，萧睿受伤的胳膊已经开始抽搐发颤了。
胡天明忽的剧烈扭动，放声痛哭：“大哥，我不想死，可是你放开我吧，我求求你了！”
“你给我闭嘴！你是跟着我出来的，你要是死了，我怎么有脸去见你爹！”
“六妹！你快拉大哥走，不然你们都会死的！”
萧睿眼泪汹涌：“闭嘴！不要再说话了！”
又一阵猛烈的晃动，身下石块纷纷跌落，胡天明的手从我掌中挣开，我忙伸手：“胡天明，给我！把你的手给我！”
他却抽出了匕首，含泪看向萧睿，浑身颤抖：“大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爹，你一定要活着回去，记得在我坟前多烧几只琼阑坊的烧鸡……”
萧睿大慌：“你要干什么！你给我住手！你个龟孙子！住手！”
我的手指嵌入岩壁中，泣不成声，忙道：“胡天明！你撑着！不要干傻事！我和大哥有办法救你的！”
胡天明抹掉自己的眼泪，举起匕首，轻声道：“大哥，我好想浩尚，好想家啊……”
他咬牙，闭上眼睛，霍的在自己紫青淤肿的前臂上砍下，血水喷出，萧睿面色惨白，急忙哭喊：“不要！”
胡天明仰首惨叫，骨肉没有被一刀斩尽，但是断裂处的裂口却在逐渐扩大。这时大地又一阵猛颤，他的身形一晃，像枯叶一般跌落了下去：“大哥——！”
“五弟！”
“胡天明！”
萧睿抓着断臂趴在崖边大哭：“五弟……”
大地颤动加剧，他忙擦掉眼泪，扶起我：“六妹，我们先离开……当心！”
他黑眸忽的瞪大，抬手将我推向一旁，我身后飞来的巨石撞在他身上，强大的气劲将他撞入了吟渊之谷。
我悲戚尖叫：“大哥！”
就在这时，热风袭来，一道火光飞快的坠入了吟渊之谷，烛司驮着昏迷的萧睿从谷底游出，在空中盘桓一圈后，把他扔到了一个平阔的雪地上：“还有一个救不回了，这个也剩半条命了，你好好照顾着吧，近了我的龙身，煞气就够他吃一壶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神情大变，一双火瞳望向震荡不安的拂云广场，轻叹，“因果有报，劫数难逃，是时候还债了。”
我跑到萧睿身旁，慌忙检查他的伤势，闻言抬头：“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因果？”
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