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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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落在地上,看到一只青玉短笛,忆起刚才那两声清音,我心沉如石,一丝嘲讽从心底生出。我哈哈大笑,边笑边哭,还以为杀了火麟如断了他左膀右臂,原来我们都不过他的取乐玩物。
身上力道更紧了些,阴狠声音从耳后传来:“月牙……”
我一口打断他:“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杀了我吧!”
他冷笑:“杀?”
我闭上眼睛,绝望如蛛网在心底缠绕密布,我张嘴咬在自己舌上,想效仿他那几个手下。他明明坐在我后面,却有所预料般探过手来,强行掰开我的齿缝,大力将我扭过身去,我睁开眼睛,他目光鹰隼,狠狠捏住我的下巴:“我为了你连火麟都赔上了,我会这么轻易让你死掉?!”
我呸他一口唾沫:“说得真好听,它的晶元早已被你取走,你何必惺惺作态!”
唾沫沾在他浓密胡子上,他抬手将虬髯黑须全数撕掉,露出光洁白皙的半张脸孔,伸手掐在我脖子上:“敢再吐我一口试试!”
语毕,不等我吐他,蓦地欺身压来。嘴巴贴在我唇上,蛮横的吸吮我唇瓣,我瞪大眼睛,恶心的感觉从心底冒起,死命挣扎,他抵开我牙关,舌头在我口中横冲直闯,我喉间发出闷吼,一口咬在他舌上,他吃痛。抬手给我一个耳光。把我打摔在地。
我踉跄从地上爬起。不停擦着嘴巴,连呸数声,他上前一步,我急忙后退。憎恶的盯着他。
他一笑,舌头舔了下唇瓣:“连唾沫都带着甘甜,难怪那么多妖物想吃你们。可惜你们月家女人皆绝经闭子,不能生育,不然我一定把你要了。”
胃里翻江倒海,如若不是经刚才一战,体力消耗太多,我现在一定会吐。
他弯身拾起玉笛,徐步走到火麟尸体旁边。淡淡道:“不错,它的元丹精魄确实已被我取了,但它留着总是有些用处,你可知道我为了弄到这只火麟费了多大功夫,将它养的这么大。又耗了多少心血?”
我没有说话,他伸手指向中央石台,转过头对我说道:“那下面埋着十七具尸骨,从婴孩渐次到成人,按阴阳星罡之图排列。每年各埋下一具,第一年为八字极阴男婴,第二年为阳刚女婴,每年阴阳轮替轮替,今年恰好轮到宋十八。”
我冷冷的看着他,双手仍在拼命擦拭,他面目微凛:“你擦够了没有?”
“野猴子!”
花戏雪的清越声音响起,白影如风而来,银色长剑于空中化出十二柄芒光,冲宋积疾驰射去,将他逼退数步,但芒光未待接近他的身子,便凌空被玄色晶体挡去,碰撞声如镜面碎裂。
“野猴子,你没事吧!”
我摇头:“我没事。”
他伸手在我唇上一抹:“没关系,就当吃了猪舌鸭舌鸡屁股。”
我:“……”
他转身挡在我身前,长剑直指宋积:“修夷是你害死的吧,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连他女人也敢碰!”
“害死?”宋积一笑,“你是说,像这样么?”
话音一落,一块水缸般大的石头便从溶洞顶端掉下,花戏雪极快转身抱住我跳向一边,身形未定,紧跟而来又是数块巨石。
以花戏雪的敏捷,躲避这些石头不过轻而易举,但四周极快旋转的影像中,我见到疾奔而来的宋十八和独孤涛,这着实令人担心。我张嘴想喊他们止步,却见一支细长木签疾驰飞来,穿透宋积眉心,他身形猛的一晃,单膝跪倒在地,因他神思松动,攻击我们的巨石也随之停下。
花戏雪将我推给宋十八,银剑比出明晃剑花,修长身形冲宋积猛扑而去,宋积极快站起防御。我转向独孤涛:“他的弱点在颈部!”
独孤涛点头,眉眼微眯,专注盯着宋积。宋十八紧紧握住我的手,微有颤抖,我回眸看向她,她眼眶通红,清秀白脸上,难得有了女儿家的怯弱怜惜。
耳边风声破空,一细淡影极掠,我迅疾抬头,独孤涛的眼神好的实在令人惊叹,在如此混战局面中竟真能以木签刺穿宋积的脖颈。
就同我腰肢受伤时的那般剧痛和难以痊愈,宋积闷吼一声,捂住颈部,对花戏雪的玄光攻击搁浅于空中,光矢消散。我长舒一口气,料定花戏雪可以一刀将他宰了,却未想,那簇光矢并未敛尽,而是朝独孤涛直直射来。我心下大惊,急扑而去,欲挡下所有光矢,身侧的宋十八却先我一步,闪身跃起,以她的轻功和矫健身姿尽数挡下。
血花飞噗,溅出无数血线,她像具被抽光筋骨的娃娃,从空中绵软掉下,独孤涛伸手将她搂住,古井脸难能出现恐慌:“十八!”
宋十八重重咳嗽,鲜血从她嘴里倒汤一般流下,触目惊心,她伸手揪住独孤涛衣襟:“明日就是半月之约,我和你,我的……”
独孤涛掩住她嘴巴:“你先不要说话!”
那边宋积以诡异身形和阵法躲过花戏雪的攻击,直奔而来,暴喝:“把她放下!”
他一把推开拦在他们跟前的我,在我腰上落下一掌,痛的我再难爬起,旋即提起一脚朝独孤涛踹去,独孤涛闷哼一声,挺肩硬挨,双手却紧紧拥住宋十八不放。
花戏雪旋身追来,宋积略微侧头,大袖一翻,一横红色刀光冲我急射而来。花戏雪脸色一白:“野猴子!”长剑瞬息脱手,在红光砍断我脖颈时飞转过来,将它斩灭。就趁这功夫,那边宋积已夺下宋十八,以独孤涛这般性格自是宁死不肯相让,原因无他,是宋十八自己从他怀里挣扎离开。
但宋积显然不想放过独孤涛,扬脚又要一个猛踹,宋十八抱住他的腿,身上鲜血不断涌出,哭声痛喊:“义父!我跟你走,你放了他们!”
我放声大吼:“宋积!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你快放下她!”
宋积抓起宋十八,后退到玄光陡转的阵法里,冷目朝我望来:“你放心,我今天不会要了她的命,至于你们。”他抬起眼睛,望向溶洞顶端,阴寒一笑:“月牙儿,这几日我一直观察着你,对你有些喜欢,本想带你一起复仇,不过你太不听话了,而且你的本事也超出了我的想象,留着你终究是个威胁。”
花戏雪将我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宋积抬手,粗哑嗓音更显喑哑:“送你们去陪下那个小白脸,他现在应该很孤单。”
他脸上神情很淡,眸色却那么可怕,有着疯狂锐利。没了长须遮掩的唇瓣因体内寒霜而苍白无血,他无言动了几下,而后勾起一抹讥笑。带着宋十八隐然在玄光阵中。
他一消失,整座溶洞便急剧颤抖,无数泥土石子纷纷砸落。花戏雪把我牢牢护在怀中,奔到独孤涛身边,将他扶起:“你怎么样?”
后者捂着胸口,眸色痛苦,朝我焦急望来:“田姑娘,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我自是不知道,但根本没有让我说话的时间,仅在一瞬,一块三丈来宽的巨石蓦地砸下,花戏雪一手搂着我,一手搂着独孤涛,艰辛无比的躲开。
他抬头怒道:“这溶洞塌了!”
和杨修夷一个死法,我应当开心,可是着实不想让他们也跟着赔上一命,但是神思游走,找不到一条出口,四面八方都被堵死,毫无空隙。
无数大石泥土石笋一直下砸,任花戏雪身手再好也是无处可躲。陡然一块脸盆大的石头砸下,正中他背脊,他顿时松开我们,跪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衣襟浸染。
我慌忙爬去:“花戏雪!”
他抬起眼睛,清冽如雪的双眸忽的绽出紫光,一如初时见面那般妖娆蛊惑,他又咳出一口血,轻声道:“野猴子,躲不掉了。”
我抱住他,难忍哭声:“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陪我死的。”
他抬手擦掉我的眼泪:“来这里,其实我挺开心的。”
我将他抱的更紧些:“狐狸……”
大地颤动加剧,闷声如雷,自我们头顶响起,我抬起头,大到难以丈量的洞顶四周出现裂缝,紧而一瞬,整块洞顶倾塌而下。
在整个世界陷入黑暗之前,宋十八的踉跄身形从黑暗中扑出,满身狼藉,不由我多看她一眼,另一个身形扑倒我跟前,花戏雪紫眸潋滟,直直的锁着我的眼睛,我不明所以,他贴了上来,吻住了我的嘴巴。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新生()
雷声轰鸣,一道白亮霹雳撕裂混沌天幕,大雨倾盆倒下。
我茫然睁开眼睛,浑身泡在冰冷的雨水里,夜色如墨,四野疾风强劲,呼声长啸,似是一处漫烟旷野,千里荒芜之地。
强撑从地上爬起,掌心触到柔软肢体,一声闷哼轻响,是花戏雪,长臂紧紧环抱着我,脸色苍白,剑眉凝成一结,神情痛苦。雪白衣襟上大片血渍被雨水冲得稍淡,如晕开的胭脂粉黛。
寻到一个没有积水的土丘,摆下涤尘阵,在浩大雨势中艰难的将他抱到阵中,又在不远处寻到了宋十八和独孤涛。把他们二人都拖到阵里后,我满身泥泞,体内血液如冰冻一般。但还不能停下,宋十八受伤严重,气若游丝,我得马上找些救命的东西。
重重冰雨丝毫没有做歇的意思。用湿嗒嗒的袖子在脸上一抹,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雨幕带起巨大烟气,荒罩八方,朦胧中除了一些萧疏草木,剩下的唯有被雨水泡软的泥土和坚硬石块。
没有多余时间去想如今处境,我缩成一团,咬咬牙关,刚迈出一步,却因体力透支,一个脚步不稳,直接从土丘上滚下。手肘碰到一块尖石,鲜血漫出,因着冰冷,疼痛更为加剧。心下难受,生出许多暴躁,我发泄般的举起这块石头朝远处狠狠扔去,一抹银辉亮色在怒雨中骤现。我眨了两下眼睛,弯身又捡起一块扔出去,又显出一抹银色,这些石头竟会发光。
短暂的新鲜好奇极快消失,想起正事要紧,费力迈出脚步,却在这时见到那边无垠雨帘中一团如玉成烟的紫衣。我僵愣原地,冰冷的雨水渗透衣衫,浸润肌理,但心中却滋生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希望。
跌跌撞撞。一路蹒跚,不知栽倒多少次,终于奔了过去。只一眼便双腿跪倒在地,真的是他!杨修夷的清俊容颜毫无血色,一袭紫衣躺在冰冷积水里,泥浆将他向来清爽的衣衫染脏,再无玉树琼花,风清月皎之态。我垂泪大哭,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仰首望着肃穆苍穹。口中连连道谢。却连自己都不知到底在谢谁。
一夜怒雨。日破积云后,大地荒野变为千里水泽。
最先醒来的是独孤涛,我将一把烘干的木枝草叶扔进火堆,用以延续不熄。将烤暖的几个果子转身递给他。他眉眼有丝迷茫,愣怔片刻,伸手接过:“谢谢……这是哪里?”
我摇头:“不……”嗓音哑在喉间,我清清咳嗽,重复一遍,“不知道。”
他盯着我看了看,再转眸望向我手里枝叶:“田姑娘,你去休息吧,我来。”
我指着宋十八:“你快替她换药吧。药草我都采好了。”
他垂眸,微微一愣:“男女恐有不妥……”
我认真的看着他:“我身体冰,不敢再碰她,只能你来。”
宋十八被光矢击穿胸腹,理应毙命。好在宋积舍不得她死,不知在她身上施了什么巫术玄法,总之她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独孤涛不是婆婆妈妈的人,稍稍犹豫后点头,伸手将她的衣衫缓缓揭开,恰到好处的用衣角遮挡住了她的胸部,只露出小腹。
他目不斜视扎的伤口解开,用土丘下的清澈积水洗净手绢,回来用火稍稍烘烤,小心擦拭掉她身上的药草汁液。触目惊心的伤口横纵在白皙肌肤上,皮肉外卷,伤口附近皮肤一片乌黑。独孤涛愣怔,疼惜自幽眸中显露。
比起我的笨手笨脚,他处理伤口极快,待他将宋十八的伤口包扎完毕,我终于撑不下去,一头栽在了地上。
身体这么虚弱,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已在预料当中。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粗质青布,床榻陈设简朴,枕边有着淡淡清气,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杜若馨香。
微侧过头,室内燃着一豆烛火,一个欣长身影背对着我,伏案疾笔。
我舔了舔唇瓣,轻声唤出:“杨修夷。”
执笔的手略略一僵,他回过头,清俊眉目在昏暗烛光里有着平日难见的温柔:“醒了。”
端来一杯清茶,在我后背垫一软枕,我半坐在床头,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捏。他皱眉,模样不悦,声音却很宠溺:“又梦见我欺负你了?”
我长舒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不是,我怕这是个梦。”
温热大掌贴在我腰上,将我往他怀里带去,他清浅一笑:“不是梦,我们都活着。”
我闭上眼睛,满足的叹息:“嗯。”
气氛安静,我们久久没有说话,灯芯噼啪爆了蹿火花,带起一股奇异清香,我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他的脸颊贴来在我头上:“怎么不问我现在在哪?”
我摇头:“不想问。”
“嗯?”
我抬眸冲他一笑:“只要有你在,只要我们都活着,我在哪都无所谓。你也不要告诉我,我现在不想知道这些……对了,你怎么不问我饿不饿,一点都不体贴。”说到这,我不满的抬起头,“还有,早上为什么不理我?”
他略略合眉:“早上?”顿了顿,抵着我额头一笑,“已经五天前了。”
我把身子往他怀里挪得更紧些,很小家子气的跟他秋后算账:“那你说,五天前的早上为什么不理我,高晴儿那讨厌的女人把我们分开,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还有,还有……”我眼眶红了红,“还有,为什么不吭一声就把我扔到缝隙里面去,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快难过死了。”
他没有说话,温柔的看着我,我环住他劲瘦的腰,埋首在他胸膛,语声哽咽:“杨修夷,我不是好人,我也不想你当好人,以后有危险要第一个跑,不要自己撑着,如果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会怎么办?”
那日情景回想还有后怕,我闭上眼睛,忙甩开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