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戏-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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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遥莘左手握着手电筒,扶着一侧的乱石往前走。她不会担心迷路的问题,只要能爬山这座山就好,希望苏箬没事。她走了几十步之后绕过暗河流出的小溪,那里是一片相对较为平缓的土壤,山谷中气温稍高,积雪已经融化殆尽,土地松软潮湿,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姬遥莘晃了晃手电,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地方怎么会有坟?难道是之前遭遇山难的人埋在这里?可是她完全都不知情……姬遥莘快步走过去,确实是坟墓,在土包前还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了几个字,刻痕很浅,字体歪歪扭扭。墓碑上放了几朵尚未凋谢的野花,似乎证明这个地方还有人来扫墓。姬遥莘蹲下来,望着那块石碑。
姬默言之墓。
五个字大小不一,非常难看,“墓”还是错别字,姬遥莘屏住了呼吸,这稚嫩的字体让她联想起曾经苏箬对门女孩死去时,墙壁上留下的字。
山上有无数姬默言,这又是哪个姬默言的墓?默言当时死在小屋中,姬遥莘就把她埋在小屋后,不可能这里也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坟。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姬遥莘站起来,匆匆又往前走去。冷不防从一旁树林中蹿出来一个什么——野兽,或者是机关之类的挡在姬遥莘面前。姬遥莘敏捷地向后跳开,拿出幽冥令轻轻一抛,幽冥令化作一把长剑,落回姬遥莘的手中。而刚才蹿出的东西不再进攻,只是拦在姬遥莘的面前,似乎“它”的目的是阻拦而不是攻击。
姬遥莘举起手电筒,看清楚拦在她面前的实际上是一个年轻女人,身材窈窕,头发却十分凌乱。她忽然愣住了,进而连手指都开始哆嗦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她?
穆蕖?
穆蕖面对着她,脸色青白,没有任何表情,格外地像一具塑料假模特。
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里都没有穆蕖更让姬遥莘感觉到惊讶。她和苏箬一起将穆蕖姐弟引渡到彼岸去,黄泉路上无法回头,所以穆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阳世。
姬遥莘想起每一次走过黄泉路,她目送着亡魂走过河上的桥,桥那边有隐约的影子,像是有人,她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她不知道亡魂过了桥在那边会遇到什么,现在看来“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乱套了,本应该转世的魂魄还在这里徘徊。姬默言说得果然没错,平时来找她茬的那些人都是小打小闹,而真正的宿敌却能让引路人的工作变成徒劳。
她举起手中的剑,缓缓向穆蕖走了过去。
第95章 地狱变(10…7)()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沿着山头爬了上来。姬遥莘抬头看了看,半轮下弦月,在山顶的雪被上反射出清冷的辉光。似乎雪山上每一个晚上都这样凄迷而寒冷。穆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说话,亦不动弹,仿佛半截立在土壤中的树桩。
姬遥莘心里一动,她走过去,穆蕖马上摆出戒备的姿态,僵硬地伸出手臂,似乎告诫姬遥莘不要越界。
姬遥莘垂下剑尖后退了一步,穆蕖的手臂又放下来,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夜晚的雪山静得让人感觉害怕,风从山坡上吹下来,带着哨音。姬遥莘有些担心苏箬,尽管搞不清楚已经被引渡的魂魄如何能真切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再度举剑,平平地向穆蕖挥去。咣当一声,利剑像是砍到了坚硬的岩石上,火星飞溅,姬遥莘的剑险些脱手,穆蕖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权衡利弊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需要吗,姬遥莘转身一头就扎进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不管是什么人,在雪山上和姬遥莘打游击战都是不太明智的行为。姬遥莘的速度飞快,她绕过每一棵桦树和松树,树枝簌簌作响,这里的树比叶莲娜故乡的树林更要危险莫测,所以也是姬遥莘的一把利刃。穆蕖的反应力明显不如姬遥莘,因此只用了一会儿,姬遥莘就甩掉了她,在幽深的黑色森林深处,她将小手电筒重新放到衣服口袋里,右手握紧利剑,剑柄上的金属陷入手心之中,她警惕地聆听着四处传来的动静。
不远处的树梢上好像埋伏着什么,姬遥莘将剑横在身前,一阵风吹过去,哗啦啦的响声,一只什么鸟飞了过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大概是风的声音。姬遥莘丝毫不敢放松,她的后背倚靠住一棵树,尽管没有可听或是可感的任何证据,她觉察到有种未知的危险在接近她。
这是一种长期磨练出来的本能,在合适的时机下,她也许能够成为一个战士,一个刺客,或者一个间谍。森林将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不远处的树梢间漏下几点月光,像是不祥的火焰。姬遥莘忽然向旁边一闪,一个灼热的东西堪堪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地面上哗地燃起一道火舌,又在稀薄寒冷的空气中逐渐熄灭。
那不是业火,就是普通的火焰。但是如此一来,姬遥莘就暴露在火光当中,她向火焰飞过来的方向望去,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树梢上,他的身躯如木板一样僵硬。姬遥莘打开手电筒,她的眉头皱紧,不出意料的,那是穆安。
还有多少个引渡的魂魄又从彼岸归来,变成了这种怪物?如果继续在树林中捉迷藏,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鬼在阻拦她?
似乎是要印证姬遥莘的猜测,姬遥莘把手电筒向四周晃了晃,在树影深处,无数黑色的影子围了上来,但都没有进攻的意图,只是阻拦她的脚步而已。
姬遥莘深吸了一口气,曾经在脑海中盘桓的念头再度汹涌着叫嚣着出现。
对这座雪山如此熟悉,对引路人也如此熟悉……那些似是而非的提示,模棱两可的证据,所有逝去的岁月都像是雪山山巅一层一层积起来的白雪。
“姬默言?”她轻轻地对着寒冷的空气问道。没有人回答,夜枭在远处的树枝上凄惨地嚎叫了一声;另外一种声音响了起来,是一种和弦单调的流行音乐,它从姬遥莘的身上传出来的。姬遥莘起初被吓了一跳,后来她意识到那应该是个手机,苏箬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她的身上,也许是为了方便两人联系。
姬遥莘拿起手机,手机的屏幕已经被摔碎了一半,因此显示不是很完整,她按下接听键接听,那边一片死寂,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听筒可能是在坠落的时候坏掉了。
如果早知道口袋中有一个手机,也许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时候应该换个更安全的姿势。但是现在纠结这些问题没有任何作用,姬遥莘默然地挂断电话,仰头望着头顶黑色的苍穹,她能想象到苏箬那孩子给她打来电话时焦急的模样,为什么要给她打电话?总不可能是半夜突然想和她谈心,难道是求救?
姬遥莘心急如焚,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唯一能做的是保持冷静,因此她将幽冥令回归到原状,试探着离开这颗倚靠着的树,她又琢磨起刚才那件事。
姬默言是来向她复仇的,为了默言不明不白的死。虽然还不太明白五十年前她为什么会留下那句模糊不清的话离开,或许引路人的时间都是混乱的,姬默言只是在以前做了未来应该做的事情……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她停住脚步,手电筒的光黯淡了一些,看来是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电量已经不足。在她面前有一棵树,树干上刻着一个箭头,刻痕很新鲜。姬遥莘顿了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一看,原来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是苏箬。因为屏幕坏了一小半的缘故,短信只能显示一部分,一些字被隐没在花屏后面,像是半道谜题。
信号不太好,我听不见*****。现在屋子外面有点动静,屋子后面******,有东西在那里,但是******,暂时安全,但你******。
姬遥莘盯着屏幕上可以被辨别的“暂时安全”四个字,稍微松了口气。可是“屋子后面,有东西在那里”是什么意思?屋子后面是默言的坟墓啊……难道姬默言要报仇,先去凭吊一下女儿的墓?姬遥莘觉得她应该回复一点什么,但她实在不怎么会用九宫格打字法(她上学的时候,检索汉字是用韵部和四角查字法),摸索了半天,只能回复一句非常简单的话:
我没事,你注意安全。
她想起手机似乎也能作为手电筒使用,至少苏箬那孩子就能做到。但是姬遥莘在手机键盘上乱按一气,也没有见手机变得有多亮,她只好叹了口气,顺着箭头的指向走去。
箭头指向了树林之外,溪水旁边,也就是刚才姬遥莘摔下来的地方。不知道姬默言几世的墓还在原先的地方,姬遥莘四处看了看,那些黑色的影子又消失不见了。
月亮的光洒在地上,身后树林越发显得黑暗恐怖。山坡近在咫尺,在夜里,月光映照的地方,灌木和岩石显出些花纹,似另一幅诡异的地狱变图。在月光洒落的空地当中,站着一个黑衣女人,她戴着一顶破旧的宽檐女式帽子,帽檐装饰着枯草,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脸。
“终于愿意用真实面目来见我了吗?而不是劫持一些鬼魂。”姬遥莘说道。
女人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姬遥莘掂了掂手中的幽冥令,她察觉不到这个女人有什么危险,就好像她察觉不到面前的一棵树、一块石头有什么危险一样,然而姬遥莘再清楚不过,这就是最危险的事情。
“这么多年,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快点解决吧。”姬遥莘又说道,她开始感觉到有些焦躁不安,这种焦躁却不知道来自于哪里。是对所谓宿敌的恐惧,或者是担心此时此刻苏箬的情况,姬遥莘发现脑中有些乱,甚至不能分析眼下的状况。
“不……我们都还有的是时间,不要着急。”黑衣女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姬遥莘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声音,或者在哪没有听过这声音。她向姬遥莘走过来时,姬遥莘一动不动,身体像被钉在了原地。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后退一步,离这个女人再远一些。但最终她只是咬紧了牙站在原地。
女人与她擦肩而过时,衣裙传来簌簌声,姬遥莘侧过头,但只看见帽檐上的干草,并没有看到女人的脸。女人径自走到姬默言的坟墓旁边,轻而易举地将石碑推到一边。她的手指修长且惨白,在月光下看,简直像骷髅的手。
“你要干什么?”姬遥莘问道。
女人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个镐头一样的东西。可是刚才她的手中还空空如也。如果一个人半夜三更拿着镐头在雪山上闲逛肯定是不正常的,除非这个女人会变魔法,不然她手中的工具来历就非常可疑。
“你那里还有幽冥令,你是姬默言。”姬遥莘说,“你要干什么?”
剩下的半句话是喊出来的,黑衣女人没有理会姬遥莘,她已经举起镐头开始刨那座小坟,速度快得出奇,简直像挖掘机在作业。姬遥莘被她的举动惊得愣在原地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是围观还是上前阻止她。
很快,小小的坟头就被平了,姬遥莘走过去,月亮将一切都照得很清楚,大约埋在地下半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一尺见方,早已朽坏的木箱子,黑衣女人只用镐头轻轻一拨,木箱子就坍塌了下去,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什么软塌塌,和土壤一个颜色的东西——反正绝对不会是尸体。
第96章 地狱变(10…8)()
姬遥莘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再走近一点查看,这就意味着她几乎要与那个女人肩并肩。她在原地迟疑,仿佛那个手持镐头伫立在挖开的坟边的女人会随时暴起向她发起攻击一样。她现在有种奇怪的感觉,大概是出于对这女人的顾忌和恐惧。
姬遥莘难以感受这个女人的气息,仿佛是个透明体出现在她的面前,穿着一身黑袍一样的衣服,仅此而已。姬遥莘无法察觉到她行走时衣袍的簌簌声,她的身上没有涌动的气流,除了这个一身黑摄魂怪的形象,突兀地出现在夜色中。之前在叶莲娜的故乡,那个黑衣女人是被控制的苏笠的魂魄,所以姬遥莘尚能察觉到,这个黑衣女人不知道是“什么”,姬遥莘无法察觉到她的接近。
女人试图将那个木箱从墓穴里搬出来,但手稍微一用力,木头就碎了,木渣和土壤一个颜色。姬遥莘听见这女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当年去了哪里?”姬遥莘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姬默言五十年前离开雪山去干什么,一直是个谜团,虽然谜底对于此时的情况意义不大,但除了这句话,姬遥莘想不出来更好的搭讪用语,难道要说“今天天气真好吗”。
女人没有理她,她似乎正在发抖,连带身上那件黑色的罩衣都在哆嗦,连鬼也会得帕金森综合征吗?姬遥莘打量了她一会儿,女人从木箱中拿出那堆软塌塌的东西,小心地抖开。姬遥莘举高了光越来越暗而且开始闪烁的手电筒。
她忽然愣住了,有两三秒的时间,她都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那是一件麻布的衣服,衣领和袖口都装饰着极其难看的荷叶边,就算在八十年代初,也算流行的衣服款式中比较难看的了。曾经,在默言的要求下,姬遥莘给默言买了一件这样的时装,她一直都穿着,直到她不明不白地死在小屋中,骨化的尸体上还套着这件衣服。
衣服似乎也变得非常脆弱了,女人只得再度把它揉成土壤般颜色的一团,放回到墓穴当中。
“我不需要这东西了。”她的声音十分嘶哑,仿佛嗓子受过伤,“曾经我很喜欢,但是现在……i ore。”
她转过身,应该是凝视姬遥莘,虽然黑色的宽边帽檐遮挡住了彼此的视线。姬遥莘没有说话,她想起在叶莲娜的故乡,写在教堂长条桌上那三个简单的单词。她飞快地想着许多事,那些几十年前的记忆就像一只飞鸟般从脑中掠过去。她应该是姬默言,可是姬默言为什么说这么多莫名其妙又与她无关的话?
“曾经它套在我的母亲骨骸上,你就以为那个死去的人是我的母亲。”女人继续说道,声音很低,姬遥莘却每个字都听得异常清楚,“这一点我无法忍受,你猜来猜去都猜不到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