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音希声-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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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他爸爸不要他，他爸爸不要他。”
灸寺拼命地甩了甩头，又是这个声音，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可是灸寺心头却总是萦绕着这个声音，给灸寺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咚咚咚。”
“请进。”这次敲门已经不知道是上个月以来第几次帮助灸寺从愁绪中拉了回来了。
当然，敲门声相近，不过人不一定相同。
这次走进来的是林清，而不是杨谦。
“行啊，小寺。想不到继《校园忌》成功后，你居然还劝说了董事会赞成你双管齐下的草案。
而且我还听说，咱们铁娘子笑笑姐，现在铁了心给你撑腰啊。”
“行了，林清哥，您不用拍我马屁了，还是说正事吧。”看到林清，灸寺也稍稍放松了一下。
尽管灸寺因为《校园忌》这部电影，一战成名，导致公司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开始对他毕恭毕敬，不再像之前那样应付了事了，但是灸寺仍不太放心。
林清估计是公司里除了财务总监王文泉以外灸寺现在最信任的人了。
“放心，团队绝对是超一流的水准。不止有MIT的，伯克利的，斯坦福的。
所有美工，计算机，电子类学科强的学校的，都有。”提起计算机和电子产品，林清就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信心百倍。
林清刚拍完胸脯，结果动了动脑，又赶忙收敛了自己的骄傲，弯下腰把头探到灸寺面前说到：“那设备”
灸寺正阅着手里的文件，听到林清这轻轻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抬眼看了林清一眼。灸寺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满脸坏笑：“管我要枪来了？”
林清坐直了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灸寺侧过脸，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今天的林清，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灸寺这一笑不要紧，把林清都给笑脸红了，林清这才又像过去那样，轻轻挠着后脑勺：“怎么了？你笑什么？”
灸寺慢慢地忍住了笑，抬头说道：“我真该把刚才你进门之后到现在这一大段录下来给林叔叔看看。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现在的你，整个就一土匪。”
“诶，你怎么这么说自个儿呢？”听灸寺这么一形容，林清赶忙阻止。
这一句话倒是激起了灸寺的兴趣：“啥意思？”
林清很快就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是学你啊。你王盈姐给我学的，他说你平日里就这样。”
说到这，灸寺眉头往中间一挤一挑，一时无语，只好长叹口气说：“唉，林清哥哥，您就不能学我点儿好。
算了，这也不是重点。设备什么的你随便挑，整最好的闹。”
“你看，方言都蹦出来了。”林清显然没有抓住重点。
灸寺又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林清这才反应过来：“我会尽力而为的。”
看来林清终究还是林清，这样的重担，他仍旧只是一句尽力而为。
当然，无论如何，林清作为北京首富林义正之子。名声在外，身份特殊，这样的号召力终究不是灸寺能匹敌的。
所以灸寺自然是不会和林清去计较这些琐事的。
林清刚打算走就又被灸寺留下：“怎么，剧本啥的也不拿回去看看，研究研究？”
“剧本？”刚转过身的林清因为好奇，又转了回来。
灸寺从左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了四本白皮儿书，放到林清的面前：“看看吧。中英各一份。”
林清接过灸寺递给自己的剧本，看了眼封面儿，之后好奇地抬起头：“编，剧，灸寺？”
一边说着，林清的头还跟着他念的节奏一顿一顿。
灸寺假装正经地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解释道：“假期无聊嘛。”
林清低下了头又从一旁拿起了一本。翻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画：“这又是什么？”
观察了一番，林清这才恍然大悟：“分镜头剧本，这个都有？”
灸寺身子往前伸了伸脖子看了一眼，然后又缩了回来，继续说道：“我说怎么多出两本。
那个是我一个同学帮我审剧本时，闲得无聊画的。
他很有才华的。只不过他的目标是做设计。还真可惜呢。”
听灸寺这么一介绍，林清不自觉地翻得更快了。
一边欣赏一边点头：“恩，不错。至少我觉得这个人设不错，可以参考参考，这个，我能拿走吗？”
灸寺摊开了双手：“本来就是要让你拿走的。”
“呼，事情总算了结了。”一到家，灸寺便一屁股坐到了自家的沙发上。
紧接着灸寺一个转身就躺倒了沙发上，而且还不忘伸个大大的懒腰。
劳累了一天，能够这般惬意地休息一番，灸寺心里多少还是觉得值得的。
“什么就了结了？”灸寺刚想闭上眼，海珍的声音忽然传进他的耳朵，伴随着这个声音，灸寺还听见两个人下楼梯的脚步声，灸寺赶忙坐了起来，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处。
果不其然海珍扶着漪梦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了下来。灸寺就这样看着她们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走到沙发旁，海珍先是瞪了眼此时已经完全不像样的灸寺。
灸寺赶忙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给海珍和漪梦让座。自己唯唯诺诺地跑进厨房去给海珍和漪梦倒水去了。
“信不过灸妈妈？”不过这一次，海珍似乎并不是冲着灸寺来的。
灸寺把手中的两个水杯放到茶几上，眼睛在海珍和漪梦之间来回移动，完全摸不清她俩到底在说什么。
漪梦此时低着头，两眼无神地游离着，似乎在挣扎什么。
海珍盯着漪梦看了几秒，见漪梦仍旧犹豫不决，就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准备离开。
“妈，妈，你等等。”灸寺追着海珍出了门。
海珍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眼灸寺。“你都和漪梦说什么了？”灸寺走到海珍旁边，急切地问道。
知子莫若母，海珍知道灸寺再着急什么，不过海珍并没有直接向灸寺解释：“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海珍的话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这要是换作一般人，这句话恐怕只会惹得人更着急。
但是听这句话的人是熟知海珍脾性的灸寺，尽管灸寺没能理解海珍话里的意思，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母亲，于是便努力压制自己静下心来。
看着慢慢恢复平静的灸寺，海珍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灸寺低着头，没有回话。
海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院子门走去，灸寺紧紧跟着。“这次干的不错。连正都没少夸你。”
海珍一边走一边和灸寺唠了起来。灸寺知道海珍是故意扯开话题，自己也不再去追问，而是顺着海珍的话题继续了下去。
灸寺微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没想到老爷子也会夸我。”
“怎么？还等着听表扬？”海珍侧过脸看了眼有点扭捏的灸寺说道，“还是别掉以轻心的好。”
“还有。”走到院门处的海珍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灸寺，伸出手指指着灸寺，“长辈们是能让你随便差遣的吗？”
灸寺左脸颊微微抽动，知道海珍生气自己瞒着他私自去找云龙和悦心的他，一时间除了尴尬装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海珍的问题。
眼看着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院门口，海珍也不再拖延：“这周末你哥哥和你嫂子会带着你那个小侄子回北京做周岁。
周六晚上是周岁宴，周日晚上还有家宴。两场你都必须到。”
“啊？我要是去了，漪梦怎么办？她一个人在家？那可不行。”灸寺忽然感到全身过了电一般的镇静，忙抬头问。
海珍不紧不慢地回答着：“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两次，我还邀请了云龙和籽雯他们夫妇。
这次他们家帮了咱家这么大忙，按礼数，咱们家怎么样都要表示一下。
对了，还有你悦心阿姨，到时候你也要好好谢谢她。我就说这么多了，这一次，没商量。”
眼看着反抗无望，灸寺也只能答应海珍。
此时司机已经给海珍打开了车门，海珍临上车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着灸寺：“对了，梦萦的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转？”
“呃，这个，我上回和她视频的时候她一个钱字儿没提，估计是打算放在我这儿了。就这么先用着吧。”
“你还真不把梦萦当外人了都。”说完海珍才坐上了车。
灸寺坐在自己的Cayenne上，车速已经破百但是他却没有一点想要降速的样子。
“老妈，对不起了，偷偷溜出来。但是我放心不下漪梦，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灸寺心中嘀咕着，油门又不自觉地踩了下去。自从车祸之后，这是灸寺开车开得最奔放的一次。
“漪梦！”赶到家中的灸寺迅速地甩掉脚上的皮鞋，径直走入客厅。
客厅里灯火通明，灸寺头一次感觉到那盏百鸟吊灯，居然这么明亮。
灸寺呆呆地站在客厅口，尴尬地来回看着客厅里的两位“不速之客”，漪梦的父母，刘振和许静。
说起漪梦的父母，灸寺在几年前曾经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漪梦的毕业典礼上。
再相逢，岁月似乎又在两位老人的脸上留下了更多的痕迹。
漪梦的父母都不算太高。
父亲刘振本来就有些发福，看起来这些年又有所进展，原本浓密而乌黑的头发，如今看来，稀薄了不少，而且两鬓开始有了白发。
印象里，刘振是很和蔼可亲，甚至有些不正经的好爸爸，不过今天他的脸却格外的沉。
比起漪梦的父亲，妈妈许静很是消瘦，这一点倒是和多年前完全一样，因为勤劳顾家的原因，漪梦的妈妈看起来还是很年轻。
漪梦的妈妈对漪梦是格外严厉的，今天也不例外。
“拿掉。”漪梦家内部的对话并没有因为灸寺的出现而被中断，从某种层面上讲，许静更像是刻意在强调给突然出现的灸寺听。
“可是妈妈，都已经这么大了。”漪梦眉头紧锁，尝试着哀求许静。
但是许静的坚决完全没有因为漪梦的哀求有一点点的变化：“反正还没到法定不能拿的时间，早早了结。
我就一个态度，这件事，没商量。”
“可”漪梦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刘振拦了下来。
刘振对着漪梦摆了摆头，用眼神示意漪梦进屋：“进屋吧，我和你妈想单独和灸，灸”
“灸寺。”灸寺很恭敬地轻声提醒着。
“对，跟灸寺单独谈谈。你先进屋去吧。”刘振点头朝灸寺稍示谢意，然后转过脸对漪梦继续说。
漪梦抬起头看了眼一脸坚定的许静，又抬头看了眼此时正试着用眼神给与自己安慰的灸寺，终于还是乖乖点头进了屋。
“来，坐。”漪梦进屋后，刘振先是伸出手示意灸寺坐下。
灸寺慢慢地挪动着脚步来到沙发旁，慢慢地坐了下来：“叔叔阿姨，有什么事，您尽管”
“是你阻止漪梦拿掉孩子的？”灸寺人还没坐稳，话也没说完，许静就已经开了口。
灸寺一边用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二老的表情和举止，一边唯诺地点着头。
许静不住地点头：“我得谢谢你这段日子把我们家漪梦照顾得这么好。”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许静从头到尾都没有用正眼看过灸寺。
灸寺这时候才开始后悔自己冲动从家宴上赶了回来，显然，自己的出现反而让漪梦家的内部矛盾恶化了。
“为什么阻止她拿掉那个混蛋的孩子？”印象里，许静虽然对漪梦严厉，但是并非刻薄之人，可如今她态度如此刻薄，灸寺也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对她的打击。
当然，灸寺从未觉得自己阻止漪梦阻止错了，所以他也不会因为许静一时的强势就低头：“我只是觉得，拿掉的孩子，会成为一个母亲心中一辈子的伤。我不想漪梦成为那样。”
“可生下这个孩子同样是她一辈子的污点。”许静的声音开始有些沙哑，灸寺能听出她语气中隐隐要爆发的怒火。
“孩子是天使，绝不是污点。”灸寺态度依旧坚决。
“天真。你以为生孩子是在过家家酒吗？你以为生孩子只是十个月的事情吗？”
“够了。”许静正打算将一腔怒火宣泄到灸寺头上，一旁一直安静地刘振却发了话，字字铿锵有力，“人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相反还有恩于我们。
再说，如果没有灸家的帮忙，漪梦估计早已经被这事儿毁了。到那时，我们能知道这事儿？能坐在这里？不要再用这样的语气和人家这么说话了。”
刘振这一开口，许静虽然仍旧气在头上，却也不好再发作。
虽然之前灸寺听漪梦讲过，她们家阴盛阳衰，但是在这关键时刻，灸寺却也能看出刘振在家中的威严。
刘振看到许静低头不再言语，这才起身坐到了灸寺身旁：“首先，我要说声谢谢。”
灸寺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当然，灸寺并非因为许静的话觉得委屈，他完全能够体谅许静此时的心情，不说话只是他执导刘振有话要对自己说。
刘振忽然降低音量，像是害怕让屋里的漪梦听见：“其次，我想拜托你，帮我们劝劝漪梦。”
“刘叔叔，难道连你”灸寺忽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坐在身边已经年近花甲的长辈，完全不敢置信。
“孩子，有些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怀孕只有十个月，可单身妈妈是一辈子的事情。
只有单亲，对于孩子，也是一辈子的事情。”刘振握起了灸寺的手。
“可是”灸寺还想辩解，可他感觉到了刘振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紧，便无法开口。
“孩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段日子，你觉得，漪梦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灸寺独自坐在竹椅上，抬头仰望星空，手上不停地摇晃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高脚杯。
旁边的小桌上，两瓶86年的波尔多也都见了底。
灸寺低下头，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已枯尽，唯一能让人感到一丝生机的，怕是只有那两只毛发雪白的萨摩耶了。
“他爸爸不要他。”
“漪梦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怀孕只有十个月，可是单身妈妈是一辈子的事情。”
灸寺低下头拼命地摇头，想要甩掉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声音。
可声音甩掉了，漪梦独自一人坐在秋千上的身影却又映入眼帘，挥之不去。
漪梦独自一人排戏的样子，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样子，这几个月内漪梦在灸寺脑海里留下的所有开始如幻灯片般在灸寺的脑海里轮流播放。
可无论播放多少次，漪梦的脸，却都是模糊的。灸寺也不明白，为什么漪梦的样子会这么模糊。
灸寺经历过记不起漪梦的样子，可从未经历过像这样的经历，明明清楚记得，可仔细回想却又看不清样子。
慢慢地，漪梦的样子似乎开始清晰，灸寺能够感觉到，每一个画面里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