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院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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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生活是杯酒（1）
七月的烈日烘烤着大地，大院的柳树因水分的缺失每根枝条都无精打采。这时，两个穿军装的男人行色匆匆地穿过茂密的柳树，直奔周晓明家，不一会儿从屋子里就穿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大院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声音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竖起耳朵辨别声音出自哪一家，当听出是晓明妈和刘丽在哭喊后，就全都朝晓明家走来。铁蛋妈是最先到的，她刚进院门就看见两个军人红着眼圈从房里出来，铁蛋妈认得两人是县武装部的，便询问出啥事了？武装部的人说晓明在前线光荣牺牲了，铁蛋妈“啊”地惊叫一声，这对她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院子里站的全是左邻右舍，每个人都表情凝重，他们为一个年轻而又熟悉的生命这样消失唏嘘不已。铁蛋、宝山在傍晚的时候才听说了消息随后来到晓明家里，晓明爸一看见铁蛋和宝山禁不住又伤心地哭起来，他老泪纵横嘴里一遍遍喊着：“儿啊……我的儿啊……铁蛋看你来了……宝山也来了……儿啊”。铁蛋和宝山也泪眼濛濛，他们用最温暖的话安慰着两个老人，这反倒更刺激了老人对晓明的彻骨思念，更强烈的悲凄声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每家每户吃饭都忘不了留出一份饭菜，于是，当晚晓明家的饭桌上摆满了色彩斑斓的食物，饭菜变凉直至发出了馊味依旧原封未动，这一夜大院的人们是枕着悲怆的哭泣声睡着的。清晨，哭肿了眼睛的刘丽带着儿子启程赶往昆明，她要去晓明所在的部队拿回丈夫的遗物，还准备到晓明的墓前烧纸。火车站到处都是拥挤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刘丽紧紧地牵着儿子的手在人群里穿梭，她费力地挤进售票厅在窗口排起长队，很长时间也不见队伍向前移动，那些不愿排队的人把持着窗口，后面的人大声谴责挤在窗口边上的人，可叫嚷了半天队伍却依旧像凝固的长河纹丝不动，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焦虑中的人们终于愤怒了，这一刻长河猛然溃堤，人们如同无数汹涌的浪涛疯狂地扑向售票窗口。尽管刘丽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但手死死抓着儿子的小手并用身体保护着他，此刻，她心里燃烧着冲上前的欲望，理智却让她的双腿牢牢钉在水泥地上，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双双手伸进窗口，一双双抓票的手退出窗口，一张张欢喜的脸走出售票厅。一排排浪涛持续不断地涌向窗口，看着黑压压涌动的人头，刘丽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待多久，顿时陷入焦虑和茫然之中。
“刘丽！”她清楚地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向自己走来。“冬冬！”她脱口叫道。冬冬惊喜地走到刘丽面前，“你咋在这里？”他不等刘丽说话，便蹲下身笑眯眯用手指轻刮着刘丽儿子的小胖脸道：“小家伙，准备跟妈妈去哪里呀？”刘丽的儿子仰起脸看看妈妈，然后含糊不清地小声说道：“去看爸爸，爸爸死了。”冬冬猛然一惊，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冬冬不由自主抓紧小孩子的胳膊摇了摇。刘丽儿子被抓痛了，便痛苦地哼哼起来，冬冬意识到自己的动作重了，马上松开手站起来问刘丽：“小桐，在说啥话？”刘丽控制不了内心的悲痛一下子失声哭起来，冬冬这才注意到刘丽的眼睛是红肿的，可他还是不相信小孩子说的话，就试探性地小心问道：“去云南？晓明现在到底咋样啦？” 。。 。。
第四十八章 生活是杯酒（2）
“他……他牺牲了……是在战场上……我和孩子去部队看他最后一眼。”刘丽哽咽着说。
冬冬怔怔地站了好半天，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阵阵冰凉，脑子也仿佛一下子被掏光似的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不过，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为她做什么了。
“我陪你们去。”冬冬说。
“怎么好意思辛苦你呢。”刘丽说。
“没事，毕竟我和他是一块儿长大的。”冬冬说。刘丽没再说什么话，“可这票可能买不到了……”刘丽望着挤成了一窝蜂的售票窗忧虑地说。冬冬看了看窗口立刻皱起了眉，他眼睛扫了扫四周，没发现有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便心一横准备冲上去挤，刘丽急忙把钱塞给他，却被冬冬坚决地挡回去，这时走过来一个身体瘦小的男人拦住冬冬声称他可以替冬冬代劳，但要付辛苦费，硬座每张票五元，如果卧铺那就是下铺十元、中铺八元、上铺七元。冬冬也没还价就同意了，刘丽不肯要卧铺，她还嫌五元的辛苦费太多，就跟瘦男人讲价，冬冬不耐烦地向瘦男人挥挥手示意他照自己的意思办，瘦男人离开。冬冬此刻心里满是哀伤，无心观赏瘦男人像泥鳅一样滑进人群靠近窗口的精彩表演，便带刘丽母子到门口等瘦男人。一会儿，瘦男人手里握着票喜滋滋地走过来将票递给冬冬不无惋惜地说，“如果再早点儿，就能买上卧铺了。”冬冬一看两张票都是硬座虽有点儿失望，可心想只要不耽误事，硬座就硬座，他将钱如约付给瘦男人后就领着刘丽母子朝候车室走去。
火车飞快地运行着，刘丽紧靠着车窗，一只手托着下巴，两眼木木地注视窗外，那种由心底涌出的悲伤重新浮现在脸上，她的确是陷入了对丈夫晓明深深的怀念和切切的悲痛里。冬冬看见刘丽苍白的脸颊上流着两行清泪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倒是刘丽的胖儿子因第一次坐火车显得特别兴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妈妈这时候为什么还流泪。列车在一个小站停留，等再开动时，他们乘坐的车厢已涌进一大批人，整个车厢的通道都被阻塞，空气中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弥漫着考验着人们的耐力。刘丽所在的座位挤着五个屁股，她感觉自己快变成了肉饼，她希望有人这时能自觉地抬起屁股还给自己宽松的空间毕竟这是三人座，可那些落下的屁股压根儿就没打算要离开。刘丽的脸上显现出痛苦不堪的表情，而这一切都被冬冬看在眼里，在广播报出即将停靠的站名时，冬冬起身离开座位朝另一节车厢走去，十分钟后，列车到站做短暂的停留，有人下车，然而刘丽的痛苦并未减轻，冬冬这时随着一拨人艰难地挤过来，他从行李架上取下包让刘丽跟在身后，穿过几节车厢后，冬冬停下，指着一间包厢里的铺位对刘丽说：“你和小桐睡这儿，就别和那帮人挤了。”
“我不睡卧铺这太贵了，何况还是下铺，我还回原位……”刘丽往回缩。
“钱已经补给了人家，你带孩子就睡在这儿，还要走几天呢，否则你身子骨咋吃得消？”冬冬说。
“那我把钱给你，你护送我母子俩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能再让你破费呢？”刘丽说着从包里掏钱。冬冬按住她的手，板起脸孔说：“你让我一个大男人的脸往哪搁？这才几个钱，用得着分那么清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晓明的关系，我俩可是亲如手足！”。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十八章 生活是杯酒（3）
“那多不好意思呀！一路都让你花钱，真是的……”刘丽搓着两手觉得很难为情。
“别胡思乱想！赶紧带孩子休息吧”冬冬安顿好刘丽母子后转身走了。经过两天的颠簸他们终于到达昆明，出站等了十多分钟后，部队的人开车将他们接走。
晓明的墓座落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坡上，草地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散发着幽幽清香，与晓明墓相邻的还有数十座新鲜的坟茔，也都是年轻的军人，也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而如今它们和晓明一样永远长眠在这片土地上。刘丽哭倒在晓明的墓碑前，她手抚摸着墓碑呼唤着晓明同他说话，“我和小桐、还有冬冬看你来了，儿子长高长胖了，你出来和我们母子俩说会儿话吧！你出来呀”刘丽一遍遍重复，就好像丈夫晓明没听见似的。冬冬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束素洁的鲜花摆放在墓碑前，然后又将一瓶白酒打开绕着坟堆洒了一圈，“咱哥俩多长时间没在一块儿喝酒了，来，碰最后一杯酒！”这边刘丽已哭成了泪人。最后三人恋恋不舍地走出墓地。
冬冬又是一路护送刘丽母子回到大院，大院的气氛在沉重了几天之后又恢复了常态。这天刘丽从娘家回来就马上进了冬冬家，正赶上冬冬收拾东西准备回省城经营生意。
“冬冬，上次车费都让你垫付了；我把钱还你。”
“不是已经给你说过这钱由我出吗？”
“你做生意不容易呀。”
“可也不缺这点儿钱！把钱收起来！不然我真生气啦。”
“那我给你买点儿水果路上吃吧！”
长途汽车在绿野中奔驰，车厢里的人在颠簸中昏昏欲睡，冬冬的心思不在窗外的美景，而在网兜里的几个令人垂涎欲滴的大鸭梨上；他拿出一泛着红晕的鸭梨仔细端详着；想象着它是刘丽那张俊俏的脸；想着想着心里就涌动起阵阵春潮；他承认自己爱上了刘丽；这情愫在这中学时就朦朦胧胧；只是让铁蛋捷足先登他就将秘密尘封起来，后来晓明和刘丽好上了，他还曾幻想有朝一日刘丽再跟晓明分道扬镳然后跟自己热恋，可刘丽没给他这个机会，直到看见刘丽做了晓明的新娘，他才终结单相思。现在晓明死了，刘丽也成了寡妇，冬冬觉得这是上苍赐给他的机会，于是对刘丽的那份本已封存起来的爱意再次被他启封。冬冬的脸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他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鸭梨，一股清香令他的神经更加亢奋。到达省城后，冬冬稍加休息便迫不及待地给刘丽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将自己心中的秘密倾诉了一番，他想自己的表白会让刘丽感动的，当然他也明白这个时候提这样的事很不适宜，可他已鬼迷心窍的意识还是默认了他这样做。刘丽收到了这封信，不过她生气地将信烧了，她觉得冬冬这时候真有点儿趁火打劫的意味，所以无法容忍其让自己将曾相濡以沫的丈夫从感情中抹煞掉，直到收到冬冬连续寄出的第五封信后，时间过去也快两个月了，她才肯考虑给冬冬回信，这封信很难写，刘丽思考了一个晚上赶巧明天是休息日，便加了个夜班天亮时才将信写好。刘丽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想到要去邮局发信，她坐起来把写好的信又重新推敲一番，觉得信的语气不会刺激冬冬，于是就装信封，等上班的时间寄出去。冬冬终于收到刘丽的回信，刚开始特别兴奋，可看着看着眉头就皱起来，信里面刘丽婉言拒绝了冬冬抛来的绣球，冬冬心情复杂而又沉重地看完信，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做，一个上午都在房间里沉思，好在冬冬还不是那种意志薄弱的人，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继续马不停蹄地跑建筑工地联系业务。 。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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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称：院里院外 作者：陈瑜
本书籍由网友“love198502”上传 日期：2010/5/4 10：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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