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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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闹了哈哈哈哈……”
相较于拥挤的小包厢，亮堂的大厅显然通透多了。陆琪深吸了几口气，脑细胞也越发活跃了起来。在自助饮料机旁，她和阿卿聊得很欢，几次都没注意到玻璃杯快要满了，还是短发姑娘眼疾手快，一边伸手替她关笼头，一边笑吐槽道：“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人，还真应该找个像谭老师这样四肢发达的男朋友呢。”
“可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会不自在啊……”陆琪心虚地瞟了阿卿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啊？你不是说你们在微信上聊得挺好的嘛……”阿卿皱起眉头，眼神锐利，方才的欢愉瞬间消失，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
“那是他在迁就我。我只顾自己开心，其实没怎么考虑他的感受。”在回程路上，陆琪稳稳地端着餐盘，半满的玻璃杯立得敦实，可是杯子里不同颜色的半透明液体不免还是会微微摇晃，“可是今天，在他自在的地方，我就不自在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回到了包厢门外。在阿卿伸出手推开门的那一刻，她们的耳畔立时传来了一阵歌声。这声音里没有刻意的哭腔，也没有干涩的撕扯，清澈通透，柔情似水，仿佛是晨间的农庄里响起了一首风笛曲，翩然而过，不紧不慢地将农人们从奶香味的美梦中唤醒。
在这一刻，陆琪一下子就明白谭老师为什么会带她来唱歌了。他真的很擅长这个，他想展示自己的优点，而不是单纯地来放松和娱乐。
于他来说当然没错，可是对于陆琪来说，这样一来，她就更加不自在了。
她轻手轻脚地将餐盘放在了小茶几上，起身后朝谭老师钦羡地笑了一笑，然后小步退到沙发边，在阿卿身旁坐了下来。她想跟阿卿聊聊关于“自在”的话题，可好友却直着身子微微前倾，完全是一副全情投入的模样，这让陆琪一时间简直哭笑不得。
她拍了拍阿卿的胳膊，歪着脑袋在她耳边问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如果不会唱歌的话，在这里坐着其实很难受呀？”
“怎么会呢？不会唱还可以听嘛！”阿卿嫌弃地瞥了陆琪一眼，很快便又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舞台中央那位“超级明星”身上，仿佛在其它地方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真没想到，谭老师居然唱得那么好听！怪不得他刚才要你‘等一下’，原来是想让你听他唱歌啊！而且他的身材也很棒哎，你看到他举话筒的那只胳膊了吗？隔着毛衣都能看见肱二头肌，啧啧啧，体育老师就是不一样……”
喂喂喂！这好像不是正确的作答格式吧！
细碎的絮语很快便淹没在温柔的歌声中了，仿若雨滴撞击地面时激起的微小水花，明明转瞬即逝，却又起起落落地不停止。陆琪轻叹了口气，决定不去理会阿卿那毫不掩饰的花痴表情，可在她心里，不知不觉还是升起了一层迷茫的雾。
所谓“不自在”，到底是因为她自己太蠢，还是因为他们二人真的没有默契呢？
☆、话不投机（3）
***
“我投‘没有默契’一票。”
“我也觉得，可能就是没那么默契吧。你不用苛责自己啦，陆琪。”
“是吗？”陆琪握着一次性筷子，心不在焉地捣着自己面前已然冷掉大半的盒饭。此时此刻，她碗里的米粒几乎都已经被压成饭团了，可是堆在旁边格子里的菜却没少几口，看起来和十几分钟前相差无几。不知是不是昨天那场约会耗费了太多力气，自从今天到了公司，陆琪一直就是蔫蔫的，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
当然，也有可能是假期太短了，人没睡醒，觉也没补够。
虽然眼下还在春节假中，但通常，到年初五的时候，大部分同事都已经回到公司开始新一轮的加班了，兴旺的人气让茶水间和微波炉又一次成为了办公室里的必争之地，聒噪声、流水声、还有微波炉运转时的“嗡嗡”声将这个才五六平方米的小空间炒得热气腾腾，就好像是清早的菜市场，即便是谈笑，听起来多少也会带上些吵嚷的泼辣感。
作为经验丰富的二年级生，陆琪她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为了找个地方来分享昨日围观约会得到的第一手资料，阿卿早早便抢占了茶水间角落里的转角沙发，她甚至还提早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好了盒饭，也不管大家饿不饿，便先招呼她们来吃饭了。只是，希望越大，带来的失望往往也会越大，短发女生很快就因为一腔热情喂了狗而愤愤不平起来——姑娘们纷纷表示“时间太早吃不下饭”已经够让她心塞了，然而，比起好友们对盒饭的意兴阑珊，此时此刻，她们对谭老师的意兴阑珊看起来似乎又让阿卿更加生气了。
“喂！你们有没有搞错啊，这个和默契有什么关系啊！明明就是挺好的场合，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又没人在意我们唱得不好，有什么不自在的呀！”阿卿义愤填膺地边说边吃，也不管筷子上夹的是肉还是菜，囫囵就往嘴里捅，好像这样就能把火气也一并给压下去似的，“况且都有帅哥给你温情献唱了，还要啥自行车！”
“你觉得自行车好，又不代表别人就一定买这部自行车。说不定陆琪还更喜欢宝马呢。”若菲是第一个放下筷子的人。她早早地把盒饭推到了一旁，低着头光顾在新买的手机上点点划划。
“什么自行车和宝马……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我是想说，陆琪应该放松自己、去享受正常的社交活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一多就给自己找理由逃脱！”说话间，阿卿猛地伸出手去，一如既往地想把破坏聊天气氛的“罪魁祸首”给收走，不过，早已摸透她脾气的女神小姐还是稳稳地把手机扫到了自己正坐着的皮沙发上，最终换来了周轶卿同学从鼻子里发出的一记响亮的“哼——”。
见短发姑娘气得都快头冒青烟了，好脾气的魏凌便出来打了个圆场：“我觉得吧，阿卿，昨天的约会对你来说是普通社交，你可以尽情地玩，让自己开心就好，但是对陆琪来说，她必须要考察这个人和她适不适合，她的任务比你重、想得比你多，当然没那么自在了。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就是嘛。而且我很怀疑，那个体育老师真有你说得那么帅吗？”经过方才这一争，若菲总算是昂起了像天鹅般细长的头颈，她的视线像蜻蜓点水般分别在阿卿和陆琪身上停了一停，只见约会主角垂头丧气，而围观群众倒是斗志昂扬，这本末倒置的场景令她撇了撇嘴，似笑非笑，“我猜……你应该没觉得他很帅，对吧陆琪？”
“嗯……谭老师的身材是不错啦，但脸就一般般了，而且他的皮肤也比较黑。”作为重度脸盲症患者，陆琪小姐对于旁人外貌的评价通常就是这么个水准，粗糙是粗糙了些，不过就算再给她一个放大镜，她眼里的谭老师大约也逃不出“普通”的范畴。
不料坐在她对面的短发姑娘却不以为然地甩了个眼刀过来：“男生要这么白做什么？又不是娘炮……”
明明周围还是极其喧闹的气氛，可阿卿这话才刚一出口，陆琪便感到了一阵仿若来自冰原的寒意。果不其然，作为某韩国男团的忠实拥趸，一秒钟后，若菲就神情严肃地拍起了桌子，义正言辞地辩解说那些常被称为“娘炮”的男星并不止肤白貌美，他们还在哪里哪里特别才华横溢。认识一年半以来，陆琪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见女神小姐这么认真，只可惜，这场纷争的始作俑者却始终保持一副“我就是不喜欢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厚脸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听闻争执声，旁人便也有来看热闹的。一个同级别的女生在经过她们桌子时重重地拍了一下魏凌的肩，佯作惊异地叹道：“哟，这是怎么了呀！”可那人却也不等回答，便又轻快地跑开了，一时惹得陆琪和魏凌这两个局外人不禁面面相觑，脸色发白地看着“第三次世界大战”中的那两对红眼和红脸。
“别吵了别吵了！到底帅不帅，等下次问谭老师要张照片来给你们鉴定一下就知道了。”到最后，还是由陆琪插了一句话进去，这才算调停了这场幼稚的纷争。她以为自己总算可以喘口气了，谁知，这个建议却又引出了一轮新的吐槽。
“切，想知道帅不帅昨天跟我们一起去唱歌不就行了？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而当初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又都在哪儿呢？”这一次，阿卿彻底丢下了手里的筷子，她将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脖子一扭，视线完全移到了桌子之外。
阿卿的话实在有些刺耳，可是在这一刻，陆琪心中忽生出了满满的愧疚感。即便她不太同意好友在某些问题上的看法，但是在方才这这件事上，阿卿说得却一点也没错：如果没有她作陪，昨天的约会大概真的会变成一杯毫无味道的白开水。也许阿卿的确觉得自己很蠢，但这却并未妨碍她真真切切地伴着自己捱过了那些“不自在”的时光。
这才是真正的支持。
陆琪抬起头，看着逆光之下好友微微撅起的薄唇，眉眼轻舒，嘴角上扬。此时此刻，若不是二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陆琪大概会扑上去用力地抱一抱她吧。
☆、话不投机（4）
而这般感受似也随着明亮的灯光种进了另两人心里。若菲原本冷冰冰的面色一下子就软和了下来，而魏凌的言语中则略略带上了些踟蹰的语气，听起来也比先前更温柔了：“对不起啊，我本来是想去的，但领队非追着我们加班，所以我昨天来公司了……若菲是不是也在呀？”
“哦没有，昨天我家里有点事，去了别的地方。”
“啊？可我昨天晚上明明看到……”
魏凌的声音突兀地断在了音调最高的那一点，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出口，可她这语气简直就像是拿了个扩音喇叭，大声喊着“大家快来看啊若菲有八卦了”。对面的阿卿仍旧淡定地看着远处人来人往，头都没转过一下，而陆琪却猛地伸长了脖子，近视的小眼睛罕见地聚起了光。一嗅到八卦的气息，先前的颓丧感便登时一扫而空了，她用双手托着自己的两颊，唯恐天下不乱的目光在局促的魏凌和面无表情的若菲之间来回游移，口中还不断小声地念着“什么呀？什么呀？”就像是马路边循环播放的、“一元一元统统一元”的小广告。
也许是料到再不说些什么、这“陆琪牌”复读机便停不下来了，女神小姐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亲自道出了原委。她昨天确实没来加班，也并非是家里有什么事，而是有一个男生约了她，在公司附近的某间餐厅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其实我跟他说了，别在公司附近吃饭，可他都已经提前订好了。后来我想了想，觉得要不就先这样吧，本来也是我喜欢的餐厅，不去白不去嘛……”
“咦？是这样啊！这人多大年纪啊？在哪里工作？长得帅不帅？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仅仅一盘开胃小菜根本就填不满陆琪的胃口，她的八卦热情如潮水般汹涌地涨了上来。并且，在若菲整理思绪回答问题的间隙，她还用胳膊肘捅了捅魏凌，笑嘻嘻地揶揄道：“大小姐啊，你也真是的，看见若菲在附近吃饭并不代表她一定就要来公司加班啊……哎对了，你看见那个男生长什么样了吗？”
“嗯，看见了。”魏凌的声音很轻，但却没怎么迟疑。
“怎么样怎么样？”陆琪热切地望向魏凌，似想从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找出一个靠谱的暗示，可让人意外的是，魏凌却又一次突兀地沉默了。
不得不说，在很多时候，沉默往往比语言更能说明问题。而在这一刻，陆琪似也有些明白了，这件事大概并不如她想象得那般单纯。
不知不觉间，墙上的挂钟已指向了将近一点。先前在附近聊天的人都渐渐散去了，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茶水间安静得似有些不真实。言谈的笑声、洗碗的水声、以及微波炉热菜的“嗡嗡”声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而此刻，在热气散尽的转角处，坐在沙发上的四人则各自对着面前的剩菜发呆，也许她们都没有吃饱，但在这个中午，彼此笑过、争过、吐槽过、揶揄过的林林总总，也足够她们慢慢咀嚼一阵子了。
早先带着疑惑和失望而来的陆琪到这会儿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之前都在纠结些什么，谭老师的面貌再一次变得模糊不清了，不过这一次，她却觉得不应该由自己来背锅。此时此刻，她的脑袋里只有若菲最后说出的那个人名，虽然短促，却好像是炸药似的，一下子就将她长久以来的思维定势炸得七零八落。
“昨天和我一起吃的人……是Tony Tang。”
什么？这和大家的期待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许久未见的蜘蛛先生用这样一种方式重新登上了舞台，这是陆琪根本就始料未及的。她半张开嘴，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脑中犹如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出这个故事发展的逻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忘记了某些重要的时点，要不然又该怎么解释，这向来南辕北辙的二人怎么突然就走进了同一个空间？
不过当事人对此却颇不以为然：“哎呀你们干嘛都这么认真？不就是有人请我吃顿饭嘛，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有人请你吃饭是不稀奇，但稀奇的是你居然答应了。这可不像你啊……”沉默了许久的阿卿终于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开了口。她转过头来，半眯着眼，就像是在案发现场的侦探，聚精会神地试图从若菲深不见底的黑眼眸里找出些蛛丝马迹。她抿起薄唇，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严厉，让人无端就觉得有些心惊，不禁想要低下头，逃出她锐利的视线。
于是陆琪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下方的紫色呼吸灯安静地一亮一灭，宠辱不惊地等着主人临幸。虽说有很大可能它提醒的只不过是一条广告短信，但陆琪还是伸手戳开看了，不料，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心跳加快、呼吸不稳，甚至就连若菲对阿卿的尖刻回击都没入她的耳。
“彼此彼此。替那什么谭老师说这么多好话，看起来也完全不像平时喜欢毒舌的你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人家吧。”
阿卿只愣了一秒钟，转而便又重新开了口。可这次，她却没冲着若菲去，而是将自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之后，对着垂头发呆的陆琪大声嚷嚷了起来：“喂！怎么又在看手机了！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一边说话，她一边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