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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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梢、扬起下巴,就连原本不怎么专注的眼色也在这一刻瞬间明亮了起来:“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哎是不是靠谱先生?你们俩怎么了?”
听见这话,魏凌疑惑地抬起了头,阿卿半张开嘴、面上似有些进退两难的愧色,而陆琪则转了转眼眸,整个人往沙发靠背上重重地靠了过去,沉吟片刻之后轻叹了口气,然后终是不咸不淡地开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啦,不就是……分了嘛。”
☆、阶段(3)
***
一过九点,店堂里的人一下子就少了许多,花蝴蝶小姐早已挽着男朋友的手亲亲热热地离开了,看那黏腻的劲儿,想来过几天她一定能背上一个新的名牌包。而此时,除了另一个角落有几位刚来的顾客正在热闹地大呼小叫,其他地方多是静静的细语,这让门外逐渐深沉的夜幕也仿佛多了几分迷离的意味。桌上的剩菜已经冷透了,稀稀落落地散在没有温度的铁板上,再也没有刚出炉时的诱人鲜香,只剩一层层油腻的外皮,在明黄色的灯光底下泛着扎眼的亮色。
大家没再出去找什么咖啡馆,而是各自点了杯饮料,就在这小店里一直坐了下来。阿卿要了清酒,若菲点了可尔必思,魏凌说自己喝矿泉水就行了,而陆琪则又一次任性地拿了一罐可乐——她以为至少会有一个人像平时那样假意来拦她一下,然后不留情面地嘲笑她说“都已经胖成这样了还喝什么可乐”,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露出那种讨人厌的讥诮表情。她熟练地拉开了铝制拉环,眼睁睁地看着液体表面的气泡聚拢又散开,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对这冒泡的甜饮料似也没那么喜欢了。
“我说……你们怎么也不管管我呀……”陆琪不服气地咬住了白色吸管,很快便在上头留下了弯弯曲曲的齿痕。
“下次记得喝零度,这次就算了。”女神小姐捏着红色吸管,在乳白色的液体中随意搅了两下,小指微微翘起,手腕顺滑得就好像是拿着银棒的指挥家,“因为今晚你有权利悲伤。”
若菲说,陆琪正处于悲伤的第四阶段,消沉。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好结果,所以她下意识会将自己的消极情绪映射到别人身上,想当然地认为别人也难以得到好的结果。
然而女主角自己却对此嗤之以鼻:“瞎说,我才不悲伤呢!我根本就不怎么情愿跟顾文哲在一起好嘛……我对他……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呀……”
“那你干嘛还和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啊?”
阿卿喝了一口酒,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迷离。她抬起头,张口问得理所当然,而陆琪却愣了一愣,旋即苦笑着摇起了脑袋:“切……还不是因为你们说的……什么靠谱先生和我很配、我们在一起一定会有好结果……”
话一出口,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阿卿抱着酒瓶低头不语,若菲和魏凌面面相觑,就连陆琪自己也觉得有些后悔——她并不是想把失败的责任推卸给朋友,可是自己方才那句话,听起来怎么总有些怪怪的呢?
“哈哈哈陆琪你是不是有点傻?”
片刻之后,阿卿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这让尚在努力遣词造句的陆琪一时间有些发懵。她眨了两下眼睛,僵硬转过头去,对着若菲扯了扯嘴角,然后指着阿卿尴尬地笑道:“哎,她是不是喝醉了?”
若菲摊了摊手,表示无解,而等陆琪转回头来时,阿卿已然探出身子,离自己又更近了一些,而与此同时,从她唇齿间传来的不止有淡淡的酒气,还有比刚才更加放肆的一阵大笑,从高到低,从明亮到晦暗,从中气十足到吁吁气喘,就像是一段用力演奏的钢琴音阶,令旁边正忙着收工的服务员也不禁三三两两地回过头来。
“哈哈哈哈看样子你不是有点傻,而是不止一点点傻哈哈哈哈……”
“别闹了阿卿……”
若菲原想将酒瓶从阿卿手上抢过来,谁知短发女生的手劲却大得很。她将酒瓶按在桌上,任凭女神小姐那纤细的小胳膊在旁边又拉又拽,而这瓷白的小瓶子就是岿然不动,就好像在这木桌子上生了根似的。
与酒瓶同样坚定的还有那束落在陆琪身上的目光——方才的迷离已消隐不见,此时,周轶卿的眼眸无比明亮,乌黑的瞳仁深处仿佛聚集着一束锐利的光,一时搅得陆琪的心里都有些发毛了。她眯起眼睛,在心里头暗暗琢磨着,是不是那些视力好的人眼神看起来都特别犀利?要不然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次看到阿卿的时候,心里便莫名生出了些气矮和敬畏呢?
陆琪咬了咬嘴唇,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来化解眼前的冷场,而就在这时,摆足造型的女王大人也终于发话了。这一次,她没再笑成烂醉的酒疯子模样,而是像将要做报告的校长那般正襟危坐着,甚至比平常的阿卿还要更严肃些。
她说:“你应该对我们说‘不’的。你应该告诉我们你对他没有感觉,你应该告诉我们你很感谢我们的分析和建议,但你最终还是会听从自己的心意。我们确实是好心,但我们不会比你更懂你自己。你明明可以把握自己命运,但你非要依靠我们这些不够懂你的人来替你做决定,你说,你是不是傻?”
阿卿的语速本就很快,而那些来来回回的“懂”和“不懂”、“该”和“不该”则更是让陆琪在一时间都跟不上节奏了。她愣了愣,眼见得想找些什么话来辩解,可阿卿却连提问的机会都没给她留,而是侧过脸去,直接冲魏凌又嚷嚷了起来:“还有你啊!别再犯傻了,跟你妈说个‘不’会死吗?光无视有什么用?你只要不拒绝,她就会顺着习惯一直替你包办下去,让你过她想过的人生,而不是你想过的人生!”
魏凌没有说话,她嘟起嘴摇了摇头,兀自闷闷地缩在暗红色的沙发椅靠垫上。而阿卿则拿起酒瓶,仰起脖子又倒了一口下去,然后抿了抿唇,仿佛还在品味酒精的余韵,可是一不小心,一个失控的饱嗝却从她的口舌间钻了出来,撑开了不怎么鲜艳的唇瓣,令那两条弧线在空气中圆润地张开又并拢,似有几分意外的性感,却和颈上那张严肃的“校长脸”形成了鲜明反差。
陆琪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她最终也没有真的笑出来。因为,就是在这一收一放间,她不经意从好友的口型中辨出了一个英文单词:Coward。这令她的心倏忽一沉,仿佛猝被人猝不及防地扒去了一层面具,皮肤凉得近乎僵住,以至于在这一刻都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谈笑、继续愉悦了。
懦夫你个大头鬼啦!真是讨厌,干嘛要揭穿人家呢……
☆、阶段(4)
陆琪撅起了嘴,不知是想靠卖萌糊弄过去还是真的受了委屈,然而坐在她对面的始作俑者却好像跟个没事人似的,转过身立马又戳起了若菲的手臂。不巧这会儿女神小姐正低着头专注地看手机,于是阿卿便抬起下颌,半垂下眼睑,用一副“看看人家”的恨铁不成钢之态,向自己的左边努了努嘴:“要我说,在这种事情上,你们还是多跟若菲学习一下吧,人家在拒绝别人方面的经验可丰富了,是不是呀?”
“不是。”若菲连头都没抬一下,仅仅是在飞快敲击屏幕的间隙随口甩出了两个冷冰冰的字,显然没打算给阿卿留面子。
而不见台阶的短发女生自然也将自己的音量提高了一格:“喂!大家在聊天呢!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关心啊?是谁啊下班了还来烦你?这么讨人嫌……”
至此时,若菲终于直起了脖子。她的面上仍旧挂着微笑,可这笑容中却藏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狡黠:“哦,是Tony Tang呀。”
阿卿先是一愣,然后斜了斜眼,虽是一脸不屑,但却不怎么当真:“哎哟,这家伙的脸皮也是厚,都被拒绝成这样了,怎么还有脸缠着你不放啊……”
谁知女神小姐却云淡风轻着给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回应:“不是这样的,阿卿。我根本没有拒绝过他,因为他对我从来也没有过什么表现。”
灯火渐暗,夜凉如水,随着小餐厅门口挂上了“停止营业”的小木牌,四个女生总算依依不舍地将自己扔进了行人稀少的夜幕里。陆琪揽着魏凌,若菲架着阿卿,脚步凌乱,笑声四起,皮包和电脑包在交错的臂膊间撞来撞去,所以每个人走起来都不太舒服,可却没有谁因此而抱怨一句,反倒是在起风的时候,彼此还会将对方勾得更紧。
如果要用什么词语来概括这个晚上,“鼓舞之夜”大概算是个挺贴切的描述。尽管并非每个人都能像阿卿那样,把接受到的鼓舞全盘化作勇气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但是至少在这一晚,她们真的曾有过那么一刻、已然完全脱离了悲伤,仅仅执念于竭力成为更好的人。
只可惜,“想要去做”和“真的去做”之间向来都隔着一条巨大的鸿沟。尽管没喝酒,陆琪的脑袋仍然有些混沌,等夜风一吹美梦一醒,兴许到了下一日,能留在记忆中的大道理甚至还不如Tony Tang的八卦故事多吧。
陆琪记得这一晚,她们将蜘蛛先生大大地嘲笑了一番,嘲笑他工作时的不靠谱,也嘲笑他那常常自诩为“不缺追求者”的迷之自信——在办公室里,许多同事都曾听他吹嘘过,他的家人和朋友们一直乐于主动帮他介绍各种风格的女生,可他总是爱扬起下巴挑剔这挑剔那,多数嫌人家不够美,少数嫌人家不够富。
而每当有人质疑他眼高手低的时候,他总会拿出这样一句话来堵人口舌:“别搞笑了,现在剩女这么多,我这样的男生绝对是稀缺资源,怎么会缺女朋友呢?”
对于这样的经典语录,有人相信有人抱疑,当然大多数人都一笑置之,不怎么会往心上去。倘若他只是这般空口白舌地给自己贴贴金,倒也不惹人在意,可是当办公室里的好几个漂亮姑娘前前后后都曾收到了他的邀请、或晚餐或电影之时,周围的人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他是当真以为自己很吃香呢。
对此,与他同组的魏凌是这么说的:“在我们项目里,大家私底下都叫他‘排队男’。虽然他这么做很猥琐,但说真的,Tony其实蛮有心计的,他找的妹子互相都不在一个圈子里,所以除了我们这些他躲不掉的人之外,别人应该都不知道他同时在约这么多姑娘……”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陆琪撇了撇嘴,默默地在心里写了一个巨大的鄙视。
“这你就不懂了,陆琪!他根本不是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而是欲擒故纵,先扯一堆谎给别人留下花花公子的印象,然后再靠这个印象去忽悠别人。”阿卿脚下踩得晃晃悠悠,可脑袋里的思路却还是清晰得很。说完这句,她又转过头去,皱着眉别扭地捶了捶勾住自己手臂的若菲,整个人几乎快拧成一团麻花了,“哎,你不是说你没拒绝过他吗?你还真跟他去吃饭了啊?”
“没有啊,他根本就没约过我。”
若菲没有转头,仍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任由阿卿歪歪扭扭地在她身边嘟囔:“没道理啊……他约了这么多人怎么不约你呢?他不是从刚入职开始就一直跟在你旁边摇尾巴嘛?要不然魏凌怎么被他缠得这么惨……难道是他有新目标就不喜欢你了?”
阿卿探出头去,疑惑地望向蜷在陆琪臂弯里的魏凌,似在寻觅一个关键的线索。魏凌费劲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然却由陆琪心有灵犀地接过了话茬:“也有可能是从头到尾,他真正喜欢的只有若菲一个嘛。”
风住云开,月色朦胧,明亮的声线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就算仅是一句简单的推测,听起来竟也似真相一般深刻。
阿卿“哈哈”大笑了起来,一边取笑还一边费力地抬起提电脑的胳膊,在若菲面前抖抖索索地晃来晃去。若菲伸出手,“啪”一下将面前这条幸灾乐祸的手臂敲了下去,动作不轻,可面上的忧色却不怎么重。
甚至就连刚一不小心说出“真相”的陆琪,看起来也比女神小姐担心更多。她和魏凌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忽悠、好让这朵诡异的烂桃花看起来不要那么吓人,谁知却先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波澜不惊的言语,温和的语调里似还藏着几分满不在乎的寡淡。
“你们怎么了?忽然之间连话都不说了……是怕我受到打击吗?”
“呃……对啊……不过这些也全是猜测啦,说不定就像阿卿说的那样,他可能已经放弃追你了……”
陆琪说得犹犹豫豫,魏凌则在她的臂弯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阿卿在那边拼命摇头,而若菲却淡淡地笑了起来,补过妆的红唇在月色下亮得剔透,将那笑容勾勒得无比动人。
“没关系,我不难过,否认和消沉并不能让生活变得更好,所以事到如今,我还是先学着接受吧。”一边说着,若菲一边张开了五指,银色指甲泛出些微冷光,可这一回,那温柔的声线里却多了一线温暖且坚定的力量,“这么看来,我已经到第五阶段了呢。”
☆、不想长大(1)
无论向若菲是如何轻描淡写地掩饰起自己的沮丧,那朵众所皆知的烂桃花还是不可阻挡地来到了她的身边,灿烂地盛开在眼下这个酷热难当的夏季,就像是午间烈日那般,灼得人浑身上下像冒火了似的,怎么说怎么做都觉得不自在。
不光是女神小姐不自在,包括她所在的项目组其他成员,大伙儿其实都不太自在。倒也不是说Tony Tang才刚一出场就把新伙伴们全都得罪光了——尽管蜘蛛先生的业务水平不太精熟,但是在忽悠人方面,他向来都很有一套,言之凿凿,头头是道,于是在初次见面时,他往往会自带一身光环,令人登时便眼前一亮、甚至肃然起敬——只是这光环越是明亮,等大家发现“真相”的时候便也越是愤慨,所以在工作了快一年之后,尽管Tony Tang还是爱攀附人脉、偶尔也会忍不住夸夸其谈,但比起他刚入职时那般神气活现的模样,如今他其实已经低调多了。
谁知就在这个改换门庭的节骨眼上,天上忽然掉了一块巨大的馅饼下来。原本它应该会成为蜘蛛先生锦上添花的盘中大餐,不料这块饼却实在大得惊人,使得其下落时的重力加速度远高于可承受水准,于是一下子便把那张捕食的大网给击穿了,连带着将蜘蛛先生也狠狠扫到了地上,一时灰头土脸,风光不再。
简而言之,这块饼叫作“满分”。
每年夏天,都是年度考评的季节。不同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