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江湖-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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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神龛,一切分毫未动。
他这时不再犹豫,扶着神龛的土壁,缓步前行,“滴答”之声,依然未歇。
忽然“轰”一声响,脚下立即陷落。
罗端明知此行无险,但也吃惊不小,猛可一看左右,原来所站的是一块铁板,四周俱有铁练悬挂,耳边但闻金铁交鸣,轧轧怪响,眼前一黑,伸手不见手掌。
约莫半盏茶时,即见一缕白光由脚下射来,尚未看清何物,轧轧轧响已歇,自己却站在大书“森罗殿”三字的门前,几粒鹅卵石大夜明珠,照耀得殿里殿外如同白昼,知是地头已到,急跨步入殿。
那知才走得两步,身后“刷”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一块铁板迅速飞升,铁板下黑漆如井,这座“森罗殿”原来是设在深井之下。
对联上面的话不错,“世人何不早回头”到这深井下面,除非象孙悟空那样变化小虫飞去,否则要想回头,也难离开这座地狱。
罗端原是兴高采烈,抱定寻求秘芨、苦练武艺的念头,那知面临近在咫尺的森罗殿,心里不由得又一阵哆嗦。
要知这无名怪杰费偌大心机,布置偌多殿宇和机巧,当然是防备门下逃逸或外敌来侵而设。
因此,一走入森罗殿,不知何时才获得轮回,重登人世?
罗端侧目向殿里一望,那些塑像个个奕奕如生。而那些泥神、木偶,几乎有一半持着寒光四射的兵刃,作势待扑。
殿的中壁,也有一个较大神龛,横额是:“你来了么?”四个大字,骤看起来,确令人毛骨悚然。但旁边又悬着一付对联,上面写着:“回首忆前尘,九十日风波绝险;低头思后果,万千年功业非艰!”
这付对联,却又鼓舞来人勇气,并还充分表露出关切之意。
罗端暗道:“既到此间,只有听天由命,死活由他了!”硬起头皮,大踏脚步进殿,直奔神龛前面拜倒。
这座神龛与鬼门关那座完全相同,所不同的只是这座垂有布幔,把神像遮蔽起来,看不出是什么样子,罗端处处礼数周到,刚拜得起来,头顶上“卜”的一声,跌落一个绢盒,盒面上写着:“我的儿呀!”四个寸径中楷,字迹娟秀,分明是女人的手笔。
罗端捧着这尺许长的绢盒,直是啼笑皆非。心想:“我父母双亡,年纪又小,做你的儿还不失身份,若果来的是一个老头子,这件事怎生使得?”
他转念着这两位怪杰,是一对夫妻,并没有子女,才对新进的门下有这般亲切的称呼,当真重行跪下,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
神龛里面忽然“卟嗤”一笑,接着又说一声:“够了!”
这一件突然的奇事,惊得罗端一跃而起,神龛里面又是一阵“格格”娇笑。
罗端凝视神龛布幔,见它纹丝不动,神台上也薄积灰尘,分明是多年来没有拂试的结果,怎会有人躲在里面发笑?他心下虽然十分狐疑,但又不敢上前揭幔偷窥。
忽然,他触动灵机,暗道:“徒儿罗端敬叩师娘万安!”但说由他说,幔后仍然娇笑不止。
这么一来,罗端立刻明白,心想:“这真是亘古奇闻,师父怎把人的声音也留下来,而且又做得恰到好处,我再拜她几拜,看看有何吩咐。”
不料双膝刚一着地,即闻布幔后面娇声唤道:“好孩子!不用拜了,你在这里学艺三个月,便可出道,但三个月里面,你要以十天的工夫读熟绢盒里面的秘芨,然后在我座前练内功,以两个月的功夫扎好内功基础,再和殿内的小鬼对招,待你能打得过判官、小鬼联手进攻的时候,也就差不多了!盒里面有两种丸药,黑的一种,是增进内功的;白的一种是当作饭吃的,每天只准各吃一粒。啊!你在这里不分昼夜,我自会告诉你!”
那声音十分悦耳,由声音判别,那女人也不过是三十岁上下,既然她在三十岁上下这种年纪留下的声音,则后来他又往何处去?
这样艺业绝高的武林前辈,难道在年轻时遭受了意外?
罗端情知满殿上俱是泥神木偶,想问也无法问得,但得了师娘一句只学九十天武艺的话,总算把心头上“不能重复人世”的疙瘩解开,反而嫌日期太短。
象这一类别开生面的遗言施教,除非施教的人预有留言,否则无法深询,也无法请求。九十天能学到多少,学成多少?罗端曾学艺多年,自然心头有数,但面对这般怪异的事,依然恭敬回答一声:“端儿知道了。”
敢情森罗殿上有利用回声的装置,罗端一语甫毕,忽闻滴答一声,布慢后面即说一句:“时日无多,立即服用!”
显然,森罗殿上一切都预有安排。
罗端打开绢盒,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本以薄绢匀叠的书,书面上署有:“不孝、不慈、不仁、不义人着”等字样。
这位师父真怪。不孝不慈不仁不义,还能算人么,他为什么要以这类不洁的字眼来污辱自己?
罗端心里免不了略起狐疑,旋被敬仰之心淹没。
他认为师父既是一位奇人,当然会有奇事,这种奇事在别人看来是怪,在行事本人心目中未必就怪,好比惠子非鱼,就不知道游鱼的乐,是同样的道理。
于是,他遵照师娘的吩咐,由两个玉瓶里各取一粒丹药服下。
绢本两侧,一边安放有五枝婴儿爬周时的玩具小剑,却是金光闪闪,锋利无匹。另一侧放有十个古钱,由式样上看来,应该是春秋战国时代的东西,但也是金光耀目,铲形的边缘锋利如刃,又不知是哪时代的东西。
罗端情知放在绢盒里的东西,定是师父师娘赠与自己使用,但师娘当时并未说可以玩弄钱剑,所以摸也不摸一下,先取出绢本,面对神龛跪下,刚揭开绢本第一面,又把他惊得一阵肉颤,暗叫一声:“好险!”
第五章 泥神木偶
原来上面写着:“先玩弄钱剑者死!”笔迹又与“鬼门关”三字同是一人。
所书这几个字是写在绢本里面,若罗端好奇心重,先玩弄那金钱、金剑,则已经丧命,怎能见到这些警告的字样?
但罗端定下神来揣摩片刻,便知这位先师是一再告诫门下不可贪心、不许妄动之意。要是新进的门徒动了贪念,一死又何足惜?
罗端入殿虽然不久,但他事事揣摩,料定隐居在此的前辈高人定是嫉恶如仇,对于贪鄙之徒,更加痛恨。
自从鬼门关到森罗殿,每一寸一分的地面,一石一木的、事物,无不是为了致人于死而安排。因此,他更加必恭必敬,战战兢兢,不敢稍有逾越。
他先将绢本迅速翻阅一遍,发觉全是女子手笔,记载列有循序渐进的练功日程,最后一页说明必须练成九野神功,自通九识,才可动手五行金剑,和十王冥府金钱,据说金剑金钱,同时施展起来,不但无人能敌,功力深厚的人直可使山移海倒。
罗端真看不出五柄小得像手指般的金剑,像环佩一样的金钱,其有偌大威力,不自主地向两般玩具瞥了一眼。
但他猛然醒悟金剑代表武力,代表权势;金钱代表财富,代表权能,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有势,怎不能移山倒海?因此他莞尔一笑,将绢本底面合上,打算从头细读。
那知绢底一翻,即见一行蝇头小字写着:“非妻、非妾、非女、非婢者书”的字样。
书面上的“不孝、不慈、不仁、不义。”犹可说是怪人,但这书底的“非妻、非妾、非女、非婢”算是那一种身份?难道这位令人敬仰的师娘,是师父的姊妹,抑或是他的情侣?如果说这师娘与师父只是姊弟、兄妹关系,为何双栖在这与世隔绝的奥区?若说她是师父的情侣,为何又说非妻非妾?
罗端从心底下冒起一大串疑团,越要明白两人的身份,就越觉得糊涂。
他头昏脑胀地想了半响,不自禁地好笑起来道:“我好糊涂,做徒弟的专管学艺,师父师娘间的私事,我能管得着么?”
他安心下来诵读绢本上的心诀,那知才读了两遍,又闻头顶响了一声,以为师娘又有什么赐与,急抬头一看,只见一面三尺大小的晶镜坠到半空而止,接着就听到霹雳似的一声大喝,震得殿宇直摇,木偶泥鬼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如临大敌。
罗端大吃一惊,急将绢本放入怀中,暗道:“难道那恶魔又追踪来到?”
他认为糜古苍那伙恶魔若寻到鬼门关,可能误打误撞而落下森罗殿,这些泥神木偶怎是恶魔敌手,绢本秘芨上“九野神功”“冥王剑法”,绢盒里的金钱金剑,都是希世之宝,但自己不但没有练成,连首页都未能背诵,奇宝又有何用?
大梁挂下来的一面晶镜,应该大有用意,难道叫罗端利用那面晶镜却敌?
他担心地注视那面晶镜,欲由晶镜里获得一种启示,但晶镜表面竟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种“滴答、滴答”的声音,十分均匀的响着。
忽然绿光一闪,晶镜里立即出现一付景象,并还有“鬼门关”三个大字。
罗端暗暗称奇,凝神注视,果见“鬼门关”上头颅累累,匾额旁边两枝宝剑熠熠生光,这才知道镜中所现,确是“鬼门关”里面的实影。
接着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口音,在幔后笑道:“且看为师杀敌,若真畏惧,可进神龛,事毕即回原处研读!”
罗端知道这奥区的机关定有重复装置,若有人在森罗殿跪拜之后,另一套机关就起了作用,前一套尚可放人进来,后一套定是保障门人安全而设。
师父师娘既然算无遗策,自己用不着担心,何必躲进神龛?为了表示尊敬之意,明知对死人说话无用,仍然回答一声:“端儿不怕!”便专心一意注视晶镜内景象的变化。
约有半盏茶时,“鬼门关”三字下面的甬道忽有个黑影蠕蠕而动,罗端知道有人爬行进去,心情随着紧张起来。
来的人究竟是谁?因为晶镜已将人影缩小,看不清那人面目,只见他刚把头伸出甬道,一道晶光猛可一落,那人已伏地不动。
罗端不禁大喊一声:“死得太冤!”
那知话音甫毕,一道黑影已跃出甬道,进入殿中,那人身法快捷到无复有加,两枝宝剑交叉斩落,竟未斩中他的身躯,但那宝剑又由地面反弹而起,像活的一般,疾追那人身后。
罗端深藏在相距地面几十丈的森罗殿,因晶镜反射得纤毫毕现,窥得鬼门关内一切动静,心中也暗替那人着急。
他认为那人若是糜古苍那一伙魔头,被鬼门关内预设飞剑所斩,自是罪有应得,但他不能手刃亲仇,未免抱憾终生。若那人只是为寻宝物,误闯鬼门关,岂不死得太过冤枉?但那人身手必竟非凡,脚下尚未踏实地,倏然一个“大圣翻身”,双剑竟由他背臂下方掠过,他趁势一掌,反将双剑拍落地面。
罗端原是担心那人死得冤枉,待见他这付好身手,又恐他破坏预伏的埋伏,闯过鬼门关直达地底,则自己练功习艺的事尽成画饼。
但他又忽见镜里金光交炽,那人似是一惊,凌空发功,连劈两掌,将金光冲开一条通道,抽身疾退。当那人整个身形将隐没在甬道口的一瞬,一道寒光追及,只见一掠而过,地面上又多了一条人腿。
霎时,金光尽敛,双剑仍挂在“鬼门关”那匾额旁,但森罗殿这块晶镜并未归回原位。
罗端心知鬼门关外定还有人窥伺,也许窥伺的人就在甬道里面,那人要相持多久,难以臆测,自己只有九十天学艺的机会,决不能多耗时间,只好聚精会神,捧起绢本诵读。
没有多少时候,一道白光照射在绢本上,罗端急向晶镜注视,即见两枝宝剑作先导,伸入鬼门关,想是来人一死一伤,吃了大亏,这回他的同伙欲仗兵刃硬闯。
那人将宝剑在甬道口挥舞一阵,见里面没有动静,已爬上被斩的尸体,向里内探一探头。
就在这一刹间,十几道金光疾若流星奔向甬道,那人急向后一缩身子,在面上又留下两枝寒光闪闪的宝剑,立闻一声冷笑道:“老夫尚未身死,谁敢来地府打主意?”
罗端辨出那正是师父预留的声音,但因设置的巧妙,配合得恰到好处,若不知内情,决不知是死人吓活人的玩意。
也不知对方是否已经死在甬道里,或者是他曾经答腔,而传不到森罗殿来,怪杰发过话后半响,那面晶镜“刷”地一声,被练条吊回屋顶,忽然往上一翻,嵌进天花板内。
罗端亲眼看到这般巧妙的机关埋伏,情知外人决难安度鬼门关,内心也在切慕,但九十天的时间,只怕连武艺也学不了多少,怎敢贪多鹜远。
自从这一天起,一日之中竟有三拨武林人物意图闯过鬼门关探宝,天花板下那面晶镜每遇有人走进甬道,立即自动降落,但罗端要珍惜自己的时间,并不加以理会。
两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应该开始练习掌法和剑法,空手练掌并不困难,要想练剑却大为不易。
他原有一支精钢剑,在冷面婆婆所在洞中已被仇人拍成两段,后来就没有找到一支称手的兵刃。初进荆棘结成的屋里,那些尸体带有不少良剑,但那时被异果花香吸引,忘了顺手牵羊,取一支来用。这时身上仅有龙拐婆婆两截断拐,怎可当作剑使?
他回目四顾,见森罗殿上两位先死判官,用的是笔,判官肩下两位牛鬼蛇神用的是剑,而且两支长剑俱是寒光四射,看来是非凡铁,其余的泥神木偶,所用的兵器,刀枪剑戟、鞭矛棍锏俱有,总不及两笔两剑好,但是那些正要和自己对敌的“人”,欲向它借用,可说是难如登天。
他筹思多时,忽有所悟,心想:“何不以冥王掌法打败那执叉的鬼卒,夺下钢叉,再打那用戈鬼卒,夺戈打锏,夺锏打鞭,这样一路夺过去,岂非是双剑双笔都夺得到手?”
这确是一个好主意,除此以外,再也无法取得兵刃。
于是,他尽了两日工夫,将冥王掌法摸拟得十分纯熟,到了第三天,罗端一跃起身,横空掠往执叉的鬼卒头上,左掌作势一挥,右掌闪电般向钢叉抓去。
照说罗端苦练两个月,其身手与新进森罗殿时相去何止霄壤,而这名鬼卒所站的地位,几乎出了殿门,可见他应该是群鬼之中最弱的一个,欲夺它兵刃,万无不成功之理,那知天下事常出乎意料之外,一名木偶般的鬼卒,在罗端掌劲将及的瞬间,忽然一个坐身,钢叉向空画作一个圆圈,倏而敛成三点寒光,疾刺罗端掌心。
罗端料不到这鬼卒竟会反手一击,不禁吃了一惊,急一折腰肢,凌空跃开两尺,避过钢叉的尖端。
但他这样一来,无巧不巧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