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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霜月刀-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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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慎独傲然一笑,声音坚决而有力:“当然有,大嫂,我们之间,还有许多许多可谈的,跟该谈的!”
  金申无痕淡漠的道:“那么,就从你那里开始吧!”
  微微昂头,单慎独朗声道:“首先,大嫂,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昨天,不是去年,而是远在十年之前我已经有这样做的打算,只是酝酿至今,时机方才成熟,付诸于行动更趋向于功成罢了!”
  不似笑的一笑,金申无痕道:“竟难为你委屈了这许多年。”
  单慎独突然厉声道:“不必嘲笑,大嫂,因为这并不可笑——你说的正是实情,我已经委屈了大久,在你这个狂悖又专横的妇道之下仰承鼻息,为你们‘金家楼’这干饱食终日的族人劳碌奔波,我卖命豁力,得到的是什么?沾到的是什么?无名无利,无权无实,既便耗净这一生,仍然一无所得。却让你们坐享其成,不劳而获,辛苦难有代价,折腾并无补报,便宜是你们的,艰难却让我们来背,我是个人,我更是个明白自己该扮什么角色的人,我受够了,忍够了,所以,我如今就要取回我该取的,我用青春、生命、鲜血、心力换来的赏酬,这个赏酬,是你的地位,亦是‘金家楼’的整个基业!”
  金申无痕道:“说下去。”
  单慎独昂烈的道:“大嫂,容我继续称呼你是大嫂;你估错我了,轻看我了,你以为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甘供人驱使的窝囊废?如此一个不思更上层楼的应声虫?你以为我习惯受命于人,仰承于人?你以为我满足于永远没有自我的生活?沉耽于那种施口小惠便可笼络的虚幻里?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我是个人,是个要出人头地的人,我不是一头狗,一头努力逗弄主子欢心,仅仅获得一根骨头便心满意足的狗!”
  金申无痕道:“我在听,单老二。”
  一指金申无痕,单慎独激动又高亢的道:“尤其是,我不甘在你这种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女人胯档下混日子,牝鸡司辰最为难忍,加上你自私、专狂、霸道;、恶毒,心里眼里,只有你金家的利益,金家的前程,你完全在用我们的劳力昌旺你金家的家业,以我们的鲜血灌溉你金家的命脉,我们耗净了光阴,牺牲了未来,换得的是什么?一场空,只是一场空,而你,你们金家,却茁壮了,盛发了,天下有这样便宜的事么?如果我忍讳,我逆来顺受。我就是麻木、是愚昧、是白痴,不但对不起我单家祖宗,更对不起我来这人世间上走过一趟!”
  金申无痕道:“还有么?”
  单慎独粗暴的道:“有,多得很!我的恨如九山叠,我的怨似骨梗喉,那一股闷气憋得我心肺沉痛,那满腔委屈涨得我脚膛几裂,就是这样,我忍了太久,熬了大久,也咬着牙等了太久,我决定不再空待机会,而由我个人来制造机会,眼下事实的铸成,便乃我多年心血的结晶,大嫂,单慎独不要永远做‘者二’,你这个位于,早该我来接受了!”
  金申无痕唇角的肌肉在不可察觉的抽搐着,她轻轻抛洒了一下衣袖——借着这个小小的动作,来缓冲她几不可抑的愤怒与激亢,然后,她低沉的道:“单老二,难道在你如此理直气壮的申辩中,你就毫不感觉到可耻、可悲,又可笑吗?难道你竟不明白你的作为,从头至尾就是一个荒谬又狂悖的错误?你可清楚你在做什么?了解你犯了多少不可饶恕的罪恶?”
  于是,单慎独古怪的笑了,他向前稍稍走了半步,微眯起一双眼道:“果真像你说的这么邪祟又丑陋?大嫂,你是这么认为的么?”
  金申无痕暗中吸了口气,尽力把腔调放得平缓,露得均匀:“‘金家楼’一向待你极厚,单老二,这些年来,我们自信未曾有半分亏欠你的地方;在‘金家楼’,你占上位,掌重权,事高俸,处处优礼有加,我们甚至给予你几同当家的相等的局面,除了没有改朝换号,‘金家楼’和你自己的基业又有什么两样?单老二,你实在太不知满足,太不明忠义……”
  单慎独尖锐的道:“满足就是不求自进,忠义乃是主子要求奴才盲目报效的道学工具;大嫂,我不傻,更不迂,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该争取的是什么,这套陈腔滥调罩不住我,我也不会幼稚到眩惑其中,我只认定我应获得的——我用青春、血汗、心力累积了大半生岁月之后所应获得的!”
  金申无痕沙哑的道:“单老二,你这是谋反,是背叛,是大逆不道,是泯灭天良……”
  冷冷一笑,单慎独道:“不要忘了现实——大嫂,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金申无痕凄幽幽的道:“你的定论未免下得稍早了一点,单老二,谈成败,目前还隔得远,金申两家的族人尚未死绝,恐怕多少会给你添点拌阻!”
  单慎独强硬的道:“大嫂,那就怪不得我要踏着金申两氏族人的尸体登位掌权了!”
  不待金申无痕回答,在一侧早巳双眼圆瞪,发眉俱张的金步云,再也忍不住,狂烈的吼叫起来:“单慎独,你这狼心狗肺的畜牲,贪婪恶毒的禽兽,枉披着一张人皮,却净干些不是人干的勾当!‘金家楼’对你哪点薄了?哪处差了?这多年来,你在‘金家楼’坐着第二把交椅,呼风是风,唤雨来雨,谁不依着你,顺着你?叫你吃油了嘴,养肥了眼,竟连心也被蒙住啦?长久以往,你拿‘金家楼’的,用‘金家楼’的,使‘金家楼’的,更勾结外敌,图谋主子基业,倒行逆施,残害窝里兄弟,你,你还有一丁点良心没有?有一丁点人性没有?!”
  申无忌在旁暴辣的接口道:“良心早让狗吃了,否则他怎会做出这等天打雷劈的恶毒事来?真正卑陋龌龊,无耻无行!”
  不愠不怒的笑了笑,单慎独安详的道:“你们只是两头行将就木的老狗,晕溃不明,腐迂糊涂,你们安适的日子过长了,舒坦的岁月享久了,何尝明白你们的快活优游是建筑在什么人身上?又何尝了解那种饱食终日,不劳而获的闲散辰光乃是由暗里多少个辛酸劳苦所组成?而你们凭借什么来承受供奉?只为了你们姓金与姓申而已,这不够,姓单的肩扛若干蒙屈弟兄的愤恨,头顶那漫天的怨气,便要打你们这群废物入十八层地狱!”
  白髯簌簌而颤,呼吸急促,胸部更剧烈的起伏着,金步云气得双眼透赤,额际青筋浮突,他两手握拳透掌,满口挫牙:“单慎独,我们都瞎了眼,失了魂,居然叫你这阴毒小人蒙骗了这许多年……”
  单慎独淡淡的道:“这只是一种手段,一种谋求大业成功的手段,而井非你们瞎眼失魂,相反的,你们防得我紧,看得我严,庆幸的是,我不曾留下破绽给你们可乘之机罢了!”
  申无忌大叫:“简直死不要脸!”
  微喟着,单慎独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人才通晓时势的演变与际遇的轮转乃是操之于有为者之手,而不在于那类可笑的宿命理论上?更不在于虚无的忠义梏桎之中?”
  这时,端良不禁深长叹息,他低缓的道:“二当家,权势利欲之心,竟能把一个人的外表伪装到如此无懈可击,相交相处恁般长久而纹丝不露,这浮荣虚华的魔力,未免也大得可怖了……”
  单慎独对端良似是尚有几分情份在着,他神色一肃,凛然遭:“人有其志,人各有志,端兄,走一条艰困的路,总得倍加小心。”
  端良忧感于形的道:“志在于人。却不该在背叛旧主,残害手足之上,二当家,你用鲜血与白骨堆砌成至你目的的阶梯,背牢的更是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之名,就算你能幸得,又有什么意趣可言?”
  单慎独寒着脸道:“我们立场不同,看法自也迥异,端兄,你不明白我的思想与观点!”
  摇摇头,端良沉重的道:“行此大逆之下,二当家,任是你的思想与观点有何杰出超拔之处,只怕也不会为一般明理尚正之士所接受并苟同。”
  双目倏睁,单慎独厉声道:“端兄,你我平日颇有交往,我多少敬你的正直方刚,这才给你颜色,你可别借此轻辱于我,像他人一样自讨没趣!”
  端良沉沉的道:“事到如今,二当家,你我之间,已不止是‘自讨没趣’而已,形势演变下去,约莫你放不过我,我也难以周全于你!”
  单慎独忽然大笑道:“自古以来,胳膊肘子便没有外扭之理,果然一点不错,金家的姑爷自是偏着金家的姻亲,倒是我太把昔日的交往看重了。”
  端良平静的道:“只在一个‘理’字,二当家,这次你做差了,‘理’字你竟半点不占!”
  单慎独昂然道:“端兄,纵然再加一个字。对于‘金家楼’的覆灭,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端良道:“尽此心力而已!”
  单慎独狠烈的道:“你将后悔不及,端兄,不识时务的人最是可悲愚昧!”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金淑仪,冷峭的搭腔道:“单慎独,我们宁可做一个可悲又愚昧的人,也不屑去扮演似你这等出卖组合,反叛帮门的无耻角色,你不止是‘金家楼’的羞辱,更是整个江湖道上的败类!”
  淡然一笑,单慎独道:“胸罗大志,力图奋起之士,总免不了在做法上有些异出之处,二姑娘,这乃是成一番大业之前必经的过程,也是一个强者惯常的手段!”
  金淑仪脸色铁青的道:“篡夺旧主基业,残杀同门兄弟,引外路敌奸,行叛乱之举,为的只是个满足个人权利私欲,专横之极,这叫什么过程,又叫什么手段?!”
  单慎独道:“你不懂,二姑娘。”
  金淑仪萧煞的道:“我幸而不懂,否则我也就和禽兽无异了!”
  表情微变,单慎独阴森的道:“二姑娘,你遣词用语,最好多加斟酌,不要忘记你是在和谁说话,对于贤伉俪而言,我已经用上十分的忍耐了。”
  金淑仪冷笑道:“你这样说是指望什么呢?吓我吗?唬我吗?还是要我自加警惕?大可不必了,单慎独,你早就施用了比这些恫吓更具体的手段!”
  单慎独道:“金家与申家两族人,向来一个比一个难缠,可是我必须试上一试,二姑娘,而且我有自信,你们金家的气焰,在今晚就将烟消云散了{”
  金淑仪生硬的道:“得到了那个时辰才能分晓,单慎独,你说早了!”
  镶滚着金丝边的衣袖轻轻一拂,金申无痕冷漠又寒凛的道:“单老二,你约了我出来,莫非只是要和我谈谈你所受的‘委屈’,以及用唇舌争论你这次作为的是与非?”
  单慎独扬起脸来道:“这是原因之一,大嫂,另外还有一个陈报,一个忠告!”
  金申无痕目光飘移于周遭晃闪的焰苗上,她的语声也在荡漾:“很好,我在听着。”
  顿了顿,她收回视线,直望着对方:“而且在你说完了之后,我还会向你补充一点你所遗忘了的——或是你不肯明说的。”
  单慎独深刻的笑了笑,两眼中芒彩隐现,透着泛赤的光华,突挺的鼻粱倨傲的扯紧了两颊,以至他的薄唇便益发削厉得不泛丝毫活络意味了,声音吐自他的唇缝,冷冽得像一颗一颗的冰珠子:“首先,大嫂,我要向你声明,这陈报乃是一桩十分遗憾的事,其中内容,将不会使你或我感到丝毫惰快,更进一步说。我要表达的不仅是一段经过,也是抒发我心中的悲悼……”
  业已明白对方所要讲的是什么,但金申无痕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深沉得泛着森酷意味的凝视着单慎独!
  站在金申无痕左右的人,也大多猜测到单慎独所谓“陈报”的内涵为何,他们都知道,即将从单慎独口中吐露的音腔,将不止是单纯的语句的组合与贯连,更是血腥的串接,悲惨的反映,一抹抹邪恶的死亡阴影,必会在他的诉说中形成无可化解的层叠翳雾,罩着人心,也扯绞着人们的肝肠………
  轻咳一声,单慎独的举止尔雅又雍容,他以一种从容不迫的语气道:“我们里应外合,大举进袭‘金家楼’的行动,由于保密关系,我们在很早以前即已取了一个代号,称这个移动为‘震天计划’。本来,计划的推动还要延迟一段时间,但不幸大嫂你却已发现端倪,更步步紧逼,循线追索,时机业已迫急之下,我们的人又有几个落在你的手里,为了不至影响全盘大局,使功败垂成,我们被逼只有提早起事,决定在今天晚上实施‘震天计划’。我不得不承认,行动的提早,使我们遭至不少的困难及挫折,心理上的负担尤为沉重,但幸赖内外弟兄齐力齐志,个个用命,终于在连串的血战之后,铸就了眼前的形势——这个形势,或者这个成果,其美妙丰硕已在我们原先的希望之上!”
  金申无痕木然道:“血战并未如此而止,单老二,你应该明白,从我这里开始,只怕还有几场大好的热闹I”
  单慎独颔首道:“我很清楚,我也从未把事情看得如此简易,更不敢稍有低估于你之处;大嫂,许多年了,对你来说,我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你是一个十分刚强执拗的人,亦是一个自大倨傲的人,你永不会屈服或退缩,你将为你认为理该争求的一切奋斗到底,是而,我对你可能让步的期冀,并不怀有多大的信心!”
  金申无痕道:“有关这一点,你看得非常正确!”
  笑了笑,单慎独又道:“但是,某些业已形成的结果,我却不得不向大嫂你陈报,好使你认清现实,或许多少有助于改变你的执拗和倨傲。”
  金申无痕道:“我会记住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项‘业已形成的结果’!”
  单慎独坦然自若的道:“大嫂,我能体会你的意思,但我并不含糊。”
  金申无痕道:“自然你不含糊,否则你也不会进行你那什么‘震天计划’了!”
  轻轻呼了口气,单慎独道:“‘金家楼’的刑堂,在‘金家楼’的潜势而言,是一支相当有份量的实力,大嫂,我想你不反对我做这样的估计吧?”
  金申无痕道:“你在‘金家楼’干了这么多年的二当家,‘金家楼’的一切,还有什么能够瞒得过你的?”
  单慎独这是不曾体悟金申无痕的讥诮,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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