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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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刀拿枪的,路引拿来看看!”
“别是倭寇吧?”
“兄弟们,去县衙叫刘捕头来看看!”
李福好笑的看着这帮地痞流氓,敲诈敲到正主头上来了,看钱渊已经出来了,他伸手用力一拨将围着的混混推开,大步往城门口走去。
这帮混混还真不是盖的,居然随手操起一旁人家的晾衣杆什么的冲上来。
“噌!”
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狭长的刀身毫不费力的劈断晾衣杆,将一个混混的手臂劈断。
凄厉的惨呼声陡然响起,拥挤的人群登时如沸腾的水一般骚动起来,凶神恶煞的李福持刀冲杀,人群迅速向两边散开。
就在这时候,钱渊丢下了包裹。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但是,下一刻。
钱渊僵在原地。
年轻的妇人被劈倒,还没学会走的幼儿摔在地上,只知道嚎啕大哭。
闪亮的刀尖轻易的穿透孩子的身躯,李福直起身高高举起长刀。
哭泣声转瞬即逝,鲜艳的血从刀尖留下,在刀身上刻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最懂得权衡利弊得失的钱渊僵在那,一股热血毫无来由的充斥着他的大脑,这一刻,刚刚进入刑警队的那段岁月的片段迅速在他脑海中闪现。
“愣着干什么!”李福吼了声。
钱渊低下头掩饰着充血的眼眸,他拎起包裹背在身上,沉默的跟在李福身后。
脸谱下的大明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享福
倭寇从浙江西进南直隶入徽州府,再一路北上的消息早就遍传大江南北,虽然只有三四持刀倭寇,但泾县的守城兵丁竟然不敢抵挡,也不敢去关城门,一哄而散逃窜开,让李福等人施施然安全出城。
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惊惶中的泾县更乱了,守城兵丁两腿哆嗦着看着从被卷起的漫天黄烟中出现的军队,狭长的长刀、古怪的口音发髻让他们胆战心惊。
不过,来的并不是倭寇。
前去问话的护卫急匆匆跑回来,“一个时辰前,倭寇在城内闹了一通,兵丁、百姓死伤十余人,知县领兵追击。”
这护卫是最早一批跟着钱渊的,凑近几步压低声音,“问过了,少爷在城内出现过,宝蓝色长衫……下摆被割断。”
“泾县知县?”徐渭心思急转,“带了多少人追击?”
“三百多兵丁乡勇。”
“杨文,你我先去。”王义吆喝一声,“这边交给钟兄弟。”
王义和杨文来的正是时候,泾县的知县丘时庸在距离县城七八里处被汇合的倭寇打得落花流水,三百兵丁乡勇只死伤十余人就大部溃散,要不是援军来得及时,丘时庸难逃一死。
“跑的倒是快!”杨文狠狠一刀劈在树干上,眼睛盯着远去的倭寇背影,其中那个蓝宝色身影不快不慢,却没有回头张望。
“虽然龙川一战被倭寇伏击,但前前后后倭寇在你们手上至少丢了七八百条人命。”气喘吁吁赶来的徐渭扶着树干。
的确如此,看到有援军赶到,倭寇本不以为意,但看到几只狼牙筅顶在前头,倭寇首领立即下令撤退,知道这帮人不好惹。
“有……有个……”三十多岁的知县丘时庸狼狈的坐在地上,勉强爬起来,强作镇定道:“那个身穿蓝色衣衫的……看样子像是倭寇谋主。”
“狗屁!”张三瞪着牛蛋大的眼睛,右手一用力抽出长刀。
“张三!”
“张三!”
徐渭和王义同时厉喝阻止,钱渊被倭寇裹挟的消息如今还被严格控制中,一旦消息走漏,被倭寇知晓……
丘时庸被张三的长刀吓得又坐回地上,茫然看着周围兵丁视线带着的杀气,想解释什么但又不敢说话。
还真不能怪他这么想,倭寇和官兵乡勇刺刀见红,杀声震天,而钱渊被三四人“簇拥”站在远处观战,虽然距离远,但丘时庸这种文官能敏锐的通过细节感觉到那是个读书人。
倭寇向来是以海商、渔民、倭人、罪犯为主力,很少有读书人甚至士子卷入其中,而读书人出现在土匪、倭寇中,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梁山上的谋主吴用。
王义亲自带着精锐远远跟在倭寇后面,杨文、徐渭一行人暂时在泾县落脚,直到夜幕降临,王义才疲惫的回来。
“径直往北去了。”王义接过毛巾擦了把,“这附近地形我不熟悉。”
徐渭趴在地图上看了会儿,“往北有两处,一是偏东的宣城,二是正北的南陵。”
“啪!”徐渭一巴掌拍在桌上,“之前猜测的没错,是南陵!”
钱渊很确定倭寇下一个目标是南京,这是他通过倭寇的行踪、前世的记忆,以及种种情况的分析得出的结论。
而比历史提前几年进入胡宗宪幕府的徐渭也作出了同样的猜测,这股倭寇除了在龙川一战之外,奔跑迅捷,从不恋战,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
进入徽州府后,倭寇径直北上,绩溪、旌德、泾县,下一个是南陵,再往北是芜湖,一旦过了长江就是太平府,再北上……就是南京。
在旌德县被破后,徐渭敏锐的察觉到倭寇的行动目标,并立即写信派人送回巡抚衙门,虽然南京守备兵力充足,但多年不历战事,一旦战败或有失,杨宜、赵文华、胡宗宪一个都跑不掉。
因为长途跋涉导致疲惫不堪的徐渭猛烈的咳嗽了一阵,脸色愈发苍白,“不用想了,倭寇不敢走官道,我们直接从官道去南陵!”
徐渭猜的没有错,“南陵”这个地名也出现在倭寇嘴里。
虽然不清楚前世安徽省的地形,但大致的方位还是有数的,在脑海中换算了下,钱渊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李哥,南陵……好像是芜湖附近?”
“哎呦,你个账房先生对地理倒是挺精通的。”一旁的王姓向导笑道:“家里有人经商?”
这年头,对地理熟悉的人,绝大部分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
“父亲兄长经营棉布、茶叶生意,以前听他们说起过。”钱渊立即顺着杆子往上爬,“可惜两年前都没了……不然说不定还能继续进学考个秀才,也不至于做个账房。”
“不会遇上劫道的了吧?”
钱渊脸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沥港。”
“哎,也是个可怜人。”李福亲热的搂着钱渊的肩膀,“以后有什么打算?”
毫无疑问,李福并不是个蠢人,他当然知道,纷乱的泾县内,这个青年是有机会逃脱的,但却没有逃。
钱渊小小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打算……就盼着你们带我享福了!”
“哎,还有怨气呢。”李福哈哈笑道:“海上风吹雨打,说不上什么享福,不过倒是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口袋里能落得下银子!”
钱渊将背上的包裹往上抬抬,“这还不算享福?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口袋里别说银子,铜板都招不到半个!”
“明白人啊。”李福大笑,“朝廷非要禁海,禁特么个屁!”
钱渊连连点头,他非常赞同这个观点,禁海禁得东南沿海一片水深火热,其实朝廷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来解决倭寇,甚至可以参与进入逐步取得主动权的。
李福看了眼钱渊,想了想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塞过去,“留着吧,看你那傻样……在那家药行门口傻的都不敢动。”
钱渊回忆着前世电影里的宝宝,努力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谢谢李哥。”
看着李福大步走向前面,钱渊右手摩挲着匕首的刀柄,有些滑手,等会儿撕块布裹上,别到时候失了手。
脸谱下的大明
第一百九十章 试探
穿越到这个时代,钱渊在和人交往中往往会显得特立独行,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从最早的张居正、王民应,到后来的陆树声、戚继光、聂豹,甚至社会地位不高的逃兵王义也很早就察觉到了。
他能和文官士子谈笑风生,能和商贩走卒一起唾沫横飞,能和护卫们一起在华亭县的清晨狂奔……
钱渊并不是如这个时代的士子那样偶尔平易近人,前世的社会有各种不公,但人人平等的观念却铭刻在每一个人内心深处。
在商海中跌爬滚打了那些年后,钱渊更是学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所以,当他下定决心之后,以令人膛目结舌却很难察觉的速度融入到这支负有特殊使命的倭寇中去。
低矮的山丘上,李福丢下长刀爬到树上,焦急的眺望远处,片刻后他笑着跳下来,拍着胸脯说:“来了来了,都说了别急……信不过我,还信不过老王的眼光?”
半躺在草坪上的王姓向导嘿嘿笑了笑,用倭语说:“估摸着官兵早知道他了,就算回去也是个死。”
聚集在一起的倭寇们没有松懈,直到穿着一身青衫的钱渊从树丛中钻出来,倭寇们这才轻松下来。
“看清了,看清了。”钱渊接过王姓向导递来的尖锐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潦草地图,时不时摸摸脑袋回忆,“南陵县城在这儿,大概十多里路吧,不过进出搜的挺严的,要查路引……我就没进去。”
“城头有守兵吗?”
“有,不少兵呢。”钱渊用树枝点了点距离南陵县城十多里的另一处,“这里能走……打听过了,翻过这座山就行。”
王姓向导点点头,“我知道这座山,分界山,在往那边就隶属于芜湖了。”
“不过也有兵。”钱渊撇撇嘴,“不敢凑的太近,远远看了几眼,乌压压一片。”
“无所谓。”李福哼了声,“径直杀过去就是。”
看钱渊脸色一变,王姓向导好笑的说:“跟紧了别掉队。”
“是是是……”
看着王姓向导去和倭寇首领商讨,钱渊主动去刷锅生火,将几块昨日抢来的腊肉剁碎丢进去,烧了三大锅腊肉饭。
钱渊在心里嘲笑自己,走了个王陆,还有自己!
论主观能动性,自己可比王陆强的太多了。
也就是没有另一个钱渊,不然自己后脑勺八成也会被砸一石头。
不过,我可没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掀开锅盖,令人垂诞三尺的肉香飘来,引得倭寇们纷纷抽着鼻子涌来。
李福挖了一大碗,支支吾吾的说:“啧啧,光凭这手厨艺,以后有的是你好日子过!”
倭寇们个个端着碗蹲下来狼吞虎咽,就连一向冷漠的倭寇首领也向钱渊递来一个善意的眼神。
钱渊憨厚笑着没说话,心里却在想,吃吧,吃吧,两年前那姓金的也吃的香的很。
已经是六月下旬了,就算露营也不冷,众人就在山林里熬了一夜。
夜深了。
蜷缩着的钱渊突然睁开眼,满天星斗映入眼帘,这是前世从来没见过,今生从来没注意到过的美景。
只可惜自己身边的全是一帮禽兽。
离开泾县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那年轻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总在耳边回响,李福长刀上的血迹总在脑海中不停闪现。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钱渊总会睁开眼,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从来不是个圣母,也从来不想做个圣母。
但那一刻,心底深处的愤怒引发的热血让他决定要做些什么,而且他并不后悔。
侧耳细听,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有夜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偶尔还能听见蝈蝈的鸣叫声。
前世做了两年的冷板凳,下海后在商海中打拼近十年,钱渊早就养成了做每件事之前都要权衡利弊得失的习惯。
风险要尽量小,成本要尽量低,可能的收益未必要多大但必须有增长潜力。
但这次的选择违反了他所有的原则。
钱渊缓缓坐起,犹豫了下没有去摸包裹里的那把匕首,小心的踩掉鞋子,光着脚踩在草坪上,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咕咪,咕咪!”
钱渊脚步一顿,抬头看见一道黑影在树林上空穿梭。
应该是只猫头鹰。
出乎钱渊本人预料之外的是,曾经在嘉定城外要扶着长枪才能不脚软的自己,心里没有一丝惧怕,双脚有力的踩着地面,手心处甚至都感觉不到潮湿。
前世十二年的磨砺似乎没有一点用处,在某些特定方面对钱渊没有起到哪怕一丝丝的影响。
这半个月来,钱渊脑海中反复的回忆自己在刑警大队的那两年,年轻富有朝气的冲劲,似乎不合时宜的正义感,还有那时刻蓬勃而出的热血。
渺不可闻的声音在树林间响起,钱渊刻意的加重了脚步,甚至还不小心踢到了一个倭寇靠在树上的长刀。
但没有一个倭寇醒来,呼噜声依旧响亮。
钱渊没有放松警惕,他悄悄绕过聚集在一起的倭寇,向着外围走去。
大树边,两个守夜的倭寇靠在树干上,一个已经呼呼大睡进入梦乡,另一个还勉勉强强,但也头一抬一垂,看样子快撑不住了。
找了个草丛,钱渊脱下裤子蹲下,聚精会神的观察。
又过了两刻钟,那个倭寇终于放弃抵抗,手一松,长刀坠落在泥地上,身子往下一滑进入了梦乡。
就在钱渊露出笑容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面前。
虽然给予那个叫谭渊的账房先生不小的信任,对方也给予了足够的信任回报,但李福心里总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所以,每晚他都睡在钱渊身旁。
当他一甩手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的时候,即使强大的睡意让他难以睁开眼睛,但他依旧霍然坐起。
“怎么睡得这么死!”
拎着刀的李福看了眼呼呼大睡的两个守夜倭寇,还没打定主意怎么做,一声怯怯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李哥,李哥。”
李福猛地转身什么都没看见,警惕的慢慢拔出长刀,结果对面的草丛分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在这儿干什么呢?”
“出恭。”钱渊无辜的仰起头。
李福翻了个白眼走过去,瞥了眼笑骂道:“倒有个白屁股……”
“滚滚滚……”钱渊立即换了个方向,小声啐骂几句。
“嘿嘿,真够臭的!”
“您拉的肯定不臭,香的很。”
“还跑到这来,也不怕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