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元-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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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有几十人被射死。
很快,李洛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大群骑士的后面,还有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冲过来,骑兵不断放箭射杀追赶前面的骑士。
看来,前面一群骑士应该是牧场中的奴隶,他们盗马逃走,被元军追上来了。
一场杀戮,就要上演了。
这里离大都不过百余里,还算是“天子脚下”,就发生这样的杀戮。那其他地方还用说吗?
不待李洛吩咐,都烈等十几人就取了刀弓在手,将李洛和崔秀宁护卫起来。
数百逃奴没有向李洛等人冲过来,而是错过了方向。但是,他们的骑术,显然比后面的骑兵差远了,转眼间就被追上包围。
此时离的更近了,李洛等人终于看清了双方骑士的模样。
被围起来的骑士,大概有两百多人,都是一脸菜色不说,而且还有老幼妇孺。他们虽然穿着蒙古牧民的袍子,但看长相听口音分明是汉人无疑。
他们必定就是牧场的逃奴了。当然,以前肯定是当地的农民。因为养马,也学会了骑马。
围着逃奴的,却反而人更少,只有七八十人,但个个身穿锁甲,挽弓佩刀,彪悍凶狠,其中还有不少高鼻深目。
他们戴的是元军常见的圆檐盔,与蒙古兵的尖头铁盔明显不同。
都烈小声说:“狼主,这些逃跑的人是牧场奴隶,骑兵是探马赤军,不比蒙古骑兵差多少,也是元军精锐。”
乌图也说道:“狼主,你看他们穿的是锁子甲,不是汉军的皮甲,头盔上又多了汉军没有的护脖,必定是探马赤军无疑。”
李洛点点头,他也知道汉军和新附军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甲。
这时,一个生硬无比的汉话传过来:“汉奴,你们,逃跑,不好,坏汉奴!”
这声音明明充满恼怒,却听了让人想笑。
这话说的,就像某种动物拉便便,一颗一颗的。
李洛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高鼻深目的骑士纵马而出,恶狠狠的看向逃奴人群。
他的盔甲更加华丽一些,应该是百户长,最差也是个牌子头。
随着此人跃马而出,七八十个探马赤军一起收起弓箭,“呛啷”一声拔出长长的马刀。
一片马刀齐齐举起,被夕阳映照,寒光四射,加上刀上暗红的血槽,当真是杀意森森,夺人胆魄。
逃奴们个个脸上惨白,妇人孩子都是一片哭声。
忽然,几十个逃奴慌忙不迭的爬下马,一起跪倒在追兵马前,磕头如捣蒜的说:“瓦森官人,我等错了,错了!不敢了!”
其他逃奴一看,又是上百人纷纷下马,跪在地上。
另外近百人却没有下马,而是突然一起呼喝着扬鞭打马,想要冲出去。
可是哪里能够?
被称为瓦森的色目武官,手一挥,骑术娴熟的探马赤军就围上去,马刀劈斩而出。
“狗鞑子,老子跟你拼了!”
一个逃奴怒吼一声,纵马向对面的骑兵撞去,可那骑兵马刀一挥,就凶狠的斩飞他的头颅,鲜血狂喷的腔子一头栽倒马下。
“杀!”一个唯一有刀的逃奴迎上一个骑兵,可是他的刀还没有舞起来,就被对面的骑兵一刀劈在头上,顿时死于非命。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近百个敢于拼命的逃奴,全部被斩杀。
没有刀,没有甲,骑术稀松,力气不济,怎么拼?
骑兵们提着带血的马刀轰隆隆奔回,再次将跪在地上求饶的逃奴围起来。
短短时间,他们进退之间迅捷如风,骑术娴熟,刀技凶狠,配合有度。将精锐骑兵的素质体现的淋淋尽职。
“百户官人,反抗的汉奴都用他们的血,付出该有的代价了,并无一人活着。”一个牌子头(十夫长)大声禀报,声音粗犷有力。
他虽然不是蒙古人,说的却是“国语”(蒙语),而不是西番诸族的语言,所以李洛能听懂。
百夫长瓦森也用蒙语说道:“奇奇卜,按照大元的规矩,聚众逃走的奴隶应该怎么处置?”
被称为奇奇卜的牌子头道:“应该集体处死,用他们的头颅,给剩下的奴隶涨涨记性。”
瓦森冷冷说道:“那么,我的奇奇卜兄弟,你还在等什么呢?等他们抱着你的靴子像婴儿那样痛哭吗?”
奇奇卜用马刀拍击帽檐,大声道:“如您若愿,我的百户官人!”
其他骑士一起用刀拍击帽檐,一起呐喊:“杀光逃奴!”
跪在地上求饶的奴隶,哪里还不知道对方要将所有人杀光?可是,他们既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走。
探马赤军马踏刀劈,冲入人群大肆屠杀,犹如魔鬼。
不光壮年男子,就是老人,孩子,妇女也全不放过,统统杀死。
惨叫和哭嚎声响成一片,而百户长瓦森,却端坐马上,神色冷峻,就像一座雕像。
很快,所有逃奴都被杀死。
地上的头颅,断肢,鲜血,肚肠,到处都是。就像一个凌乱的大屠宰场。
浓烈的血腥气传来,就是李洛等人也很是不适。
这样的场面,整个中原应该每天都有发生,对元军来说,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有死人的头颅被割下来,每几个首级用头发结成一串,放在马背上。
说是带回去示众。
李洛的眼眸深处一片冰冷,但是脸上仍然很平和。
这个百户官瓦森,一定要死。当然,不是现在。
探马赤军也早就注意到官道上的李洛一行人,他们看李洛一身质孙服,还带着雄壮如虎的护卫,也知道李洛必定是个不小的官人。
李洛正准备下令继续赶路,忽然那百户瓦森一打马,就奔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洛,尽量语气柔和的用蒙语说道:“我,瓦森,小小的百户官人。不知道官人是……?”
李洛微带骄矜的用蒙古语说道:“我,哈剌不花,从四品州达鲁花赤,也是小小的官人。”
瓦森高大的鼻子忍不住吸了口气,百户是从六品,比从四品州达鲁花赤,足足低了四级。这哈剌不花都自称小小官人,那他岂不是连小小官人都不是?
正在瓦森走神时,李洛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小的百户官人,如果你还坐在马上,我的鞭子将会落在你的头上的。”
瓦森一惊,但他反应也很快,立刻就跳下马背,以拳捶胸的低头行礼,恭声说道:“瓦森见过一个州的镇守官人。”
蒙元等级制度极其森严,虽然李洛不是瓦森的直接上官,也不属于一个系统,但他一个百户见到一州主官,仍然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就算李洛抽他一鞭子,他也只能干受着。
至于李洛的身份,他却丝毫没有怀疑。瓦森作为百户,当然不是饭桶,眼力还是有的。
这镇守官人虽然年轻,但气度尊贵不凡,蒙语熟练,还带着大都口音,肯定是上等根脚出身,甚至大根脚出身。
没有好根脚,这么年轻绝对做不到四品。
瓦森一行礼,所有的探马赤军也纷纷行礼。只是他们的礼节与瓦森不同。瓦森只是低头抚胸,而其他人都是下跪。
因为他们只是兵而已,就是牌子头,也要下跪。
“拜见一个州的镇守官人!”
“都起了身吧,勇士们!”李洛忍受着强烈的厌恶说道,“把这些的奴隶尸体掩埋,不要让来往的大都贵人看见。没有人愿意在路上闻到尸体的气味。”
“如您所愿,一个州的镇守官人。”瓦森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哈剌不花官人倒也不难伺候。无非是掩埋尸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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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我想要他们死
李洛很想问,就算你们把汉人当奴隶,可奴隶总也是财产吧?把人杀光了,谁来养活你们呢?
元律规定,汉人偷马,割掉鼻子。蒙古人偷马,补上马钱。色目回回偷马,罚款。
汉人杀死蒙古人或者色目回回,凌迟处死。蒙古或色目回回杀死汉人,仅罚烧埋银五十两。
这里的汉人,当然指的是“自由民”。
可如果是杀逃奴,连银钱都不用罚,甚至还有功。元朝,没有杀良冒功的罪名。
满清的屠杀,无论是烈度,规模,持续时间,都比蒙元差远了。
李洛很想干掉这个叫瓦森的百户官人,但他不能。
“百户官人,请你告诉我,固安牧场如今养了多少牲口,有多少奴隶?”
色目男人回答:“一州的镇守官人,固安牧场有战马三千多匹,牛羊上万,官奴五百户。”
李洛明白了。官奴三百户,每户只按四口算,也有两千人。这只是官奴,还不算这些探马赤军的私奴。
一个官营牧场,就有这么多汉人奴隶,全国呢?
《元史》记载,元代北方(淮河以北)只有四百万人口,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傻子都不信。
仅仅是几十年前的金国,还有五千多万人口,怎么现在十分之一都没有?金末元初,北方可没有发生大瘟疫。就算屠杀,也不可能杀了四五千万。
可是《元史》却言之凿凿的记载,元代北方只剩几百万人。这是《元史》哦,而且史料来源于元代户部档案,可不是野史。
那么人口都去哪了呢?
很简单。
第一是成了奴隶(驱口),失去了自由民的身份,不被统计在户部纳税人的黄册中。
第二是成了“投下私属”,即大小领主的“封民”,属于半民半奴。“投下封民”也不纳入统计。
第三是成为流民,官府也无法统计。
奴隶,按照所属性质分为官奴和私奴,按照用途又分为军奴、匠奴、工奴、农奴、牧奴、家奴、宫奴、乐奴、妓奴、矿奴、织奴、船奴、驿奴、寺奴等十几类,就问你服不服。
汉人当然是大部分。小部分是女真人、契丹人、党项人,他们大多被元廷算成汉人。
整个北方奴隶的数量,有学者分析,最少在千万以上。
你算算就知道了,元朝大根脚的贵族、诸王宗室动辄就有上万的奴隶。
上等根脚的权贵大臣、万户那颜、千户那颜也有数量可观的奴隶…就连根脚最小的十户那颜、甲主、保长,拥有几十人奴隶的也比比皆是。
大小蒙古官人、回回老爷,那个不是奴隶主?
半民半奴的“投下私属”,又在千万以上(仅北方)。
流民,也绝对在千万以上(仅北方)。
大量的奴隶、半奴、流民不统计,加上残酷的屠杀,这才使得元朝北方变成“几百万”人口。
南方的情况,看似要好得多。这时南方有六千万人口,看上去比南宋时期只少了两千多万。奴隶,私属,流民比北方少。
可问题是,南方的“自由民”虽然很多,但却被苛捐杂税(税粮科差制度),和等级压迫(南人最低)搞得生不如死,水深火热,同样流民遍地。
蒙古帝国没有南侵时,金国人口五千多万,南宋八千多万,西夏和大理各有几百万,整个中国地区的人口超过一亿四千万。
可到了元初,只有七千万人口(被统计人口)。
所以,说元朝属于典型的半奴隶半封建社会,一点都没错。
元朝武力远胜清朝,核心基本盘也强于清朝,可统治的时间却比清朝短得多,就是因为它的制度太过落后。用落后的制度强行统治先进的汉地,怎么能长久?
制度的粗犷野蛮,把“堂堂大元”变成部族色彩强烈的原始化政府,以至于出现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李洛知道元朝一个很可笑的政治现象:侍卫乱政。
中国这么多朝代,元朝是唯一能出现侍卫乱政(怯薛乱政)的朝代,奇葩到飞起。
你以为元朝的侍卫乱政和汉唐明的宦官乱政性质类似?
不不,你想多了。
汉唐明的宦官,一般是哄骗或逼迫皇帝。怯薛歹(侍卫)不是,他们是直接偷皇帝的玉玺搞很多空白的圣旨,自己往上填写内容。
忽必烈死后,大内侍卫放飞自我。今天你写道圣旨封赏我,明天我写道圣旨封赏你。或者,你“下旨”罢我的官,我再“下旨”罢你的官。
史书记载,最嚣张的十三年内,侍卫们就下了六千四百多道“圣旨”。大都的圣旨天天往外飞,涉及到人事、兵马、钱粮等大事,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地方官被侍卫们升迁到中央做大员了,很多地方的官产落入私囊了,有的地方税率变了,有的人被罢官了,有人无罪被杀,有人有罪被放……皇帝竟然不知道。
或者即便知道,也无所谓。
瓦森告诉李洛固安牧场有三千多匹战马,也让李洛吃惊。这还不是大牧场啊,就有几千战马。
元朝的战马数量,实在太庞大。
元军四大军系的骑兵总数量,有上百万,按照一人双马计算,需要两百万匹战马。
草原上根本养不起两百万匹战马,就只能在华北和西北大量养马来补充。
史料记载,关中在金朝末年还是植被丰茂,一如汉唐,根本没有黄土化。长安失去国都地位,与沙化没有关系。
关中沙化,主要是因为元朝养马造成。元朝时关中常年养马数万匹,代价就是八百里沃土变成黄土高原。到了元末,关中就真的不行了。
中国北方大量养马,也给蒙元留下了致命的隐患。造成红巾军一起兵就有大量战马可用,能和元军在华北平原打大规模的骑兵战,成为最土豪的农民起义。
遍布全国的马场,为反元义军组建骑兵提供了便利。朱元璋就是因为得到“泸州马场”,才变得强大起来。
李洛随意问了几句话,就继续上路。至于瓦森会不会掩埋尸体,他也不管了。
几百人都死了,埋与不埋,又有什么意义?
李洛没有再骑马,而是钻入马车。
崔秀宁脸色铁青的放下车厢的帘子,问道:“这群元军,属于哪个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