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诡夜宴-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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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其实很雅嘛,比猪脚东好听多了!”
“牛腩胜,你再喊一声试试!”区东指着我的鼻子,恐吓道:“想找打是不?”
我才没那么傻呢!区东长得又高又大,微有些胖,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爱打架。其实他并不介意我们喊他猪脚东,他一般也喊我牛腩胜。我们住在菜市场附近的小孩取外号都这样,父母卖什么的,干什么的,就叫什么。区东家卖猪脚饭,肯定叫“猪脚东”了,我妈卖牛腩饭,我这“牛腩胜”肯定也跑不了,油炸鬼也一样。
不过区东最恨人家喊他大名。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叫奶呀奶的,难听死了!所以他在外“行走江湖”时都自称区东。区东这名字就霸气不少。我们这儿的口音,区念欧不念屈与黑同音,因此有人以为“黑东”是他的外号。这家伙平时打架,下手确实也挺黑的。
我虽然不怎么爱掺和打架斗殴的事,但我和区东都属于问题少年,只不过我的问题比他要特殊一点。我们俩的父母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干活,挣钱养家,根本就没空管我们,何况现在大了,十七八了,他们想管也管不动了。
阿贵则不一样,他的学习成绩还行,就是性格懦弱了一些。之前跟我们不同班的时候,他老被人欺负。上了高中,他和区东和我分在了一个班,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解脱。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区东再怎么也要罩着他。阿贵现在每天提前来等我们一起去学校,为的就是显示他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我们上的是南亭县二中,离菜市场大约一公里,步行十分钟也就到了。我们仨大摇大摆踱着步,走到校门口时,早操已经快做完了。当然作为我们这种问题少年,早操是肯定不做的了。
校门口外已经聚着两、三伙学生,也是躲早操的,有些还在偷偷摸摸地抽烟。我们学校就一个校警,根本就拿我们没办法。
其中一伙是跟着区东的马仔,看见老大来了就赶紧上来递烟。区东大大咧咧地接过,旁边又有人递火,就开始抽上了。我是不抽烟的。不是我清高,在家父母不给抽,在外师父也不给抽。而且我师父鼻子又贼灵,一去他那儿,准能闻出来,然后就拿棍子打。我不怕我爸我妈,就怕我师父。
早操音乐结束了,门口这帮问题少年们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教室走。我们仨是高二五班的,在二楼,从楼梯过来,是先到后门再到前门,后门的区域一般就是我们的地盘。区分班里爱不爱学习的学生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看他或她习惯从哪个门进教室。走后门的都是坐后排的问题少年,走前门的都是良好学生。
我和区东就坐在后门边的最后一张桌子。油炸鬼在外面的时候跟我们混一块儿,到了教室他就很自觉地从前门走,坐在第三排。
今天第一节课是数学。数学老师是个小老头,讲课真的很枯燥。我因为昨晚没睡好,没过一会儿就困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上睡着了。
就眯了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居然还做了个梦。我梦见我还在鬼市上摆摊,收了一筐子冥币、元宝和银元。我师父其实真的会法术,就施了一个点纸成金术,那些纸元宝就变成了真的金元宝,金灿灿的,老晃眼了!我拿起一块银元咬了一下,嘿,也是真的!那一捆一捆的冥币再一细看,全部变成了人民币,还带防伪的!我笑的合不拢嘴,几万亿的人民币呀!这得几辈子才能花的完啊?不!得几十辈子才能花的完!
可这时候穷鬼老曾又来找我,死皮赖脸要跟着我。我一看,收银筐里的金银纸币就不停地往外漏,两只手怎么堵也堵不住。我大怒,一把抓起摊子下面的黑狗血冲穷鬼老曾泼了过去。老曾惨叫一声,顿时化作了一阵青烟,被我灭掉了。
这下我可惹了众怒。众鬼将我团团围住,我师父也说我下手太狠了,不管我了,让我自己承担后果。我只好拿着剩下的两把糯米负隅顽抗。这时,无头鬼老邢骑着高头大马冲过来,高高举起一把生锈的铁剑,往我脑袋上砍去
“笃!”
我脑袋上确实被东西砸了一下,但是还好,我的脑袋没掉。我噌地一下就醒了,看见课桌上滚落一截短短的粉笔头。
全班哄堂大笑。
“咳咳!静一静!静一静!我们继续上课!”数学老师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用三角尺敲了敲教案,继续讲解黑板上的题目。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但是也不能公然造反啊!这时,区东还在一旁火上浇油,低声说道:“你说你睡觉就睡觉吧,咋还打呼呢?这太不给老师面子了嘛!”
“滚!”我低吼道。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我这会儿也没了睡意,就和区东两个人走到后门口吹风聊天。我俩一左一右就靠在后门边上,像两个门神一样。班上的同学也有起来走动的,有几个女生去上厕所,其中就有班花黄丽君。
教学楼的厕所在楼梯口旁边,几个女生经过后门时,我们就习惯性地吹口哨。黄丽君不理睬我们,其他几个女生则怒目而视。
“瞪啥瞪啊?又不是看你!”区东脸皮最厚,女生平时一见他就躲。
“哎,你觉得今天黄丽君穿那格子裙美不?”我杵了杵区东问他。
“美不美,那也不是穿给你看的!”区东瞅了我一眼,损道:“就你那丑样,人家能看上你?她那肯定喜欢我这种虎背熊腰型的!”
“你叫虎背熊腰?你这叫虚胖!知道不?”我也不客气,跟他打起嘴仗来,完了俩人还动手动脚,嘻嘻哈哈的。
过了一会儿,女生们上完厕所回来了,又得经过我们这儿。我和区东又冲她们吹口哨。
黄丽君还是低着头往前门走。其他几个女生不想惹事,也加快脚步,只有韩婕停了下来,一脸的严肃。
韩婕戴个大眼镜,是班上的学,也是黄丽君的同桌。她就有点爱管闲事。
“你们想干嘛?”韩婕气呼呼地问。
“没干嘛呀!我们这儿练曲呢!”我瞎掰,随口哼起歌来。
“你们能不能有点素质?别像个流氓似的!”韩婕训道。
“哎,你说话注意点啊!说谁是流氓呢?”区东大眼一瞪,急了。
“我说的就是你!怎么?你还打我呀?”韩婕没有退缩,反而挺起脖子跟区东眼瞪眼。
“你!”区东捏了捏拳头,却不敢动手。打女生可太丢人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二中混啊?
“行了!行了!又不是嘘你!”我一看局面僵了,区东不好下台,只能上去劝。“老师快来了,赶紧回去上课吧!”
韩婕气势上得了便宜,鼻孔里哼了一声,走了。
“这四眼妹,要不是你劝,我真饶不了她!”区东恨恨地说。
“行啦!你不虎背熊腰吗?你虎背熊腰能敌得过刘胡兰吗?人家连铡刀都不怕!”我揶揄道。韩婕留着一个革命头,像极了课本上的刘胡兰,我们背地里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外号。
“那我也不能当汉奸啊!”区东无奈地说。
正吵吵呢,老师真的来了。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可不敢胡来。我们女班主任姓陈,教英语,三十多岁,可认真了。我和区东没少挨她训,动不动还要找家长。我倒没啥,区东最怕老师请他妈来学校。
“这韩婕老了是不是也这样?”我心里嘀咕着。
005 老头的心愿
这天是周六,区东本来约了我下午去打台球。可临出门前,我师父的信息就来了。他今天刚接了个活儿,让我也去给他搭把手。我无可奈何,便发了微信跟区东说了一声。他一听说是我师父找,就回了一个七窍流血的动画表情给我。
我身边的人都这样。虽然我天生阴阳眼这事儿就我家里人和我师父知道,没有往外传。可我有一个专门给人做法事的师父,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只要我一说我师父找,谁都拦不住,连我爸我妈也一样。
区东和油炸鬼他们也打听过我师父的事,可我肯定也不可能跟他们实话实说呀!
“哦,那个啥,我师父除了做法事,还做菜给鬼吃,我跟着师父就是学怎么伺候鬼的!”这话谁特么信啊?他们还不得把我当神经病看啊?
我按照师父发的信息,骑上我妈的电动车独自去到了另外一个村:坡上村。我们这个小县城,就坐落在一片山岭中间,附近的村名要么是带坡字,要么带岭字,像什么坡上、坡下啦,岭前岭后啦。带排字的,就是靠近县城一带的村,像排头、排尾等等。因为据说这里古时是个驻兵的营地所在,原来的房子都是一排一排的,后来军属们渐渐开枝散叶,就形成了一个村落,于是便取了这样的名。
今天我师父接的活儿,是要给一位刚去世的老爷子做法事。现在也不是每个人都信这个了,有些人家办丧事就不请班子,找殡仪馆的收拾一下送去墓地下葬,再摆两个花圈就完事了。还有些响应号召的,直接送去了火葬场。
不过我们这里只是个小地方,还没有强制实施火葬制度,也没有把做法事列入封建迷信进行清理打击啥的。只要家属不大操大办,造成恶劣影响就不会有人来管。
师父比我先到了些,正在和吹唢呐的、敲小鼓的聊天。灵堂也布置的差不多了,我过去问师父,一会儿安排我做啥。师父说,今天班子人齐,你一会儿就给我打下手,准备香烛纸钱,递经符表啥的。我答应了,便随便找了个角落开始玩手机等着。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也会吹唢呐。有时候人手不够时,师父就让我去。否则,人家要问我,你都会吹啥曲呀?吹一个来听听呗!唉,我就会吹丧曲!
又等了一会儿,师父看看天,说时辰到了。于是大伙儿就开始就位。灵位前隔了一段距离,孝子贤孙们按着长幼辈分跪好,左边是唢呐、小鼓,右边我守着一应道具,随时等候师父召唤。中间留出的那一小块空间就是师父表演的舞台。
只见师父转到后面,换好了道服,带起八卦帽,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唢呐、小鼓也适时响起。师父先念了一段开场悼词,又让孝子贤孙三叩九拜。后面就要开始念经了,我赶紧把经书递上。诵经礼忏、步罡踏斗、奏表书符,这些都是固定章程。
其实做法事只是个统称。正儿八经的道士做的度亡法事叫道场,和尚做的叫法会。但是由于自古以来,中国儒释道三教合一,互相都有借鉴。加之中国人又以祭拜祖先为大,因此慢慢地民间的仪式都杂了。和尚也行,道士也罢,只要能做法事的统称师傅。我师父姓冯,认识他的人就管他叫冯师傅。
我师父这种其实算是假道士。我也曾经私下问过他,做这些法事到底有没有用。他说,没有大用但也有点用。我问啥有用啥没用?他说,度亡他不会,所以事主能不能顺利投胎,他保证不了。但是做这一场法事,多少也能告慰亡者,让家属安心。
大概做了两个小时,这场法事才算完成。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东家又招待我们吃了晚饭。一般来说吃完晚饭,交待家属看好香烛,注意续上不能断,然后我们就可以走了。明天一早再按照定下的时辰来过来出殡。
但是今天师父有些奇怪,跟家属说今晚由他来守灵,让他们明天一早再过来。等家属走了,我问师父怎么了?
师父说:“你也留下来,到了子时,你就知道了。”
我便只好留下,跑到灵堂外面刷刷微信,玩玩游戏。师父很反感我在他面前玩手机,尤其不能在人家灵堂前玩,在鬼市也不能玩。手机屏幕发出的光亮会刺激到鬼,跟明火一样,鬼虽不怕,但会觉得很讨厌。
等到半夜。子时一到,师父便起身招呼我进来关了门,又让我把灵堂上的香烛都续上新的。
师父站在灵位前叽里呱啦又念了一通,我却听着不像念经。师父也没有烧符,反而把身上的道服脱下放在一边,似乎在等谁出现。
我偷偷地往灵位后的棺材瞄了一眼,心想师父不会是在等这里面的事主爬出来吧?
又等了一会儿,开始有动静了。灵位上的烛火闪了几下,陡然间就变得绿油油的,成了鬼火,灵堂内也暗了下来。师父还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不过这种气氛我也早就习惯了,反而是好奇心多一些。
事实证明,事主不是爬出来的,是飘下来的。
一个穿着崭新寿衣的干瘦老头子从屋梁上缓缓降下来,最后就站在了那口棺材盖上。
“你想做什么?”老头的语气不善。
“我不做什么,就想跟你聊一聊。”师父道。
“我又不认识你,有啥好聊的?你速速离去,这里是我的灵堂!”老头高声叫道,微弱的鬼火也突然一闪一闪的,仿佛随时会灭。
“唉,老哥你也别急!”师父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阴差,不是来催你赶紧上路的!我也不是真道士,更不会捉鬼!我就是想跟你聊一聊。”
老头沉默了一会儿,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然后问道:“你想聊啥?”
“你,不能待在这儿。”师父道。
“为啥?这儿是我的家!”
“这已经不是你的家了!”师父慢慢尝试着跟老头讲道理,“你已经过世了,你留在这儿只会害了你的后人!”
“不会的!”老头又开始生气了,“我干嘛要害我自己的儿子、孙子?”
“我知道!”师父苦口婆心地劝着,“你或许不会主动去害自己的儿子、孙子,但毕竟人鬼不能同住!你若是留在这宅子里久了,住在这里面的活人就会被你的阴气所染,然后阳气受损,就会生病。再者,你滞留在阳间,每日也会被阳气所侵,最后就有可能丧失心智。到时候,恐怕你都记不起来这些人原来是你的家人了!”
老头听完师父这一番话,又沉默了好久,似乎是被说动了。
“那你说该咋办?”老头问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师父伸出两根手指,道:“你之所以滞留阳间,没有去阴间报到,应该是还有心愿未了。不如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忙的,就尽量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