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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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盛章说得寻常,可陈宗昶的眼眶一下就湿透了。
边疆苦寒之地只是一句话,在歌舞升平的京城里,有几个人能真实感受他们的处境,又有几人知道何谓苦,何谓寒?
他在边地二十多年,儿子也同他一起待了近十年,这小子性子倔强,但从未叫过苦。
哪知,竟在女人问题上栽了跟头?
陈宗昶悲从中来,抹一把脸,红着眼道:“替人我谢过大都督。不过,本将也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功是功,过是过,若吾儿当真杀了人,自当让国法办他,本将绝无怨言。”
敢说这样的话,那就是对儿子有十足的信心了。
“国公爷大义!”
盛章没有多说,拿着钥匙将打开了门上的锁链,然后立在门外,拱手。
“国公爷,进去吧,卑职在外面等。”
第381章 怀柔之策
里面没有人守卫,盛章不跟着进去,也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了。
陈宗昶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红玉侧身进去时,朝盛章福了福身。
“多谢大人。”
盛章挺直脊背,“陈小姐客气。”
陈红玉大名在顺天府不亚于楚王赵焕,敢当庭同王爷叫板,甚至割袍断义,血书休书的女子,这顺天府可找不出几个。
一般男子,还真是不敢招惹她。
盛章目不斜视,直到陈家父女进了屋,他才迈前两步,拉上门,复又站回原地。
……
陈萧坐在一张木椅上,浓眉深锁,旁边的茶水都放凉了,也没有喝一口。
他身材高大健壮,木椅却有些窄小,画面看上去不太协调,也看得陈家父女俩眼热。
“惟杨!”
“大哥,你吃苦了!”
陈萧正在出神,哪成想抬头看到的不是送饭的守卫,而是父母和妹妹?
他眼睛一热,愣了愣,径直走上前,朝着陈宗昶就要拜倒。
“父亲,孩儿不孝——”
陈宗昶慌忙托住他,不让他跪下去,陈红玉帮着父亲把大哥拉了起来,又将随身带来的食盒打开,将几个家里带的小菜和一壶好酒端出来。
“原以为兄长在牢里吃不好,便备了些酒水吃食,幸好,大都督没有为难你……”
陈宗昶皱眉,有些别扭。
“他这是故意施恩。”
“荒唐!”陈宗昶看到儿子安好的感动,不到片刻就又被愤怒代替了。
典型的见不到儿子就想,见到了就想训骂的老父亲。
“他堂堂正一品大都督,为何要施恩于你?你有什么东西值得人施恩的?”
“还不是为了……”
陈萧犟了一句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陈宗昶眼里的气愤根本就压不住,也由不得他狡辩。
哼!
陈宗昶冷声:“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为父,死都不肯说出真相,你是想保护何人?”
陈萧眸子垂下,“若父亲今日是来为赵胤当说客的,那父亲请回吧。”
“你——”陈宗昶气不打一出来,“混账。为父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你忍心丢下老父幼妹,背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含恨而终?”
陈萧微怔,五指渐渐收拢,低下头郁气地道:
“不忍心又如何?横竖我也是个废人了。早晚都有一死,与其生不如死地活,不如就这样死。”
他满脸颓废,那丧气话说得陈宗昶火气愈胜,撸起袖子就想打人。陈红玉赶紧拉住他,又将筷子递到陈萧手上。
“吃点东西,再说话吧。大哥,父亲都是为了你。”
陈萧默不作声。
陈红玉为他倒满酒,又抬住袖口夹菜:“我活得这么不堪,都成世人眼中的笑话了,我不还活着吗?”
陈萧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我跟你不同。”
“有何不同?”陈红玉轻轻冷哼:“那么多人腿废了,不能走不能动了,还努力活着,你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陈萧看她一眼,别开脸,“你不懂。”
“我不懂。你就告诉我呀。”
自从陈萧受伤,陈红玉已是许久不曾与他这般坐下来谈心了。
大概是羁押在这里久了,打开了话匣子,陈萧说了许多,对他和袁凤的感情也没有隐瞒。
其实在他回京前,与袁凤已是许久不曾联系,年少时期的情感在边疆苦地的寂寞中,或许会被距离和思念放大,但自他口中听来,并非如外人所说那般情深似海。
“那大哥,你又为何要如此?为何又会保留她的东西,而且还是她大婚当日所穿的东西?”
陈萧停下,双手撸脸。
沉默。
一言不发。
对于腊月十五,魏州大婚那天发生的事情,无论陈宗昶和陈红玉如何套话,陈萧都绝口不提。
逼得急了,他便红着眼,只说一句:“我对不住父亲,对不住你,对不住陈家列祖列宗……”
“怎么还对不住列祖列宗了?”时雍和陈红玉在茶肆小聚,从陈红玉口中听来这话,有点啼笑皆非。
“若是没有杀人,坦诚直言便可。你哥哥,到底在隐瞒什么事?”
陈红玉嘴巴动了动,语气迟疑。
“他太犟了。这些年就没有变过,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要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父亲打也打不出来……”
“慢慢来。”
时雍鼓励地看她一眼。
“滴水穿石,总会有吐口的一天。”
得知诏狱的事情,时雍对赵胤的佩服又多了几分。这人能以武压人,也非常懂得怀柔之策。
很显然,他对陈萧的安排,不论真心和假意,都取得了应有的效果,至少他成功拉拢了定国公,没有因为缉捕陈萧,与定国公成仇,让定国公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在这个节骨眼上,举朝上下都等着看赵胤的下场,陈宗昶的站队就显得十分关键和重要。
因为陈宗昶是一个连光启帝也得卖几分面子的人。
玩弄权术,时雍自叹弗如。
不过,越是和陈家人接触得多,她心中越是生出好感。
陈红玉是个骄矜的大小姐,陈宗昶也是个直性爽快的人,这一家子是不屑于玩阴谋诡计的。
都说虎父无犬子,难道陈萧是个例外?
时雍想到那日定国公府庭院里,少将军朝她冲来时的表情和动作……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陈小姐,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红玉被她冷不丁看来的锐利眼风盯住,略略一怔,“什么?”
时雍详细地说了那日的事情,问陈红玉,“你大哥经常喝醉吗?”
陈红玉想了想,回答得有些含糊。
“他一直戍边在外,与我多年不聚,倒不常见,这些日子回府,倒是见他喝过,但我大哥酒量很好,不会醉得很离谱。”
时雍将那日与陈萧初次见面的情形描述了一遍,“这般没有分寸的事,你看,像你大哥所为吗?”
陈红玉沉默片刻。
“阿拾,我很想为我兄长辩解,可说实话,我并不很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如此……”
这个回答,时雍始料不及。
说得太实在了!
家人面前的陈萧未必是家人背后的陈萧。
“阿时,你是不是怀疑我兄长所饮的酒中……有毒?”
时雍见陈红玉自己把这句话问出来了,也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当时我看你大哥的样子很是不对。只可惜,当时我自身难保,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错失了良机。”
“错失了什么良机?”
时雍深深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了起来,“若是当日就彻底检查,或许可从酒水、居处找到一丝蛛丝马迹。现在,肯定都找不到了。若有人诚心陷害,事后肯定会抹去痕迹,不让人轻易发现。”
陈红玉眯起眼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说不定来得及。我回去瞧个遍。”
这位大小姐真是个急性子,不等时雍回答,人已经风卷般走了出去。
————…
除夕将至。
宋家胡同的市井人家也挂上了大红的灯笼,有了过年的气氛。
时雍从茶肆直接回头,在胡同口就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王氏。
她穿了件新衣裳,头发也梳得光滑,做了推官太太,走路挺板硬朗了些,时雍老远就瞧到她正在路边跟一个妇人高谈阔论。
哼!这人……
时雍摇头失笑。
恰好王氏转头望过来,时雍立马换了表情,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乖乖巧巧地换了一声。
“娘!”
在家里,时雍会“欺负”王氏,可是在外面,她和以前沉默寡言与王氏保持距离的宋阿拾不同,她嘴甜又温顺,会给足王氏的面子。
“娘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去吗?”
时雍走过去挽住王氏的胳膊,十分亲近。
王氏有点不自在,可是心里甜,看着别人羡慕的目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间最好的后娘,就更是满意。
“这就回了回了,和你三婶就说话。走吧。”
母女俩手挽着手往回走。
旁人看到,都不免夸几句这家人。
时雍:“你刚才和三婶说什么呢?看你兴高采烈的样子。”
“瞎说,我哪有甚么兴高采烈?”
王氏哼一声,马上又转成一副笑脸,神神秘秘地道:
“我和你说,我看中一处好房子。”
第382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么快?
还真是效率!
时雍诧异地问:“哪里的?”
“刘大娘家里的。”王氏一说起这件事,就兴奋得不得了,满脸挂着笑,“哎哟你都不知道,这便宜可占大了。”
时雍皱眉,“怎么讲?”
王氏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宋大娘也不知做了甚么缺德事,把人摔坏了,躺在床上要死不活,也说不出话,吃喝拉撒都靠人伺候。”
摔坏了?
上次刘大娘还想同她一起赚银子呢?
时雍喃喃一声,“是吗?”
王氏道:“可不是么?那人脑袋就歪着,动弹不了,活人死一般。”王氏描述起刘大娘的惨状,活灵活现,说着说着,又瞄了时雍一眼,发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才清清嗓子,说到房子。
“刘大娘这些年没少赚昧心钱,可她男人好赌,孩子又不争气,家里开销大,一大家子要吃喝,她这一倒下去,她男人就琢磨着要卖房了。”
王氏双眼亮开,“我去瞧过了,店面临街,开间大,宽敞,眼下赁给一家人在做炒货,房是前后二进的,直通店面,做生意也方便。我合计了一下,银钱应当够着的,但我还想磨一磨,他家急着要钱,想来还能再少一些……”
时雍哼笑了声。
“这你就不怕风水不好啦?”
“呸呸呸!”
王氏瞪大眼睛瞄她,嘴皮一张一合,自有一套狡辩理论,“她宋大娘住着风水不好,是因为她没少干缺德事,拿脏钱害人家肚子里的小娃娃,我们行得正坐得直又不害人,那就是好风水。”
这样也行?
时雍对王氏另眼相看。
想了想,她笑着问:“你上哪听来的?刘大娘拿人的脏钱,祸害人家肚里的小娃娃?”
“嗐!”王氏露出一脸讽刺,斜她一眼,“这不明摆的么?你看你也跟她学这么久了,单靠明面赚钱,有几个?她凭啥买得起二进的房,还有那么大的铺面?”
时雍:……
这不她也能卖得起了吗?
“娘!”时雍眯起眼,“我怀疑你在骂我,拿的也是脏钱。”
王氏愣了愣,“也是哦……呸,不对,我闺女的手干净,拿的也是白花花的干净银子,哪个说脏?老娘撕了她的嘴!”
“哈哈哈。”
时雍跟刘大娘学了稳婆的手艺,听说她出事,原也是想备点礼物去瞧个变她的。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去,家里就先出事了。
她和王氏刚刚落屋,就看到宋长贵醉醺醺地回来,他是被一辆马车送回来的,下车的时候,那车夫还十分恭敬地扶住他,直接将他送入院门,离去前,又连连朝他点头哈腰,莫不恭敬。
时雍一看就绿了眼神。
“爹,你为何会坐楚王府的马车回来?”
宋长贵被闺女质问,酒顿时醒了三分,愣了愣,仵作的高度敏感就让他找出了时雍话里的疑点。
“你怎知,怎知那是楚王府的马车?”
时雍心里一窒。
许久不曾揭开的伤疤,就这样被亲爹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
于是,心火更甚。
“我见过。”
不仅见过,还坐过,就连这车夫她都看到过无数次,曾经,这车夫也像对宋长贵这般,对她点头哈腰,尊若主子。
只不过,时雍万万不会告诉宋长贵这些就是了。
她拉着脸将宋长贵扶回屋,端来凉茶就递到他面前。
大冬天的,宋长贵以为能喝上一口热茶,结果凉茶入嘴,冻得哆嗦了一下。
再看姑娘的脸色,他疑惑地眯起眼,不知道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唉!”宋长贵放下茶盏,“楚王找为父说话,为父一个小小推官,还能不从?楚王要客气地送为父回家,为父除了感激,还能如何?”
“楚王找你说话?”时雍眯起眼打量他,目光满是警惕,“楚王找你能说什么?问魏府的案子?”
“没问案子。”
宋长贵摆摆手,酒气未散,脸上有宿醉的酡红,可是言辞间那隐隐的得意却有些隐藏不住。
“你猜怎么着,楚王竟让我随他前往东昌府就藩,直夸为父是难得一见的贤才。想不到吧,都说楚王纨绔败家,竟是重贤重才之人……”
时雍微怔。
看着宋长贵脸上的欢喜,拳心不知不觉卷了起来。
一个平民出生的小推官,被当朝亲王,皇帝的亲弟弟召见,推心置腹地谈话,还是一副求贤的低姿态,换了谁都很容易飘的吧。
赵焕很懂得利用人心呐?
去了东昌府,他是属地藩王,他就最大,若是贤才,必然会委以重作。许一个藩地的高官,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比顺天府的推官权重。
时雍皮笑肉不笑地问他:“那你应了没应?”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