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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形自走许愿机-第6章

小说: 人形自走许愿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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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津岛右卫郎说着,“你还算有一点自知之明。”

    “那女人给我添了大|麻烦,害得我不得不在议员选举期间回来处理烂摊子,耽误了珍贵的时间。”津岛右卫郎这样说着,被隐藏在深处的情绪终于裂开了些许缝隙。

    烦躁,郁愤,焦急。

    这些无处安放的负面情绪都在见到津岛怜央之时被莫名地投进熔炉,在地狱般的高温之中炼成了炙烫的怒火,在无限窄小的胸腔之中速速膨胀,四处碰撞,寻找着出口。

    津岛右卫郎需要一个出气筒,来发泄他的疲惫、他的压力、他的愤怒。

    而无法反抗着他的津岛怜央就是最好的选择。

    “犯了错就要被惩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应该明白的吧。”津岛右卫郎这样说着,“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所以现在才会在这里征求你的意见。”

    津岛右卫郎伸手,自耳侧到脖颈松松地拢起了津岛怜央的黑发,那细软柔顺的一把黑发如同海藻般捏在了津岛右卫郎的掌心。

    他像是询问般地说道,“——正好你的头发太长了,就让我来帮你剪掉怎么样?”

    “好啊。”津岛怜央抬起头,用清润的黑眼珠看着津岛右卫郎,眼中是纯然的信赖,他乖乖地说,“父亲大人,可以给我剪得好看一点吗?”

    津岛右卫郎也微微笑了起来,他说,“不可以哦,怜央。”

    “你要记住,这是惩罚。”

    他抬起手,红柄剪刀锋利的刀刃也轻巧地扬起,尖锐的刀尖闪烁着冰冷的微光,就悬在孩子不堪一折的纤细脖颈不远处。

    咔嚓——咔嚓——

    津岛右卫郎动手的时候,津岛修治就站在不远处院子里的那株瘦树后看着。

    推拉门自然是被合上了,但屋内昏黄的灯光和透光的障子纸将那狭小的和室里所发生的一切,如同皮影戏般投射在了纸门之上。

    他看见津岛右卫郎每一次动手都将剪刀贴着怜央的脖颈划过,冰凉的金属和锋利刀刃带来的危险感一定让人不安又害怕吧。

    而津岛右卫郎刻意地将这个过程延长了数倍。

    他戏弄般地用刀尖轻轻戳着孩子娇嫩的皮肤,用刀刃状似无意般留下了一道道无伤大雅的细长血口,然后少少地剪下一缕发丝。

    而后重复、重复、再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他不是为了伤害怜央才这么做的。

    正如同怜央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才被如此对待一样。

    津岛右卫郎只是在享受着掌控他人、践踏他人、戏弄他人的快感而已。

    津岛修治只是看着,他看津岛右卫郎一次次微扬起的手,看他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身躯,看怜央一缕一缕落下的发丝。

    他没有站出来制止津岛右卫郎的暴行。

    并不是因为怜央在他心中的分量还不够重,也不是因为他畏惧着津岛右卫郎的权威。

    而是因为漠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才是最优解。

    津岛修治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体不够高大,力气也不足,即使冲上去制止津岛右卫郎又能怎样?

    他是无法对抗已经是大人的津岛右卫郎的,这样的行为反倒会激起津岛右卫郎的怒火,到那时候,他的暴行一定会再一次升级的。

    后悔利用舆论逼津岛右卫郎回来解决内山加奈子的事件吗?

    津岛修治并不后悔,因为那就是最佳的解决方案,能够最大程度地摆脱怜央的嫌疑,隐藏他的异常的办法。

    与暴露了杀人行为的后果相比,只是受了些一周就能痊愈的皮外伤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代价。

    但是。

    从心底最深处燃起的那阴冷的怒火却无法被掩盖。

    '如果津岛右卫郎死掉就好了。'

    '溺毙、枪杀、中毒、窒息或者仅仅只是噎死。'

    '无论怎样都好,如果他能速速死去,从我们的世界中消失就好了。'

    津岛修治发自内心地、无比虔诚地诅咒着自己的父亲死去。

    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神明,如果祂能看清这世上所有人的罪孽,如果祂也清晰明了地知道津岛修治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天生的恶人。

    如果这样,即便这样,那神明也一定会赞同津岛修治对他亲身父亲的恶毒诅咒的。

    因为津岛右卫郎,是个比津岛修治还要罪恶上千百倍的肮脏政客,他以斜阳族的身份胜过那些新兴财阀爬到如今这个地位,靠的可不是他那所谓贵族的气度,而是实实在在的鲜血与尸骨,真真切切的罪孽与残忍。

    他看着津岛右卫郎的动作逐渐平缓下来,像是发泄够了,随意地将怜央最后剩下的一点长发剪了下来,之后随手将剪刀抛到了一边,拉开纸门,依旧是姿态庄重,面容不改,维持着他那名门家主的气度,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一直等到津岛右卫郎彻底不见了身影之后,津岛修治才从那棵瘦树的阴影下慢慢地走了出来。

    他本来还犹豫着该以怎样的面貌去面对津岛怜央,但在从树影下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便发现这个顾虑似乎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不知何时,津岛怜央已经站在了房间外的长廊上,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显然看见了津岛修治是从哪里出来的,却仿佛若无其事般,一如既往地露出了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他朝津岛修治挥手,“哥哥!是来找我一起玩的吗?”

    津岛修治摇了摇头,朝他走去。

    越走近,就越能看得清,津岛怜央细白脖颈上交错着的可怖伤口。

    几乎环绕了整圈脖子,细细的血点,长长的伤痕,斑驳错落地凝固在孩子娇嫩的皮肤之上。

    无法想象,那细细的脖颈竟然能容纳这么多的伤口。

    津岛修治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低垂着眼眸,怔怔凝视着幼弟伤痕累累的脖颈,开口问的第一句话是,“痛吗?”

    鸢色头发的兄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津岛怜央脖子上的伤口,却又瑟缩着不敢触碰。

    “嗯。”津岛怜央也并不询问津岛修治没有提起的话题,他是个率真的孩子,又对哥哥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在津岛修治面前他也不需要说着谎言勉强自己去讨好他人。

    津岛怜央于是轻轻地点着头,像是有些羞赧般说着,“好痛啊,哥哥。”

    津岛修治轻盈地跳上长廊,环抱住津岛怜央的肩膀,他轻柔地说,“哥哥给你吹一吹,好不好?”

    “好啊!”津岛怜央如同黑珍珠般漂亮的眼睛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津岛修治叫津岛怜央坐在木质的长廊上面,他们身后的和室流泻出一地昏黄的灯光,恰巧照亮了他们坐着的这一小块地方。

    有着温柔鸢色头发的兄长跪坐在稍小一点的黑发孩子身后,微微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吹着弟弟满是伤痕的脖颈。

    温热的、湿润的、轻柔的风,拂过了锋利而疼痛的伤口,被柔软包裹着的那些地方,像是被爱意盛大地簇拥着。

    “……呐,哥哥。”津岛怜央安静地开口。

    “嗯?”

    “加奈子没有骗我哦。”他无比认真地说道,“吹一吹,真的不痛了。”

 第8章 第 8 章

    津岛修治用藏在矮柜中的医疗箱帮津岛怜央给脖子上的伤口消了毒,又仔仔细细地将喷了药水的绷带缠了上去。

    津岛怜央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手感有些粗糙的白色绷带,乖乖地跟哥哥道了谢,“谢谢哥哥。”

    正默默收拾着被翻乱了的医疗箱的津岛修治静默了一会,继续低头进行着手上的工作,一边闲谈般开口了,“怜央不怨恨我吗?”

    “为什么要怨恨哥哥呢?”津岛怜央有些不习惯地摸着自己被剪得参差不齐的短发,“哥哥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他理所应当地说。

    “怜央明明知道吧,”津岛修治说,“在父亲大人惩罚你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在门外看着。”

    “嗯,我知道哦。”津岛怜央低着头,专心地玩着自己被剪下来的一小缕头发,用短短的手指绕了个结又解开来,他并没有多安慰哥哥些什么,只是简简单单地叙述着事实,“但是小孩子本来就是无法反抗大人的啊。”

    这就是无比残酷的现实。

    “可以的。”津岛修治说,他的神情很认真,“如果是我们的话,一定可以的。”

    津岛怜央当然听得懂津岛修治的意思,他的哥哥是个天生的异才,杀死津岛右卫郎的同时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可是。

    “如果哥哥是为了自己想要杀死父亲大人的话,”津岛怜央说道,“我和绘里奈都会帮助哥哥的。”

    “但是,如果是因为父亲大人对我做的事情的话,我会阻止哥哥的。”津岛怜央在说到“哥哥”这个词时语气总是下意识地上扬,带着软软的尾音,撒娇似的甜蜜,“我们是很难独自生活下去的,要等再长大一点才行,而且,父亲大人因为焦虑对我做的事情,我并不觉得十分难以忍受哦。”

    “我只是觉得,父亲大人好可怜啊。”津岛怜央叙述着,“因为无力挽回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愤怒,因为害怕被抓住把柄而无法当众发火,因为顾虑着被反抗而只能对小孩子下手。”

    津岛怜央的神情很奇异,眼睫低垂,眉宇舒展,嘴角微抿,那副小孩子稚嫩的面孔之上竟透露出来一种冰冷的神性,他带着发自内心的爱怜与悲悯,“这样的父亲大人,不觉得很可怜吗?”

    津岛修治说,“怜央……是这样觉得的吗?”

    津岛修治知道津岛怜央的'怪异',也知道他是为什么才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但即便如此,在看见怜央那副几近神明般的神情时,他依旧感到了一种无法克制的颤栗。

    好在这种'怪异'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呼吸。

    “是的!”津岛怜央对津岛修治灿然一笑,毫无阴霾的阳光笑容瞬间便打破了先前他身上的奇诡氛围,“所以,哥哥。”

    “我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幸福了哦,已经不想要哥哥去做有风险的事情了。”

    津岛怜央双手撑着地板,凑近了津岛修治,歪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注视着哥哥低垂的眼眸,一双清透又纯粹的漆黑眼眸中全是认真,他再一次地强调道,“我们只需要平凡人的幸福就足够了。”

    他朝津岛修治露出了一个笑容,圆润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爱的脸颊肉堆了起来,是个光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了幸福的笑容。

    津岛修治怔然一顿,看着幼弟可爱的笑脸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他没有给津岛怜央肯定的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再一次看见津岛右卫郎对怜央所做的暴行,他会不会升起杀意来。

    但是,起码在津岛右卫郎真得让他忍无可忍之前,为了他们仅有的小小的幸福,津岛修治不会动手的。

    这就是他能给的全部承诺了。

    津岛修治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亲昵地俯身用鼻尖蹭了蹭怜央的脸颊,安抚了一下因为刚才的话题而有些不安的小孩,又重新继续将用掉了一截的绷带仔仔细细地重新卷好了,放回到空格之中,咯噔一声关上了医疗箱的卡扣,最后从一旁的榻榻米上拾起了被津岛右卫郎随手丢下还沾着斑斑血迹的那把红柄剪刀。

    津岛修治从衣袖的内袋之中抽出了雪白的绢布手帕,一点一点地将剪刀上那鲜红的血迹擦拭干净了。

    “怜央。”津岛修治在叫着幼弟姓名时总带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怜爱,“我来帮你把头发剪得好看一点吧。”

    他对津岛怜央招着手,“过来吧。”

    “好啊!”

    津岛怜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小孩子的应答仿佛永远如此烂漫而快乐。

    津岛怜央用手撑着地,稍稍膝行了几步转身跪坐在了津岛修治的面前,他用自己幼稚的小小的手轻轻拢起细碎不齐的短发,再一次毫无防备地对着他人展露出了自己脆弱的后颈。

    “哥哥。”以一种全然信赖的姿势展现在他面前的孩子用带着一点小担心的语气嘱咐道,“你要帮我剪得好看一点哦。”

    怜央有着让人忍不住微笑起来的力量。

    津岛修治这样想着,他的嘴角忍不住悄悄地提起了一点,露出了一个相当纯粹的微小的笑容,“好好,我知道了——一定会给你剪得好看的。”

    津岛修治拿起了那把在津岛怜央身上留下了许多血口的红柄剪刀,只将那锋利的刃边张开了一个小口,只将那微微的小口对准了翘起的不平的碎发。

    他专心致志地、慢慢地一点点把津岛怜央被粗暴对待过的头发修剪平整,红柄剪刀那冰凉又锋利的刃边一次也没有再贴到过怜央的皮肤。

    津岛怜央所感受到的,只有温柔、克制和一点点的小心翼翼。

    他的兄长在用尽全部的力气想要告诉他——

    '不要怕。'

    。

    津岛右卫郎在家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议员选举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贵的,他的政敌只靠着攻讦对他在儿女教育上的不经心就让津岛右卫郎悉心经营的名誉上出现了污点,还拖延了他的一场演讲,浪费了他两天的时间,这无疑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役。

    津岛右卫郎不是个会沉溺于失败之中无法自拔的人,在将自己心中因此产生的负面情绪发泄出去之后,他的头脑便又重新回归于冷静了。

    这一次猝不及防的背刺让津岛右卫郎意识到了一件事——在他密不透风的完美堡垒之上还有一处脆弱的污点。

    津岛怜央。

    这个从出生起就不受他待见的幼子,没有在如迷宫一般弯弯绕绕的宅院之中悄无声息地自己死去,反倒顽强地挣扎到了这个年纪,他那如同野草一般旺盛的求生欲丝毫没有让他的父亲感到动容,只让津岛右卫郎感到烦躁、厌恶。

    '他怎么能还没有死去?'

    在见完津岛怜央回来的那个夜晚,津岛右卫郎甚至是有些不解地诞生了这样的疑问。

    '小孩子都是脆弱的生物,饥饿、寒冷、病痛,甚至只是从高处跌落,都足以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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