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有韶华-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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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亭中,永昀低头作着画,目光时而不动声色地微转,打量小卓。
小卓在他跟前当差近两年,事情已做得娴熟。端茶研墨都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而且能不发出一点声响,不搅扰他。
可今天,他就是看小卓不顺眼。
没良心。他要娶妻了,她还挺高兴!
永昀一壁运气,一壁草草地给风筝画完了最后一笔颜色。
颜料还半湿着,需得晾一会儿。永昀放下笔,抱臂沉默而坐,暗暗跟小卓赌气。
等颜料晾干,他就拿起风筝径自走出了凉亭。途经小卓身前,他没停一步,小卓看得一怔,却不明原因,只得一语不发地跟上去。
“母妃!”永昀回到顾鸾身前,将风筝交给她。顾鸾接过来看看,赞道:“着实不错,可比尚工局送来的别致多了。”
说罢,她睇了眼在不远处玩闹的霁颖,又把风筝递回了永昀手里:“原是答应了霁颖陪她放风筝,今日身上却累,懒得动了,你陪妹妹玩会儿去吧。”
“……”永昀自然愿意陪着妹妹,但一看霁颖身边的那几个秀女,他就头大。
可他也看得出,母妃根本就是故意的。这是怕他性子野索性溜之大吉,所以找个合适的由头,让他非留下来和秀女们相看不可。
可他……可他心里有人了啊!
永昀拧眉,语气生硬:“母妃,选皇子妃这事,让哥哥们先选吧,儿臣不急。”
顾鸾不料他会突然开诚布公地来这么一句,稍稍一愣,即道:“急不急都不打紧,你只当随意走动。若有合心意的,那就正好,若是没有,再慢慢挑也不妨事。”
她这话说得宽和,永昀闻言也不好硬顶,心下一喟,终是拿着风筝找霁颖去了。
如此这般,众人在太液池边游玩了大半日,临近傍晚才散。孩子们各自回了住处,顾鸾回了纯熙宫,等不多时,楚稷就到了。
一进门,他就拉着她问:“怎么样?那三个都什么心思?”
一脸兴冲冲的劲头太好笑了。
顾鸾忙挥退宫人,与他坐下来:“永昕和兵部尚书家的姑娘好似很谈得来,我瞧他们说了一下午的话。”
楚稷一听就点头:“这论身份也般配。”又问,“永昌和永昀呢?”
“永昀……我没看出什么来,这小子平日里只知道疯玩,对婚事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要我看倒也不必着急,慢慢来吧。”顾鸾道。
在她看来,永昀这好玩闹的性子娶了妻,容易委屈姑娘。若等个一两年能让他沉稳些,再挑选皇子妃也好。
楚稷听出她的意思,略作思忖,也道:“他一副自己还没长大的样子,等等也好。”
“至于永昌……”顾鸾皱了皱眉,“他一下午都跟一个黄氏待在一起。我看黄氏是个老实的孩子,只是门楣实在低了些,一时拿不准他是真的喜欢,还是为着别的。”
楚稷想了想:“谢氏呢?”
这回该有个谢氏,家世极好。她上一世就是永昌的皇子妃,大气又温柔,在京中风评极佳。
顾鸾却摇头:“没见他对谢氏有什么意思。我仔细想了想,这谢氏,上辈子是皇后娘娘离世前就给他定下的,虽是婚后过得如胶似漆,但若让他自己去选,倒也不太说得准。现下他如是自己没那个心思,咱们也不好强求他一定跟谢氏在一起。”
“是不必强求。”楚稷颔首,“但这谢氏是个好孩子,咱们又知他们必定处得来。不如你寻些机会再召她过来坐坐,万一永昌还是喜欢……”
“这好办。”顾鸾应下,“过两日我就再召谢氏过来。正好让黄氏也来一趟,邀两位贵妃一同见一见,看看究竟好不好。”
“嗯。”楚稷点了头,沉吟半晌,又道,“还有件事。”
“什么事?”顾鸾见他神色发沉,不自觉地提起了三分神。
却听他道:“我有个书签坏了,你帮我修一修?”
“什么书签?”顾鸾不明就里,“这样的东西原就不禁用,何不换个新的?”
“我用惯了。”楚稷口吻清淡,手往袖中一探,先取出一本奏章,又翻开,才拿出一枚薄薄的书签来。
顾鸾那副不明就里的神色在触及书签时蓦然僵住——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枚长方形的书签以洒金笺为底,外面覆着一层半透的宣纸,宣纸与红叶间夹着一片红叶。
陈年旧事浮上心头,一股不祥的预感令她双颊骤红。她顿觉如坐针毡,窒息地起身想逃。
“外面的胶开了。”楚稷噙着笑将书签递给她,“我原想凑合用,结果用了两日,红叶也掉了。”
顾鸾看着他这副笑,脑中“嗡”地一声,一下子从茶榻上窜起来,捂着脸跑了:“你别说了!让尚工局做新的给你!”
楚稷怔了那么一瞬,旋即放声大笑。
他笑音清朗,回荡在殿中,让她躲无可躲。他于是眼看着她钻到了更衣所用的屏风后,便站起身,寻到屏风后找她。
她无地自容地蹲在地上,手还捂着脸,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他笑得止不住,蹲身将她搂住:“至于吗?”
顾鸾僵在那儿,不说话。
楚稷笑说:“‘聊题一片叶,寄予有情人’,多好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别说了!!!”顾鸾吼他,眼中几要淌出泪来。
那是情谊尚未戳破时的百转柔肠,若当时就被知晓便也罢了,现下时隔十几年被他发现、还被这样说出来,好丢人啊!
“哈哈哈哈。”楚稷乐不可支,见她蹲在那儿较劲,索性伸手往她腿弯里一探,硬将她打横抱起来,“乖啊,帮我把书签修了,我给你做灌汤包吃,好不好?”
“不好!”顾鸾大呼,“换一个吧,求你了。你堂堂一个皇帝,一个书签用十几年也丢人啊!”
“行,换一个也行。”他答应得很大方。
继而话锋一转:“那你再给我做个新的,这句话写在明处。”言及此处他一想,有了更好的办法,“我自己做也行,你给我把这句话写上就好。”
“……”顾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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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八年后(十九)(他才不想看见她她休假个。。。)
顾鸾最终到底是帮楚稷把书签修了; 这东西原也不难,只是要心细一些,她用了不过一刻就已做好。外层覆着的宣纸换了新的; 整张书签看上去都新了一些; 楚稷很满意地拿着书签仰面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地看。
顾鸾看他好笑,趴到他身边打趣他:“你再看; 就要被你看穿了。”
楚稷衔笑不言,进来上茶的张俊却道:“娘娘这是不知道,当年皇上刚拿着这张书签的时候也这样,没事就躺床上傻笑。”
“有这事?”顾鸾坐起身; 张俊放下茶:“那当然,下奴能骗您吗?好几回啊,皇上冷不丁想起来了; 就把书签抽出来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就想不起书看到哪页了; 还得翻着找。”
楚稷猛地也坐起来:“就你话多,出去。”
他板着张脸。
这副样子若出现在朝堂上; 朝臣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现下却是谁都知道他并未真的恼; 张俊一睃脖子; 作着揖溜了。顾鸾抿着笑往楚稷身上一扑; 按着他躺回去:“还有这事呢,都没听你提过。”
他看出她美眸中的促狭,脸上有些挂不住,咳了声:“可不许跟孩子们说啊……”
“这我知道。”顾鸾在他侧颊上一啜; 就又径自躺到旁边去了。
这些话她当然是不会跟孩子们提的,父母对孩子; 还是得维持点威严。
不过话说回来,她想他们之间当年的百转柔肠,孩子们总有一天也会明白的。
他们也都会有自己喜欢的人。
。
与此同时,紫宸殿西南边不远处的一方院子里,永昀正暴躁怒吼:“你滚!你别烦我!”
端着铜盆进来催他盥洗的小卓滞在门边,茫然无措地望着他:“殿下?”
“你出去!”永昀心里烦闷,不肯多看她一眼,闷头趴回床上。
小卓不敢招惹他,只得放下铜盆先退出去。她刚出了门,就被永昀身边的掌事宦官许乌拉住。
许乌一脸费解:“怎么回事啊?”
“我……我也不知道。”小卓蹙着眉,摇头,“今儿殿下一直瞧着心情不好,问也问不出什么。”
许乌眼睛一转,揣测道:“许是秀女们的事让他心里别扭?倒也不稀奇,殿下这个年纪,见姑娘家可能不免难为情吧。”
说罢他就摆摆手,跟小卓说:“你去歇着吧,这儿自有我们顶着。”
“诺。”小卓福一福身便告了退。这晚,他们谁也没把永昀的气不顺当个大事,却没想到,他这气不顺竟自这日起就没完了,一连几日都沉着张脸。
这种不快在三月十五时升到了顶点。
这日,佳玉皇贵妃传了几位秀女去纯熙宫小坐,召三位皇子同去。三皇子去时,身边只带了小卓一个人随侍,回来时大发雷霆。
一贯和宫人侍卫都能称兄道弟的三皇子在屋里摔了杯子,人人都目瞪口呆。许乌匆匆赶到房门口,抬眼就见小卓跪在地上,三皇子指着她骂:“没良心!要你何用!滚!”
许乌听得屏息。
这些天,三殿下对小卓说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滚”。
很快,小卓瑟缩地退出了房门。许乌想进屋去劝,也被轰了出来,索性将小卓叫开,私下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小卓抽噎着,眼泪涟涟而下,“真没什么事,奴婢没惹他。原本……原本都好好的,离开纯熙宫的时候,殿下问奴婢觉得那几位官家小姐怎么样,奴婢照实说了,殿下突然就发了脾气……”
许乌又追问:“你怎么说的?”
小卓捂住嘴,哭得更凶了:“无非就是说她们才貌兼备,来日必是一段好姻缘……这话有什么不好的……”
许乌听得皱眉——是啊,这话有什么不好的?
听着都是吉利话。而且无非就是几句不疼不痒的夸赞,没招谁没惹谁啊?
许乌一时想不清缘故,回屋去拉着几个素日相熟的宦官一合计,大家一起得出一个结论:殿下就是看小卓不顺眼了。
许乌于是为小卓打算了一番,傍晚时分,和几个哥们儿一起去找了她。
“小卓啊。”许乌看着她叹气,“现下这局面,你留在殿下跟前怕是还要受不少委屈。咱们几个兄弟……兄妹一场,我不能看着你这么遭罪。方才我已去驯兽司打了招呼,你原就那边出来的,便回去吧,回去之后你也就不用装宦官了,好好当你的宫女。来年正好又要放宫女出宫,到时候哥几个凑些钱,帮你打点打点,保管让你顺顺当当地出去。”
许乌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听得小卓怔忪回不过神。
她知道,许乌这是真为她好。三殿下平日里再跟他们称兄道弟,身份也放在那里,若他真不高兴了,要谁的命都是一句话的事。
现下三殿下明摆着看她不顺眼,她再在这里耗着,指不准哪天就要丢了性命,还不如早些另寻出路。
可她偏生心里发了空,空得难受。恍惚之间,她脑海里晃过三殿下平日里惯见的那张笑脸:“小卓!”
小卓闭眼,抑制住了那份难受,点一点头:“谢谢……”
“别客气。”许乌边说边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他,“这是兄弟们凑的。你这突然回去,要使钱的地方估计不少,该花就花,别委屈了自己。若有什么难处,你记得来找我们。”
小卓哭得说不出话,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几个宦官这便一道将她送回了驯兽司,又跟那边几位掌事说了不少好话,才在夜色里散了。
是以第二天,永昀就没见到小卓。但宫人们平日里也有轮值,永昀不曾多想,心里嗤笑:呵,休假好,正好。
他才不想看见她,她休假个三年五载才好呢,别在他面前碍眼!
第三天,小卓犹是不在。
永昀边读书边走神,一壁暗自磨着牙跟她赌气,骂她没良心,一壁又有点心虚:她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自知那样发脾气不对,只是当时火气上头没忍住。若她昨日在,他昨日就会跟她好好赔个不是的。
第四天,小卓仍不见踪影。永昀知道宫人寻常歇假不会这样歇,心中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强撑着一口气,他不让自己过问她的事。到了晌午用膳时终还是忍不住,问了许乌:“小卓呢?”
许乌一愣,却也不欲隐瞒,这便开诚布公地将经过说了。
永昀脑中“嗡”地一声,立时从膳桌前跳了起来:“你……我用你多管闲事!”
这话语气虽冲,却外强中干。因为许乌禀话时不仅禀明了原委,还劝了他,让他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主仆一场,别为难小卓了。
——这话让永昀心虚得很,他知道自己近来恨不讲理。
“你……”永昀终是没好再拿别的话骂许乌,筷子一摔,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殿下!”许乌大惊,赶忙追他,见他急吼吼地出了门,又连忙多招呼了几个宦官,跟着一道去。
。
驯兽司里,宫人们也正用膳。
几个宫女围坐在一起,都一语不发地打量小卓。
许乌办事细致,为免生出波折,没让她回去养马,调去了养鸟的地方,身边没有旧日的熟人,便也无人知晓她那些女扮男装的旧事。
所以这些宫女都不清楚她的底细,只知道她是新来的,从前好像在哪位皇子跟前当差。几日前那边的掌事将她送来,还对这边的几位掌事耳提面命了好一阵,弄得掌事们对她都很客气。
可她似乎很有心事,三日来一直忧心忡忡,食欲也不好。
几个宫女无声地互相看了好几眼,离她最近的那个终是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了她碗里:“你……多少吃点吧,这都几天了,怎么熬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