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春山-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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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人做事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福王世子摇头轻笑,继续往外走。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莲枝看着福王世子出了白云巷口,立刻跑回去报信:“世子走了。”
檀悠悠收到,正式开始她的表演:“咳咳!江福生,你真是那个梅花坞梅茂丁老先生的大徒弟吗?”
江福生淡淡点头:“我是。”
“那么,论起来,我该叫你一声师伯?”檀悠悠让莲枝解开江福生手腕上的绳索,和气地请他坐,又叫柳枝:“给江先生上好茶。”
江福生揉着发红的手腕,狐疑地看着檀悠悠道:“你不知道我杀人放火,毁了梅家的基业吗?为何还给我松绑上茶?”
檀悠悠眨眨小鹿眼,眼神无辜又纯净:“道听途说而已,也没人真正见着您杀人放火,是吧?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何况我姨娘说了,您不是那样的人。”
江福生顿时怔住。
“从小到大,我姨娘常对我说,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真话总是不好听,但愿意和我说真话的人,才是真正对我好。她还说,她早年太过年轻不懂事,薄待了一个总是对她说真话的亲人,等到她醒悟过来,一切都迟了。”檀悠悠顿住话头,饱含同情地注视着江福生,轻轻道:“那个人,就是大师伯啊。”
江福生眨了眨眼睛,再接着,嘴唇嗫嚅了一下,然后开始颤抖,颤抖着颤抖着,上牙和下牙剧烈地磕碰起来,整个人抖成一团。
檀悠悠站起身来,小心地观察着江福生,说道:“咱们不熟,大师伯可能不会相信我,但您想想看,当初流言传得那么厉害,我姨娘可曾说过您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去告官吧?”
“她没告官”江福生本就佝偻的背越发往下弯,仿佛就要撑不住他这个人,随时可能折断倒地似的,“她没告官,难道不是因为顾及家族名声,不想家丑外传吗?”
他的声音粗哑难听,似笑又似是哭,说着说着,单膝落地,发出“嘭”的一声响,跟着整个人匍匐倒地,趴在地上抖着,哭着,看起来颇为激动疯狂可怕。
柳枝和莲枝连忙挡在檀悠悠面前护着,就怕江福生会发疯,做出可怕的事来。
檀悠悠摇头,将俩小丫鬟推开,自个儿蹲到江福生身边,轻言细语:“大师伯,想必您也知道,当初他们都往我姨娘身上泼什么脏水了吧?女子的清白最最紧要,要证明清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报官抓人。我姨娘为何没有这么做?难道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终身吗?或者您还觉得,这是因为顾及家族的名声?”
本章完
第341章 人与人大不同
“我不是……我没有……”江福生匍匐在地上,声音嘶哑,哭得难以自已,和之前那个冷漠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唉……”檀悠悠叹口气,低声道:“是啊,我姨娘一直都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她认为中间必有误会。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找你,却不是想要找你算账报仇什么的,她只是想要亲自告诉你,她错了。”
檀悠悠示意在场的下人都退出去,低声道:“当时很多人逼我姨娘告你杀人,她不肯,他们就再三欺辱逼迫她。我姨娘在江宁待不下去,也为了找你,只好女扮男装走遍千山万水,中间吃了无数苦头委屈……后来遇到山贼,被掳上山,碰巧又遇到檀知府带兵剿匪,她走投无路啊……那么清高的人,为了能在此生之年见你一面,迫不得已给人做了妾……”
“又因为有了我,她不得不强颜欢笑,苟且活着。我稍微懂点事,她就告诉我,我有个师伯姓江,让我长大有能力了,一定要找到江师伯,替他洗涮清楚冤屈误会,让他不要再逃了,好好过日子。”
檀悠悠瘪瘪嘴,也跟着哭了:“都是我拖累了姨娘……她这辈子太难了……太苦了。之前有坏人冒充大师伯,把我姨娘诱出去,险些杀死在相国寺,至今我姨娘脖子上的伤痕还在呢……”
“我……我……啊……”江福生哭得更加厉害,直至喘不过气来,揪着衣襟躺在地上抽搐。
檀悠悠不慌不忙地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口里却叫得极其惊慌厉害:“大师伯,您怎么啦?别吓我啊,快来人啊,请大夫!”
白云巷就住着一位大夫,很快赶来给江福生扎了针开了药,叮嘱道:“病人身体十分虚弱,受不得大悲大喜,好好将养着吧。”
檀悠悠并不意外。
江福生偷盗梅家的花笺版片一逃多年,说明梅家的变故多少与他有关。这个时代资讯不通,他虽然逃走,却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追索他,是以必然提心吊胆,仓惶度日。
所以他才会年纪轻轻白了头,苍老如同六七十岁的老人。这样的情况下,身体能好才怪。这也显示出,他的内心一直备受煎熬,从不曾安宁,所以才会被她一通半真半假的话激得溃不成军。。
看看自家渣爹,多年轻啊,人家就是偶尔回忆一下当年的苦和不得已,其他时候照样娇妻美妾,宠爱儿女,升官发财,过得乐滋滋的。
人跟人,真的太不相同了。
檀悠悠觉着,她要是江福生,对比着檀渣爹,也得抑郁不平。
“小姐,这位江先生要见您。”柳枝满怀忧虑:“要不要去把姑爷叫回来?”
“不用,今日是三姐的大喜之日,哥哥们对京城这边的人情风俗都没有夫君熟悉,人多事多的,突然把他叫回来,难免引起流言。我自己就能办妥。”檀悠悠信心十足,端一碗自个儿喝的燕窝粥,满脸真诚关怀地走入客房。
江福生已经平静下来,靠在床头上怔怔的,眼里不时涌出泪水,他又用袖口使劲擦去。
“您之前被福王府的人抓走,想必也没能吃上饭,先喝一碗燕窝粥补一补,稍后厨房那边就做了热乎吃食送过来。”檀悠悠把碗递到江福生面前。
江福生不接:“我不饿。裴少奶奶,求您去把梅姨娘请过来,可好?”
檀悠悠微笑着拒绝了:“大师伯啊,您也知道,今日是我三姐的好日子,我姨娘再怎么样也还是檀家人,她离不开身。你要见她,得等到那边事情办完,得到太太允许,她才能过来。”
“是我害了她……”江福生又哭了起来。
檀悠悠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道:“大师伯,能不能和我说说当年的事?刚才您也瞧见了,福王世子那意思是直接把您当成了杀人纵火犯,我这边要是不能给您早些洗涮干净冤屈,后续会很麻烦。”
江福生道:“你放心,我没有乱说话。我当初已经很对不起雪青,不可能再对不起她……福王府的人问我有关檀世超的事,我什么都没说。”
没人完全是傻瓜,江福生在外飘泊多年,多少有些见识,虽则不清楚其中内情,但这么来回折腾几番,他也大致猜到了些利害关系。
说到这个关键问题,檀悠悠并不回避,坦坦荡荡地道:“我看福王世子那模样,就猜着他应该不知道好多事情,是恐吓套我来着。所以我更加相信姨娘的判断,认定大师伯是好人。但是吧,既然福王世子是想搞事,我这边没能如他的意,他一定会继续使坏。为了大师伯自己,也为了大家安宁,还请大师伯不要隐瞒。”
柳枝怕江福生听不懂,温言细语地道:“江先生,我们家小姐忠厚善良,从不害人。您说实话,既能帮自个儿脱困,也能解开多年心结,还能顺手帮一把我们姨娘,一举几得。多好的事啊。”
檀悠悠暗自给了柳枝小可爱一个大拇指,这话说得透彻极了。
江福生沉默片刻,道:“行,你这孩子是个靠谱的,我说给你听。”
“说起这件事来,我只能说是运气不好……”江福生苦笑着道:“……那年年三十夜,我让雪青去歇着,我替她守着师父,其实还是指望能够说动师父答应把雪青嫁给我。
雪青走后,我就叫醒师父,和他谈及身后事以及雪青的终身大事,师父并没有拒绝我。正说到关键时刻,下人来寻,说是两个姨娘打牌赌钱扯皮打架,闹得很厉害,雪青病着起不来,让我去看看。
我处理好事情就忙着赶回去,想抓住时机和师父说定大事,不想,师父已经死了,胸前插着一把刀,我正想叫人,有个姨娘跑进来,说我是凶手,可我不是……我又气又急,又不敢大声嚷嚷,和她厮打起来……打着打着,有人往我后脑勺上砸了一下,我晕了过去……再醒来,屋内已经火起,四处烟雾弥漫……”
第342章 劈成柴火烧了
第342章劈成柴火烧了
“我醒来的就忙着去看雪青,她还活着,我把她抱到空地上,原本想要陪她一起共渡难关,但是我听到有人大声说我是凶手,还说火也是我放的。
是梅家的远房族人,他们早就和师父的小妾勾在了一起,原本并没有打算杀人放火,但是我回来了,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们人多势众,我却只是一个孤儿,而且雪青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我觉着自己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选择逃跑。
但我不想死,也深恨他们毁了我一生,所以盗走花笺版片,不让他们借此赚钱。”
江福生凄惨地笑着:“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懦夫,和檀世超是一模一样的人,自私又懦弱,师父眼瞎,挑了两个坏东西。”
檀悠悠深以为然,却不认为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只温言道:“大师伯那时候还年轻,突然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惊慌失措,做错事情在所难免。后来呢?您接着说。”
江福生擦擦眼泪,接着道:“你说得对,我太年轻了,没经过事。后来后悔,却再也不能回头。我这一逃就是很多年,我寝食不安,也不敢借这个本事挣钱,实在没钱过不下去,就卖一套版片,直到那天遇到你,我就知道自己藏不下去了。
我悄悄打听你的消息,不敢再去相国寺摆摊,也不敢再留在京城,可我正想离开,却又听说雪青要来,我想看看她,一来二去,卖版片得的钱却被偷了那天好多人看到我收了这么多钱,一直盯着,终给他们找到机会盗了去。无奈之下,我只好再卖版片,不想却被福王世子给抓了。”
“闺女啊,京城里没有秘密,尤其是这些皇亲国戚,权势滔天,为所欲为,你们千万要小心。”江福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昏睡过去。他在裴扬手里本就受了不少罪,全凭意志撑到现在,该说的已经说完,总算可以放心昏睡了。
“柳枝,你留在这里好生照看着。”檀悠悠起身往外,准备安排护院将这里看牢看好。不想刚走出房门,就见裴融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她,倒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檀悠悠把门关上,压低声音:“你不是在那边招呼客人么?”
裴融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岳母和大舅兄在,出不了纰漏。我是听说裴扬来了,怕你招架不住,所以赶回来。”
“没事,这是在咱们自己家里,我小心着呢。”檀悠悠一听这话,就晓得家里藏得有裴某人的眼线,随时通风报信,于是就有些心虚,生怕自己爬上瞭望台解闷的事被抓包算账。
裴融淡淡一笑,并没有提起瞭望台的事,只道:“梅家这事还挺复杂的。”
檀悠悠赶紧配合:“是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真是没错。”
裴融道:“你相信江福生的话吗?”
“十之八九应该是真的。”檀悠悠觉着江福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至于说假话。
杀人要有动机,按照梅姨娘和江福生的说法,梅茂丁当时并不排斥江福生归家,而且十分羞愧,且他已经病重,最能相信托付的人就是江福生。
梅茂丁活着,对江福生来说,利远远大于弊,所以江福生没有理由杀害梅茂丁并放火烧房。
反而是梅家那些远房族人和蠢蠢欲动的小妾,更有可能勾连在一起偷窃家财,杀人放火,毁灭证据并栽赃陷害,趁机潜逃。
之后梅姨娘没告官,并且选择了退让,这些人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傻到自己跑去把这事儿捅到官府,多惹麻烦。
所以,这么一桩凶案,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檀悠悠叹息,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民不举官不究,那里比得她来的那个时代啊,只要出了凶案命案火灾啥的,不管苦主告不告,一定会立案往下查。
裴融一直默默观察着檀悠悠的表情,这会儿看到她蹙着眉头长吁短叹的,以为她是在伤怀梅家的遭遇,便默默将她搂紧,趁着周围无人,迅速吻了她的发顶一下,低声道:“不要难过,既然咱们知道了,总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让恶人受罚。”
檀悠悠赶紧趴在他怀里装娇弱:“是啊,我太难过了,难过得心肝儿都是颤的。难受,想哭,却又害怕对咱孩儿不好,一直忍着。”
所以啊,就算知道她悄悄爬到高处看热闹,也假装不知道,别说出来添堵了,不然她要是忍不住哭了,就是他的错!
裴融也不知道信了或是没信,总之是一直没提瞭望台的事,只把她送回房里:“歇着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不用操心了。”
檀悠悠不想歇的,但是娇弱又伤心的人,肯定得歇着,她只好乖乖听话躺上床,准备等裴融离开就起来,没想到头挨着枕头,莫名其妙就睡着了。
裴融小心地替她把被子盖好,叫来周家的和鲍家的,板着脸道:“可知为何今日多数人都去了那边帮忙,唯独你二人留了下来?”
周家的低着头不敢吱声,只管悄悄戳鲍家的,表示:你口才好,快回答啊!
鲍家的却也像个锯嘴葫芦似的,只管低着头不吭声。事情已经发生,多说就是狡辩,惩罚更凶。要说自己错了,那就是背叛少奶奶,两边不讨好,何必呢。
周家的见状,便也跟着低头不说话,装死。
“很好。”裴融冷笑一声,慢吞吞地道:“既然你们这么忠心机智,我也不为难你们。去,把那架,瞭望台,是吧?抬出来劈成柴火烧了。”
“是。”鲍家的回答得特别快,只是把瞭望台砍成柴火而已,小事一桩,少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