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怎么还没找到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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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山上的这间客栈,原本只是给凡人游客提供住宿的,她曾是虚泽观的观主,前些年不管事了,就退到半山腰做起了这客栈的营生。
她本就是道士,自然有许多鉴别精怪的本事,可今晚却偏偏出了这样的事。
“行了,觅红姑姑您去睡吧,”
少年说着往嘴里扔了颗枣,“我现在去找虚泽观的那个应夫人讨说法,当初我师父可是和她定了规矩,容她在青梧山暂住,她须得管好青梧山上精怪,结果今晚来了个蟾蜍……我得去听听她怎么说。”
“对了,那姑娘呢?”
见老板娘点头转身要往里走,少年又忽然想起来。
老板娘正要回答,目光却停在少年身后,少年随之回头,便正见那个年轻男人怀里抱着个姑娘慢慢地从模糊的夜色里走来。
“好像就是那个小姑娘……”老板娘的声音从少年身后传来。
待那男人走近些,檐下的灯火将他有些苍白的面庞照得更加明朗,少年看他抱着那姑娘走上木阶,才发现她双眼紧闭,他不由出声,“这是吓晕过去了?”
他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引得男人轻瞥他一眼,无端的,少年后退一步,噤了声。
“觅红姑姑,他们是一起的?”见男人已经走入门内,踩着木梯子往楼上走,少年才问身旁的老板娘。
“对。”
那年轻男人混血的容貌十分引人注目,老板娘印象很深。
见少年转身要走,她便又唤一声,“贺予星,你和那应夫人说话要好好说,按捺住你那急脾气,青梧宫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自己多注意些!”
“知道了姑姑!”
少年没回头,只大剌剌地应一声。
房间里灯光明亮,李闻寂坐在小圆桌旁,无声地打量起床上昏睡的女孩儿,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偶尔眉心抽动,想来即便是昏睡着,也仍不得安宁。
他想起吊桥尽头,她那张苍白的脸,
她看起来慌张极了,一双眼睛圆圆的,满是惊惧。
事情的确有些出乎意料,
他将她安顿在这间客栈,便是因为这里只有凡人没有精怪,但很显然,那女道士的办法已经没多少效用了,还是被精怪钻了空子。
李闻寂才要收回目光,却见姜照一眼皮动了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她睁了眼睛才看见坐在藤椅上的他,就一瞬弹起来,蜷缩成小小一团,或是还觉得不够,她竟然又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成了个小山丘。
姜照一很确信,
那不是做梦,她腿上的蚊子包是真的,客栈后门的木浮桥上,看见的那只绿油油的大怪物也是真的,
她顺着石阶一路跑,跑了好久,在吊桥畔看见那道像流星一样从山崖上刹那下坠的影子,也是真的。
“你要在里面躲多久?”
她的脑子乱哄哄的,却又隔着被子,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根线缠在你手腕上时,”
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茶盏上的纹路,“你就该知道,这世界原本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诡秘复杂。”
听到他的声音,姜照一不自觉地摸了一下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红线原本就是不寻常的东西,
可这六年来,她却从来都没有想过,与她同系一根红线的人,原本也不该是寻常的。
在被子里闷得满头大汗,连呼吸都不顺畅,
姜照一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拉开一个缝,她看见他就坐在那儿,长腿交叠,明亮的光线里,他的侧脸有些冷淡陌生。
他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人类的模样。
可是她想起那个在木廊上还是一个中年大叔,跑到木浮桥上就成了一个绿油油的生物……
“你……”
她的声音有点控制不住地发颤,“你真不是人?”
说完她又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她又忙添一句,“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你是妖怪吗?你原形不,不会也是大青蛙吧?”
她跑的时候听到了那只妖怪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
“不是。”
李闻寂皱了一下眉。
“那,”
她屏住呼吸,“那是什么?”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些山鬼精怪,”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时,她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偷偷地打量他,但当他对上她的目光,她就瞬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而李闻寂却在此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临着灯光,他的眼睛还是漂亮得不像话,“姜照一,我曾经也跟你一样,是个凡人。”
她看着木地板上他的影子,鼓起勇气抬头,“那后来呢?”
“后来?”
那或许是太过久远的记忆,他轻抬眼帘看向那轩窗外漆黑的夜,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入了无间,做了修罗。”
第14章 山海有灵
关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在山里,夜晚的蛐蛐和蝉声交织翻沸,比城市里更加热闹,姜照一在这样的热闹里根本无法安眠。
她满脑子还是那浮雾缭绕的吊桥,还有他在山崖如流星下坠,却完好无损的画面。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有点刺眼。
把亮度稍微调低了一点,姜照一点开浏览器,盯着搜索框片刻,然后打出“修罗”两个字。
搜索出来的东西很杂乱,几乎是众说纷纭,但好像都和鬼,妖怪什么的没有多大关系。
实在睡不着,
姜照一下了床,推开那道双推门,外面是一个短廊似的小阳台。
夜风在此时已经变得有些凉爽,她走到廊椅旁坐下,抬头却发现仅两道栏杆之隔的隔壁小阳台上也站着一个人。
栏杆底下的飞檐角挂着的灯笼散出暖黄的光,那光色落在他的身上,却仍没有多少温度。
他此刻正用一双眼睛看她,神情平淡。
“你不需要睡觉吗?”
姜照一迎着他的目光,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睡不睡觉,对我而言没有多少区别。”
他移开视线。
“我们人类社会好像没有流传下来太多关于你的资料,你不是鬼,也不是妖怪,”她说着,走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站在廊前,偏头望他,“那你是神仙吧?”
她又低下头,手搭在栏杆上,说,“你说得对,我都敢相信这根红线就是我的宿命,我都已经相信了老天爷,那我也早该想到,这个世界还有更多的神奇之处。”
年少时,她只想过红线另一端有另一个人,但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人也许和她不太一样。
“我看到一颗星星从山崖上掉下来了,”她伸出手指,在被灯火照出模糊轮廓的对面的山崖影子上下一比划,“然后变成了一个你。”
她偏头看他,“好神奇。”
而李闻寂沉默地打量她的脸,
竟全然没有在吊桥畔时的苍白,也没有那时的惊慌。
仅仅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就已经敢这样走近他,并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竟然有些看不懂她。
“你已经活了很久了吗?”
她的胆子好像又大了一点点。
“一千三百年。”他简短地答。
这“一千三百年”落在姜照一的耳畔,那就是历史里好多个朝代的兴衰,那是她无法想象,也无法丈量的漫长岁月,此刻她除了惊叹,什么都忘了。
“那,”
她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甚至站了起来,隔着小阳台的两道栏杆,认真地打量他,“你以前有结过婚吗?”
李闻寂不明所以,却还是摇头。
入了无间,舍了七情,从前身为凡人时所历经的欢乐,痛苦都成了没有意义的东西,又何况是人间的风花雪月。
“也就是说,你只有我。”
李闻寂低垂着一双眼睛,静看木栏下覆盖在飞檐的青瓦,却忽然听到她这么一句。
他一怔,
一双在灯影里也依旧冷冷清清的眼睛望向她。
“是。”
他竟也应声。
祝融藤是有时效的,一根藤长时间分离,总会有再也感应不到的时候,如果他没有及时来到锦城,她也许,活不过这个夏天。
暂时的共生保住了她的性命,也让他在这段时间里免受竭灵之苦。
而既然同她做了夫妻,那她当然,也就是他唯一的妻子。
“可对于你来说,我的生命比你要短暂得多,”她拨弄了一下旁边那盆兰草的叶子,“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介意?
李闻寂颇感意外,“你难道不该问我,有没有让你长生的办法?”
“那你有办法吗?”她却歪着脑袋,反问他。
他摇头,“没有。”
灵气衰微的当下,凡人要追求长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你看,那我问你这个又有什么用?”她笑了一下,看起来竟然一点也不遗憾,“我觉得,还是活得长久的人最辛苦,”
“李闻寂,我的一辈子对我自己来说,已经很够了。”
她说。
李闻寂虽然从没管过凡人的事,但他自以为看透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却怎么也没有料到过,此刻,他的凡人妻子竟然对他说,她觉得她的一辈子已经够了。
他有点晃神。
“你从天上下来,遵守一根红线的约定,来陪着我的一辈子,我已经觉得很好了,”好像现在她又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了,“你一定还会别的法术吧?等我老的时候,你能不能把自己也变得老一点?我怕别人说我爱吃小草。”
什么小草,
李闻寂听不太懂。
而此刻,姜照一却又看见他外套的口袋里有一截露出来的纸边。
“这是什么啊?”她问。
李闻寂瞥了一眼,他想起来今天同应天霜谈的那笔交易,便道:“我可能要去一趟千户寨。”
“千户寨?你去那儿做什么?”
“去找回我丢失的一些东西。”
李闻寂声音极淡。
“哦……”姜照一似懂非懂,又指了指他口袋里的东西,“那这个,你可以给我看看吗?”
光线照出那叠放整齐的纸张背面似乎有些浓厚的色彩,她有点好奇。
李闻寂没说话,随手递给她。
展开画纸,姜照一猝不及防地看清那纸上一半鳞甲,一半毛发,似鹿似羊的异兽,浓烈的色彩将其勾描得栩栩如生。
“这不是缦胡缨吗?”她惊诧出声。
李闻寂闻声看她,“你知道它?”
“我当然知道啊,明朝的一些传说,杂记里有记载说它脑袋上的毛发就像胡人戴的冠上的丝绦缨带似的,所以叫它缦胡缨。”
史料太多太繁杂,姜照一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明朝松潘卫当地的一个官员留下的手札里,找到它的全貌。
明朝?也难怪。
李闻寂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捧着的那张纸上。
他在1047年宋时庆历年间陷入沉睡,此后人间的朝代几经更迭,世事又有多少变换,他并不清楚。
“你不会是要去千户寨找它吧?这世上真的有缦胡缨吗?”姜照一忽然反应过来。
她变得异常兴奋,“李闻寂,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也没等他回答,
她忽然转身冲进房间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着一个ipad。
“我初中的时候看《山海经》我就在想,书里的那些神奇的动物还有山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后来喜欢上画画,也是因为想把它们画出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他翻看ipad里这么多年来她画过的那些奇特的生物,“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出一本我自己画的山海经全图册。”
她谈起她的梦想,那双眼睛变得更清亮。
“还有《山海经》上没记载过的,秦汉之后出现的一些奇珍异兽,就像缦胡缨,我为了在历史里找到它们的影子,我看了好多的书,我高中的历史成绩可好了……”她说起那些在传说里的生物,就有一种滔滔不绝的架势。
“李闻寂,你就带我去吧?”
她又用那种近乎期盼似的眼光望着他,“你一个人去,不会觉得孤单吗?你带上我,路上我还可以跟你说说话,多好啊。”
在虚泽观时李闻寂原本还在想,他这一趟如果去了千户寨,那么姜照一又该怎么安置,他需要祝融藤,她也需要。
因为一只蟾蜍,他虽意外在她面前暴露了不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但此刻,好像一切也都迎刃而解了。
他迟迟没有应她,姜照一不禁有点失望,她才垂下脑袋,却听他忽然说,“路上或许很凶险,你也不怕吗?”
“我不怕的。”她瞬间燃起希望,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好,”
他的声音很轻,“一起去吧。”
“真的吗!你答应啦?”姜照一高兴极了,“那我们明天直接回锦城吧?就不在这儿继续待了,回锦城再收拾点衣服,哦对,我还要拿我的相机!还有颜料画板什么的,我会拿小一点的画板,不会很难带的,我想想还有什么……”
她又滔滔不绝起来。
李闻寂在廊椅上坐下来,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她说话,他只是回头看着底下一汪粼粼的湖水,看那湖上缓慢浮起的浅淡雾气。
姜照一大约是有些口干舌燥,她安静下来,见他在看底下,她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木浮桥上的灯火连成一片,
照着清澈的粼波。
这个长夜显得有些过分梦幻,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离自己的梦想会那样近,
也许即将开始的一段旅途,终将令她在纸上读来的那许多生物的模样,在她的眼前变得鲜活清晰。
而这些,
都是从她发现,他像星星一样坠落在桥畔的时候开始的。
此夜无月,湖水里倒映出夜幕里的一颗颗的星子,
她一手撑在栏杆上,忽然唤了一声,“李闻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