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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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吕朝门外一挥手:“把曷骨萨军户给我叫上来。”
裹着牦牛皮衣的探子缩着肩膀走进石厅,跪地抱胸行礼:“奴给三位总长见礼。”
宗吕问他:“去葱岭守捉查探了一番,你都看到了什么?”
“启禀三位总长,奴看见的是,城头上的兵卒无心守御,都在观看城内的乐舞,连看守城门的兵士都脱离了岗哨。”
听了斥候的报告,贡觉赞顿时大喜:“这不是天神赐予我的胜利吗?宗吕、葛日朗、你们立刻下去召集本部,我们立刻前往葱岭去劫掠识匿部,成功后捎带将那葱岭守捉城给灭了,多砍几个唐军的人头,可换取更大的军功。”
“遵命。”
一个时辰后,坦驹岭驻军堡倾巢出动,五十多名披甲骑兵率领着九百多名奴从兵朝葱岭而来。
伽延从此刻正率领一部分部众从营地赶往葱岭守捉,他准备将这五百人的部众长期留在守捉城外,并在城内建一座府邸,这些都是早已与李嗣业谈好的条件。
经过一个昼夜的跋涉,识匿部终于来到守捉城下,一部分人在城外搭建营地,另一部分人运了青砖进城。李嗣业见到伽延从之后,特地派了十几个会砌墙的兵卒,指导并帮助他兴建府邸。
这算是葱岭守捉的另一件喜事了,李嗣业专门设了美酒、腌肉款待伽延从及识匿部长者。索元玉主动担当倒酒侍女,索二叔没来之前,她只能曲意逢迎李嗣业,免得他翻脸告状。李十二娘也被她拉了过来列席作陪,只是她生性冷淡,坐在案几上像一尊菩萨,既无笑脸,也不主动敬酒。
伽延从似乎兴致缺缺,饮了几杯之后便推脱不胜酒力,向主人告辞。
他身躯轻摇微晃被大儿子查失干搀扶出草厅,李嗣业站在门口相送。
大将军府没有建成之前,他们暂时借住在城中的版筑房内,两人走了一阵,伽延从突然站稳身体说:“别扶我了,我没醉。”
查失干惊讶极了:“原来大人你刚刚是在装醉。”
他瞪了儿子一眼,嫌他大惊小怪,背负着双手慢悠悠地走着:“李嗣业此子也太不厚道了,他明知道我有心将小女儿阿兰达许给他,还故意弄了两个狐媚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简直心烦得很!”
“你还想着把阿兰达嫁他啊?”
伽延从哼声说道:“阿兰达不嫁他,嫁谁?嫁给本族子弟对识匿部有好处吗?趁着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捉使,眼光还不算高,阿兰达嫁给他不吃亏。”
查失干问了一连串傻傻的问题:”草厅里那两个汉人女子呢?我听说汉人只能娶一个正妻,余下的都只能做妾,我观那坐在下首不苟言笑的女子,很有正妻的风范。“
伽延从怒挥手掌,在儿子头顶重击了两下:“你都给他安排好了?正妻风范?谁有正妻风范?我伽延从的女儿才能做正妻!”
查失干受了几掌,悻悻闭嘴不言,但这并不能让酒意微泛的伽延从满意,等了半晌怒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儿子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了伽延从一眼,又问:“大人准备怎么办?”
伽延从得意哼笑:“你以为我在守捉城里修建的府邸,是给我自己准备的吗?大错特错!修成之后阿兰达会住进来,这府邸将来就是他们夫妻的婚房,城外的五百部众就是她的嫁妆,只要他和阿兰达结婚,麾下就能多出五百部曲。这一切是那两个狐媚子能给予的吗?“
查失干心中一惊,识匿部总人口才不过五六千,他竟然一下子就要拿出五百人给妹妹做陪嫁,这手笔也太大,太偏心了!
他闷闷地回答:”不能,但她们两个是汉人。“
”咄!“
伽延从再度挥起了手掌,朝着查失干的后脑勺盖了下去。
……
查失干扶父亲回房休息,扶他在地毯上躺下盖上羊毡,自己则盘膝靠坐在墙角闭眼假寐。
伽延从很快发出了雷霆般的鼾声,查失干揉了揉眼睛醒来,看了熟睡的父亲一眼后继续眯眼。
他刚刚闭眼意识逐渐模糊,伽延从突然发出惊叫声:”阿兰达!我的阿兰达!“
查失干慌忙从墙角坐起,冲过去抓住了父亲的手,伽延从惊坐而起,脸色苍白,冷汗从脸颊上沥沥流下。
”大人,你怎么啦!快醒醒!“
伽延从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才疲惫地向后靠坐在墙上。查失干从牛皮水袋中倒出一碗水,递给他喝。
他湿润了嗓子,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刚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咱们部落被蕃军给洗劫了,你阿妈还有你妹子都被带到了吐蕃做了女奴,吓死我了,原来这是个梦呐。“
查失干松了口气说道:”吐蕃人远在小勃律国,怎么可能会来到葱岭?父亲你的梦太蹊跷了。“
伽罗从细思之后,掀开羊毡从地上站起来,回头吩咐儿子道:”我得亲自回去营地一趟,眼见才能放心,你暂时就留在这里,监督部众们安扎营地。“
他牵了马匹带着弓弩和横刀,背后是夕阳落下时城墙投出的阴影,缓步走出城外刚准备翻身上马。
远处有一骑疾速奔来,马上的男儿发出撕破喉咙带着哭腔的喊声:”国主!大事不好!
“国主!吐蕃人来了!”
伽罗从闻言大惊,瞬间面如白纸,他的身躯摇摇晃晃,几乎要向后跌倒。
盛唐陌刀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武装心灵
骑马的汉子嘶哑地喊着打马上坡,来到父子面前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啼哭道:“国主,吐蕃人从坦驹岭攻了过来,他们杀了族中的男儿,劫掠了族中的妇女、牲畜,现在正朝着葱岭而来!”
伽罗从双目眦裂,噩梦竟然变成了现实,这是让他多么恐惧而痛苦的真相,这位霜鬓的识匿国主眼前一黑,身体向后倒去。
“父亲大人!”
“国主!”
查失干连忙上前抱住父亲,与前来报信的族人一起将他送到了守捉使的草厅中。
李嗣业伸手去掐伽罗从的人中,使得他悠悠醒转过来,一想到被杀害的族人,被劫走的妻儿,他不禁悲从心头起,扯开了喉咙嚎啕大哭:“我的阏氏!我的女儿阿兰达!我……我要……!”
“大人!”
他险些又要昏过去,被查失干抢抱住。刚加入守捉城唐军的小儿子若失罗的哭声及远传来,他踉踉跄跄地跑进草厅,跪倒在地上,父子三人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李嗣业站在旁边无法安慰,只好询问前来报信的识匿部属:“吐蕃人何时来袭的?来了多少人?”
这名部众可能也有亲人被俘,悲伤到难以自持,啼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索元玉和李十二娘也站在草厅中,女儿家心肠柔弱如水,被伽罗从父子的悲伤情绪感染,也提着罗帕擦拭眼角的泪痕。
李嗣业固然也能感受到愤怒悲伤,但现在是啼哭的时候吗?吐蕃人来意不明,去向不明,不想办法补救,组织力量把人给抢回来,只是一味啼哭有什么用处?
他咆哮地吼出声:“别哭了!”
部众肩膀打了个激灵,手背揉着眼眶,嚎哭声瞬间刹车停止,伽延从父子停止哭泣,回头望了李嗣业一眼,老国主继续啼哭,只是声音底了很多,不妨碍他们说话。
李嗣业立刻命令门口站岗的兵卒跑去将田珍、藤牧二人唤来,又朗声对厅中众人说道:“吐蕃人袭击了识匿部,你们悲伤是应该的,但现在这个时候合适吗?你们再哭一会儿,吐蕃人已经把你们部族的妻儿带回到小勃律,到那时候你们才真正该哭了!”
伽延从翻身从地上站起,拽住李嗣业的衣袖道:“李使君!你赶紧派人向疏勒镇报信,叫他们派大军来救!”
李嗣业不为所动,冷静地分析说:“疏勒镇距离守捉城这里,比坦驹岭距离这里还要远,等快马前去报信,疏勒镇使再派军队过来,已经是五六天过去了,大将军,你的妻女族人等不了多长时间。”
“那怎么办?李使君你快想想办法!”
李嗣业转身问报信部众:“吐蕃人何时来袭的?他们有多少人?”
“嗯啊,昨天夜里,不,后半夜,当时天黑看不清楚,他们的火把如夜间繁星,有上千人之多。”
“上千人!这么多!”伽延从惊惧加重,心中更加绝望悲凉:“就算是最近的钵和州娑勒城,也只有一个团近三百人而已,还是赶快派人到疏勒搬救兵吧!”
李嗣业心中凛然,这吐蕃一随便出动就是千余人,而大唐在安西总兵力不过两万,分散在四镇各州各城各守捉。在整个广袤的葱岭地区,总兵力不超过五百,按理说早该被沦陷了才对。真正实力不应该是这么算的。
“搬救兵也来不及了,他们正朝着葱岭而来!”
李嗣业抬手制止部众说话,对来到草厅中的田珍、藤牧下令道:“立刻组织守捉城所有士兵都到草厅来,寻找一个与吐蕃人打过交道的兵卒,骑快马查探敌情,命五人在他后方接应,要把蕃军的兵员数量装备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
两人领命而去,开始组织兵卒充当哨探,披甲集结。守捉城难得有这样一种紧张的战前气氛,军汉们听到军令,默不作声地披挂甲胄,准备压缩饼干和腌肉。娘子们看见丈夫脸上凝重的表情,贴心地没有去询问,只能默默地蹲在身旁给他系上绑腿,拴上裙甲。
由于葱岭守捉在近半年中兵员超编,尽管有二十人参与护送商队在外,现有兵卒也有一百四十人,除去负责后勤的火头军外,可以投入作战的力量一百三十人。
李嗣业利用雄厚的经济实力,给兵卒们换装了精良的鳞甲,左队装备优质角弓,右队装备劲弩,白蜡杆长枪,青铜盾配横刀,若不是陌刀受都护府管控,有价无市,他也能弄个十把二十把过来。
众军卒听说即将到来的征战,心底莫名紧张,却又有几分激动,他们这些人驻守葱岭多年,已经许久未有品尝过战争的惨烈,他们的刀枪虽然锋利,但不知心中可还有锋芒?
李嗣业信步走出草厅,目光在兵卒们的脸上一一掠过,语气平淡却又无奈地说道:“我知道汝等在葱岭已过惯了安稳日子,但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本来身份,你们是兵!无论是种地,还是护商保镖,那都是副业!现在才是你们的正业!”
他语气逐渐慷慨:“是兵就应该守土,是兵就应该杀敌,我可以给你们买来锋利钢刀,坚厚铠甲,但我无法武装你们的心灵。”他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只有这里足够犀利,足够无畏,足够悍勇,我们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兵卒们举起了刀枪,喊声震天响动:“杀!杀!杀!”
李十二娘依靠着门柱,神情略微吃惊地看着李嗣业的背影,她本是不大瞧得惯此人的,身为一个军官,却采买乐舞,声色犬马,这是庸官才有的表现;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是有胆色担当的,至少能够说出这些豪壮言语。
妻女被俘悲痛万分的大将军伽延从,也被眼前这壮烈士气重新激起了血性,抽出腰间的横刀,对着李嗣业大声说道:“李使君,本大将军今天也带有五百部众,虽不及葱岭唐军装备精良,但我等甘当使君前驱,杀了吐蕃人!”
“报!”
兜鍪上插着羽翎的传信兵从城门外牵马跑进来,单膝跪地叉手禀告:“蕃军距离守捉城还有百余里,预计会在明天到达,他们挟裹了识匿部的大量俘虏,是一个千人队。这个千人队里包括五十桂射手,八百庸护持。”
李嗣业听得一头雾水,幸好原来的队正宋横了解吐蕃的军队编制,给他进行了细细讲解。吐蕃这种游牧与农耕结合的奴隶制政权,实行的是全民皆兵式的军事制度。松赞干布时,创立五茹,也称五翼,按照区域各领万户,茹下设东岱,管理千户。这些亦农亦兵的兵员被分为两类,一类是拥有个人财产武士阶层的桂,兵戈锋利,甲胄坚硬,通常都是骑兵;另一种就是奴从兵组成的庸,武器简陋,穿皮甲或没有甲胄。
‘桂’才是吐蕃军中的精锐,这种兵损失了才叫损失,至于奴从的庸护持战斗力不强,要多少有多少,需要用命填的时候,这些人会被无情地消耗。
李嗣业总算了解了吐蕃军的真正兵力,听起来千人相当可怕,但真正铁甲披挂的不过五十多人,那些未曾防护的奴隶兵虽然基数大,想必构不成威胁。
盛唐陌刀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坚守不如反攻
李嗣业站在草厅门口,与在场众人商议该如何应对,他先询问队正藤牧:“你先说说看。”
藤牧回答道:“依我之见,应当坚壁清野,将城外所有人都撤到城里,据城而守,一面派人前往疏勒镇传递信息,我们积极防御,等待援兵。吐蕃不过千余人,无法攻下城池,等到援军到达后,我们再与援军合力出击,解救识匿部族人。”
众人纷纷点头,藤牧的建议确是个中规中矩稳妥的办法。李嗣业略微点头不置可否,把目光投向田珍问道:“田珍,你是什么建议?”
田珍挺着胸脯上前,叉手说道:“要说我的看法嘛,与其缩起头来当乌龟,倒不如主动出击,这吐蕃军队虽然人多,但是良莠不齐,真正作战能力强的,就是那些桂射手武士,我们只要一举将其击溃,奴从队伍不值一提。”
藤牧继续提出反对意见:“俗话说蚁多咬死象,庸护持们虽然战斗力低下,但却是主要作战力量,况且吐蕃人作战勇猛,悍不畏死。我们葱岭守捉不过一百二十人,算上伽延从大将军的五百部众,也要比对方弱。所以我认为没必要冒这样的险。”
“打仗本来就是险中求胜,不冒险如何能获得大胜?”
李嗣业又问站在后面的前任队正宋横:“宋横,这里面只有你与吐蕃人打过交道,说说你的意见。”
宋横硬着头皮走上前,犹豫地看了田珍和藤牧一眼,才叉手说:“李使君,吐蕃人确实悍勇善战,庸护持虽然是奴从,但只是武器和防护弱了一些,战斗力并不弱。而且他们每次作战,都是以优势的奴从兵力进行冲锋,等到局势呈胶着状态时,桂射手们才以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