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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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不懂古筝,只能讲出这种感觉,至于从简谱到宫商角羽微的转换,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无法进行乐曲翻译。
“是不是这样?”她拨动着手指在秦筝上弹奏,两根手指勾着琴弦轻触便放,速度节奏很快,果然是一声比一声更强。
李嗣业顿时发酸了,这音乐天赋果真不是盖的,他决定把这曲子推销给皇帝后,就绝不再搞乐曲,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节度使吧。
道柔却仰头浅笑着问道:“阿郎,要不搭配鼓声试试。”
“好。“
李嗣业挥手令下,四名勇士敲击了鼓声,鼓点的声音逐渐加快,紧接着秦筝跟了进来,节奏明快而短促,紧接着是横笛的声音响起。李嗣业抬起了唢呐吹奏,明快强悍的唢呐声突入了进来,遮盖了所有的声调,也预示着乐曲的高潮来临……然后一曲终了。
他开始指点出刚才演奏的不足:“你们的鼓声在秦筝响起的时候,要适度地减轻力道,与筝声齐驾并驱,等唢呐响起的时候,你们再加大力道。还有老孙,你这个笛子不要在前奏开始的时候吹了,显现不出来,你就等唢呐声结束的时候,吹奏出那个余韵来。”
“我们重新再来一遍。”
四名鼓手神情古怪,李嗣业回头看时,却见瀚海军的军使段秀实,神情尴尬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该不该过来。
李嗣业放下唢呐迅速走过去,关切地问段秀实:“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还是军中有什么事情?”
“不是,”段秀实顾左右而言他:“中丞,你的这首曲子慷慨激昂,宛如万马奔腾,千军辟易,使人热血沸腾,豪气直冲云霄。古往今来所有的军中乐鼓曲不能及它之万一。”
李嗣业心说当然了,这曲子积淀了上千年,又经过黄沾的提纯改编,早已经超越了时间的概念,如果没有那种华夏一脉相承的文化传承,凭空怎么可能创作出来。
“如果用这乐曲来战阵中放出来鼓舞士气,保管让军士们热血勃发而冲冠,死战而不退。”
李嗣业知道他不是想说这个,紧跟着问道:“你来不单单是为了夸这曲子吧。”
段秀实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挠了起来,一边笑着说道:“我知道这曲子很好,但与你和我们的功业比起来,它不值得浪费你的时间。你既然曲子已经编成了,为什么不交给别人去吹,如今北庭百废待兴,中丞不可舍本逐末。”
李嗣业笑了:“你觉得我吹唢呐是不务正业吧,从眼前来看确实是。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这只是我在追随圣人的爱好,不是真的在鼓捣这个。我只是拿它在圣人面前换点儿东西,等把它卖给圣人后,我还会做回我的北庭节度使。”
段秀实顿时心情复杂难言,李嗣业在这儿演奏唢呐曲时,他感觉他不务正业,把他中丞的本质工作给忘却了。现在李嗣业突然说创作这样一首曲子只是讨好皇帝,用罢就会抛弃手艺,又让他感觉是暴殄天物,能创作出如此振聋发聩乐曲的才华,竟然只用一次就要扔掉,如何不让人扼腕叹息。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五十七章 入长安献乐
段秀实遥想到自己,他怎么就没有这种选择的痛苦,因为可供选择的余地太低了啊。他读书时在字里行间看到两汉风骨,看到五胡乱华,他的心底就会生出报国戍边之志,就会像个愤青一般扼腕叹息,恨不能飞到当时振臂一呼,扫清寰宇。
为了不使历史的悲剧再次上演,他深感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身投奔大唐边疆,要做个守土御边的钉子。这就是他的成长路途,没有任何分叉。
然而他不知是出现了幻觉还是怎么地,竟然在节度使李嗣业身上看到了分叉,能阵善战的将军和优秀的作曲家?这种事情不是只是中途放弃方向的人身上出现吗?比如皇帝李隆基——这个优秀的作曲编舞家,势必要变成为不合格的皇帝。
眼前这个人当他光华绽放的时候,宛如扫过天际的彗星,一曲足让世人震惊铭记,然而他却把这技艺当做一块敲门砖,用罢就扔,想着就让人感觉荒谬。
他转身离开校场,往城中营房走去,背后的唢呐声如旋起了一阵劲风,使得他的后背一阵颤抖,连忙哆嗦着肩头快步离去。
……
天宝七载六月份,李嗣业开始带着他的音乐团队南下,前往长安参加圣人的寿宴天长节,高仙芝也亲自带了一支队伍,是龟兹乐和康居舞的结合。高仙芝并没有参与这场表演,也不知是他自己没有艺术细胞,或是说端着架子放不下。
他们在路途中就没有再排练,毕竟是独门秘技,要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才能给人以振聋发聩的效果。
安西和北庭的队伍合并着前进,并肩而骑沿着河西的驿站往凉州方向而去。
两支队伍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中旬了,他们本是从金光门穿过皇城前的直道,然后前往位于平康坊的安西留后院。
但李嗣业感觉两拨人在一起还是有些不习惯,决定与高仙芝分了开来,领着他的队伍住进了米查干在长安的一处私宅。当然他还让米查干替他找一个比较冷僻的场所,这样不会吵到邻居。
长安城里还真有这样的地方,能够有足够的距离免疫唢呐的强音,例如通济,曲池、大安,昭行这些坊,多数地方都是空着的,有的里面甚至还有农田。也有不少贩卖大宗低价值产品的商人将仓库修在里面。
李嗣业叫米查干打听的就是这样的仓库,这地方春夏两季的时候还有人来,等秋冬季节已经完全无人光临了,仓库四周长满了荒凉的蒿草,或高或低已经淹没了膝盖。
薅草丛中有人踩出来的道路,他带头走在前面,道柔、乐师和鼓手紧紧地跟在身后。仓库的样子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立柱和斗拱都是方形的,屋顶上面铺满了稻草,窗户上全部订上了木板。
李嗣业走过去拔掉了挡在门上的门闩,双手用力推开大门,只有两座空洞水缸的旧仓库内部构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原地转圈对着仓库环视一周,看起来确实有点破旧,屋顶上的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罗网。
选择这样的地方也是没有办法,以唢呐的穿透力来讲,长安城除了这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算是在皇帝的皇宫里,也有可能被太监和宫女发现。
不过这里还有一个好处,虽然简陋,但与花蕊楼的二楼之宽广还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笑着对几人说道:“今天我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练曲,也是让你们适应一下环境,让你们到时候不至于紧张出错,这里就是南内的花萼相辉楼。”
道柔伸手捂着嘴唇控制小声笑道:“这里怎么可能是花萼楼,这差距也显得太大了。”
李嗣业浑然不觉,点点头说道:“确实是一点儿都不像,但是你可以调动你的想象力,想象这里就是花萼相辉楼。”
他又指着仓库尽头封挡外人的木箱,对那上面说道:“圣人就坐在那御阶上面,身后是掌着宫扇的宫女,还有挥动着拂尘的高大将军。但是你们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即使错了圣人也不会计较你们的错误,如果这还不能让你们放心,那我来向你们保证,演奏现场不管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有我来负责任。”
他们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里面除了道柔看上去轻松些,其它人真的心绪不宁。他们是军中普通的鼓手,也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乐师,突然得知是在皇宫花萼楼中演出,是在圣人面前吹奏击鼓,怎么可能淡定下来,别说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是许多地方官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
李嗣业转身对外面的人喊道:“把鼓都抬进来。”
四面大鼓朝着四个方位摆放,道柔盘膝坐在中央,将古筝摆放在架子上,乐师横握着笛子站在旁边,握着笛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鼓手头上扎着抹额,身穿白色缺胯袍,双手把鼓槌紧紧地握在手中,由于攥得太紧手背上暴起了青筋。
李嗣业刚刚双手举起唢呐,留意到他们的异样,转过身来轻松地笑道:“你们尽管放心,只要演奏成功,圣人会赏赐你们的。”
过了不大一会儿,唢呐强劲的声音从这破旧的仓库中响透了天空。
……
李嗣业来到长安后,不单单要做表演的事情,还要拜访右相府和杨家,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若是以前他只是一个节度使麾下的将领,自然不需要做这么多的考虑,但现在他已经是一镇的实际掌控者,要替北庭麾下的两万名士卒负责,自然政治方面的重心要加大一些。
这个节骨眼上右相府门庭若市,即使是作为北庭节度使,也得拿着拜帖去预约,如果李林甫今日的安排满了的话,他就得等到明天,若是能够排得上号,那就等到天黑也得等下去。
李林甫的权势已经到达了顶峰,连王忠嗣这等苗正根硬的四镇节度使都倒在了他的口蜜腹剑之下,哪还有谁敢公开与他叫板?安禄山去见皇帝的时候,仗着宠爱能够装疯卖傻,口无择言,被李隆基当做死心塌地的纯臣。但他去见李林甫,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其府上出来的时候,额头上总是冒满脑门儿的冷汗,这就是做贼心虚了。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五十八章 轮流献艺花萼楼
李嗣业先是去拜访了李林甫,由于有了前面诱导对方给出的错误文盲判断,右相对于他的防范和敌意都减弱了不少,连说话的声调也变得温柔了许多。李嗣业时常有错觉地认为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个笑容可掬和善的油腻男,这就是大奸似忠之人浅在的表象吧。
李林甫有一个女儿名叫李腾空,对豪奢的生活并不感兴趣,也对父亲的争权夺利完全冷漠。她入庐山修道学医,数年后有所小成,常常出山救助医治百姓。
从李腾空的表现就能够看出来,她从小的家教还是不错的,至于是谁教的,那就有待商榷了。
李嗣业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北庭方面近来的情况,特别是去年一年他接管后所创造的政绩。
李林甫眯着眼睛好似假寐,但他说到关键处时总能突然睁开眼睛,像极了考验学生背诵课文的私塾先生;然后嘴角挤出一丝不明情绪的笑容,他可能觉得李嗣业的汇报就是饱含水分的假大空的政绩。
李嗣业犹豫了良久之后,终于说出了盘桓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右相,庭州西州交河故地,土地肥沃不减河西,物产丰富民风淳朴,缺少的只是百姓而已。属下斗胆献言,也是向您征求,朝廷可否下令将中原地区每年判决后罪行较轻的囚徒改变发配地点,由岭南等地改为北庭安西,这样可以增加边疆的人口,增加劳动促使碛西繁荣。”
李林甫捋着胡须抬起下巴,直接回绝了李嗣业的话:“不可啊,嗣业。”
“为何?”
李林甫笑着摇了摇头:“某反对你的意见,是基于两点。第一点,你都说了,北庭土地肥沃不减河西,也物产丰富。我们把这些囚徒发配过来,是干嘛来了?难道是让他们过好日子?如果像你说这样做,那就不叫流放而叫迁徙,流放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惩罚。也只有那岭南荒蛮瘴厉丛生之地,才能真正起到惩罚的作用。”
李嗣业一听,连忙补充说道:“将囚徒们发配到北庭,自然不会使他们与百姓一起耕种。庭州城往北有沙陀碛,黄沙漫漫比得上瘴厉之苦,臣可使他们在沙漠中种树,在沙漠外耕田,这样的惩罚也足以让这些人领受到律法之严峻。”
李林甫眯眼摇头道:“某还有第二点要说,北庭所处之地,往西北是突骑施,往北是葛逻禄,往西是回纥,这些胡人虽已内附效忠我朝,但各怀鬼胎,心口不一。这些囚徒被发配至边疆,心中怨恨朝廷,会不会逃跑脱离北庭,进入这些胡人部落内部,蛊惑其脱离大唐悖逆造反。况且这种事情是有前车之鉴的,昔日前汉宦官中行说不欲为和亲附庸,多方求告无果,被汉朝强逼前去,临走前放话说‘我若入匈奴,便为汉之大患’,从此助匈逆汉十余年。这些被朝廷判流放的人里面,未必不会有中行说这样的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某认为此议还是不可行。”
这下李嗣业就不好多说了,因为李林甫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也无法保证不会让囚徒逃到少数民族的势力中成为汉奸。
中行说就是历史上的第一个汉奸,他一生毕力与辅助匈奴人对付汉朝,甚至比真正的匈奴人还要痛恨汉朝,匈奴人尊称他为汉监。汉朝百姓因为痛恨他,玩了个谐音梗叫成汉奸,这应该是汉奸二字的由来了。
李嗣业没有说服李林甫,只好作罢。
李林甫却话头一转,放松了口径:“此事暂时虽不可为,等我稍后考虑考虑吧。”
李嗣业及时站起来,向右相叉手告辞道:“既然如此,李嗣业不便再叨扰右相,属下告退。”
李林甫只是挥了挥手,又眯上了眼睛。
……
八月五日天长节的前夕,长安城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各地节度使和采访使或亲自带团进京,或派人带着献上的节目活跃在长安城中,受这种气氛的影响,城中的丝竹之音也此起彼伏,堪比一场盛大的音乐节。
天长节休朝一日,官员也能放假回家,朝廷重臣以及边关诸将们则带着自己的表演团队,前往兴庆宫前的广场集合,准备开始一场献给皇帝的联欢会。
节度使和采访使们对待此事极为的慎重,所带来的队伍也花团锦簇极为艳丽,剑南节度使仇章兼琼派出了二十多名窈窕蜀女,自然是要跳蜀舞。安禄山自然也不甘落后,准备了六十多人的胡腾舞蹈队,新上任的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带着女子乐队,应该是要表演《甘州八声》和《凉州曲》。
在这些郑重其事极尽奢华和隆重的队伍中,也就最数北庭和安西的节目看起来最寒酸,高仙芝还带来十几个康居舞女和全套的乐班,李嗣业纯粹就是四面鼓和古筝,笛子,唢呐,全套配置也不过七个人,既无姿色也无排面,看上去是要自暴自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