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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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业命车夫把奚车停在节度使府邸内院的内堂外,先命人用木炭将房间烘暖,再把木榻铺设好。他亲自拉开奚车的双扇门,连同被褥将娘子抱了下来,快步跨进门槛,将她抱在右侧廊内间的榻上。
十二娘伸出双臂环抱着丈夫的脖子,双目含情脉脉只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小心翼翼地把摇篮中的李佐国抱出来,放在床榻的内侧。母子二人并排躺着,就像是生命的延续,也像是他的退路。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来自后世的灵魂,用超然的目光来审视这个世界,有了妻儿后他已经完全融入到其中,前世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幻。
安顿好家人之后,李嗣业的心也安定下来,开始主持北庭的工作,他的第一项要务就是把自己的人安置在需要的位置上。这可不是一个简单无需动脑的事情。天山军和伊吾军本来就有军使,分别是赵玭和曹令忠。
伊吾军只有三千人,曹令忠无需更换。天山军却有五千人,他想把赵玭换成田珍,但赵玭在北庭已经是老资格,人家也没有犯错,简简单单拿掉会引起军中不满影响士气。只能明升暗降,将他提升为不掌实权的副都护。
还要把段秀实任命为掌兵一万两千人的瀚海军使,此军使原由节度使兼任,如今突然把段秀实安置上来,会引起其他两位副军使不满。老子在瀚海军中熬了这么多年才干到副军使,你突然找这么一个人来领导我们,谁能吞得下这口气?
他简单了解了一下周逸和臧希晏这两人,周逸是盖嘉运的同乡,被他一路提拔至副都护,王光见担任节度使以后,可能是昔日与盖嘉运有过节,又把他降为了瀚海军副使。臧希晏就更不简单了,出身将军世家,曾祖父臧满为前隋骠骑将军,祖父臧宠为太宗朝通议大夫,灵州大都督长史。延续到今天这一辈,臧家的同辈堂兄,亲兄弟们都在大唐各地为将,最高为节度副使,再不济也是一州刺史,可谓是满门当官。
所以这两个人也得安置好,李嗣业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提拔周逸为行军司马,臧希晏为副都护兼节度参军。这样腾出来的副使位置,正好让段秀实坐上正使之后,借机提拔新人以竖立威信。
这些人都升官了,传奇英雄郭子仪没有理由不升,他决定向朝廷建议,将郭子仪提升为同节度副使兼同西州刺史。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四十一章 进奏入长安
节度使任命的官员都是口头上的,没有获得朝廷允许,发放的印绶和告身之前,可以先代管职务,但职务的前面得加上一个‘同’字。这个同字是等同,视同的意思。比如同御史中丞的意思是拥有御史中丞的权力,却没有获得官牒告身。
李嗣业口头上任命的官员,需要他写成进奏奏疏,送到中书省,再送达皇帝御前审核,只有皇帝同意之后,才能下发印绶告身,正式获得朝廷的任命。
在写这封奏疏之前,他还铭记着与戴望的密室会谈,那次的谈话内容是,让李嗣业不那么刻意地暴露出他文化水平底子的薄弱。
想要担任宰相,文化水平才是一个硬门槛,堪比胡汉之别。李林甫文字水平不足,那是相较于张九龄、贺知章等文学大家,他行书写得非常漂亮,俊秀得体,铁画银钩,虽然时不时暴露出几个错别字,但不妨碍公文传递,更不妨碍圣人观瞻。
李嗣业若是在奏疏上显示自己水平超低,并且能让李林甫相信这不是韬光养晦,那么右相会把他的防范等级压低到跟安思顺、哥舒翰等胡人一个层次。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当然不能刚上来就写一手烂字送过去,那样意图也太明显了。暴露自己是文盲这件事应该循序渐进,欲盖弥彰,造成尽力遮掩的假象。
当然他还有个微乎其微的优势,李林甫刻意重用胡人为将,不惜压制汉人将领的事情还没有被人所察觉,毕竟现在胡人节度使还只是安禄山高仙芝两人,安思顺和哥舒翰尚未被拔擢起来。李林甫尚未干掉王忠嗣,也尚未向皇帝进言什么胡人根底浅薄,忠直憨厚,若得提拔则死效陛下也的话。
所以他不应该能猜出李嗣业的小心思,总之跟这样一个奸相打交道,非要思虑周全,小心翼翼地与其周旋不可。
他把小妹李枚儿叫到书房来,让她代替执笔写奏疏。李枚儿的字俊雅娟秀,自成风格,性别的辨识度很高,正好用来初步试水。奏疏完成后又命李枚儿写了两封信,一封给米查干,一封给尚未谋面的岑参。
给岑参信的内容大概如下,我非常仰慕先生的才华,想请先生做我入幕之宾,节度行军掌书记虚位以待,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高适,乃是李枚儿的授业恩师,早年游历长安没有生计,后来居住在淇水附近,又迁住至宋州,如今也不知有没有取得功名。他抱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也让枚儿给自己的恩师写一封信,如果到时候岑参不肯来,就去请高适,万一高适也不肯来呢?
杜甫落第之后,如今还在长安游荡,捎带着也给他写一封,算是最后的备胎。
说实话他十分不愿意改变诗圣、诗仙们的生活经历,大唐的边塞诗人已经有四个,若是把杜甫请到北庭来,只会多加一个边塞诗人,而不是沉郁顿挫的诗圣了。若不是早期长安城的困顿生活感悟,杜甫恐怕也写不出“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那样的诗句。李嗣业可不想给他提供顺畅的仕途,因此而毁掉一个现实主义文学大家,这可是文学界的沉重损失。
李枚儿写罢书信搁笔,李嗣业赶紧给了她一笔润笔费,打发她自己去玩。
枚儿今年已经年满十九了,比起那些准备婚配的二八佳丽,已算是大龄青年。李嗣业想着应该给她找门亲事,免得再大一些被人怀疑嫁不出去。
他将信件折叠好,分别装入对应的信封中,命下人去亲兵旅,哦,升任节度使之后,他的亲兵就叫做牙兵了,命仆人去牙兵旅把库班尼叫来,让他带着书信到长安去递送奏疏,捎带着请一个幕僚。
从小出生在葱岭的库班尼最大的愿望是去长安一趟,去看一看这伟大的帝都皇城,这个机会正好能满足他的愿望。
……
一个半月之后,送信的库班尼来到长安,亲眼见到了帝京繁华,才明白不虚此行。
他先是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西市,像逛庙会一般左顾右盼,好家伙,连坊市的阙楼都比龟兹的城门壮观。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掠过,肩上骑个猴的,肩上骑着孩子的,肩上驮着一架羊肉的。胖壮的女子披着罗绮同他擦肩而过,身上散发出强烈的香味令人窒息,好家伙,这是醺了多少香啊。
库班尼来到米记商铺的门面中,身上挂着褡裢来回转悠,店中所贩卖的物品繁多,有出自葱岭的盘羊角,吐蕃的氆氇,呼罗珊的挂毯。氆氇好像不是正宗的吐蕃货,而是葱岭识匿人的出产,虽然表面上无甚差别,糊弄长安城中普通百姓足够了,但遇到他这样真正的内行一眼看穿。
店中伙计看到他的相貌装扮是胡人军卒,就识趣地没有上来招呼,店里的胡货是卖给汉人的,真正的胡人谁来买这些玩意儿。
库班尼主动问道:“你们东家何在?”
伙计毫不客气地顶了他一句:“东家也是你能见的?”
库班尼冷冷地一笑:“我是你们东家的东家派来的。”
这话听起来绕口无理,伙计们正准备反击,结果从楼梯上探下来一个脑袋说话:“请这位客人上来说话。”
库班尼听罢,不跟这些伙计们纠缠,蹬蹬蹬踩着木楼梯上楼去。伙计们一脸尴尬,只好低头用鸡毛掸子打扫架子以掩饰。
他来到二楼上,只见两个账房坐在大案后面算账,一个粟特汉子双手捧着一碗羊肉汤,正在仰头往嘴里吸溜,这位应该就是东家了。
他上前抱拳说道:“我是李中丞麾下牙兵队正,特来长安办事。”
粟特人米查干挥起袖子擦了擦嘴,伸出手等着对方递交信物,库班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到了对方手中,米查干接过来一看落款,才恭敬地回了一礼:“军爷果真是自己人。”
李嗣业给米查干来信只有一个目的,让他帮忙寻访岑参,毕竟库班尼在长安人生地不熟,没有本地人引路容易转晕了。
库班尼坐在案几前,三封去信都交给了米查干,并且叮嘱道:“先去找岑参,如果岑参看了信不答应,就去宋州找高适,若高适还不肯,就在长安城中请杜甫。”
米查干打心眼里佩服,这才是李东家的风格,说成是狡兔三窟也不为过。他把这三封信件揣到怀中,对库班尼说道:“这桩事交给我来办,军爷想必还要在长安逗留一阵,如果不愿意住官家的馆驿,我在西市上有熟人的邸店,食宿费用都由我来承包。”
库班尼咂舌不已,这位真财大气粗,不过与他初识比较生疏,不好意思去占这个便宜,但又舍不得这花团锦簇的西市繁华,正在犹豫踌躇,口中说道:“我手中有积蓄,不劳东家破费。”
米查干坦开胸脯笑道:“既然是中丞派你来的,那就是自己人,何必跟我客套。”他说罢对下方的伙计喊道:“范刘大,上来!”
伙计噔噔地抓着扶手跑到楼梯口,大声应答:“来了。”
“带这位客人到漕渠旁的何家邸店,跟他们大柜说,这是我们米记商铺的客人,一切开销由我米记商铺结账。”
伙计躬着身体叉手道:“喏。”
他又转过身来对库班尼邀请:“贵客请随我来。”
这下可由不得他推脱了,只好跟着伙计准备下楼,却听见米查干在身后大声笑道:“哎,晚上西市有胡姬酒肆彻夜笙歌,也有水灵灵的康居美人陪酒荐枕,绝对让你销魂蚀骨忘记军旅,好不容易来长安一次,好好享受吧。”
盛唐陌刀王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右相办公流程
库班尼站在邸店客房的窗前,窗下有木板,木板上摆放着一盆蕙兰。他推开窗扇,西市熙熙攘攘的人流声涌了进来,还有街对面各种摊贩美食的香味飘来。胡饼的面粉香味,汤饼的清香,偃月馄饨,生鱼片沾酱的香味,还有混着香料咕嘟咕嘟煮羊肉的大锅,锅中老汤散发出的味道勾动着他的味蕾,几乎要强迫他跑下楼去到摊铺里去胡吃海喝。
这座邸店据说是长安大富豪之一何明远的产业,面朝西市街道,背朝漕运水渠,房间雅致而宽阔,连卧榻的褥子里面都充填着蚕丝。何家邸店的服务相当用心,每天都有仆人上来打扫房间,提供茶水,据说每隔五天就要清洗一次铺在榻上的单子和衾被的被面。
何明远就是依靠这种细微的服务打败了长安城的多数竞争对手,把邸店开得遍地开花,据说就连南方的扬州和河西的敦煌都有他家开设的邸店。
他特别想享受长安城这种滋味十足的生活,但要先办完中丞交代的事情,才能放心地玩耍。
他关上了房门走下楼,和邸店中的伙计知会了一声,便去马厩中牵了马,走出西市往皇城方向而去。
库班尼牵着马来到皇城门口,右骁卫兵卒在此值守查验公文,他出示的凭证上盖着北庭都护府的大印,被顺利地放进去递送到中书省。
各地官员送抵朝中的奏疏集中在中书省,由通事舍人接收后誊抄存档,依照地区轻重缓急分类整理,比如歌功颂德的分为一类,报捷分为一类,谏议加官又分为一类,然后上交给中书舍人,中书舍人审阅之后附上建议再上交到政事堂。
奏疏送到政事堂后,由中书令,侍中,和中书门下三品们依次审阅后作出批示,有些需要报给皇帝,有些则直接转给尚书省六部去执行。
李嗣业的这封任官奏疏被中书舍人审阅之后,他没有任何建议或者不敢建议,直接和其他奏疏一起送往政事堂。
中书舍人拿着奏疏到了政事堂后,发现右相李林甫不在,只有左相陈希烈在那儿干坐着。批奏疏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敢交给左相,还是差人骑快马送到右相府上吧。
奏疏被送进了右相府邸,管事却找不到李林甫。因为李林甫最近害死的人太多,为了躲避刺客,他在府邸中几乎是每个房间只住一天,身边还有右骁卫的高手护佑,就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的位置只有忠心耿耿的大管事知晓,所以奏疏交到了大管事手中,大管事捧着送进了迷宫堂宅的一个隔扇间内。
李林甫紧闭着窗户点着油灯坐在案几前,将奏疏一张张地翻看,多数后面中书舍人已经付上了意见,他如果同意就附上同意,如果认为不妥就重新拟定意见。
直到他把李嗣业的奏疏拿在手里,简单过了一眼,看着这娟秀的字体自言自语冷笑道:“竟然用女子来拟写奏疏,手下没有幕僚吗?或者说是不识字的丘八一个?”
他转念一想不该啊,这个李嗣业能力是有的,担任太子内率之时能想出用马球赛解决东宫的财政积欠,又在安西都护府任职时又亲自主持碛西驿站的修建,利用民间商贾的力量完成了无米之炊,这两件事情不像是一个没有学识的人做出来的。
不过,世事洞明和人情练达的学问是在书册上学不到的,此人或许不学有术。他若真是个文盲,李林甫倒能够放心了,圣人就算是再被猪油蒙了心,也不会让一个文盲入朝参政。
可又不知道他盲到什么程度,或者说故意养晦?
一个小小的北庭节度使,向他这个堂堂的中书令隐晦,那他也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比起这个他更相信李嗣业是在遮掩自己是文盲这一事实。这件事应该派人亲自求证一下,好解掉不必要的疑心,排除一个已知项。
右相要提防的人实在太多了,看似弱不禁风的太子,统辖四镇的王忠嗣,居心叵测的安禄山,与他不对头的仇章兼琼,与他们比起来,一个疑似文盲的北庭节度使实在不够看。
至于奏疏的内容,他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便一一通过,只是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