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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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业懵懂地问道:“是哪家道观?哪位道长?”
“当然是李家故宅雷台观,能受姑臧李府邀请,过往谁能有这样的鸿运?你现在就算是立即嗝屁都值得了。”
站在一旁的燕小四怒道:“谁家养的狗这么没规矩!”
这仆人面带畏惧倒退了两步,才鼻孔一哼转身扬长而去。
盛唐陌刀王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是陇西李氏旁支
李嗣业决定到李家的道观里拜访,但去之前他决定到凉州府的牢狱中探望戴望,顺带问问这位大数据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孙子兵法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戴望在牢里显得很是恬淡,靠墙盘膝而坐闭目凝想,似乎在进行某种修行。
“伙食怎么样,没有虐待你吧?”
戴六郎缓慢睁开眼睛,点了点头道:“还行,每日中午有黍米饭,傍晚有糌粑疙瘩。”
“事情有些麻烦,他杀死的张玉夫妇有陇右李氏姑臧房的背景,如今武威城中姑臧李府的主人李玄恭邀请我到他府上去,应该是想给我施加压力,让我改变主意。”
戴望皱起眉头,吃惊地说道:“能惊动李玄恭亲自派人请你过府,看来事情确实麻烦。”
“那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些你所了解的内幕,好让我有充足应对的准备。”
“李玄恭,”戴望抬头细细思索,才开口说道:“这李玄恭虽然世居姑臧,但并不是姑臧房真正的长房主枝,其主枝已迁移至陇右成纪,不过这并不重要。五姓七望能够立足于世千年,有三样无往而不利的锐器。其一为家学,李氏家学渊源深厚,无稼穑之艰辛,寒门子弟能啃的书总共就那么两本,可这些望族不但有先秦诸子的所有典章,仅《周礼》批注的版本就有好几种,家中有些藏书连圣人的弘文馆都残缺。
“其二为联姻,五姓主枝之间联姻,不与外姓通婚,可保其地位之超然。吸引有权势的关中大族如韦、裴、柳争相与其结亲,旁枝则将家中子女待价而沽,这叫卖婚。朝中掌权者借机抬高地位,郡望则攫取权力。”
“其三为族谱,郡望主枝所编纂的族谱是他们盘根错节抱团的利器,他们可以将开枝散叶的家族旁支作为资源牢牢攥在手里,旁支以李氏自居而地位超然,获得权力后又可以回馈给主枝。自然陇西李氏支脉数量之庞大远超李唐支脉。嗯,还有一点恐怕你不知道,他们做的族谱其实是可以修改的。”
修改?什么意思,超级会员俱乐部吗?谁要有能耐直接发放至尊金卡?享受超然地位?
戴望摊开手笑道:“这个我也是根据典籍所查猜的,知晓的人则讳莫如深。任它名门望族也是要追逐权力的,只要权力给予的诱惑够大,修改族谱这种事情也能做出来。”
这句话难道是在影射某某某?李嗣业对此也不置可否,不过就现在来看,陇西李氏姑臧房依然地位超然,而且他们家的成纪支脉的李揆,即将成为唐肃宗李亨的宰相。
“那我就去瞅瞅,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二日清晨,李嗣业独身一人骑马来到李氏宅邸雷台观,观门口早有一名仆人打扮的道士手执拂尘等待,对李嗣业微微点头说道:“李将军请随我来。”
他们沿着山门向上,进入第二道门侧门,院内皆以石砖铺地,廊台楼阁错落有致,布局严谨工整,厅堂精舍外都放着铜炉。这一路走来他见到的每个人都做道士打扮,就连远远看到的一些女婢美妾,也都扮作了坤道,真乃遍地皆为混元巾,个个俱是子午簪。
李玄恭家中建在土台上的主宅正堂,也改建为了三清殿,虽然规模不比京师大观,却也有巍峨太极气象。
“李将军请。”
他沿着石阶迈步而上,却有人捧着一双翘头履拦在了前面,放在他面前的石台上,叉手说道:“李将军沾染了方外浊气,鞋底踏了污秽,请先换鞋。”
他想想也是,就算现代到人家里做客,不换拖鞋也得踩个鞋套吧。
他脱下了六合靴,换上了这翘头履,感觉有些顶脚趾,不过就在对方家里呆一会儿,还能够忍受。
走上几十阶台阶,又穿过又一道月洞门,门口又站着两个道童,手中捧着砂锅,拿着柳枝条蘸了水往他的身上淋洒。
“干什么!这是?”李嗣业被淋了个冷不防,皱着眉头问道。
“李将军勿要羞恼,这是师尊特意求下的无根水,能够洗涤掉你身上带进来凡尘浊气。我家师尊正在修行求真致柔,返气还精,断不可接触外来的污秽,否则浊气入侵会坏了修行。”
呀个呸,这李玄恭在家自我隔离呢?还洒无根水,你当这是86消毒液吗?修道都修出洁癖来了,这不是走火入魔吗?
他最终走到了三清殿的门口,又有一道童端着玉盏捧送到他面前,口称:“这是用无根水煮出的明前茶,是用来漱口的,以防外客口中呼出的浊气沾染了师尊的修行。”
李嗣业已经没有了吐槽暗骂的心思,只翻了一个眼皮,低头将茶水饮在口中咕噜咕噜涮了一遍,吐在另一人捧来的痰盂中,这下就能干干净净地去见道长了。
道童为他推开殿门,目光向里扩展能够感受到殿中的洁净,六根立柱光洁如新,木地板上有松木的清香,道童们抓着麻布一遍又一遍趴在地上清洗。殿中的玄元皇帝铜像,连同铜像两旁的铜鹤铜龟都擦得油光铮亮,就像被包浆盘好的核桃一般。
坐在木刻莲台上的道长李玄恭头发白苍交替,身披火麻布道袍,白色纤尘不染,手中提着麈尾,仿佛随时要挡下从外面袭击过来的灰尘。
果然是有洁癖。
李嗣业接近他三丈远时便被道士拦下,给他扔了个蒲团请坐,好像再离得近一点,浊气就沾染了师父。
李玄恭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地扫过李嗣业,仿佛扫过遍地的野草,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又抽离回来,神色略微吃惊仔细地看了李嗣业一眼。
“李将军是哪里人氏?”
“京兆府高陵县。”
他从腰间解下一株钥匙,递给身边的道士:“去宗志库去取我宗志谱牒来。”
李嗣业眉毛挑起,刚出场就要祭出大杀器吗?
“喏。”
几个道士将厚厚的书册抱着放在地板上,李玄恭信口指挥:“直接找九世祖之前。”
道士们一通细翻,把其中几个册子递到李玄恭身前,李玄恭又仔细寻找一番,终于欣然开口道:“西凉昭武王太祖曾祖先尊名讳李柔,其父李雍诞有四子,三子尊讳为李末,任雍州高陵县令,李末子名讳李瞿,李瞿又生六子,分别为李旭、李侨、李蹈、李翻、李赋、李纳。这六子其中三子李蹈,李翻,李赋在高陵县定居开枝条散叶,之后历经战乱牒谱多有散落,就只能查到这里。但可以确定的是,李嗣业将军该是我陇西李氏的旁系血脉。”
这都能查得到?李氏分房支正宗牒谱是从西凉开国国君李暠开始,李暠之前多有穿凿附会之嫌疑,李玄恭说李嗣业的祖先是李暠的曾祖父的兄弟,这谱牒的威力还真是非同小可,随便一个姓李的,都能给你找到与陇西李氏的渊源。
不过这个身份对李嗣业没有什么特殊加成,因为隔得太远啦,时间是最好的清洗剂。就连李白说自己是李暠的九世孙都有人质疑,更别说李暠的曾祖父的十几世孙了,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盛唐陌刀王
第四百六十五章 贫道看得明白
李嗣业并未将这种身份认定放在心里去,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道长唤我来尊府上,有何吩咐?”
李玄恭神情微变,又吩咐一名道人说道:“去藏经阁将那本《华南真经》取过来。”
这道人叉手退去,片刻之后回到殿中,端着木盘黄绸跪地呈上一本书册。李玄恭接过来之后随意翻了一下,放在托盘上命其转递给李嗣业。
“这是华南真人所着《华南真经》,乃是汉代刘向校对版,比圣人藏在大明宫中的葛洪校对版的还要早。某把它赠予你随你处置,既可以上缴给圣人以赚取升迁赏赐,也可以收藏家中作为家传信物传递下去。”
李嗣业双手推拒道:“嗣业无功不受禄,不敢受这么宝贵的礼物。”
李玄恭略微皱起眉头,挥动麈尾扫动着莲台前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说道:“李将军可知我本不必找你,我若亲自去见你的上峰夫蒙灵察,或以名利相邀,他也绝对不会拒绝我。”
李嗣业朗声反问道:“道长可知晓,你是为了一件什么事情诱我改变主张?”
“家中仆人痛失爱女,我身为其主,不忍见其整日以泪洗面,生出恻隐之心出手相助,虽然沾染了世俗因果,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的仆人爱女,与其夫狼狈为奸,鱼肉乡里,竟将一户人家五口尽数灭口。苦主求告无路,才痛下杀手为其兄长一家报此血仇。以道长所见,非是我为凶手吊命,而是他行复仇义举,合不该命丧法场。”
李嗣业的话音刚落,在大殿内干活的道士们动作停滞了一瞬,随之又开始打扫。李玄恭扫了这些人一眼,挥起麈尾开口道:“都退下吧。”
道士们叉手躬身退出门外,将门扇合上。两名道士踏着脚步离去,却在台阶前脱掉靴子折返回来,踮着脚尖偷听两人谈话。
李嗣业叉起双手郑重说道:“我不知道该称呼你为府君还是道长,您对自己家的状况难道视而不见?”
李玄恭笑道:“我这道观里能有什么状况?”
“你的大管家李味道侵吞你的家产,他在武威城中为自己修建的别业,其奢靡程度远超你这道观,他掌控府中良田据为私产,他打着你姑臧李府的旗号在外面为非作歹,与凉州府的官吏们称兄道弟,俨然已成为武威城的一霸。”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除掉他?”李玄恭的脸上露出洞悉于胸的笑容,摇摇头说道:“除掉他以后呢,把所有的田产重新接手过来?让世俗的杂务干扰我的清修,毁掉我难得的清静,让贫道重新落入凡尘中?”
“你也许会跟贫道说,可以重新换一个人。可换一个人能合我的心意吗?换一个人未必能如他这般把家管得如此之好,也未必不会作恶。贫道的家仆皆为道士,道观每年的花费甚巨,这些都不需要贫道劳心,这就够了。至于他在外面做了什么,贫道一清二楚,但他只要做事不超过贫道能承受的范围,留着他又有何妨?”
李嗣业抿了抿嘴唇,开口问道:“人的贪欲没有限制,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呵哈哈,”李道长轻松恣意地笑道:“怎么会?我姑臧李府亲友遍布天下,他一个小小的管家,借的就是我的势。你听好了,这个势,只能借,不能夺。为何?因为你看到的我,只是陇右李氏的九牛一毛,他借的也只是九牛一毛。贫道不会担心任何人夺我的家,这个家可不是你想象中的家,也不只是牒谱,更不止是钱财,而是名望。我的儿子只会娶崔、卢、王、郑家的女儿,只要我李氏的血脉不断绝,天下人只能景仰。凡俗间的一切对某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某所求索的,乃是往生,成仙入道。”
李嗣业听明白了,这个人自以为已经脱离了凡俗,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能够成仙,什么家产什么权力,只是在污浊他所处在的境界。他自以为已经超脱凡尘俗世居于其上,却不知道自己尚在人世间。
说完这番话之后,李玄恭道长突然来了一句让李嗣业不太明白的话:“李将军,你听明白了吗?”
李嗣业当然不能说自己不明白,这不就是跌份吗?他就算不明白,现在也只能不懂装懂。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就走吧。”
今天他们所谈论的事情没有任何结果,好像也有了结果,跟这种处在玄学境界的家伙谈话,需要费很多的脑筋来思虑。
李嗣业站立而起叉手:“既然如此,嗣业告退。”
他从李家的道观走出,牵着黑胖边走边仔细思考,这个所谓李氏姑臧房长房宗主的话语,到底有什么别的用意,或者他到底要告诉他什么。如果要放到全局而论,李玄恭的家中的状况简直是大唐王朝的缩小版,李玄恭道长的管家不就是低配版本的李林甫吗?哦,他这下明白了。这是个微缩版本的试验,某些人是无法说服的,就像举家为道观的李玄恭,他知道家中管事李味道所做的一切恶行,但依然装作什么都瞧不见。
只因为管家李味道的给他创造了一个舒适圈,他只想维持现状,这是他理想的生活状态。可一旦除掉家中主管,他原先按部就班的一切就会被打破,反而给他现有的生活带来严重不便。就是这严重的不便,才让李玄恭道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这李味道做了多少恶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这个试验对他来说意义深重,为什么意义深重呢。因为改变了他认为皇帝可以通过劝谏,可以通过声情并茂的死谏来改变政局的认知。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句话适用于李玄恭,也适用于李隆基。
这场试验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他劝说李玄恭就算得罪李味道,李味道也拿他无可奈何,因为李味道的权力只局限于姑臧长房。可他要是劝谏李隆基,所得罪的可是李林甫,李林甫掌管着的是整个天下,曾经弄死过韦坚,皇甫惟明,连李隆基的干儿子王忠嗣,也难逃他的手掌心。
不要试图去进行劝谏的任何尝试,哪怕你真的舌灿莲花,也不会取得任何成果,反而会把自己暴露到政敌的刀枪口下,这就是李嗣业得出的领悟。
……
姑臧李家的道观内,管事李味道正跪在李玄恭道长的膝下嚎啕大哭,而李玄恭则似无所觉,抬头望着屋顶缓慢说话:“刚刚走的这个李嗣业说你是咱们家的李林甫,但你真不敢把自己当做了李林甫。皇家的权力至高无上,但我李氏姑臧房的权力却只限制在郡望。宰相作恶无人能制,你要作恶,却有很多人能制你。”
“贫道这个姓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