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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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都护?”他掀开衾被从榻上坐起来,只穿着中单下地,把双脚伸进六合靴中,口中一边道:“进来吧,门没关。”
程千里推门而入,撩起下摆坐在他的榻前说道:“今日天气放晴,在房中睡什么觉,跟我出去喝顿花酒去。”
“不,不去,娘子不让我去。”
“得了,别装傻,只是让你喝酒,又没让你碰肉。”程都护故作神秘地顿了顿:“叫你出去喝酒,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说。”
李嗣业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马上出去。”
他和程千里的关系算不上亲近,远远不及与高仙芝之间的渊源,尽管程都护的千金程婉素和他家枚儿做过一段时间的闺蜜,也并未有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次两人一起到长安来,程千里陡然发现姓李的年轻人路子要比他的野,竟能攀附到杨太真那里去,便愈发对他刮目相看。
李嗣业在碛西时立下许多桩功劳,都没见这程千里对他刮目相看,拥有门路就立刻态度大变。看来世人对于个人能力认可远不及攀附权贵重要,大唐长安的价值观风气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
两人联袂走出留后院,来到中曲一处比较高档的妓馆中。拉开隔扇入房有香气袅袅飘出,中央放着宽大的四足案,周围有四道屏风遮挡,一女子跪坐在案几前,对着镜子正在涂抹脂粉。
“两位客稍等啊。”
程千里和李嗣业自顾对坐在长案前,案上已经有水晶柿子和酒樽酒盏,身旁暂时无人伺候,便自己斟饮。
李嗣业端起酒樽将程千里的酒盏中倒了一杯,开口询问道:“你说有重要的事情与我谈,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
程千里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握在手中拧着眉头咂了咂嘴巴,仿佛这酒很苦似的:“世事就如这酒,越来越让人心寒了。”
“不要卖关子发感慨,直接说事情。”
程抬头瞟了他一眼:“兵部给我们的授功升赏公函已经下来了,暂时握在夫蒙灵察手里,这公函就是我在留后院接的,所以偷看了几眼,很是心凉。”
李嗣业奇道:“夫蒙中丞既已得到授功公函,为何没有告知我们?”
“他哪里好意思露出来,所以只能在手里按着。简直不能提,高仙芝已经升任做安西节度副使,而你我呢,本人今年没有参战,不计功劳不升官阶也就罢了,可你在今年在大考中得的是上中,且在讨伐突骑施莫贺部中定计远征,又斩杀敌将,为何却也只得了一个勋九转护军?”
“护军怎么了。”李嗣业放下杯盏笑道:“九转护军已经视同从三品了。”
“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程千里盯着他的眼睛道:“想想看,前几年你升得多快,现在是不是感觉越来越慢了,你的考课比不上高仙芝吗?你的功劳不比高仙芝吗?好,就算是论资排辈他在前面,你怎么也该兼任个都护,再不济也该是个行军司马。”
兵部下发的授功公函确实有失公允,但这只是让他失望,还不至于觉得天塌下来了。就算被卡在了关口上,大不了再去找一次公孙道长,再由公孙道长向杨太真引见一次。他上升的通道并未被堵死,这样就好办。倒是程千里看似同病相怜的打抱不平,估计心思也不那么纯正,有几分让他在前面冲锋陷阵的意思。
李嗣业把话又抛了回去:“程都护,其实你才是最冤的,高仙芝做副镇使的时候,你就是龟兹镇使,他做副都护,你也是副都护,可对方已经是四镇知兵使,节度副使,你现在还是副都护。”
“说得很是,我们并不是要针对高仙芝,只是就事论事。现在朝堂里的这帮公卿,深怕边将入相会挤占他们的位置,几乎新近起用的节度使全是胡人。高仙芝能迅速升任节度副使,也跟他是胡人脱不开干系。”
“唉,”李嗣业狐疑地问道:”兵部不是由左相李适之兼任吗,左相自己就是从边将入相的,怎么会断后辈的路?”
程千里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道:“左相李适之当然不会,但朝堂上下已然被右相全部掌控,即使是左相掌管的兵部也被架空,真是实在想不到,我们这些汉官,竟然比不上胡人。”说罢他愈发郁闷,端起倒满的杯盏硬咽下一口酒水。
刚才一直在化妆的妓女,已经来到了屏风中,她身上披着薄薄的帔子,款款坐在两人身旁红裙堆砌成团花,端起案几上的酒盏,给两位倒满后笑道:“两位官爷有什么可抱怨的,比你们倒霉的多了去了,做官丢掉性命的还少吗,不说别的,就最近万年县的一位官捕不良帅,因为以下犯上杀了上官,已经被问进了死囚牢。”
“谁?”他扔下酒盏转过头来。
李嗣业难以置信,又问了一遍:“谁?那个县的,长安还是万年?”
“就是咱万年县啊。”
“张小敬?”
“没错,就是张小敬。”
程千里注意到他异样表情,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你认识。”
“嗯,这张小敬是我的一位旧友。”
程千里不在意李嗣业所谓旧友,对身边倒酒的女子道:“你先下去,等会儿再叫你。”
这女子撇了撇嘴,转身站起曳着裙裾退出了屏风之外。
程千里仰头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心胸狭隘善妒之人,居相位防范朝廷众臣也就罢了,对于边将的防范也是从底层开始,在萌芽状态就要将你我扼杀在仕途之中。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基于胡人不任相的惯例,认为胡人不会觊觎他的相位才大加提拔,对于咱们这些汉将却不甚公平了些。”他压低声音说道:“这种局面现在对我们来无解的,除非出了什么意外状况,好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程千里显然没有在李嗣业的口中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他知道他是能够解决此种状况的,甚至能借着他的势摆脱自己现在的困境,不过就眼下来看,这位李镇使准备就这样放过此事吗?
两人从妓馆中出来,李嗣业向程千里拱手告退,走出了平康坊门外,转向朝宣阳坊而去。
站在长安县廨的门口,他抬脚往里面走去,一名守在门内的差役连忙拦了出来:“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万年县廨。”他低头从袖子中摸了摸,捏出一串钱递到了对方手中低声道:“闲暇时买些酒喝,不必客气。”
差役不着痕迹地收起,笑道:“你来县廨是做什么呀?”
李嗣业低声问道:“原万年县不良帅张小敬现在关押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
差役脸色微变,顿时感觉这钱有些烫手了,不过这在他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就在县狱那边地笼内关着呢,不过那边儿人手多,看得紧,这个……”
“无妨,”李嗣业拍了拍这差役的肩膀,抬脚朝门内走去。
那差役说的没错,从县廨门口到县狱大牢倒有三四道关口,几乎全部是用通宝闯关,虽不至于后继乏力,但也足够让他心疼。
“就在朝东的第三个地笼里,您快去吧。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上面怪罪下来,我们没有好果子吃。”
盛唐陌刀王
第四百三十五章 欲搭救张小敬
李嗣业蹲在死囚地笼前,这东西只有三尺高,五尺宽,形似棺材,却是由木栅栏横竖卯榫而成,天上的星光能漏进来,雨雪也能漏进来。
人躺在地笼里无法翻身,张小敬也是如此,他的手腕和脚腕都用铁链锁锁住,双目微闭打着呼噜。
“张小敬,张小敬。”
张小敬缓缓转过脸来,下巴上胡须疯长,也愈显得他脸庞暗黄干瘦,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咋来了。”
“我最近才回长安,听闻你出了事情,就赶紧过来看看,顺带看看能不能把你给捞出去。”
“把我捞出去?”张小敬口气自嘲地摇了摇头,声音含糊不清地问:“你当宰相了?可惜当了宰相也不能捞我。”
“何至于此啊,成不成总要想办法。”李嗣业手扶着木笼说道。
“我杀了三十多个熊火帮浮浪子,又杀掉了自己的上司万年县尉,这是十恶中的大不义之罪,别去白费力气讨人情了。”
“杀了这么多啊。”李嗣业捻着胡须点头思虑道:“确实太过棘手。”
“有酒肉吗?”
“哦,”他挠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道:“来的有些急,我忘了。”
“你看你,从县廨门口进来这里要花不老少钱,怎么能不捎带点酒肉进来,这不等于白来了一趟?”
“说的正是,等下次来的时候多带些。”
张小敬将头侧过来,平躺在地上望着天说道:“来不来没什么意思,你在长安的这些时日里,多替我关照一下闻染,其他没别的事情。她的店已经不在原来的敦义坊,而迁到了昌明坊中。”
“位置那么偏,不是在敦义坊待得好好的吗?”
”拆了,已经建成了小勃律使馆。“
看守的狱吏来到了李嗣业身后,小声地叉手道:“时间差不多了,李将军请不要让小的为难。”这小吏又向张小敬施了一礼:“张帅。”
李嗣业点了点头:“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
从万年县廨走出,李嗣业去了敦义坊,站在坊墙外就能看得原先的西北角处建筑风格已有很大不同,相较比原来更加规划严整,这应当就是所谓的小勃律使馆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随他来长安的小勃律使节,竟然掀起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还涉及了一场暴力拆迁。小勃律王派来的两批使者总共不过五六人,住得了这么大的院子吗?
哼。
他沿着街道一路来到昌明坊中,跟人打听才找到了闻记香铺的位置,就在坊的南偏角落内,位置相当偏僻,就算是酒香不怕巷子深,除非有许多老客户来找,这在这种地方想招揽新客户那是不可能的。香铺的占地比敦义坊倒是大了一些,只因为这昌明坊居住人少,坊中甚至有许多菜圃。
他站在香铺门口抬头望去,只竖挂着一个非常简单的木刻牌子。闻染站在店中,穿着浅绿色纱裙,身穿黄色襦服,正踮起脚尖捏着牌子往墙上挂。
“闻染。”
她回过头来,望向李嗣业,脸上露出欣喜:“李阿兄,你怎么回长安了,枚儿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她没有回来,”他走进店铺里,抬头左右打量了一眼说:“我是跟着节度使回长安来叙功,所以没有带她,她在疏勒倒是很惦记你。”
“小姑娘也应该长成一个大娘子了吧。”
李嗣业点头笑笑:“不说她了,先说说你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染叹了口气,轻轻坐到中央的案几前,还未说话已经双目噙泪。她抬起襦衣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硬撑起笑容道:“你现在已经是朝廷的大官了吧,你能把张小敬救出来吗?”
李嗣业抿着嘴唇说道:“我总要先去奔走尝试一下,杀人的罪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不能赦免的,你其它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我现在很好,我只想救张小敬出去。”
“好罢,我想办法。”
从闻记香铺出来,李嗣业想着该寻访什么人才能让张小敬免去死罪,改判成流放也行。杨太真不能再去找了,况且让她为一个犯了十恶罪的死刑犯开脱也不现实。李林甫和高力士那里他都没有门路。如果找太子,让太子无缘无故为一个死刑犯开脱,估计也很难办到——但可以去试试。
记得前年他在十六王宅的太子府上去拜访时,约定若是想见面,直接到开化坊的荐福寺。两年过去了,这个地点不知道是否还有效,不过可以去试一试。
荐福寺是长安规模最大的皇家寺院,是高宗驾崩百日后由武则天下令修建,寺院中有大大小小的佛塔几十座,设有译经院成为学术中心。玄宗崇信道教,佛寺虽不受重视,但依然香火旺盛,且皇帝对于百官权贵们的信仰是不加限制的,修佛的可以去修佛,修道的自可以修道,教化昌盛可自由选择。
不止是佛道两教,在唐武宗灭佛之前,在长安城活跃的外来宗教还有拜火教,大食教,波斯教,景教种种,俨然是一个多元文化交流中心。这时的欧洲已经完全部笼罩在基督教的圣光笼罩之下,别说是外来的异教徒,就算产生一丁点的异端学说,都会被送上火刑架。然而这里是长安,正是在这种宽松开放的宗教氛围之下,才有了长安万国来朝的辉煌盛景。
他沿着寺庙的山门进入,主建筑沿着中轴线次第排列。这寺庙简直是太大了,太子让他到这里找,也不说个具体地址,难道要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什么时候才能够找到。
他拾阶而上来到天王殿,殿中立着佛家四天王塑像,旁边有一僧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放着功德箱。
他转身左右看了看,并未任何异常之处,便准备抽身离去。旁边的僧人却突然开口道:”远客到来,是否要布施香火?“
他还从未见过主动要求布施的寺院,便转身蹲下来,从袖子里取出仅存的几个钱,扔进了那功德箱内。
和尚头也不抬,发出中正柔绵的声音问道:“敢问施主姓名。”
“李嗣业。”
“崇仁坊景龙观。”
他低头惊讶地看了看僧人,但对方并没有抬头,就好像这六个字不是从其嘴里吐出来的。
他拱手谢过僧人,转身走出大殿,离开了荐福寺往崇仁坊而去。
崇仁坊位于万年县平康坊北,距离兴庆宫只有两坊之隔,景龙观就在崇仁坊西侧,南北横贯整个崇仁坊。他从北门而入,各色树木在其间掩映,时而能看见有道童挥舞着大扫帚清扫落叶。从建筑布局来看,他进的好像是后院。
这景龙观原是中宗和韦后的女儿安乐公主的府邸该建而成,处处可见皇家威严气象,府邸中面积虽大,却没有多少道士,也无人对他这个不速之客进行盘问。
他来到一处殿阁院门外,门口站着两名道童手执拂尘,生得面白红唇非常俊俏,见到缓步而来的李嗣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