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陌刀王-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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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披风们在街道上拉成一道长长的队伍,这是尔微可汗亲护军组成的督战队,到处驱赶那些躲在屋里的胆小鬼。
李嗣业这一支队伍太过显眼,被亲护军督战队给发现,半秃汉子挥起长鞭对着他们边抽边怒骂道:“你们这群臭老鼠!蔫驴配的东西!给我滚到城墙上去,妈的!滚上去,老子真想用快刀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吉萨一边点头哈腰,拽着李嗣业往城墙处赶,边低声给他讲解道:“这是可汗派出的都督陂拔吐屯,专管督战事宜,拥有生杀大权,我们切莫要惹恼他,快到城墙上去!”
李嗣业这一行人在亲护军皮鞭的抽打中,朝着城墙跑去,仿佛一群被驱赶的羊,远处还有不少散兵被督战队从家户中赶出来。
怪不得尔微可汗不敢借着骑兵的灵活性出城与唐军作战,像这样赶壮丁似的队伍,能打仗才怪。
他们在拥堵的人群中向城墙上涌去,督战队在下方挥起鞭子驱赶。众人登上城墙后,分散在各个女墙垛口。
李嗣业站在女墙后方,俯瞰下方长坡上的唐军六花阵和拔汗那军队方阵,阵型严整,气势峥嵘,擂鼓台和中军大帐居于中央,隆隆的鼓声如同天边泛起闷雷,给人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等过了一阵,唐军又开始放弩箭,城墙上的突骑施士兵也开始射箭还击。
李嗣业从背后解下长弓,握在手中虚拿着箭矢,不时回过头来,看看身后有没有督战队。如果有人注意就稍微张开弓将箭矢射出去,控制力道不至于落到唐军阵营中去。
站在身旁的白孝德也从地上拿出长弓,他不善于做这种应付差事的事情,只虚握着弓弦,却显得太过糊弄。
督战的陂拔吐屯一记犀利的长鞭抽了过来,在白孝德的脸颊上留下血的鞭痕,疼得他倒吸凉气,心底的无名火不由的往起直窜,猛地转过身来,右手抓住了腰间的弯刀刀柄。
“狗东西!看什么看!竟敢糊弄我陂拔吐屯!”
白孝德要从腰间抽刀,却被李嗣业伸手按住肩膀,低声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冲动。”
吉萨连忙单膝跪地向陂拔吐屯解释:“吐屯,我们是负责看守辎重和牧民的,从未上过战场,他是头一次见这种场景,才吓得发了呆。”
陂拔吐屯残忍地冷笑一声:“没有见过攻城?等唐军登上城头,把你的脑袋砍掉,你就算真正见识到了!”
他按奈住把对方一劈两半的怒火,悻悻收回脚步,拿出长弓和箭支照着李嗣业的样子向城下射箭,把控好力道不要射中人,还要躲避飞来的箭矢。
唐军的两次进攻全是佯攻,退下去后继续向城墙上射弩箭,他们这二十多人硬顶在城头,时刻担忧被自己人的箭矢射中。
不断有士兵被箭矢射穿,有人上前将其抬了下去。陂拔吐屯吓得脸色发白,远离了城墙这一段。
白孝德把目光转移,眼睛盯着陂拔吐屯的后背。李嗣业略感放松,偷懒蹲在女墙根下,扭头瞧见白孝德的眼神,问他:“你看什么?”
“那个什么吐屯,我要把他的样子记下来,今天晚上城破的时候,我再去报仇。”
好强的报复心理,不过,李嗣业很赞同,只要不影响战局,他就算把陂拔吐屯给扒了皮都没关系。
唐军类似的箭矢打击几乎每个时辰都要来一次,使得兵卒们精神放松之后,突然又紧绷起来。这使得突骑施人把重心全放在了城墙上,他们倒不必担心暴露,攻城造成的骚乱使得队伍的上下级管理混乱,无法形成严密整体。
“百夫长骨朵嚅来到城墙上了!”
吉萨慌忙给李嗣业指了指不远处,却见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身后披着黑披风登上城头,两只眼睛像老骆驼一般下垂,在城头兵卒身上扫来扫去。
糟糕!他这个假伙长马上要露馅。李嗣业神情紧张,低头看到身上的披风,慌忙解下来揣藏在怀里。
他低声对吉萨说道:“若是骨朵嚅问起,你就说苏珂擢伙长刚才中了箭,从城垛上掉了下去。”
骨朵嚅大步走来,他倒是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吉萨,上前敛眉瞅了几眼,差点儿没把吉萨给盯崩溃给一股脑秃噜出去。
李嗣业背朝他们,手掌攥紧腰间刀柄,给身边的白孝德,元涛使了个眼色,如果情形不对,直接将其杀掉扔下城墙。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原来被赶到了城墙上,我他妈的都被辇上了城墙。”他看了看站在左右的李嗣业、元涛等人一眼:“怎么全是生面孔?苏珂擢呢?他死到哪儿去了?”
吉萨硬着头皮颤抖着嗓音说:“苏珂擢,苏珂擢伙长,他被唐军的弩箭射中,掉到了城墙下。”
“果真死掉了?”骨朵嚅从墙垛口探出身,似乎要寻找苏珂擢的尸体。李嗣业和元涛、白孝德等三人产生了某种冲动,只要从后面抱起这家伙的腿,直接将他抛下城墙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列阵在城前的唐军用弓弩射成筛子。
白孝德频频挑动眉毛,示意李嗣业只要一声令下,他就扑上去亲自实施。李嗣业左右环视了周围的突骑施人,及时用眼色制止这种大胆行径。
骨朵嚅撤回上身,拍着吉萨的肩头道:“既然苏珂擢死了,以后就由你来担任伙长。”他又疑心地看了李嗣业等众人一眼,拍着自己的脑袋说道:“我最近是不是喝酒把脑子喝坏了,怎么很多人都变成了生面孔?吉萨,怎么回事?”
吉萨顿时僵立在当地,感觉浑身血液从头凉到了脚。李嗣业听不懂突厥话,倒感觉不到其中凶险。白孝德悄悄站到他背后,腰间弯刀悄悄抽出,这对吉萨来说纯粹是死亡问答。
“骨朵嚅百夫长,他们都是我们伙的人,只是你平时不太注意,确实不是什么生面孔。”
骨朵嚅又重重拍击吉萨的肩膀,差点儿把他的魂儿给拍掉。
“好好整队!我到那边儿去了。”
吉萨长松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了墙垛上,李嗣业等人同样惊魂甫定,感觉今日的凶险一轮接一轮,几乎要突破他们神经承受的底线。
夕阳渐渐落下,最后的金色洒在了城头上,众人脑袋里紧绷的弦渐渐松弛,黑暗一旦降临,就是他们活动的时机。
白天在城头上坚守的人撤了下来,夜间有专门的值守军队,比白天的守城队伍要精锐得多。李嗣业带领队伍混在人群中,返回他们驻扎的平顶屋。
众人进入院落后,立刻派人去草料场找段秀实等人,今晚的夺城门行动要开始谋划实施了。
盛唐陌刀王
第二百三十七章 煽动牧民
平顶屋内点着黄豆大小的油灯,光线昏暗是橘黄的色泽,照在众人身上的时候,只能够看清他们的轮廓,看不到他们的面貌,仿佛一尊尊黑木雕。跳荡敢死队的多数人围聚在一起,商谈今夜如何夺下怛罗斯的城门。
虽然这座城市是用錾黄石和黏土砌筑而成,但绝不可小看它坚固度和防御能力,城墙上有铁索牵引的刺檑木和滚石,和带牵引索的床弩箭。
特别是它的城门,从外部几乎不可能攻破。首先它的城门有两道,不同于中原外城门里面是瓮城,它的外城门和内城门之间是一段百米长廊,攻进第一道城门后,进入长廊内被迫形成长蛇阵,受到两面城墙夹攻,直至全军覆没。
李嗣业把两根树枝摆在羊毡上,指着它们说道:“夺城门容易,夺城墙难,如果只夺城门,就算把两座城门都夺下来,东门左右的城墙掌握在敌军手里,廊道随时都可能被敌人阻断,到时候对我们来说便是瓮中捉鳖,必死无疑。”
白孝德摇了摇头:“我们只有五十人,如何既夺城门,又夺城墙,只是城门左右的城墙上,就有四五百人的兵力,倒不如一股作气将两座城门夺下,迅速引军入内后,再去把左右城墙夺下。”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敌方身上,认为他们反应不过来?一旦夺城门的动静传出,敌人的第一反击就是巩固城墙,居高临下攻击长廊,从内城门到外城门这一段就是死亡之地,所以必须把城墙夺下来,然后再去夺取城门,放大军入内。”
“我倒是有个建议。”段秀实慢吞吞地说道:“城内有四千名牧民青壮,被黑姓突骑施奴役,我们不如利用这些人,弥补我们兵力不足的缺陷,届时导引他们攻下城墙,我们可轻松取两座城门,领大军入城。”
元涛提出质疑道:“这些人未必可靠,一旦他们泄露了消息,我们行动极有可能胎死腹中。”
段秀实捏着眉头笑了笑:“其实我本来也不敢轻用这些人,但今天正好发生了一件事,对我们来说倒是个可利用的机会。”
他将今日上午葛利埃斤因为战马猝死,把牧奴手臂砍掉,更鞭打马料场牧民的事情讲了一遍。
“葛利埃斤负责管理粮草牲畜和辎重,近四千牧民都在他的管辖之下。偏偏此人生性残暴,对牧民动辄虐杀毒打,他麾下的亲兵队皆是帮凶。我的计划是,先朝这个葛利埃斤下手,将他及亲兵队斩掉头颅,用他们的人头逼迫牧民起事。”
李嗣业略作沉思,眼眸中闪烁出幽光:“可行!欲行其事须因势利导。今夜子时开始动手,在这之前,大家养精蓄锐枕戈待战。”
……
高耸的圆顶屋内灯火摇曳,毡席上的金器在火焰下闪耀光泽,对面有三个康居美女赤脚踩在白羊毛毡上跳着灵动多姿的舞蹈。
葛利埃斤盘膝坐在地毯上,手中端着犀角杯,晃荡着红色酒液宛若饮血。他明晃晃的额头上泛着油脂的反光,脸上荡漾着色欲迷人眼,嘴角泛起恶俗笑容。
外面传来几声惊呼,打扰了他此刻的享乐,美女们讶然地停下舞蹈。葛利埃斤不耐烦地朝外面骂道:“萨努!怎么回事儿!给我出去看看!谁在外面捣乱。”
“美人们,不碍事,继续跳舞。”
康居美女们接着摇荡起了腰肢,裙摆在地面上飞旋,如同伞盖车轮。葛利埃斤拍击着手掌,笑容愈发荡漾。
门外又响起哼叫声,仿佛是某个人的惨呼,听起来很是诡异。美女们又停下了舞蹈,竖起耳朵倾听。葛利生气地扔下犀角杯,对着门外喊道:“萨努,给我滚进来!”
房门发出缓慢的吱呀响动,声音细微刺耳却又古怪,使得葛利心中发毛。三个康居美女依偎着挤在一起,宛若受惊的小麻雀。
葛利探头壮着胆子问:“萨努,是你吗!是就给我吭一声!”
披着铁甲的萨努缓慢地走了进来,行动如木偶般迟缓,眼睛呆滞表情僵硬。
葛利看到了自己的亲兵队长,更加显得惊恐万状,萨努此刻站在地上,脸上却没有丝毫血色,惨白得像一个死人。
就在下一刻,萨努的背后闪烁起明亮刀锋,竟然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把萨努的头颅割了下来,鲜血喷涌泼溅到地上。
“啊!呀!”葛利刚发出惊呼,便戛然而止,康居女们瑟缩在了墙角。提着头颅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手中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肩头上。
葛利埃斤恐惧地瞪大了双眼,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好汉饶命,我手中颇有积蓄,全部给你,可否换一条贱命。”
凶手嘿然笑道:“吾不取财,不过借你的人头一用。”
只是下一刻,刀锋挥动飙血三尺,葛利油黑的辫子被人提在手里,滴沥着鲜血往门外走去。跟在此人身后又进来三四人,平端着扣动弩机,嗖嗖嗖!冰冷的箭矢将尖叫的康居美女们射倒在墙角。
……
李嗣业命人兵分各路,手提着头颅前往各处牧民们的地窝子,看守他们的兵卒皆被杀死。很快这些牧民被驱赶集结到草料场上,周围是李嗣业带领的五十跳荡,手中擎着跳动的火把,火光照耀着牧民们麻木的脸。
白孝德身后背着两把短枪,他的面前摆着几十颗突骑施亲兵的头颅,摆放为一座尖塔,他把最后一颗葛利的头颅摆在上面,形成尖塔的顶端。
李嗣业双手拄着横刀,对着牧民们高声说道:“我们是唐军,我们的大军就在城外。而这些,是辎重军葛利埃斤及其部属的头颅,此人之残暴你们一清二楚,我铲除他替你们复仇。我需要你们帮我们一起夺下城门,引唐军进城。攻克城池后你们便能恢复自由,夺回你们的房屋,寻回你们的子女!可否?”
白孝德紧接着用突厥语在旁边翻译了一遍,牧民中发出了零零落落的喊叫声,听起来并不是很积极。
李嗣业想了想,换了个角度继续开口说:“以下犯上,诛杀上官,是什么罪责?葛利埃斤已死,如果我们夺城失败,你们会被冠以勾结唐军,诛杀上官的罪名,下场如何你们自己仔细想想!是夺门引唐军入城立下功勋,还是继续留在城中做军奴?你们自己度量!”
白孝德紧接着翻译了一通,牧民们的喊叫声总算激烈了起来,不知道是因鼓动而兴奋,还是在抱怨唐军的卑鄙行径。
李嗣业一声令下:“跟在唐军身后,从突骑施人的尸体上捡兵器,与我们进攻东城,夺下城墙,打开城门!”
盛唐陌刀王
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城
草料场有熊熊火光腾起,形成了数百丈长的翻滚火龙,染红了怛罗斯城西的半面天空,黑色的浓烟在火焰上空缭绕,汹涌翻腾恍若妖魔降临。
堆积如山几千车的干草,是黑姓突骑施敢于长期固守的保障。一旦这些牧草烧尽,城中的近万匹马,数万头牲畜没有食物,尔微可汗所部也就断绝了食物的来源,唐军今晚就算拿不下城池,怛罗斯城的覆灭也是指日可待。
战争的残酷也在这里,牺牲无数的生命,被席卷在其中的人均会成为受害者。
战争漩涡的中心,受害者之一尔微可汗躺在圆拱顶的大殿中深夜难以入睡,他心中有积忧,总是难以清静,翻来覆去之后,只好从羊毛毡毯上坐起,披了一件白袍走出殿门。
他只是抬头一瞥,惊愕的表情便浮现在了脸上,整个西边的半片天空被染成了红色,地面上肆虐着翻腾的烈焰。
“来人!快来!”
尔微可汗惊叫出